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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古蓝田嘿了声,道:“我就知道他坐不住了,这等大事,他要是还不跑来,那他的沉稳劲儿,足可得道成仙了!”

    王平安道:“咱们下去迎迎他吧!”说着就要下去。

    古蓝田却道:“无需相迎,咱们的官职都比他大,干嘛要迎接他。最好给他一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感觉,让他明白明白,出了什么事,都要由他担着。再说了,本来就是他的地界出的事嘛,他是来求咱们帮忙的,用不着对他有多客气。”

    王平安心想:“我就怕他乱写奏章,要是将此事提前报上去,咱们的压力可就大了。”

    没理会古蓝田的话,他道:“古大都督在此等候,我去迎迎他,好歹是到了我的地盘儿,总不能让他挑理。”说着,走向台阶,就要下瞭望塔。

    古蓝田一想,他俩见面可别先嘀咕什么,把我给卖了,如此巨大的一个黑锅,我可不能傻到一个人去背。嘴上说道:“确是不能失了礼数,那我也跟王侯爷一起下去吧。”

    两人迎出城堡,只等了片刻功夫,瓜州刺史便到了。

    瓜州刺史名为尤修洁,五十不到的年纪,他是个文官,出行向来坐车,可今天却没法坐车了,只好骑着马赶来。

    房玄龄被强盗劫持,这事儿要放在平常,离城十几里的地方,又是树林又是冬天的,至少得过个七八天他才能得到信,知道这里发生了巨案,可古蓝田一咋呼,又派人去调查,自然惊动了当地的地保里长。里长赶紧把事情报进城去,尤修洁便知道了这事。

    情急之下,他亲自出城察看,见林边果然发生过战斗,不敢耽误,立即跑到了玉门关,想要见古蓝田,却得知古蓝田去了折柳县,他只好又跑到了折柳县,和古蓝田脚前脚后,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在官场当中,他的效率算是一等一的高了。

    尤修洁来到城堡前,穿过老老实实等在城堡周围的折柳百姓,心想:“今天可真是奇了,折柳这地方,鸟不拉屎,百姓和强盗算是一家,从来都是最能折腾的,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他不知折柳百姓都等着领粮食呢,能不老实嘛,只是稍感奇怪,却也没功夫去奇怪多久。见堡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大官,他连忙下马,拱手行礼,快步上前。

    尤修洁道:“下官尤修洁见过古大都督。这位可是王平安王侯爷?”

    古蓝田冲他点了点头,为他和王平安做了个简单的介绍,王平安领着大批的突厥人西迁,这事边关各处尽知,倒也不用怎么介绍,而尤修洁是个怎样的人……只要知道有了黑锅,可以让他去背,也就够了!

    王平安伸手相请,道:“尤大人,你来得正好,想必有些事情你已知晓,不如进堡一叙,我们商量下对策!”

    尤修洁忙道:“对对,正该好好商量一下。”

    三人又上了瞭望塔,王平安将他想出的对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遍。尤修洁听罢,原本就发青的脸,变得更绿了。

    尤修洁道:“这,这未免行险,怕是瞒不过强盗啊!”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而且主要也不是为了瞒强盗,而是为了瞒住朝廷,至于以后怎么办,只要救回了房相爷,后续事宜自有他去处理,你我倒是不必忧心。现在我和古大都督是要问你,你赞成这个主意吗?”

    尤修洁心想:“我不赞成?我要是不赞成,你俩立时就得把黑锅往我身上压,我敢不答应嘛我!”他忙不迭地点头,道:“赞成,赞成,王侯爷的主意高明之极,下官岂有不……不随声附和之理!”

    古蓝田哼哼了两声,道:“那假扮房相爷和王文度的人选,就由你来找吧,你总得干点事情,必竟我们是在帮你的忙!”

    尤修洁一咧嘴,心想:“果然,我就知道,事情还得我去办,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俩联起手来,可比我大上好几级呢!”

    无可奈何,只好下去挑人,他带的随从里,便有几个模样端正的,化化妆,倒也可以蒙混一时。

    王平安出的主意倒是很简单,在现代斗智斗勇的谍战大片里经常可以看到。他是要找出两个人来,冒充房玄龄和王文度,在公众场合露一下脸,从而通过混在百姓群里的强盗,将消息传给绑了房玄龄的那些大盗。

    房相爷和王将军安全得很,根本没被绑走,而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使用了替身,大盗们抓走的是替身,有点价值,但却不高,不能用来威胁唐军,所以放老实些,早早放回替身,免得招引唐军大举进剿。

    而这招对朝廷也是管用的,如果救不出房玄龄和王文度,那人是尤修洁挑的,主意自然也是他出的,黑锅他不背谁背?他有嘴难辩,有理难伸!

    如果救出了房玄龄和王文度,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可以说成他俩从没被人绑过,而是用计去剿灭折柳强盗,为民除害,后续事宜让房玄龄去想办法,把事情遮盖过去。而且剿灭了强盗,反倒是立了功劳,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这个主意经过验证……经过电影里的验证,那可谓是百试百灵,正义终会战胜邪恶,好人一定会将坏人打得落花流水。至于说到实际用起来好不好使,那没关系,这不就在验证嘛,好使以后接着用,要是不好使……房玄龄一代名相,必会名垂青史,永垂不朽!

    尤修洁办事效率就是高,只不大会儿的功夫,就领上来两个随从,在丁丹若和柯莲雾的帮助下,化妆成了房玄龄和王文度的模样。

    此时,下面的折柳百姓已然开始领米,而人群里混着的强盗,也没起什么妖娥子,都很乖地在排队等着。

    王平安拍了拍手,对欧阳利打了个手势,叫他过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欧阳利看了一眼那两个冒牌货,咧开了嘴,嘿嘿干笑几声。

    欧阳利走到城堡的垛口前,扬声吐气,大声道:“各位折柳的父老乡亲们,你们之所以能领到过冬的粮食,都是因为长安来了高官,是他们下的命令。一位是卫府将军王文度王将军,而另一位便是我大唐宰相房玄龄房大人!”

    按道理来讲,他不应该直呼两人姓名,可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道理不道理的,赶紧把戏演好,把消息传出去,才是正经。

    折柳百姓们听了他的话,都抬头向城堡上看来,就见垛口后面出现两个人,都穿着大唐高官服色,满脸的胡子,帽沿压得很低,几乎都看不出到底长得啥模样。

    不少折柳百姓叫道:“多谢房相爷王将军,老天爷保祐你们,公侯万代,长命百岁!”喊完之后,便又伸脖子向前看去,等着领米。

    而更多的百姓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抬头望了眼,嘴里嘟囔几句,便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发米的突厥兵身上。

    人群中夹杂的强盗反应却挺强烈,有几个强盗竟然嗷嗷叫了起来:“房相爷,还有那个啥的王将军,要发米也不多发些,一次发足多好,干嘛一天半斤的发?一天半斤米,哪里会够吃!”

    古蓝田在上面低声骂道:“白拿米还要这般多事,可见这些人平常有多么的混蛋。”

    王平安眯起眼睛,又叫过欧阳利,道:“把刚才起哄的人都记住,派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下去办事了。

    狄仁杰这时走了过来,王平安他们谈事,他很知趣,并不过来凑热闹,现在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来。他对王平安道:“大哥,人群里的那些强盗不象是绑了房相爷的那伙强盗。”

    众人齐齐啊了声,古蓝田性子最急,问道:“何以见得,你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狄仁杰指了指下面,道:“刚才我向下面仔细看了看,当两位大人……”他一指那两个还在垛口旁装模作样的冒牌货,又道:“如果那些强盗真的绑了房相爷他们,见到这两位大人后,必会惊讶,说不定还会出口戳穿,就算不戳穿,也必会惊讶,转身就走,去给强盗报信,半斤米和这种大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王平安等人一起点头,确是这么回事!

    刚刚这两个冒牌货出现时,下面没人表示惊讶,老百姓表示少许感谢,也不是特别的强烈,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把宰相和半斤米放在一起比较,显见是半斤米的价值更大些,宰相是谁和他们无关,可半斤米却和他们自身利益相关了,而半斤米却又不值得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五体投地,所以这种反应正常。

    可那些人群里的强盗,却也没把宰相当回事,对于他们来讲宰相是个啥,有些人都模模糊糊的,他们倒知道是校尉是干啥的,因为他们只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军官,太高的他们也接触不到。所以他们随口起哄,也是正常的!

    但两个正常加一起,就不正常了!说明折柳大盗不止一伙,而绑了房玄龄的那伙,肯定不是下面的那些人!

    王平安问道:“古大都督,尤大人,这折柳大盗到底有几伙儿啊?”

    古蓝田含含糊糊地道:“不止一伙儿,到底几伙,这个得问尤大人!”

    尤修洁心想:“问我干嘛,我怎会知道!”他道:“回王侯爷的话,至少有两伙儿,下面是一伙儿,而绑了房相爷的是另一伙儿!”

    说了和没说一样,谁都知道至少有两伙儿。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这可真是俏媚眼儿,做给瞎子看了,白忙乎一通啊!”摆了摆手,道:“暂时先这样吧,看来只能等着强盗主动来联系咱们了。”

    古蓝田和尤修洁齐声长叹,他俩也是无计可施。

    这一天无话,次日天亮,折柳百姓又来领粮。王平安这招挺好使,就象古蓝田对付阿史那奇钵儿似的,用粮食吊着胃口,谁也不敢起刺儿,每天半斤粮食说多不多,但熬粥度日,却也足够一个人过冬了!

    古蓝田下令从玉门关调粮食过来,他现在深怕王平安撂挑子,所以有求必应,也是半点刺儿不敢起。而城外的突厥人开始四下寻找草场,纷纷为明年放牧做准备,反正折柳有的是荒地,不愁他们找不到地方。

    又过了一天,白天无话,到了夜晚时分,王平安正在屋里睡觉,忽听外面乱了起来,侍卫们纷纷大叫抓刺客,呼呼满堡乱跑!

    王平安一惊起身,心想:“刺客?不会是刺客,肯定是强盗来送信的人,怎么现在才来送信,难不成关押房玄龄的地方,闻折柳不近?”

    没等他出屋子,就听有人砸门,古蓝田在外面叫道:“王侯爷,有人射了暗箭,箭上有信,你快起来看看!”

    王平安起身开门,见古蓝田和尤修洁都在门外。古蓝田手里拿着一枝箭,而尤修洁则拿着一张纸条!

    接过纸条,见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行字,让唐军交出二十万贯的现钱来,赎回房玄龄,否则一天送一封信来,每封信将都附送房玄龄的一根手指,砍完手指,砍脚趾。

    王平安大怒,道:“二十万贯,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的现钱去,这种条件是不可能被答应的!”

    尤修洁却道:“可以谈的,可以让强盗少要些。就和……就和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可以讨价还价,但得有人穿针引线才可以!”

    话刚说完,就有人跑了过来,叫道:“主人,两个都抓住了!”

    王平安喝道:“带上来,我要问话。”

    这人刚下去,又有人跑来,叫道:“主人,外面抓到两个奸细!”

    尤修洁道:“不会吧,不过是第一封信罢了,强盗就把穿针引线的人也带来了,未免太过性急!”

    王平安又道:“也带上来,我要一起问话。”

    侍卫们答应一声,下去带人,不多时带上四人,前面两个穿着普通百姓服色,但身高体壮,可以看出是强盗化妆的。而后面两个人的帽子却被打落,露出两个大光头!

    这两个大光头见到王平安,其中一个叫道:“太师叔祖,我是有难啊!”

    而另一个大光头则道:“阿弥陀佛,师叔,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也叫了起来:“惠正,有难,怎么是你们两个?”

第四百五十八章 出兵陷空山

    后面被抓来的奸细不是别人,正是灵感寺的惠正和有难。在长安时,惠正得知高僧玄奘被强盗给扣押了,非常焦急,便拿着王平安给的珠宝,出关来救唐玄奘。

    可他俩出了关后,在大雪地里转了一圈,不但没有救回唐玄奘,结果所带财物还被抢了个精光,只好靠化缘过日子。所幸他俩探得了唐玄奘的下落,又知王平安来到了折柳,便赶紧跑来相见。

    折柳县城的城墙都被拆了,自然想进来就进来,并没谁拦着,他俩着急要见王平安,走的自然急了些,半夜就跑到了城堡这里,偏巧今晚闹刺客,他俩的模样当刺客,未免水平不够,所以便被当做是奸细,给抓了起来,带到了王平安这里。

    王平安一认出他俩来,惠正连声念着阿弥陀佛,而有难总算是见到亲人了,挣脱士兵,扑到王平安的跟前跪下,抱着大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就哭开了!

    古蓝田和尤修洁都是吃惊不小,这两个小和尚怎么管王平安叫师叔,这个嚎啕大哭的竟然叫起师叔祖了,难不成王平安以前做过和尚?

    王平安叹了口气,拍拍有难的头顶,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曾找到玄奘大师?”他又转头,冲古蓝田和尤修洁道:“我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辈份大些,他俩都是我的晚辈。”

    古蓝田和尤修洁一起点了点头,原来你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啊,怪不得他俩见着你,象见着亲人的似的。

    抓着惠正的士兵听王平安这么说,忙松开了惠正。惠正松了口气,上前道:“师叔,我们找到玄奘大师了,只是无力救援,听说你到了折柳,我们便跑来找你,你快快发兵,去救玄奘大师吧!”

    王平安苦着脸道:“又要去救人,我这里还有两个大人物要救呢,玄奘大师反正都被抓走挺长时间了,就让他再等等吧,也不差这几天功夫。”

    说着,他又冲欧阳利道:“把他俩带下去,洗澡换衣,弄点热乎的给他们吃。”欧阳利答应一声,拉着惠正和有难下去了,有难听说有热乎的东西吃,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可惠正却焦急万分,似乎非要和王平安说说清楚不可,硬是被欧阳利给拉走了。

    王平安摆手,命士兵将两个刺客带进屋。他居中坐好,两边古蓝田和尤修洁相陪,两个刺客被按倒在他们的脚前。

    王平安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两个刺客并非是跑来行刺的,而是曲智茂派来的信使。他俩先是将信带到了玉门关,却得知古蓝田来了折柳,便也跑到了折柳,但在城里他俩却不怎么敢露头。

    折柳大盗并非一伙,而是分做大小好几伙,最大的一伙便是曲智茂,手下喽罗最多,这些喽罗以前都是折柳百姓。不过由于曲智茂是外来户,不是本地人,而他又有大志向,不甘心只当个强盗,所以自不能留在县城里,成为官军围剿的靶子,便将队伍拉到了宝石湖,占据了陷空山。

    而留在折柳县城里的强盗,算是第二大帮派,虽没有曲智茂的帮派那么强大,但对于地盘的维护,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坚决不许曲智茂的人在县城里来往,而且还对大唐朝廷派来的地方官进行刺杀,使折柳县始终处于无官府治理的境地。

    曲智茂派来的这两个信使,进城倒是挺方便,说进就进来了,可却被城里的强盗发现,逼得他俩乱窜,东躲西藏,这才耽误了时间。

    可他俩把箭射进了城堡,却不想王平安的侍卫超级厉害,要说别的不行,但要论跑,整个侍卫团里所有的士兵,那可都是在长安赛跑大会上有名次的选手,他俩想跑过侍卫团的人,简直是做白日梦一样,没跑出多远,就被侍卫们给追上了,抓了起来。

    王平安话说得很直接,你俩要是不说,那就要修理你俩了,一直修理到你俩说为止。

    这两个信使很有种,能被曲智茂派到这里来,自然事前就做好了被抓住的准备,他俩把头一抬,齐声骂道:“狗官,想要如何折磨爷爷,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爷爷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好汉!”

    古蓝田大怒,跳起身喝道:“他奶奶的,真当老爷没手段么!来人啊,拿烙铁来,给他们修整修整皮毛!”

    而尤修洁却道:“何必嘴硬呢,你们被抓,你们的首领却不见得会来救你们,把你们两个当成是弃子了,你们又何苦为他顶罪呢?还是说出来,配合官府剿匪,戴罪立功,我们不但不追究你们的罪过,反而还要重重赏你们呢!”

    古蓝田和尤修洁唱起了红白脸,可两个信使并不为其所动,反而破口大骂,狗官狗官地骂个不停!

    王平安摆手道:“对付这种人,我向来有些手段,他俩不是自认英雄吗,那就让他俩当英雄好了!”

    古蓝田大声道:“不错,那就让他们当英雄好了。左右,将他二人推出去,砍了!”

    尤修洁却道:“这个……似乎……”他有心说似乎不妥,但一想这是在吓唬两个强盗,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

    王平安笑了笑,道:“将他二人推到院子里去,弄点大粪来,稀溜溜的那种,给他俩灌下去。要管饱,更要管够,不能让他二人说咱们小气!”

    门外的侍卫们听了,忙道:“遵令!”进来就要抓这两个信使出去。

    有个侍卫问道:“主人,粪汤是要热乎着灌他俩,还是放凉了后再灌?”

    王平安抽了抽鼻子,感到有点恶心,摆手道:“要是有烫嘴的那种,那就让他们热乎着喝好了,这么冷的天儿……”

    侍卫们答应一声,将两个信使拖出去,两个信使骂得更厉害了,直把三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遍!

    尤修洁挠着头,道:“这这,这能好使吗?”

    古蓝田却道:“逼供这种事,我倒是经常干,可灌大粪汤子这种事……”

    他俩才说了没两句,也就是出去一下,再进来的功夫,侍卫们便又把两名信使拎回来了!

    出去时,这两名信使激情四射,骂不绝口,可回来时,两人全都痛哭流涕,一个人还满头是水,哭得泣不成声!

    两人一进屋子,便一起喊道:“官老爷饶命,小人愿说,你问什么我们说什么,半点都不敢隐瞒!”

    古蓝田和尤修洁齐声道:“咦,这招儿真的好使啊,见效竟如此之快!”

    原来,士兵们把这两个信使推到院子里后,有的大喊:“快拿桶来!”而有的性子急躁,等不及拿桶过来,直接解开裤子,对准其中一个强盗,嗤地就给了他来了一脑袋热乎乎的!

    试想,要是有个爷们儿,把人给按倒,然后解开裤子,对这人的脸就喷……这谁受得了啊!

    这两强盗信使,差点晕过去,还不敢真晕,怕晕了以后,被人强灌,那岂不大糟而特糟。让说啥就赶紧说吧,英雄好汉挺得住棍棒,可吃不得……热乎乎啊!

    王平安哼哼两声,问道:“不先暖和暖和身子了?这大冷天的。”

    两个强盗信使忙齐声道:“不用不用,谢谢大人,我们已经很热乎了!”紧接着,不等王平安挨个问题地问,他俩就象倒竹筒子似的,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统统说了出来。

    三人听后,王平安大吃一惊,心想:“高昌王族之后,竟然当起了强盗头子,还把巢穴建在了陷空山,山里还有个无底洞,难不成这人是个老鼠精吗?”

    古蓝田和尤修洁却不感奇怪,曲智茂的事,他们早就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要是知道了,还得去进剿,那多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平安转头道:“古大都督,玄奘大师被关押在陷空山一事,你事先知道吗?”

    古蓝田连忙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不早就去救了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他又道:“让这两人引路,我们发兵剿灭,攻他们个措手不及,定可救出房相爷来。”

    尤修洁也说正该如此。

    王平安想了想,却道:“也好,那就这么办,火速点兵,我们连夜就去!”他先叫来欧阳利,让他带上侍卫团,之后又叫来苏定方,让他挑出一千精锐突厥兵来,跟着他一起去剿匪。

    古蓝男和尤修洁则各点亲兵侍从,随王平安一同启程。

    队伍刚开始集结,惠正和有难便跑来了,要求和王平安一起去,他们事先已然探好去陷空山的路,也在本地乡民那里打听到无底洞到底在山中哪个位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救唐玄奘罢了。

    王平安自然答应,熟悉地形的人越多越好,一旦有意外发生,也好有个后备。

    不多时,突厥兵集结完毕,加上侍卫团以及古尤二人的亲兵,大概一千五百多人,一人双骑,出了折柳县,向宝石湖方向奔去。

    大雪天赶路自是快不起来,奔到天明时分,才奔出二十多里,王平安下令休息,吃了些食物后,接着赶路。待到天色擦黑之际,军队靠近了宝石湖。

    王平安又下令,让士兵下马,步行进入山区,慢慢靠近陷空山。

第四百五十九章 和尚去救和尚

    宝石湖这里的地势很奇特,四面全是山,只有一条入口,而这条入口其实是一条小河,河水注入宝石湖,不过此时是冬天,河水已经上冻,可以从冰面直接进去。

    可是在小河的旁边,进入山区的隘口处,有强盗们立下的小型关卡,这里是必经之路,没法绕开,要么从这里进去,要么就得从山后面爬进去。

    王平安带人慢慢靠近入口,他叫来那两个强盗信使,问道:“进山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不走这里,从山后面爬进去,路好走吗?”

    两个强盗信使一起摇头,其中一个道:“回大人的话,山后面没有路,都是悬崖峭壁,这里易守难攻,所以我们大王……所以曲智茂那个反贼,才会把巢穴建在这里。”

    另一个则道:“只能从这里进去,隘口那里有人看守,要夺下来其实不难,他们也不会如何死守。难的是他们一见有人攻打,便会立即点火,陷空山里的人便会藏起来,这里山多得很,别说藏千八百人,就算是藏几万人进去,那都是藏得下的!”

    王平安听了,皱皱眉头,没有说话。苏定方和古蓝田一起凑了过来。

    苏定方道:“这个好办,让他俩进去,和隘口里的人说,就说玉门关方向不答应赎人,他们要马上向曲智茂禀报,引开守兵的注意力,我们派出精锐,突然冲进去,必可一举拿下隘口,让他们来不及点火报警!”

    古蓝田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王平安想了想,道:“那就这么办吧!”他招手叫过侍卫团的人,挑出二十名个人武力超群的,欧阳兄弟自然要全部参加,而侯灵和牛大力这样的猛人,也都在其中。

    王平安对两个强盗信使道:“你们此次戴罪立功,如果能成功解救出……实话跟你们说,被抓的那两个大官,并非是真的宰相和将军,而是他们的替身。但就算是替身,没什么价值,可被抓了,也有损朝廷脸面,所以我们是非得剿灭曲智盛不可的。”

    两个强盗信使都道:“替身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折柳县里人人尽知,我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但大王……但曲智盛交待的事,我们必须得做好才能回去,所以才将信送给大人你的。”

    点了点头,王平安拍了拍他俩,道:“你二人戴罪立功,要是能把那两个替身救出来,我就免了你二人的罪,还让你们两个进入军队做校尉,以后前程似锦,你们可愿意吗?”

    两个强盗信使连忙点头,都是喜不自胜,都说当然愿意。

    王平安这才让他二人领路,去赚隘口上的关卡。欧阳利领队,跟在他俩的身后,向隘口摸去,大队人马躲在黑暗处,静等消息。

    过了好半天,里面仍无动静,王平安有些着急,正打算再派人去看看,却见隘口那里突然间着起大火,火光冲天,喊杀声也响了起来!

    众人都是大急,怎么搞的,不过是夺个隘口而已,既有人带路,又派出的是精锐,怎么还是让对方发现了!

    王平安只感一阵头晕,心想:“坏了,到底让里面的强盗有了准备,要想救出房玄龄,难上加难了!”

    他抽出腰中宝剑,向前一指,叫道:“冲上去,速夺隘口,直扑陷空山,快快!”

    后面的侍卫团没动地方,而突厥兵则在苏定方的带领下,各挺兵器,杀向隘口!

    刚才,欧阳利他们摸到隘口边上,相当顺利,他们都是武艺了得之人,直潜到山口处,守卡的强盗都没有发现异常。欧阳利命那两个强盗信使,过去吸引守卡强盗的注意力,而那两个强盗信使,倒是听话的很,让过去就过去了,半点没有执拗的意思。

    可那二人进入关口之后,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正当欧阳利他们等得不耐烦时,就见关卡处有人出来,出来十好几个人,都抱着什么东西!

    还没等欧阳利他们明白过味儿来呢,就见那些强盗将手里的东西打碎在一个高高的大包上面,紧接着有人打起了火石!

    欧阳利立时明白了,这是要点火报警啊,那些人抱的是火油罐子,而那个大包是柴堆!

    那两个强盗信使根本就没有真的投降,而是假意装的很乖,一脱离掌控,立时就把消息报告给了里面的守卡强盗!

    欧阳利带着人冲出藏身的黑暗处,向火堆那里猛地扑了过去。可为时已晚,大火顷刻间就着了起来,而那些强盗则撒腿就往湖上跑,边跑边叫:“官兵来啦,官兵来啦,兄弟们快点做好准备啊!”

    欧阳利等人大急,施展轻身功夫,追了上去,片刻功夫就将这些强盗追上了。抡刀乱砍,将这些强盗尽数砍掉!

    可这么一折腾,陷空山的强盗岂不知之理!

    苏定方带着突厥兵,冲到了宝石湖的冰面上,见到欧阳利他们,气道:“怎么回事,怎么还是让他们把火烧起来了,那两个混蛋东西呢?”

    欧阳利大是不快,道:“意外,自是意料之外,谁能想到那两个家伙变卦。”他看了眼横七竖八的强盗尸体,又道:“没看到那两个家伙,他们不会是跑了吧!”

    侯灵道:“他们可是进去好半天之后,这些强盗才出来点火的,估计是拖延时间,好让他俩能逃进山里去!”

    牛大力嘿了声,道:“这些强盗也不笨啊,那两个家伙更是一心想要当贼,不肯归顺朝廷!”

    苏定方却道:“失算,那个曲智茂既然会派他俩来,就说明他俩是铁杆心腹,断不会投降的。一时失算,竟上了他俩的恶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赶紧冲吧,趁强盗们没做好准备呢,先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欧阳利一举大刀,带着人便向前冲。

    苏定方再不抱怨,领着突厥兵自后跟上,一起朝湖对面的陷空山杀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王平安也来到了湖面上,他身后跟着古蓝田和尤修洁,他们不是主战力量,便在后面押阵。

    古蓝田跺着脚,叫道:“这回完蛋了,曲智茂非得杀害房相爷不可,我们的前程到此终结了!”

    尤修洁则默不作声,眼珠不停地转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王平安也是急得口干舌燥,道:“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各种意外情况都没有料到,看来……看来真的是要糟糕啊!”

    他俩一急,尤修洁忽道:“此处进山一条路,出山自然也要是这一条路,要说防止意外情况嘛,那就得好好把守住出口才行,免得强盗逃走。王侯爷,古大都督,下官是个文官,不通武艺,冲上去也是无用,不如就让下官带人守在这里,防范强盗逃脱,说不定还能稍稍挽回些败局!”

    王平安摇头道:“这,似乎没什么用处,还是大家一起进山吧,多个人手,胜算还大些。”

    古蓝田却道:“不不,大家一起进去实无必要,还是让尤大人留在这里吧,说不定能堵住几个强盗呢,也好向朝廷交差啊!”

    “那,好吧!”王平安感觉不太妥当,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当,但古蓝田和尤修洁都坚持,他也只好同意。

    尤修洁带着自己的亲兵随从,返回了隘口处,而王平安他们则继续向前。

    一边往湖对面跑,古蓝田一边说道:“王侯爷,那个尤修洁见事不妙,估计他是要弃官逃命,不做刺史了,逃到偏僻地方去当老百姓!”

    王平安啊了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道:“房相爷生死未知,没必要现在就弃官出逃吧?”

    古蓝田道:“等房相爷生死得知,他还逃得了吗?咱们必会把他看住,好让他背黑锅啊!他现在逃,官没的做了,却还能保住性命,要是逃得晚了,连命都得一起丢了。”

    王平安气道:“那你还让他走了!”

    古蓝田阴沉一笑,恶狠狠地道:“他要逃,就让他逃好了。要是房相爷没逃过此劫,那咱们就说是他勾结的曲智茂,里应外和,导致房相爷被害,所谓家贼难防,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反正他都逃了,死无对证,黑锅他一个背了,我们是没半点关系的!”

    王平安一跺脚,道:“你们两个人啊,只顾着勾心斗角,官都做到这般大了,竟然还算计成这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撒腿又跑,王文度也就罢了,但房玄龄是要救出来的,而玄奘和尚更要救出来,要不然后人咋写《西游记》,再后的人咋写《西游记》的同人小说,咋拍电影电视剧?救不出来唐玄奘……那得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啊!

    古蓝田也跟着跑起来,心中却是不服,你说我们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你也不想想,不算计得仔细些,我们能当这么大的官嘛!

    隘口处。尤修洁却并没有弃官逃走,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叫随从拿出笔墨来,撒下一块内衣,阴狠地道:“那两个家伙,定是要算计我的,我岂能束手待毙,让我先写一道奏章,将此事说明白。他们算计我,我也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尤修洁心里清楚,此时强盗定然做好了准备,房玄龄和王文度十有八九救不回来了,而这种后果王平安和古蓝田岂肯承担,黑锅一定要由他来背的。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岂有不挣扎一番之理,到时上刑场时,也能有两个人陪着,有人垫底就好!

    他将房玄龄和王文度被抓之事,加油添醋地写了出来,又讲王平安和古蓝田办事不力,不听自己的劝告,还逼着自己派人假冒房玄龄和王文度。他俩一意孤行,结果导致救人行动失败,罪大恶极,责任都要有他们两个来承担,而自己却是清白的,是无辜的,是在他俩的胁迫之下做出错事的,是可以原谅的!

    写完奏章之后,他叫来一名心腹,道:“你把这道奏章贴身带好,送到长安去,呈给皇上,其间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免王平安和古蓝田派人截杀。你换马不换人,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奏章送到长安,路上万万不可停留,明白吗?”

    心腹点头道:“老爷,这事小的全都看在眼里,都明白得很。小的一定将这道奏章抢在那两个狗官的奏章之前,送进京里,呈给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夺,不让老爷受到委屈!”

    尤修洁道:“好,全都拜托你了!”说着,他起身给心腹行了一礼。心腹连忙还礼,半点不敢耽误时间,跑出隘口,上马飞奔而去。

    王平安跟在突厥兵大队之后,一路狂奔,到了陷空山之前。陷空山极大,而且洞口多到数不清,突厥兵一拥而入,象没头苍蝇似的,四下寻找强盗!

    古蓝田急道:“这不行啊,山里的洞穴如此之多,路径复杂,我们根本没法直接找到曲智茂,就算杀到最里面,怕他也早从别的出口逃走了,我们无法全面封锁啊!”

    王平安回头叫道:“惠正,有难,你俩知道路不?”

    惠正和有难一直跟着,但他俩体力不行,越跟越远,早就远远的落在后面。有侍卫见状,忙跑了回去,见他俩确实跑不动,便干脆把他俩背了过来。

    到了近前,惠正叫道:“师叔,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啊!”

    王平安叫道:“别说废话,你俩不是事先探好道路了吗,知道进山的道路不,该走哪个洞口?”

    惠正道:“知道,知道,师侄这里有地图,是找当地百姓画的,非常详细。以前这里没成强盗窝时,百姓可是经常进来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张羊皮来,交给王平安。

    侍卫们打起火折,王平安借着火光看向地图,道:“这个圆圈画的地方,就是无底洞吧?”

    惠正道:“对,那里就是无底洞,听说玄奘大师就被关在那里,但现在强盗是否还将他关在此处,师侄就不清楚了!”

    王平安手拿地图,辨别了下方向,道:“应该是从这个洞口进去。快,咱们不用去打强盗,先去救人!”他当先向一处洞口跑去。

    众人紧随其后,一起冲进了陷空山!

第四百六十章 救出

    陷空山里洞穴极多,几乎整个山都是空的,四面八达尽是相通的山洞,如果是第一次进来,而又无人领路的话,很容易迷路。

    进入山洞后,王平安吩咐一声,几名武艺好些的侍卫冲在最前面,手中并不举火把,每遇洞角拐弯处,便放箭探路,以防拐角处有强盗埋伏。

    而后面则是王平安拿着地图带路,侍卫们在洞中找了些火把,点着了照亮,跟在王平安的后面。每到岔路口,王平安便大声叫喊,让前面探路的侍卫放箭,确保大队的安全。

    一路行进,路上碰上了不少强盗。强盗们见大队官兵从这里入山,不敢阻拦,远远的看见,便发散逃走。除了强盗之外,还碰上了不少的突厥兵,突厥兵们见到王平安,便汇合在一起,跟着他往里面冲!

    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王平安就冲到了中央岩洞,也就是曲智盛居住的大岩洞外面,刚冲到大岩洞的洞口,就听里面有人大声叫喊,紧接着乱箭射来!

    曲智茂被一群铁杆手下拥着,望着洞口,他心里怒火万丈,他各种意外情况都算到了,就没算到抓错了人!

    今天晚上,他躺下得较早,本想养足力气,估计最迟明天天亮,那两个派去的信使就能回来,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可刚躺下没多久,就有小喽罗来报,说隘口那里举火,官兵杀过来了!

    曲智茂大吃一惊,官兵疯了不成,明知自己手里有人质,还敢强攻,难不成他们不想让房玄龄和王文度活了?

    他当即命令手下强盗准备战斗,陷空山强盗团伙,足有一千二三的小喽罗,虽然大多数战斗力不怎么样,但胜在熟悉地形,占了地利的便宜。

    强盗们纷纷拿起兵器,堵住几个重要的出口,又过了不多时,那两个信使跑了回来。他俩是曲智茂的铁杆死士,自然不会背叛他,跑回来之后。信使告诉曲智茂,王平安和古蓝田,还有瓜州的刺史,三人齐到,领了快两千人的大军,进山围剿!

    曲智茂又惊又怒,忙问官军为什么这么大胆,他们不怕房玄龄因此丢了性命吗?

    信使让王平安上了一当,反过来,王平安也让他们上了一当!信使告诉曲智茂,说抓错人了,抓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些侍卫,根本就不是真的房玄龄,而是替身,房玄龄使了金蝉脱壳之计,此时正在折柳县城中。城中发米时,听说他俩还在城堡上接受百姓的感谢呢!

    曲智茂顿时就傻了,怪不得房玄龄和王文度那么好抓。他俩傻不拉唧地,不在玉门关待着,却非要往瓜州去,这本就不合常理,原来竟然是替身,这当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王平安、王文度和古蓝田三个抢夺兵权,而房玄龄在里面乱搅和,这种事情曲智茂当然不可能知道。当时只觉得房玄龄他们特别好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被他给碰上了,可现在一想,似乎确是替身的关系。要不然房玄龄没事闲的,不在玉门关待着,往瓜州跑什么呀!

    想通了这个,曲智茂大叫上当,怒火熊熊燃烧,命令一定要给官兵点颜色看看!陷空山从没遭到过官兵围剿,而且地形复杂,所以他认为还是可以抵挡得住的。按着正常思维,官军剿匪,向来不肯出死力,如果伤亡过大,十有八九便只是咋呼一番,便即撤兵!

    过不多时,苏定方便带着兵冲进了山里,在各个主要洞口,与强盗发生激战。曲智茂再次料错,官军剿匪,确实是不肯出死力的,要是各地郡兵前来,也确实见伤亡大了,便会撤退。可这次来的不是普通官军,而是突厥兵!

    苏定方哪会管突厥兵的死活,伤亡重不重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挥刀在后押阵,命令突厥兵全力进攻,有后退者,阵前斩首,绝不轻饶!

    突厥兵哪敢后退,再说挑出来的都是精锐,百战精兵,也没几个会怕死,就算是和大唐府军对阵,都不见得会逃跑,何况不过是打一群强盗!

    几次凶猛地冲锋过后,突厥兵伤亡不小,可强盗们伤亡更大,突厥兵没有崩溃呢,强盗先崩溃了,一连丢了好几处重要山洞,阵地不住地后移,眼看着就要退到大岩洞了!

    曲智茂更加焦急,可偏偏这时,一队官军竟然从偏僻的洞口冒了出来,也不知他们怎么找到的路,竟然进接打到了大岩洞这里!

    曲智茂叫道:“用火车,堵住洞口,快快!”

    强盗们急忙将几车破车推了出来,车上放着成捆的干柴,又有大包大包的干草,掉上火油后,点着破车,推到洞口处,将大岩洞封死!

    已知陷空山守不住了。曲智茂当机立断,带着手下从后面逃离大岩洞,寻密道逃往山外!

    进洞的地方一着火,侍卫们纷纷后退,叫道:“主人,攻不进去啦,那些大车卡在石缝里,光靠兵器推不开!”

    王平安拿着地图,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道:“如果不从这里走,倒还有条路,不过似乎挺难走的!”

    他转头问惠正:“你画的这条黑线,也是路吧,可怎么是条直线?”

    惠正看着地图,摇头道:“当时问的本地百姓,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里有条路,到底怎么个走法却说不清楚,但路是肯定有这么一条的!”

    王平安嗯了声,指向另一处洞口,这个洞口又窄又黑,而且阴风阵阵,和别的洞口大不一样,但看地图上所画,是直接通往无底洞的,上面竟画成了直线!

    一挥手,王平安道:“走这条路,探路探路!”

    几名侍卫将箭头点燃,开弓放箭,箭射入洞内,照亮了里面,就见山洞似乎是向下延伸的,并非平坦。

    王平安叫道:“向下的山洞,这就对了,定是通往无底洞的!”一挥手,侍卫们冲进山洞,向前跑去,他走在人群的中间,拿着地图,也小跑起来。

    这条黑漆漆的山洞极长,但好在是和地图上画的一样,是条直线,其间并无拐弯处。走出好远,就感觉洞里的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阴森!

    狄仁杰跟在王平安的身后,小声道:“大哥,这个山洞怎么给人一种感觉,似乎是通往地狱的!”

    “你去过地狱吗?”王平安回头问道。

    狄仁杰呃了声,道:“当然没去过,要是去过,那还能活着回来吗!”

    王平安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是通往地狱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嘛!”嘴里说话,脚下不停!

    又奔出好远,忽听前面有侍卫啊地一声大叫,紧接着又有侍卫叫嚷起来!有个侍卫放开喉咙叫道:“停,停停,不要往前挤,前面有深渊!”

    王平安等人连忙停住,举着火把,往前面望去。可惜,身边有光亮,而远处却一片漆黑,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到声音。

    就听有的侍卫叫道:“拉住,别松手!”

    又有的侍卫叫道:“谁这么缺德,往下扔东西啊?上面有人,上面有人吊着!”

    王平安赶紧向前,拨开侍卫,来到前面叫嚷的地方。就见山洞的尽头,前面是黑漆漆的空地,但其实并非是空地,而是一个望不到底的竖立的深洞,好象一口井相仿。而他们走的这条山洞,却是在井壁之上,离深洞的顶部有五六丈之遥!

    洞口边上,侍卫们一个接一个的抱住,前面几个人还趴在地上,看样子是在往上拉人。

    王平安叫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有侍卫回头道:“刚才跑得稍快了些,前面的弟兄没收住脚,从洞里掉下去了,幸亏身手好些,抓住了洞外的石头,正往上爬呢,我们在拉他!”

    王平安道:“好好,没真掉下去就好!”他顺着人群的缝隙,往上看去,由于洞口太小,看不到什么。片刻功夫,先前跑在第一的那个侍卫被拉了上面。

    这侍卫一上来,就叫道:“上面有人吊着,好几个大筐,我看得清清楚楚!”

    王平安跑到洞口,侍卫们怕他掉下去,有个侍卫解下腰带,让他抓着。王平安抬头向上看去,就见上面的洞壁发出微弱的光亮,能看清楚上面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吊着,是不是大筐,却无法断定!

    他向上叫道:“喂,上面有人吗,是房相爷吗?”

    这里正是无底洞,而上面那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自然便是大筐,房玄龄正在筐里坐着呢!

    房玄龄向下叫道:“是,老夫在此,可是无病吗?”他现在有点虚脱,喊话的声音不够响亮,刚才他听到下面有人叫喊,曾向下把水瓶扔了下去。

    上面有光亮,而下面漆黑,他根本看不出王平安,只能凭着声音,判定下面有人,而且好象是王平安!

    王平安听到房玄龄的声音,大喜过望,终于找到房老头儿了,他可真是个大麻烦啊,尽给自己找事儿干了!他叫道:“房相爷,你稍安勿躁,下官派人上去救你!”

    他回过头来,问道:“谁擅长爬高?现在有功劳让你们立,谁要是救出了房相爷,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拦都拦不住啊!”

    侍卫们一起摇头,要说爬高,那是不难,可问题是在无底洞的洞壁上爬高,那难度就超高了。而王平安最厉害的几个手下,又都做为先头部队,正在和守洞的强盗们作战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惹出大祸的奏章

    王平安急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不吱声了,难道连个墙都不会爬吗?”

    侍卫们全都哆嗦了,不是不会爬,而太危险了!在平地上爬,就算掉下去也没关系,总之只能掉到地上,可爬这里,却是不行了,万一失手掉下去……掉到哪儿去啊,这就是问题了!

    正焦急间,却听后面有人叫道:“让开,让开,让我来看看!”随着说话声,古蓝田从后面挤过来了。

    来到洞边,古蓝田先往下望了眼,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再抬头往上看了眼,道:“还好,不算太高,我来爬!”说着话,他紧紧了腰带,就要出洞往上爬!

    王平安忙拉住他,道:“古大都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玩悬乎的啊!”

    古蓝田嘿了声,道:“王侯爷,咱俩可不是一路人啊!你是三品官,我也是,可你这官……唉,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斥候出身,当初在前隋时便入了行伍。我跟你说实话,别说这无底洞,就连当初被大雪封山的贺兰山,我都爬过。贺兰山的悬崖直上直下,山壁上全是坚冰,上百丈的悬崖不也照样爬了,只要别往下瞧就成啦!哼,爬到悬崖上面,照样拿刀砍人,什么也不耽误!”

    能做到大都督,没点真本事哪成,尤其是初唐时节的边关武将,都是凭着真本事打出来的。别看古蓝田平常为人挺别扭的,又贪财,又贪权,还爱占小便宜,没事就算计别人玩,可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他这种人出马!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古大都督还是少年人吧,现在可不行了,得小心为上!”他叫过侍卫,让侍卫们把腰带全都解下来,系成长绳,栓在了古蓝田的腰上。

    古蓝田往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叫道:“房相爷,我老古来救你了!”从洞中钻出,手脚并用,向上面爬去。

    王平安趴在洞口,向上望着,心想:“身手不错啊,虽爬得慢些,但却没半点害怕的模样,这古蓝田确是个勇士,他当大都督,我倒也服气!”

    不多时,古蓝田便爬上了平地,他将腰间的绳子解下,找了根木桩绑好,冲下面叫道:“你们抓着绳子往上爬吧,快点儿,不要耽误时间!”

    说完话,他便跑到木轮绞索那里,先将房玄龄的大筐向回拉!

    下面的侍卫这回敢往上爬了,抓着绳子,呼呼呼地一口气爬上来十几个,帮着古蓝田救人!

    王平安当然是不敢爬的,他带着狄仁杰和惠正等人,从原路返回,再寻洞口来无底洞!

    此时的陷空山里,战斗已然进行得差不多了,强盗们一开始死守老巢,本来还算有点战斗力,可发现后面的大岩洞被着火的大车封死了,他们便知曲大王肯定是趁机逃了!

    这年头谁也不傻,大头子都跑了,小喽罗的还拼个什么劲儿啊,陷空山里道路复杂,打不过还逃不掉么!强盗要么投降,要么逃跑,坚持抵抗的人越来越少,突厥兵在苏定方的带领下,横扫群盗,战斗已然接近了尾声!

    王平安又奔到大岩洞那里,见用来堵住洞口的着火破车已然被推开,大批的突厥兵攻入了大岩洞里,洞中倒着几具尸体,都是强盗的,突厥兵正在四下搜查。

    王平安忙带着人按地图奔向无底洞,没多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洞外。无底洞早就有不少突厥兵冲到了,都举着火把照亮,帮着古蓝田救人!

    见房玄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王平安连忙跑了过去,叫道:“房相爷,房大人,你没事吧,可曾受伤?”

    房玄龄精神有些萎靡,见王平安到了,他摆了摆手,叹气道:“还好,没受什么伤,有惊无险,万幸啊!”

    王平安又看向旁边的王文度,见王文度歪着身子,靠在石头上,脸色苍白,仿佛刚刚得了场大病似的。他忙又道:“王将军,你也没事吧?”

    王文度呻吟了一声,道:“王,王侯爷,你看我象没事的样子吗?”他费力地咽下口唾沫,忽地叫道:“那个曲智茂呢,就是那个大强盗头子,可有抓到?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王平安心想:“骂人还这么有力气,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正想安慰几句,却听旁边有人说话。

    说话的人看样子也是被救上来的人质,可样子却并不如何的萎靡,相反精力看着还很是充足。这人的头发少了点儿,可话却一点不少。他道:“王将军,自你醒来之后,便吵闹不休,贫僧向你讲了好些的典故,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可你怎么越听越焦躁啊?不利修行,不利修行啊!”

    他一说出贫僧二字,后面的惠正惊喜交加,冲上来道:“你,你不是玄奘大师吗,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爱讲典故之人正是唐玄奘,他看向惠正,也是一脸惊喜地道:“咦,这里竟有位比丘僧……啊,是两位。听你们的口音似是长安人士,也是要出关去天竺求取真经的吗?”

    惠正上前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没等回答。那边王文度不耐烦地道:“你们这些和尚,话特别的多,没有别的本事,就喜欢乱讲典故,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真实本事!”

    他被绑到山里来,又被吓晕,本来就够闹心的了,可醒来之后,吊在大筐里还不得清静,被迫听唐玄奘没完没了的讲典故。现在脱离了险境,唐玄奘还是这么的啰嗦,他岂能受得了!

    王平安笑道:“王将军,你可别说和尚没本事。实不相瞒,我们能来救你们,还真是因为靠了这两位和尚提供的地图,要是没他们,怕你们此时还在无底洞上吊着呢!”

    古蓝田阴阳怪气地道:“打秋千的滋味儿可好,很舒服吧!”

    房玄龄和王文度一起气道:“不舒服!”

    古蓝田忙道:“房相爷,我没说你,我说的是王文度!”

    王文度心中暗骂,真不是个玩意儿,欺负人专挑官小的欺负。他不理会古蓝田,抬头问王平安道:“王侯爷,那个曲智茂抓到了吗?我要修理他,先把他的胡子全都烧掉,然后脱光了吊到无底洞上去!”

    他恨曲智茂让自己出了大丑,被吓晕不说,醒来后竟发现自己尿了裤子,现在还湿乎乎的呢,心中痛恨,说到后来,竟然已经是嘶声怒吼了。

    王平安忙问苏定方他们,那个曲智茂可被抓到了吗?苏定方等人一起摇头,欧阳利道:“回主人的话,属下让几个兄弟追下去了,只是这山中道路复杂,怕是一时半会的找不到曲智茂。”

    王文度吼道:“一定要抓住他,必须要抓住他,否则我就把你们军法从事!”

    苏定方和欧阳利他们一起撇嘴,就算要把我们军法从事了,也轮不到你个老小子吧!

    却听唐玄奘高诵佛号,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道:“佛祖保祐,愿曲施主逃出陷空山,不被擒获,而王将军又能收回成命,不处罚将士,善哉善哉!”

    众人一起看向了他,惠正问道:“玄奘大师,那个曲智茂是强盗啊,还把你吊到了大洞的上面,你怎么反而想让他逃走?”

    唐玄奘却道:“弃恶从善,回头是岸!”双掌合什,念起一篇经文来,除了惠正和有难外,别人都听不懂,不知他念的是什么经。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道:“玄奘大师,如果那曲智茂当真逃了,却不肯弃恶从善,反而还要继续害人,那被害的百姓,岂不是因为你的祈祷,而倒了大霉?”

    他这话一说出口,刚认识唐玄奘的人,都点起了头。对啊,王侯爷这话说得太对了,如果那曲智茂接着害人,劫掠老百姓,那这罪过岂不是由于你的祈祷而发生的,你不成了帮凶了吗?

    而早就认识了唐玄奘的人,却一起摇头,房玄龄心中叹气:“王平安啊,你跟这位大和尚玩辩论,有你的苦头吃了!”

    王文度则想:“很好,王平安你很有种,我佩服你!”

    唐玄奘看向王平安,道:“这位是?”

    惠正连忙给做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叔,白马寺的俗家弟子,法号念忧。”顿了顿,又道:“小僧惠正,在长安灵感寺修行。”

    唐玄奘大喜,道:“你是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听你说话,似乎对佛法了解不深。正好,让贫僧来给你讲解一下。你刚才问的是曲智茂如果不弃恶从善,再害百姓,算不算罪过,是这样的吧?”

    王平安道:“不错,正是。”

    房玄龄一听,就知道要坏事,他可不想再听唐玄奘的典故了,忙道:“老夫身体不适,这里阴风又大,还是早早出山吧!”

    而王文度也道:“身子不舒服,快给我找身干爽的衣服来,我要更衣,不在这里待着了!”

    他二人一起站了起来,谁也不理,同时向洞外走去。

    王平安忙道:“来人啊,给二位大人披上衣服,可莫要生病。”他没功夫和唐玄奘磨叽,也要跟着房玄龄一起出去。

    还没等他出去,就被唐玄奘拉住了袖子。唐玄奘道:“念忧师弟,你可是大错特错了。你只想着曲智茂是恶人,去害好人,但有没有想过曲智茂的前世是好人,还是恶人呢?而那些这世的好人,前世又是好人,还是恶人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王平安皱眉道:“我想这些干嘛?”

    唐玄奘道:“当然要想啊,如果你不想这些,如何能知道他们这世的果,何曾不是前世的因呢?如果曲智茂前世是个好人,而被别的恶人伤害,这世他却做了恶人,而前世的那些恶人,却做了好人,前世之因,结出今世之果……嗯,这种说法,你可能听不太明白,让师兄我来给你讲个典故!”

    房玄龄和王文度脚步加快,心中都想:“因果报应这种事,未免太过玄妙,就算王平安再怎么悟性高,估计也得等这大和尚讲上十几二十个的典故后才能明白……嗯,也许不是明白,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假装明白。我们都已经明白这点了,所以赶紧走,别听了!”

    王平安见二人走得奇快,连忙跟上,可唐玄奘岂能放过他,竟然一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讲着典故!才讲完了一个,第二个典故刚开了个头儿,王平安就害怕了,玄奘大师未免太能说了!

    不过,他却是有办法的,回过头来,对唐玄奘道:“玄奘师兄,你的典故很有道理,师弟我已然领悟了何为因果。”

    唐玄奘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失望,哦了声,道:“这么快就领悟了……”

    王平安又冲惠正道:“师侄,你去帮玄奘大师找找行李,他从天竺回来,想必带了不少的经书宝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东西,想必十分珍贵,可不能丢了,你帮他找找,可能就在这陷空山里!”

    惠正还没答话,唐玄奘却大急,他可算把典故放到了一边,想起了他的经书。唐玄奘再也没有了高僧风范,叫道:“哎呀,我的经书,我的经书啊!”

    惠正也急了,道:“玄奘大师,你的经书可是被曲智茂抢了来,放在哪里了?可千万不要当成柴火给烧了呀!”

    唐玄奘叫道:“快快,快找找……”

    王平安见状,忽地笑了,道:“玄奘师兄,你现在心绪不宁,焦躁万分,不能平心静气,这于修行不利,大大的不利啊!不如师弟给你讲个典故,让你静下心来,你看如何?”

    给别人讲典故行,可别人给他讲典故,唐玄奘就不想听了。他叫道:“典故改日再讲不迟,先找经书,先找经书!”

    一边喊,他一边满山洞的乱跑起来,去找他从天竺带回来的经书。惠正和有难同样急得满头大汗,再顾不得别的,跟着他疯跑起来。

    王平安哈哈一笑,心情愉快,命令苏定方处理善后事宜,他则跟着房玄龄出了陷空山。一行人不打算在宝石湖这里过夜,要立帐篷也得在山区的外面立,直接便要出隘口。

    可一到了隘口这里,却把尤修洁给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房玄龄和王文度会被安全的救出,以为就算找得到两人,也只能是找到两人的尸体,不想他俩竟然活着出来了!

    尤修洁暗叫糟糕,他的奏章已给送出去好半天了,而且送信的心腹不但要急赶,还要化妆,以免被后面的人追上,如此一来,奏章岂不是要被送进长安里去!

    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长安城一日两惊

    房玄龄和王文度见了尤修洁之后,大夸尤刺史,说他以文官之身,竟然亲赴战场,并且带人把守隘口,实为英勇之举,可以称得上是文官的楷模!

    大夸了一通尤修洁之后,又夸古蓝田。说古蓝田以堂堂大都督之尊,竟肯爬上无底洞,救出二人,真称得上是威武盖世,可以称得上是武将楷模!

    夸完之后,房玄龄将二人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你二人对老夫有恩,老夫记在心中,但有一事你二人必须要明白,此事的善后事宜,统统由老夫来做,你二人万不可多事,向朝廷上报此事,明白吗?”

    古蓝田当即没口子的答应,这事上报朝廷有何益处?就算有益处,那些个益处不也得由宰相们给他吗,皇上也得听宰相们的意见啊!而眼前的宰相却承认受了恩惠,那肯定是要向皇上保举,换个理由奖赏自己的,这才是真正的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可尤修洁却傻了,不能上报朝廷,可他已经上报了啊,而且上报得疾如风火,连追都追不回来了!他几乎晕倒,这回可是真的闯下天大的祸事了,这事一公开,所有的宰相都会痛恨自己,房玄龄的丑事,就是他们的丑事,所谓官官相护,宰相们更是如此,得罪一个,就等于是得罪了一群人,他可是万万承受不起这个结果的!

    房玄龄见他脸色难看,支支吾吾的不肯给个痛快话,脸色当即一沉,道:“尤大人,你有什么功劳,老夫记在心里,日后必加倍报答。你只需约束手下,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可以了,此处离长安千里之遥,如果不是有意通报,朝廷三五年之内是不会得知的,而三五年之后,得知又能如何,老夫自然应对得了,你可明白?”

    说话的口气,已然开始强硬起来。他是宰相,而尤修洁不过是个刺史,如果敢不答应,那也用不着客气什么,随便安个通匪的罪名,就能撸了他的刺史之职,在弄点意外出来,让他永远安静下去,比如说在牢里畏罪自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尤修洁浑身哆嗦,这下子可完蛋了,吾命休矣!他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自己干嘛要算计王平安和古蓝田啊,结果算计不成,搬起石头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敢把话说明,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是,下,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守口如瓶,万万不敢多事,请房相爷放心!”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想:“老天爷保祐啊,快点发下道闪电来,把我派去的信使劈死吧,不要让他把奏章送进长安里去……”

    如果此时唐玄奘在这里,只需讲几个典故,那么尤修洁立即就会成为他的门下信徒,拜唐玄奘为师,从此皈依佛门,再不理凡间俗事!

    他们在这里说事儿,而王平安那里却在忙乎着,他命令突厥兵把陷空山里的财宝都搬出来,搬回折柳县,他出兵剿匪,怎么着也得落下点实惠吧!又命人四下兜捕,去抓曲智茂,就算抓不住,也得知道他跑向了哪里!

    突厥兵在他的指挥下,忙成一团,抓俘虏的,搬财宝的,去追人的,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晚过得很快,第二天清早,事情便处理得差不多了,而过了中午,所有事情全都处理完毕。派去追人的突厥兵也回来了,他们追的晚,又是绕过山区追的,想要追上从秘道里跑出陷空山的曲智茂,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幸王平安并不如何的催促,此事便即作罢。

    去追人的突厥兵回报,说看马蹄印,大概跑了三百多的强盗,是朝北面跑的,而从附近百姓那里打听到,北面离得最近的一个部落,名为达颜部,属于强悍的草原部落,他们不敢追进达颜部的地盘,只好撤兵回来!

    王平安听了,没说什么,达颜部不就是那个不服天朝管的部落吗!大唐的国策是让突厥内乱,从而大小相制,如果达颜部消停些,倒是可以姑息他们一年半载的,让他们去和突厥可汗叫板。如果他们不识好歹,那就不用客气了,五万折柳突厥兵,就算灭不了达颜部,也能让他们遭受重大损失,从此一蹶不振!

    王平安命令军队押着俘虏和战利品,得胜回师,返回折柳县。房玄龄和王文度也商量好了对策,打算把这件事只上报一半,只说如何剿灭了关外最大的一伙强盗,而不提他们被抓的事,只报喜,不报忧!

    一切处理妥当,众人欢天喜地地回了折柳县!

    回到折柳县城之后,王平安再不客气,当即命令全城大锁,把城里留下的强盗抓起一大批,都关进了地牢,当做诱饵,等着剩下的强盗团伙儿上勾,前来救人,也好一网打尽!

    而房玄龄再不敢挑王平安的毛病,他的把柄被王平安捏在了手里,别说在收服突厥人这件事上,他不敢得罪王平安,就连以后他都不敢再得罪了!

    王文度也老实了,完全没了抢兵权的念头,他被强盗抓走这件事,丢人丢家了,要是被爆料,让长安的卫府大将军得知,他也不用在当什么将军了,解甲归田,回家抱孩子养老去吧!

    苏定方训练突厥兵,狄仁杰学着处理折柳政务,突厥部民找草场,折柳百姓修城墙,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饭吃,这个冬天算得上好熬。种种矛盾被暂时性的消解了,预计只要没有大的战事,那么折柳县从明年开始,便会恢复生机,重现繁荣!

    这里一切都好,可长安城却乱了!

    尤修洁脑袋发热,送出的那道奏章,真的在第一时间内,被送进了长安城。看来老天爷没有听到尤修洁的祈祷,没有发下闪电,把他的心腹给劈死,该发生的事,仍旧发生了!

    一路上心腹换马不换人,终于奔到了长安,他顾不得休息,直接把奏章送进了尚书省,为了让这道奏章能够快点送进宫去,他还和尚书省的官吏,大吵了一架。

    大唐官场,不比其它朝代的官场强上多少,官吏们办事向来拖拉,美其名曰按规章制度办事。

    心腹把奏章送到尚书省后,负责的官员大怒,认为这个边关小兵太不象话,竟然把奏章直接呈到了这里,太不懂规矩了。既是军事文书,那就应该先送到兵部,由兵部看过之后,认为有必要送到尚书省,才能呈上来,怎么可以越级办事,直截了当地送到这里来,这里可是宰相办公的地方,事事都要由宰相处理,累坏了各位相爷,谁吃罪得起啊!

    这心腹急得直跳脚,尚书省不肯接这道奏章对吧?他就站在门口破口大骂,骂官僚,骂看门的士兵!

    看门的士兵招谁惹谁了,被一顿爆骂之后,怒火万丈,按倒心腹便是一通臭奏,引来看热闹的百姓无数。

    幸亏里面有官员怕惹出事来,引起围观,只好破例收下了奏章。可一看奏章,官员差点被吓疯了,大唐宰相被强盗绑架了,还死了!

    这还了得,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案件,已经可以上升到造反的级别了,折柳县那里出了反贼,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万万不能拖延!

    官员赶紧把事情报告给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了奏章,二话没说,直接晕倒,他可受不了这刺激,和房玄龄认识了几十年,老友竟惨死在强盗手里,他岂有不晕之理!

    褚遂良听到消息,跑到长孙无忌这里,一边抢救长孙无忌,一边他也看了奏章,看完之后,没等长孙无忌被救醒呢,他也晕了,就晕在长孙无忌的身旁!

    房玄龄之所以被派到边关去,都是因为他在朝上打抱不平,结果把房玄龄给弄死了,这还不算,由于王平安的失职,罪更大了。要是奏章上的事情属实,王平安一个斩立决是肯定跑不了的!好友和小友一起完蛋,全是因为他,他要还能不晕……他必须得晕啊,这是态度问题!

    他俩一晕,下面的官员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立马该晕的赶紧晕,而剩下不晕的也惊慌失措,见尚书省无人做主,便把奏章送进了东西二台,让中书省和门下省拿主意!

    马周见了奏章,当场吐血,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而门下省的宰相看了之后,见马周都吐血,他不吐不好意思啊,可却又吐不出来,只好学着长孙无忌的样子,他晕了过去!

    宰相们被震惊得集体躺倒,下面的官员惊骇得完全不知所措,只好将奏章送去甘露殿,让皇上定夺,他们不敢瞒下此事,更加不敢耽误半点时间,这种事情谁敢拖拉哪怕一刻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外面被惊倒一大片,甘露殿里的李世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尤修洁这道奏章,差劲就差劲在,他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说成了“已经”发生。他为了推托责任,把过失全推到王平安和古蓝田的身上去,所以他写的是房玄龄和王文度已经被曲智茂给杀了,是由于王平安和古蓝田的过失,才导致他俩被杀的!

    王文度死不死的无所谓,卫府将军好几十个呢,谁在乎他呀!

    可房玄龄不能死啊,那是李世民能登上皇位的最要功臣,大唐朝的宰相,他要是病死在家中,倒也没什么,人总有生老病死,可他是被强盗绑去杀了的,这个消息就和天降陨石,撞击长安城一样,太过震骇了!

    奏章被送进了甘露殿,李世民看罢之后,一口鲜血吐到了衣襟上,身子歪倒,人事不知!

第四百六十三章 谁来安慰李治

    李世民本来就有心绞痛,受不得刺激,虽然被王平安用药物控制住了,但却并没有好利索,只是在维持着。

    如果这道奏章在他看之前,让他有点心理准备,或许不会这么严重。可由于宰相们全被房玄龄的“死”,给吓住了,没有人能暗示他一下。冷丁看到这个消息,他哪可能还保持得住冷静,和马周一样他也吐血了,随后和长孙无忌他们一样,晕了过去!

    宫中大乱!

    史忠臣这回可没法再去找王平安救命了,王平安不在京城里啊!他一边派人去找太医,一边又叫人通知李治,让他赶紧过来,守护皇帝,但在李治赶来之前,严厉禁止小宦官告诉他真相。

    万一李治也没受得了刺激,来点意外,吐血晕倒什么的,那皇帝和太子爷俩儿一起犯病,大唐朝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李治正在崇贤馆中发愁,自从王平安离京之后,他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没人陪他玩乐,给他解闷儿,奏章什么的还得他亲自批,整天烦都烦死了,又变成没认识王平安以前的日子了!

    他要是一直过这种烦心的日子,倒也罢了,可由于他知道了轻闲日子是怎么过的,然后再让他过这种苦日子,他岂能安心忍耐?整日里总是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小宦官和宫女们被他训了个遍,就连史爱国时不时的,都要吃他的排头!

    今天,李治读了会儿书,又看了几道奏章,只感头痛,心想:“无病啊无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没有你,孤的日子可实在是太难熬了,度日如年也!”

    忽然,殿外跑来一名小宦官,满头大汗地和史爱国说了几句话。史爱国便进了大殿,道:“殿下,皇上在甘露殿召见您!”

    李治听着一激灵,苦起脸来,道:“父皇要见我?这还没过午呢,怎么就要见了,难不成又要训斥我吗?”

    史爱国忙道:“倒也不见得是训斥。老奴见殿下这几日奏章批得很好,说不定是皇上要夸奖您呢!”

    李治站起身来,摇头道:“不见得吧,孤的奏章哪有批的很好,连孤自己都看不下去呢!”说着话,出了大殿,跟着那来报信的小宦官,赶去甘露殿。

    半路上,小宦官道:“殿下,等到了甘露殿,无论您看到什么,可都不要着急啊,得心平气和才好,万不可惊慌,坏了大事!”

    李治啊了声,奇怪地道:“你是谁的……你不是忠臣的人吗,象来挺机灵的,怎么和孤说起这种话来了。孤身为太子,岂能容你这个奴才用惊慌二字来形容,忠臣是怎么教你说话的!”

    嘴上说得很有太子架子,可心中却叫苦。不用问,父皇肯定是在发脾气,只是不知是为了什么……啊,不会是因为我奏章批的不好吧,父皇向来严厉,看了我批的那些狗屁不通……龙屁不通的奏章,所以生气,想要痛骂于我?

    小宦官见他端架子,心中虽然焦急,但却不敢反驳,对准自己的脸,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狠抽了几个嘴巴,低头道:“小奴知道错了,请殿下息怒!”

    李治看了小宦官一眼,心想:“他干嘛怕成这个样子?”有心多问几句,可又一想,问也是白问,他能知道个啥,还是等到了甘露殿,见了父皇……硬着头皮挨骂吧!

    不多时,李治到了甘露殿,就见大殿之内小宦官和宫女们漫无目的地乱跑,他大吃一惊,喝道:“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没有规矩,这里是甘露殿,不是城墙外头!”

    对于他来讲,可以随便乱跑的地方,也就是城墙外头了!

    史忠臣听到他的呵斥声,赶紧从后殿出来,快步来到李治的跟前。他道:“殿下,你来了。你现在心情如何?”

    李治呃了声,道:“忠臣,你今天怎么了,怎地如此问法儿?”随即恍然,压低声音问道:“父皇是不是在发脾气?他不会是专门等着要骂我呢吧?”

    史忠臣差点没哭出声来,看看你这点儿出息,要是怕挨骂,平常咋就不努点力呢!他道:“今天关外送来奏章,是关于房玄龄的,他……他出了点儿意外!”话说半截,等着看李治的反应。

    李治啊了一声,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他可不是李世民,而且他和房玄龄的关系也并不十分亲厚,如果是长孙无忌出了意外,他倒是会着急,至于说到房玄龄嘛……急也是要急的,但却不是因为房玄龄!

    他忙追问道:“房玄龄出了点儿意外?那王平安呢,他有没有出意外,他们此时应该见着面了吧?”

    他不关心房玄龄,却关心起王平安来了,李世民和房玄龄是亲密战友,而他和王平安才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好兄弟!

    见李治的情绪还算“正常”,史忠臣这才道:“王平安有没有意外,得下一道奏章才能知道,可房玄龄却出了意外,他被强盗绑了去,还被强盗给杀了,杀他的人是高昌叛逆,名叫曲智茂!”

    李治一呆,随即吃惊地道:“房玄龄死了?那个曲智茂孤知道啊,以前曾在奏章上看到过他的名字,他不是折柳大盗吗?”

    忽地,他哎呀叫了声,道:“那王平安呢,他不是带着突厥人西迁去了折柳县吗,他有没有事,那道奏章上说他有没有事?”

    这下子李治可急了,房玄龄被强盗杀了,他是很伤心,不过在他心中房相爷再怎么重要,也没有王平安对他重要啊!

    史忠臣看向李治,心想:“大唐的宰相死了,还死的这般窝囊,你就是这个反应么?不关心房玄龄,却只关心王平安,这份偏心,可实在偏得太过火了!”

    史忠臣摇了摇头,道:“王平安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是……”

    “无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快点招他回京吧,不要留在折柳那个地方了,太危险了!”李治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好象太不关心房玄龄了,怕是会寒了其他老臣的心,正想说几句关心老宰相的话呢,就听史忠臣又说话了。

    史忠臣道:“殿下,你和王平安亲厚,便如皇上和房玄龄亲厚,是一般无二的。可你都没听到王平安有性命之忧,便急成了这样,那皇上听到了房玄龄的死讯,他老人家会怎么样呢?”

    李治啊地一声,全身哆嗦起来,道:“我要是听到无病的死讯,必会晕倒,那父皇……哎呀,父皇他怎么了?”

    他一不称孤道寡,而是自称起我来,那就代表他真的着急了,这是他着急的明显特征之一!

    史忠臣眼泪掉下来了,道:“皇上吐血了,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暗示得已经够了,该说实话了!

    李治身子晃了晃,向内殿踉跄着走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时有躺倒的可能。史忠臣忙上前扶住他,两人一起进了内殿。

    见父皇躺在龙床上,衣襟前摆有着好大一团的血迹,李治扑到床边,放声大哭,不能自制!

    史忠臣忙道:“殿下,不要惊慌,这时你要沉得住气!老奴已经派人去通知长孙大人,各位元老重臣,马上就到……呀,来人啊,快点叫太医来啊,太子也晕了!”

    李治天性本就懦弱,属于经不起大风浪的那种人,在别人眼里他是要多没出息,就有多没出息,平常还无法验证这点,可一到关键时刻,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只哭了几声,他就直接晕倒在李世民的床边!不幸中的万幸,这回他没叫人去撞景阳钟!

    史忠臣脑袋一迷糊,强自忍下眩晕,心想:“不能晕倒,我不能晕倒,我一晕,就啥都完了!”可他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再怎么强行控制,有些事情,也是没法控制得住的,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终于,他也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殿里的小宦官和宫女们,本就乱得象没头苍蝇了,有大总管镇着,还不敢怎么样,可现在大总管一躺到地上,他们轰地一下子,四散乱跑起来!

    这些奴婢也不知乱个什么劲,反正就是人人惊恐,乱喊乱叫,歇斯底里似的到处乱跑,说不出为什么,就象是天塌下想仿!

    没过多一会儿,太医们首先赶到,陶巨东亲自领人来的,见到宫里乱成这个样子,他们也是慌了手脚,赶紧去救护皇帝和太子,顺带着上去狠掐史忠臣的人中!

    李治年轻力壮,最先醒来,醒过来之后便是嚎啕大哭,而史忠臣则是慢慢醒转,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但李世民却没有被救醒,仍在晕迷当中!

    只片刻功夫,长孙无忌他们便赶到了。连吐了血的马周,也被搀扶着,赶到了甘露殿。他们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就算是被房玄龄的死讯震惊,但只一会儿功夫,便也能恢复了过来!

    重臣们奔入甘露殿,长孙无忌怒吼道:“都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就算塌下来,也自有吾等撑着,砸不到你们这些奴才的身上,都给老夫消停下来,谁再敢乱跑,满门抄斩,绝不饶恕!”

    小宦官和宫女们慌乱,就是因为失了主心骨儿,他们听命令早就听习惯了,一旦没有人下命令,便会茫然不知所措。现在大臣们一到,长孙无忌又一喝骂,他们反倒不慌了,宰相让不乱跑,那就赶紧站好,命令是不可以违抗的,必须遵从!

    只片刻功夫,殿里便恢复了正常!

    长孙无忌骂了声贱骨头,不理会小宦官和宫女,跑到了李世民的床前。这时床前早就围上了大臣们,都在焦急地看着李世民!

    陶巨东医术比不上王平安,但他好歹也是太医之首,治不好李世民的病,救醒他却是不难的。一通忙乎之下,李世民终于醒转过来!

    一恢复神志,李世民便哭了出来,他是大唐的皇帝,铁铮铮的硬汉,可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房玄龄和他何等的亲厚,没有房玄龄这样的大臣,这样的亲密战友,他如何能够有今天,如何能当上大唐的皇帝?战友死的这般窝囊,要让他保持平常心,不伤心流泪,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感情,就会伤心,和是不是皇帝没有半点关系!

    李世民叫道:“房爱卿,朕的房爱卿啊,你死好惨啊!”

    他这一哭,大臣们也都落泪,当初杜如晦死时,他们也伤心,可杜如晦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可房玄龄就不一样了,是被强盗绑了后,给杀了的,这种死法,对于最高统治阶层的人来讲,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房玄龄的死,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是整个统治阶层的奇耻大辱,这个仇是非要报不可的,莫说是一个强盗头子干了这样的事,就算是突厥可汗杀了房玄龄,那也都会立即爆发国战,非得把突厥草原踩平了不可!

    李世民叫道:“那个高昌的末代王孙不是在京里吗,朕还给了他官做,可他的族人竟如此狠毒!把他关起来,全族的人都下大牢,只待房爱卿灵柩回京,即刻全族处死,给房爱卿报仇雪恨!”

    史忠臣忙叫人出去传旨,去抓高昌的末代王孙。那个末代王孙不是别人,正是高昌最后一位君主的儿子,名叫曲智盛,和曲智茂是哥俩儿。曲智茂闯了祸,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得倒霉了,而且这霉倒得冤枉之极!

    李世民喊完之后,看到了一旁哭啼的李治,摆手道:“治儿,有点储君的样子,怎地哭成如此模样,太不象话了!”他心情不好,出口便是斥责。李治是在哭,可他刚刚也哭了,他可以不象话,但儿子不象话,他就受不了!

    史忠臣忙叫过几个小宦官,扶起李治,送回东宫。李治见父皇没啥事了,只好告退,深怕父皇再责骂他。

    返回东宫后,他进了丽正殿,这里是他自己的寝宫。他的头疼得厉害,进殿后便躺下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睡到天色黑了下来,这才悠悠醒转,就感头更疼了,而且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心里有一股闷气,却又发泄不出来。

    李治慢慢起身,出了大殿,来到外面,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着殿外的花径,没走出多远,忽听墙那边似乎有歌声传来!

    本来他就烦得厉害,闹心无比,在这种时刻,东宫的人都躲着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墙那边竟然有人唱歌……

    李治大怒,是谁这么大胆,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敢唱歌,很开心吗,我让你开心!

第四百六十四章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李治心里烦躁异常,又担心父皇的病,又怕王平安出了意外。更要命的是,白天他在甘露殿里大哭失态,竟被朝中重臣们都看在了眼里,这些也就都罢了,偏偏父皇的脾气也不好,当着重臣们的面叫他回了东宫!

    他是很懦弱,而且从来也没把骨气这玩意儿当回事,所谓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除了对着自己宫里的嫔妃们显示过之外,从没在哪个大臣面前表现出来,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太子,太子的面子他还是要的!

    心中的郁闷和愤怒无处发泄,偏巧听到院墙那边有人唱歌,他真算得上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李治没有吱声,向四下扫了一眼,见假山那边有些石头,他跑了过去,搬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就想扔过去,可又发现石头太大,他扔不动……无奈只好扔了大的,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对着院墙,使劲儿扔了过去!

    太让人失望了,他竟然没扔过去!

    东宫的院墙很高的,就算是内墙,五六丈没有,三四丈总是有的,而且这里是花园的一部份,院边有树,枝条茂密,他扔这块石块的劲力太小,被对枝一挡,竟然没有扔过墙去!

    石块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无巧无不巧,院墙那边唱歌的人,此时正好唱了个长音,长音结束之时,那人啪啪的拍了一下手,正好配合着石块落地,就如专门配乐一般!

    李治大怒,本来是想给院墙那边的人一点颜色看看的,谁让那人唱得那么开心了。如能听听那人被砸后的惨叫声,正可以发泄一下他心中的郁闷,结果没发泄好,反倒让那人给他配了个乐!

    他顺着院墙大步向前,打算找个门,亲自过去,教训一下院那边唱歌的人!

    丽正殿里,还有不少小宦官和宫女呢,他们都知李治现在暴躁得很,所以都躲得远远的,但人人都注意着李治。他们都听见院墙那边有人唱歌了,却万没想到,李治竟然拿石块往对面扔,还没扔过去,现在又怒气冲冲地想要亲自过去修理那人!

    小宦官和宫女们面面相觑,以前太子不这样儿啊,估计是前段时间总去宫外游玩,和市井之徒待的时间长了,连隔墙拍砖的勾当都学会了,没拍好还要当面去拍。太子殿下,真真是学坏了,再没那么乖了!

    几个小宦官互相瞧瞧,然后一致挑出一个最好欺负的,让这小宦官跟在李治的身后,远远地伺候着,如果太子要找人撒气,这小宦官好把脑袋伸过去,让太子拍啊!

    被挑出来的小宦官委委屈屈地跟在李治的后面,顺着院墙去找门。

    李治虽然身为太子,住在丽正殿里,可却从来没有顺着院墙找过门,他要进正宫从来都是走凤凰门,而凤凰门是在承天门那个方向,现在李治却是向玄武门方向走,走了几十步,都没找到一个门过去!

    “这里没有门吗?”李治回过头,招手叫跟在后面的小宦官过来。

    小宦官吓了一跳,这么快就要拿我撒气啦,他慢吞吞地蹭到了李治的跟前。李治问道:“门呢,这里怎么没有门过去?”

    小宦官忙道:“门?凤凰门在那边!”说着,他冲凤凰门那边一指。

    李治气道:“孤当然知道凤凰门在那边,孤天天都走的!孤是问,过这道院墙,该走哪座门!”

    小宦官委屈得都快哭了,凤凰门就是过这道院墙的门啊!他把头深深低下,小声道:“回殿下的话,如要不走凤凰门,那这里就只有一个角门了,在院角那里,不过是奴婢们走的,不合殿下身份!”

    李治哼了声,不合身份的事儿多了,今天他非要较这个真儿不可。转过头,向前面看去,就见前面院墙的尽头,有处花墙,拐角处似乎有道门,隐藏在树枝当中,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要不是小宦官说,他恐怕会一直都不知道。

    大步走到院墙的拐角那里,见果然有道小门,门上无锁,虚掩着。他道:“原来东宫和父皇的正宫竟然在这里也相通,孤以前怎地从来不知?”

    小宦官心想:“岂止这一座小门,再往前走还有呢!只不过都是奴婢走的角门,这种门你从来不会走的,当然不会知道了!”

    隋唐时期的皇宫相当之大,比后世的紫禁城都要大上好几倍,做为中央帝国的皇宫,贯通南北的长墙,哪可能只有一个凤凰门,只不过在等级森严的皇宫里,这些小门统治者不会走罢了,李治可不就是这样一个统治者么!

    李治抬起脚,就想踹开这座小门,想了想,他又把脚放下了,万一踹开了门,把里面唱歌的那个人给吓跑怎么办,要是那人不承认,自己总不至于挨个审问吧,堂堂太子去管奴婢们唱歌的事,岂不惹人笑话!

    他冲后面的小宦官一挥手,示意离自己远点,然后这才推开小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进小门,他便发现,院墙后是一座小小的宫殿,殿前有个极大的花园,宫殿和花园的大小不成比例。

    显而易见,这里是典型奴婢住的地方,这里的奴婢是专门照顾这个大花园的!

    李治心想:“这是丽夏殿,以前来过,牡丹花开得是很不错的!”他顺着花园里的小路大步向前走,想去找刚才唱歌的那个人。

    大花园里并没有其他小宦官和宫女,歌声也消失了,似乎刚才那人离开了。走出好远,他也没找到人。越找不到人,他心里火气越大,就感觉再不大喊大叫一番,自己胸膛就要爆炸了!

    正想怒喝,叫宫殿里的人出来,忽然他发现前面的树丛里,有一个人蹲着,背对着自己,看样子是个宫女,这宫女忙忙乎乎的,正专心地干着什么,好象是在挖土!

    李治眼珠子瞪圆了,走了过去,我让你唱歌,我让你开心,这回我让你开心个够!

    花丛下,武媚娘专心地拿着小铲子挖土,她正在给一株牡丹花培土,这个活儿她已经做了好些天了,虽然天气冷,可仍干得兴致勃勃!

    因为,这里将是她以后十或二十年居住的地方,是今后属于她自己的宫殿……皇帝春秋鼎盛,应该还能活那么久吧!

    这段日子,是武媚娘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她自小日子过得就不好,父亲死后,异母哥哥对她不好,而母亲又没法回护于她,姐姐出嫁了,她和母亲的日子更加难熬。好不容易进宫做了才人,却又失了宠爱,这些也就罢了,可她至今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这是最让她难过的事情!

    做为皇帝的嫔妃,如果不能生下皇子皇女,那在皇帝驾崩后,按着规矩,是极有可能出家为尼的,她可不想做尼姑,而不做尼姑的唯一途径,就是爬上皇帝的龙床,得到雨露恩泽,早日产下儿女来!

    本来,这些事情都已经不可能了,她的后半辈子差不多已经宣告完蛋了,就如同宫中那些怨妇一样,只能在抱怨中过活!

    可自从她认了王平安这个舅舅,她在宫里的地位突然改变,改变之大,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犹如是在梦里!

    王平安这个舅舅当真是没有白认,简直太给力了,从靠山的角度来讲,完全可以用泰山的高度来形容!王平安只哼哼了几声,史忠臣立马儿对她关心备至起来,不但替她摆平任何敢难为她的小宦官和宫女,而且还拍胸脯保证,让她重新当上才人!

    能重新当上才人,给皇帝侍寝,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而史忠臣又把丽夏殿拨给了她。丽夏殿虽小,却好歹也是个宫殿啊,她在这里管着好几个宫女,又没人来打扰她,从此再不用受人的气。

    宫里的事顺心,不但有希望能再去甘露殿,让皇帝给她点儿雨露,而家里的事也让她安心,王平安派人接了她的母亲去徐州享福,一切安排妥当,她连后顾之忧都没了,只需好好讨得皇帝欢喜就成!

    武媚娘放下小铲子,伸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舅舅医术天下第一,从关外回来后,必会经常进宫,照顾皇上的龙体,而他定会在皇上跟前提到自己,说自己多么的乖巧,再加上史大总管在旁敲边鼓,相信自己以后定能时常侍寝,那么生下皇子,也就不是难事了!”

    想到自己以后会成为亲王的母亲,后半生有了依靠,她心里欢喜之极,对于现在的她来讲,这就是最高的人生目标了,达成有望,岂能不开心呢!

    武媚娘抬起头,看了看这株牡丹,笑道:“明年就看你开花了,多开几朵啊!”说完,她又唱起了歌,这回唱的是蜀地小曲,春暖花开之调!

    还没唱上两句,忽听身后有人哼了声,听声音是个男子!武媚娘立即停住歌声,心想:“怎么回事,我这里向来没有外人来啊,是哪个小宦官跑来了?”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身后之人,啊了声,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身后站着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李治也是一愣,道:“咦,怎么是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这个女子很会安慰人

    这个可不能怪李治记性不好,他身为太子哪可能去记住一个宫女是谁,就算这个宫女有背景,对他来讲也无所谓!

    要说起武媚娘的背景靠山,那在朝中也是属一属二的,王平安可是当今太子殿下跟前的大红人,日后必会成为宰相,还没到二十岁就已经是侯爷了,前途似锦,无可限量。朝中大臣一提王平安,谁不赞一声少年才俊,有几个人敢得罪他!

    但是,王平安就算再怎么是只当红的炸子鸡,再红透半边天,他也是靠着太子殿下,才能这么红的,而太子殿下是谁,就是眼前这位李治啊!

    李治能因为这个就把武媚娘记在心头?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是必须不可能记住,武媚娘可是皇帝的嫔妃之一,他这个做儿子的,没事惦记着干什么?他不是还没到疯狂的地步呢嘛,现在还挺正常的呢!

    李治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就如同一头火龙似的,要对着武媚娘喷出来,可猛地见到是个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被他吓了个够呛,他火气竟然消减了许多,一时没有爆发出来!

    武媚娘见是李治,吓得坐倒在地上,打了个哆嗦,忙爬起身,恭恭敬敬地给李治磕头行礼,道:“奴婢武媚娘,参见太子殿下!”

    “孤记得你……你好象是,是谁的外甥女来着……”李治有些头疼,他想不起来武媚娘是谁了。其实那日撞景阳钟后,武媚娘去甘露殿帮忙,还曾劝过李治的,让李治出去力挺王平安。

    但当时的李治头晕脑胀,六神无主,当时光想着自己呢,对武媚娘并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之后又一直没再见过,以他的性格来讲,宫女这种小人物,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记住的,别说武媚娘这个外人,就算是东宫里的宫女,在丽正殿里伺候的宫女,他都有一大半没记住是谁,叫不出名字来,只能从服饰上分出来,哪个宫女是东宫里伺候的,而哪个不是!

    武媚娘赶紧提醒,道:“奴婢是王平安王舍人的外甥女,以前曾见过殿下两次!”

    “啊,对对,你是无病的亲戚,管无病叫舅舅来着!”李治终于想起来了。可转念一想,又生起气来,斥责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心情唱歌,你不知道你的舅舅生死未卜吗,还这么开心,太不象话了!”

    武媚娘大吃一惊,她可不知道甘露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房玄龄“死”了。丽夏殿在皇宫里属于犄角旮旯,是正宫的边缘地带,消息哪可能这么快传到她这里来,而且也不会有谁特地跑来,告诉武媚娘朝中的事,她不过是一个照料牡丹园的宫女罢了,谁能把她当回事儿啊!

    武媚娘急道:“殿下,奴婢的舅舅怎么啦?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是真着急了,王平安要是出了意外,就等于她也出了意外。

    史忠臣照顾她,不就是看在王平安的面子上嘛,要是王平安没有了,那说不定没几天功夫,史忠臣就得派人把她赶出丽夏殿去,挑水劈柴,有的是活儿等着她去干,除了给皇帝侍寝的这个活儿外!

    见武媚娘着急,李治大感同情,两个人的想法一致呀,都很关心王平安,这是少有的共同语言。在皇宫这种勾心斗角,人情淡漠的地方,能有共同语言,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了!

    李治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他的火气消得差不多了,但郁闷的心情却没有改变。他道:“听说无病现在在折柳县,还带着一大群的突厥人,具体情况孤也不太清楚!”

    武媚娘啊地一声,道:“突厥人?奴婢听说突厥人吃生肉,喝人血,都是再邪恶不过的人了,难不成他们想要杀害奴婢的舅舅,把他……把他给吃了?”

    见武媚娘如此的“无知”,李治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他道:“突厥人虽然野蛮,但终究不是野兽,吃掉无病,这个倒是不太可能。是今天关外送来一道奏章……”

    他把房玄龄“死”了的事,说了出来。要是按着常理,他不应该和一个宫女说这些的,但他现在就想找个人说话,就想把心中郁闷说给别人听,得到别人的共鸣,或者说安慰!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在现代,碰到了郁闷的事,人们也要找个知心人说说。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人不太喜欢和熟人谈心事了,而是喜欢和完全陌生的人谈,只见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见着的那种陌生人,说过了心里就舒服了,心理上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所以,在现代,心理医生越来越吃香了!

    武媚娘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李治在讲事情时,她一句话都不插口,只是静静地听着,听李治把话说完。

    尤其是当李治说到现在不知王平安会不会有意外时,这位太子的眼中,竟然泛出了泪花,武媚娘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他俩的表情竟然差不多!

    李治说完了事,擦了把泪水,道:“无病之所以被派到关外去受苦,都是孤连累了他,要不然父皇一向喜欢他,哪可能在大冬天的,派他去关外观风,去找那个该死的许敬宗!”

    他现在恨许敬宗,恨得牙根儿都痒痒,要是许敬宗现在就在跟前,他极可能拿石头砸人!

    武媚娘听他这么说,也恨恨然地道:“这个许敬宗,真是该杀,要不是他,舅舅怎么会涉险!殿下,要是许敬宗以后回京了,您一定要重重的处罚他,给奴婢的舅舅出气!”

    李治一手伸掌,一手握拳,重重相击,点头道:“对,孤一定要重重的处罚他,把他打发到西林苑,让他养兔子去!”

    西林苑是皇家猎场之一,树林少而草地多,向来兔子最多,是驰马放鹰的好去处,里面有专门的官员给皇室养兔子,以供打猎之用。

    武媚娘扑哧一笑,道:“对,让他养兔子去!”

    李治跟着也笑了。

    两人这么一笑,心情同时好了起来。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如果一直想着难过的事,那就会越来越郁闷,所有难过的事,都会想起来。可要是和别人说说,开个玩笑,能笑出来,那么心情慢慢就会变好,就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逐步的开心起来,也就不会再郁闷了!

    武媚娘道:“殿下,你说的那道奏章是谁写的,是奴婢舅舅写的吗?”

    李治呃了声,他这人有点糊涂,而且史忠臣和他说时,也是糊涂病犯了,没说那道奏章是谁写的。尤修洁是个刺史,在地方上威风八面,可对于长安里的大宦官来讲,小人物一个,所以他就没提是谁写的!

    李治摇头道:“应该不是无病写的吧,要是他写的,那……那不就证明他没出意外嘛!”

    武媚娘又道:“那史大总管说奴婢的舅舅会有事儿吗?”

    李治眨巴了眨巴眼睛,又摇了摇头,道:“没有,没说,他说要下一道奏章,才会知道无病是否出了意外!”

    武媚娘哦了声,她只稍稍想了想,便道:“那这道奏章有可能是假的,还没证实过吧?嗯,也不对,要是没经过证实,又怎么能给皇上看呢?”

    李治叹气道:“当时的情况乱得很,宰相们吐血的吐血,晕倒的晕倒,没人送呈这道奏章给父皇……”说到这里,他突然啊了声,呼地站起了身,满脸惊讶地道:“对啊,这道奏章不是宰相们呈送上来的,而是底下人越级呈上来的!”

    武媚娘也站起了身,道:“那就是说,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证实呢,就把这道奏章呈给皇上了。宰相们还没有腾出手来调查,皇上便知道了!”

    李治慢慢又坐了下来,满是疑惑地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假话,不需要调查的吧?”

    武媚娘摇头道:“那可不一定。第一个看到奏章的人是什么反应,那么后面的人也只能和他一个反应,第一个人不处理这件事,那么后面的人也不可以去处理,非要等到第一个人反应过来,能开始处理为止,大家才会共同出主意!”

    官场之中,什么最大?人情最大!

    长孙无忌他们和房玄龄交情深厚,他们经不起刺激,这个是真的,但朝中三省,宰相可不止一位呀!比方说,那个门下省的宰相,他不想晕,他也得晕,否则就是薄情寡意,被说成是无情之人!

    这是态度问题!态度好的,大家当你是哥们儿,要是态度不好的,大家踩你没商量,而且没有人会同情你的!

    这就是官场,官做得越大,越明白这个道理!

    朝中玩的是廷争,而宫里玩的是宫斗,李治都没玩过,武媚娘却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李治惊讶地道:“要是照你这么说,那这道奏章上说的事,不一定是真的,这里面有大大的蹊跷啊!可是,可是宰相们为什么会……父皇也没……”

    武媚娘想了想,道:“要是只有一位宰相,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宰相一多……有些事就会……嗯,奴婢不太好说。但奏章送到皇上那里时,皇上定是以为证实过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要是事情关系到自己了,那,那就……”

    她吞吞吐吐的,没将话说完整,但意思很明显了,这件事是在关节上出了纰漏,导致出现了严重的后果!而这件事,她还真的料对了,一丁点儿都没出现偏差!

    当时为啥那么乱?就是因为人人都对房玄龄心中有愧啊,从皇帝到宰相们,都觉得对不起房玄龄,要不是他们非把房玄龄整出关去,哪有可能出现这种事呢?就因心里头有愧疚,所以一听到房玄龄的“死讯”,反应才会这般激烈!

    李治好半晌无语,良久,他才对武媚娘道:“这种事情,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武媚娘低下头,轻声道:“因为房大人的事,事不关奴婢什么,奴婢只关心舅舅,从舅舅那里反着一推想,这个结果不就出来了嘛!如果是舅舅写的奏章,那何来下一道之说,而如果不是舅舅写的,别人写这道奏章,又怎么可能绕过他,单独上报呢?肯定有蹊跷的呀!”

    李治咝地抽了口凉气,这个小女子很厉害啊,这种蹊跷要是让他想,他是无论如何想不出来的!

    他道:“那,那现在父皇和宰相们也应该……孤去问问。”说着,他又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

    武媚娘忙道:“殿下,您要怎么问呢?依着奴婢来想,就算大家都想明白了,一定已经都想明白了,但大家都不好意思挑明的,您要是这么就问出来,那得让皇上和宰相们多尴尬啊!”

    李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为难地道:“是啊,你说的也对,可孤总不能不问啊!”

    武媚娘上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您是可以不问的,可以换种说法儿,最好这么说……”给李治出了个主意。

    李治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缺能给他拿主意的人,王平安能给他拿主意,他就把王平安当成铁哥们儿一样看待,比亲兄弟还亲,现在武媚娘给他拿了个主意,他挠挠后脑勺儿,道:“这,这行吗?”

    武媚娘重重地点了下头,她比李治强的地方,瞬间就表露了出来。她道:“行的,一定行的。要是奴婢所料不错,三天之内,下一道奏章必到,那时殿下必会受到皇上的夸奖,大臣们也会全都说您行的!”

    “那要是这道奏章,是真的呢?”李治还是有些犹豫。

    武媚娘轻轻推了他一把,道:“殿下,等会儿你先看看那道奏章,只要它不是奴婢舅舅写的,那就一定不是真的。报喜不报忧,这么大的忧心事,谁会傻到不让奴婢的舅舅扛着呢?如果是推卸责任,那就该是互相指责,奴婢舅舅手底下的人有多能跑,殿下不是不知,哪可能容别人的奏章先送进长安呢!”

    李治啪一拍手,大声道:“对啊,无病手下的人是最能跑的啊,其中有一个长得象猴子的,马都跑不过他呀,孤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对武媚娘道:“你很好,这个主意出的不错,孤这就去甘露殿!”说罢,转身大步离开,赶去李世民那里。

    武媚娘在后面想了想,壮起胆子,叫了句:“殿下,要有气势,一定要有气势的啊!”

    李治回身向她挥了下手,感觉这小女子……很对自己的胃口!

第四百六十六章 气势如虹的李治

    告别武媚娘,离了丽夏殿。不多时,李治到了甘露殿,此时的甘露殿内站满了朝臣,大家都来了,他尚未进殿,就见史忠臣一脸铁青地在往殿外走。

    李治迎了上去,问道:“忠臣,里面怎么样了,还是在讨论那道奏章吗?”

    史忠臣点了点头,道:“皇上正在审问那个送奏章来的人,可那人一口咬定房玄龄死了,就是不松口!”这句话里面,是带暗示的。

    李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嘿,那个小女子所料的事,竟然半点没错呀。果然父皇和宰相们回过味儿来了,要不然干嘛审问那个心腹。

    他又问道:“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史忠臣道:“老奴不去干什么,只是出来传话的。”他招手叫过一名小宦官,道:“你去趟吏部,说奉了圣上的口谕,要调瓜州刺史尤修洁的档案,速去速回!”

    小宦官连忙答应一声,颠颠的跑开了。

    李治向殿内望去,见里面有人在发脾气,听声音好象是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他道:“尤修洁是谁,为什么要调他的档案出来?”

    史忠臣摇头叹气,道:“这个尤修洁是瓜州刺史,白天那道奏章就是他送来的,皇上和大人们正在查问信使,这道奏章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

    哦了一声,李治心想:“果然不是无病写的奏章,那个小女子料对了!嗯,已经要调那个瓜州刺史的档案了,这说明已经非常怀疑那道奏章的真假,连人品都要进行考查了!”

    李治回想了一下武媚娘教他的话,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吞出,自己给自己壮胆。行的,一定行的!他对史忠臣道:“尔随孤进去!”

    史忠臣啊了声,心想:“尔?太子的心情怎地这么好?”跟在李治的后面,进入甘露殿。

    殿上。长孙无忌站在大红地毯上,看着脚前跪着的心腹,而跪着的心腹,满脸都是倔强,虽然被长孙无忌的宰相之威,吓得浑身哆嗦,但却仍旧没有说出长孙无忌想要的答案。

    李治慢慢走进大殿,没有象以往那样,去站到李世民的身旁,而是停在了长孙无忌的身后,给上面的父皇作势跪下,就要行大礼,见父皇一摆手,便不再跪了!

    长孙无忌看了眼李治,冲他微微一躬身,权当行礼,又转过脸,对着那心腹喝问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亲眼见到曲智茂砍死了房大人吗?”

    这心腹是尤修洁的忠心死士,一路狂奔到了长安。他早就明白,这道奏章一旦送到,那么必会有大臣向自己询问,查证此事,所以一路上他早早地就编好了答复,只等着被问呢!他可不知尤修洁盼着他被雷劈死,否则肯定就不会这么够哥们儿意思了!

    心腹道:“是,是小人亲眼所见,曲智茂在陷空山里,将房相爷一刀砍死的!”

    长孙无忌哼了声,抬头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斜靠在龙椅上,精神有些萎靡,但却强撑着,他冲长孙无忌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信,接着问!

    长孙无忌低下头,对心腹道:“当时你在哪里,离得多远?”

    心腹咽下一口唾沫,道:“当时小人就在我家老爷的身旁,看得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提高声音,道:“老夫问你当时离得多远?”

    心腹忙道:“在湖的中间位置,离……离洞口大约二十丈。”

    长孙无忌又问道:“那曲智茂是在洞口杀害的房大人?”

    心腹连忙点头,道:“是,是在洞口杀的!”

    没等长孙无忌再问,武将朝班里走出一名将军,这将军大声道:“胡言乱语,你说的那湖不就是宝石湖么,那湖大得很,湖的中间离洞口哪可能只有二十丈?而且,你先前不是说战斗发生在夜晚吗,站在湖的中间,就算那晚月色再好,你也根本看不到那么远!”

    心腹大急,眼珠直转。那晚他并没有进入陷空山,事实上他跟在尤修洁的后面,连宝石湖的一半都没走完,就又返回了隘口,到底能不能看清陷空山的各个洞口,他并不清楚,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能够看清。

    心腹稍稍犹豫了一下,道:“这位将军,小人没有说谎,那晚月色明亮,小人的确看到了洞口,亲眼看到曲智茂杀害了房相爷!”

    这将军哼了声,道:“我可是去过宝石湖的,那里到底怎么样,岂有不知之理。好,那就退一步,就算你看到了曲智茂杀害了房大人。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杀害的就是真正的房大人呢?那道奏章上可没有说验证尸首的事,你可曾看到了房大人的尸体?”

    心腹咽下了口唾沫,感觉朝上的这些文官和武将,相当地不好对付,自己事先编好的一套话,几乎都用不上。硬着头皮,他道:“看到尸体了,我家老爷就是在看到尸体后,这才写的奏章,让小人送回来的!”

    他这么一说,这武将便沉默了,摇了摇头,叹口气,退回了朝班。而大殿之上,也没有人说话,李世民把眼睛闭上,心想:“难不成当真是天妒英才,让房爱卿遭遇了不测?”

    长孙无忌心下也是悲伤,在这名信使的身上,是没法再证实了,看来确是真消息,房玄龄死了!

    但别的大臣却不死心,殿上只沉静了片刻,褚遂良就出班问话,问心腹那尸体的特征,想要证实那到底是不是房玄龄的尸首。

    又过了片刻,一个小宦官飞奔入殿,高高呈上一本册子,这本册子便是吏部存档的尤修洁档案。

    长孙无忌接过册子,翻到尤修洁的那部份,看了看,便交给了褚遂良。拿这份档案来,不是要证实房玄龄的死讯是真是假,而是要证实这个信使的身份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没话说了,要是假的,不就等于直接证明,房玄龄的死讯也是假的了嘛!

    褚遂良拿着册子,问道:“尤修洁是你主人,那本官问你,你的主母姓什么?”

    心腹回道:“小人的主母姓张。”

    “闺名是什么?不要有所顾忌,直接说出来。”褚遂良又问道。

    心腹只好回答:“小人的主母闺名如花。”顿了顿,又道:“还有小主母的闺名叫做金带,也姓张。”

    褚遂良看了看册子,册子上没有写尤修洁小老婆的名字,但正妻的名字信使答的却是正确的。女子的闺名,是属于很隐私的东西,一般来讲,如果不是自家人,很少有外人知道,既然这个信使能答得出这个,基本上就可以证明,他是尤修洁的家人。

    有心再问,可褚遂良却找不出更多的隐私东西来,毕竟册子上记载的东西不多,而且不是每个都有用的。

    李治一直在旁看着,见大臣们都没词儿了,心想:“这回该我上场了,就按那个小女子……她叫啥来着,又没记住。就按她教的方法,我来说说吧!”

    咳嗽一声,李治上前一步,大声道:“父皇,儿臣以为,这道奏章所写的内容,全是假的,纯属伪造,房玄龄肯定没有遇害,儿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

    他把话说得十分响亮,而且单手一挥,相当地有气势,斩钉截铁,肯定之极!

    李世民啊地一声,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地看向李治,问道:“治儿,你怎么知道消息是假的?”他以为李治找到了证据呢!

    别的大臣,除了房玄龄的政敌之外,也都是又惊又喜,难不成太子找到了铁证,可以证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长孙无忌老脸上露出笑容,也问道:“殿下,你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快快说来!”还是自己这个外甥给力啊,关键时刻,只有他找到了证据。

    大臣们都看向李治,焦急地等待着,等着听到底是什么证据!

    李治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是儿臣的直觉告诉儿臣的,房玄龄没有遇害,他一定还在人世!”

    嗨!大臣们一起发出声叹息,什么直觉不直觉的,这种大事能靠直觉吗?太能扯淡了!

    李世民也是嗨了声,又歪到了椅子上,这孩子是不是晚饭吃多了啊,被撑得胡言乱语起来,这里是朝堂,竟然叫起直觉来了,他懂什么叫直觉么!

    长孙无忌大喜大忧,心想:“房玄龄死了,我很伤心,可治儿这孩子当众叫起直觉来,我岂止是伤心,我的心都要碎了啊!”

    在这年代,对于官员们来讲,尤其是武将来讲,直觉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在作战前,所有的情报都指向敌军要走某条路,而领兵的武将力排众议,说敌军一定不会走那条路,而是走这条,所以我们要在这里设伏,别的人问为什么,领兵的武将说不出来,却一定要大家按着他所说的设伏。按着他所说的去办,结果大获全胜。

    这种直觉带来的胜利,往往被称做睿智,英明……但同样,直觉也是最不靠谱儿的,因为一提直觉,就等于是说拿不出证据来!

    李治生平第一次地,在朝班的正中,旋转身子,目光扫向大臣们,问道:“诸君,房玄龄吉人自有天相,孤信得过他没有遇难,而且孤更信得过王平安,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他也一定能够解决,绝不会辜负孤对他的期望!”

    这句话便是武媚娘教他说的,他当廷大声说了出来,说得很有气势,尤其是环顾四周,更加显出了上位者的威严!

    长孙无忌看向李世民,李世民也偏巧看向他,两人心中同时想:“这孩子,倒也有可取之处啊!”

第四百六十七章 达颜部

    李世民心中稍有安慰,这段时间因为王平安不在长安,没人给李治出谋划策,李治便又恢复了窝窝囊囊的本色,李世民对他的不满情绪,又开如增加起来,再加上白天李治哭得跟个幼童似的,更让他不满!

    可没想到,只半天功夫,李治再进甘露殿,竟然变得这么有气势,而且还大叫着直觉,当众说他信得过王平安,这个事要是日后被王平安知道,那王平安不得死心塌地地辅佐他么,而且看在众臣的眼里,也必都觉得太子恩义,绝非薄情寡义之人!

    李世民坐直了身子,摸了摸胡须,心中感叹,儿子长大了,终于会拉拢人心了!

    长孙无忌心里也是欢喜,好啊,治儿开始懂得什么叫做帝王之术了,他做得对,做得好,不管房玄龄的死讯是真是假,治儿都是最终的赢家,他会得到大臣们忠心的拥待。嗯,想起来了,当初皇上也用过这招!

    大臣们则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治,他们想起了凌烟阁,上面那些功臣的画像,虽然皇帝从没说过什么,但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每有闲暇,总是会去那里坐坐,回忆当年的往事。有情有义,千古明君!没想到太子,也是这样的重情之人啊!

    李治毫无理由的支持王平安,硬说房玄龄没有死,否则王平安一定会上报,不会等到别人先送奏章来,别看他这种做法很有些“莫名其妙”,但朝堂上的所有人,就统统都吃他这一套!

    李治的人品值,嗖嗖往上窜!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但愿事情,如我儿说得一般!”

    可那个跪着的心腹却着急了,他说谎,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因为他断定房玄龄非死不可,强盗被逼得狗急跳墙之时,什么事做不出来,不杀害人质……这是不可能的,换做自己是强盗,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房玄龄和王文度啊!

    他赶紧大声道:“太子殿下,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李治瞪了他一眼,喝道:“确无半点虚假,因为都是假的!值殿武士何在,将这人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按道理来讲,朝堂之上,只有两个人可以下达这样的命令,一个是李世民,一个是长孙无忌,他虽然是太子是储君,但也没有权力下这么武断的命令,毕竟他还没登基呢!

    可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没说话,反而一起点了点头,心中都想:“好,上位者理应有此气魄,做事就应当果断,说一不二!”

    值殿武士上前,将心腹拎了出去,关进天牢。

    李世民向李治招手,道:“治儿,过来。”

    李治有些冒虚汗,他从来没这么牛气冲天过,头一回这么英明神武,挺不适应的。见父皇召唤,便走上了台阶,来到李世民的跟前。

    李世民看着儿子,老怀大慰,道:“治儿,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你房叔父没有遇到危险!”

    李治大声道:“房叔父绝不会有危险的!”话说得大声,可腿肚子却有点抽筋,千万不要真的遇难啊,要不然我可丢人丢到家了。心里有些微微后悔,要是不这么当廷说出来就好了,那个小女子的主意,也不知会不会真的灵验。

    廷上大臣议论纷纷,说了好半天,直到二更天,这才散了,对于房玄龄的死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他们能做的事,只有派人赶去折柳县,打探消息。

    李世民没对李治有什么明显的夸奖,但神色之间,却是和蔼了许多,还留他吃了宵夜。李治却一直心中揣揣,深怕那个小女子的主意不灵。

    回到丽正殿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夜失眠,第二天一早,便急不可待地跑到了丽夏殿,去找武媚娘,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没主意,可武媚娘的主意却很正,告诉李治不用着急,静观其变,就在明后天,一定会再有奏章送来。

    武媚娘安慰完李治后,竟然拉着他一起去了花园,找了个小土坡,在一个小小香炉里点上香,他俩一起焚香祷告,求老天爷帮忙,王平安的奏章千万千万要送来啊,房玄龄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李治本来不怎么相信这套,可现在又没别的办法,只好跟着武媚娘祈祷。求了半天老天爷之后,他忽然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难不成武媚娘这小女子,她对于那个主意,也没有把握?要不然干嘛求老天爷帮忙啊?

    折柳县。

    王平安站在城头,看着工地,他身后站了一大群的人,古蓝田和尤修洁等人都在,苏定方和狄仁杰也都陪着他。王平安问道:“这些日子倒是消停得很,折柳无事,草原上也无事,消停得让我有些疑心,难道折柳大盗这么容易就摆平吗,与情理不合啊!”

    古蓝田道:“有啥不合的,我军势大,那些强盗向来只占便宜不吃亏,估计他们早跑了,换个山头,继续当贼呗!”

    王平安看了眼尤修洁,道:“尤大人,你说呢?尤大人,尤大人,想什么呢?”

    尤修洁很有些神不守舍,这些日子,他一直担心奏章的事,虽然又派出了另一批心腹出马,想追回奏章,但却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听王平安叫他,他一个激灵,啊了声,道:“王侯爷,你说什么,下官没有听清。”

    王平安道:“我刚才说折柳大盗,会不会正在暗地里策划什么行动,想要报复我们?”

    尤修洁又啊了声,说道:“下官看房相爷和王将军,自从被救回来后,身子一直挺虚,便特地叫人去采办了些补药,这就煎煎去,给他们滋补身子!”说着话,竟然迷迷糊糊地,转身下城,走了。

    王平安和古蓝田互视一眼。王平安皱眉道:“他这是怎么了,为何答非所问,不知所云啊?”

    古蓝田哼了声,道:“谁知道,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这么急着巴结房相爷,准没好事!”

    王平安冲尤修洁叫道:“尤大人,你采办的是什么补药?补药可不能乱吃,要不要我给你……唉,这人到底怎么了,跟丢魂儿似的!”

    古蓝田忽道:“王侯爷,你刚说完这些日子太消停,怕是说错了,估计要来事儿!”说着,他一指城下,就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王平安转过头,也向下面看去,道:“是突厥兵,是咱们撒出去的斥候。”

    说话间,那名斥候飞马到了城下,抬头望向城楼,见王平安在上面,他便打马进入修好的城门,直接上墙,人没下马,就叫道:“平安汗,末将探到了敌情,北边有一支军队正在往这个方向赶来,先头部队有三千人,后面大队尚未探得人数,末将先回来禀报,兄弟们绕过敌兵先锋,去探后面的大队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道:“果然来事儿了,我就说不可能这么消停的。可曾探得是谁的军队,是不是那个达颜部的?”

    斥候摇头道:“没有探出来,先头部队什么旗号都没有打,而且奔行极快,看样子是要奔袭!”

    古蓝田哼了声,道:“奔袭,突厥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王平安转头对苏定方道:“立即传令下去,让老弱进城。还有,集合军队,准备作战!”

    苏定方却问道:“是要守城,还是要野战?”

    王平安眨了眨眼睛,心想:“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打过仗!”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苏定方看向古蓝田,玉门关的大都督都没说话呢,他不好发表意见。

    古蓝田道:“当然是先守城了,这大冷天的和突厥兵打野战,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得不偿失!”

    苏定方想了想,道:“古大都督所言极是。不过依末将看,城墙尚未完全修好,光靠守城,怕是守不了多久。不如先把军队集合起来,然后再做计较如何?”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那也行,就先把军队集结起来吧,然后再说别的。”

    折柳突厥兵已经分散到了各地,去找各自的草场。折柳县极大,士兵分散,如果想要集结起来,最少也得一天的时间,要是耽误了时间,没等军队集结起来呢,敌人先打过来了,那岂不糟糕。

    苏定方答应一声,领命下城去了。

    王平安又问那斥候道:“那支军队是冲这个方向来的,但目标是折柳吗?还是向沙州或是玉门关?”

    斥候摇头道:“太具体的,需当后面的兄弟探明,那支军队奔行得太快,探得时已离咱们这儿有二百来里了,现在估计只有一百五六十里,至少要到一百里左右的地方,才能断定走往哪个方向,直冲过来是咱们折柳,往西是沙州,往东是玉门关。”

    王平安摆手道:“知道了,再探!”

    斥候纵马下墙,又出城去了。

    王平安道:“我估计,肯定是来奔袭折柳的,但是想以三千先锋破折柳,未免太托大了吧!”

    古蓝田笑了笑,道:“王侯爷,你就放心吧,敌兵先锋是不会真的攻城的,就算城墙再破烂也没关系。敌兵先锋到来之后,只会在城下乱叫嚷一通,引得我军出城,而他们一触即溃,待我军追上去时,跑不了多远,就得和他们的后续大队碰上,然后他们便会把我军围住厮杀。待我军出动大队时,他们会再跑,我军撤回,他们又跟上来。突厥人打仗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招,多少年都没变过,所以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那如果我们不出城,他们会不会真的攻城呢?”王平安皱眉道。

    古蓝田摇头道:“那也不怕,只需派出斥候,通知我的玉门关,让军队出关,慢慢朝这里行进,就能把他们吓跑!”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就是说不会真的打大仗了,只是你吓唬我,我吓唬你而已?那敌人跑来干嘛,能得到什么好处?”

    古蓝田笑道:“王侯爷,没好处的事儿,谁肯做啊?我的玉门关和你的折柳没什么油水,可沙州那边油水可足,他们只需分出一部份兵力佯攻,拖住我们,另一部份去劫掠沙州周边,抢到的东西,就足够过冬了!”

    “原来用的是声东击西之法。”王平安点了点头,又道:“我是沙州都督,沙州那边也得照顾一下,要不然咱们也分兵吧,去堵敌军。”

    古蓝田心想:“沙州遭不遭劫,关我屁事!”他假装思考了一下,道:“似乎不必着急分兵,先看看敌人的动向吧,如果真的如我们所料,他们玩声东击西,我们再分兵不迟。”

    王平安则心想:“那时再分兵,岂不晚了?看来这家伙指望不上,又开始算计别人了,玩心眼儿玩不够!”不好直接挑明,他道:“要不这样吧,古大都督去陪陪房相爷他们,我去集结军队,准备迎敌。”

    古蓝田当即说好,下城去城堡了。

    王平安也下了城,招集侍卫团,亲自提兵出城,去探察敌情。带着侍卫团走出十来里,登上一处高岗,向北面眺望,却看不到有敌人来袭。

    没过多一会儿,第二批斥候奔回,向王平安报告,说那队敌兵先锋,转向去宝石湖了,他们看清了领兵之人,竟然是那个曲智茂!

    王平安心想:“确定了,来袭的敌军就是达颜部的突厥兵。这曲智茂向达颜部借了兵来,他不甘心老巢被毁,所以半道转向,去看陷空山。”

    他嘿了一声,对手下们道:“这个曲智茂,当真是没什么大出息,他要是直接来攻,趁我没集结好军队,说不定会打我个措手不及,可偏偏要回家看看,时间上耽误了,再来可就是我打他了!”

    欧阳兄弟们都笑了,顺着他的话茬儿,取笑曲智茂。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批斥候回来。这次回来的斥候全都是拼命打马狂奔,他们看到山岗上的王平安,离得老远就叫了起来,喊的是突厥话,表情甚是焦急。

    耶律俊哥儿听了,脸色苍白,道:“主人,探明敌军大队了,是达颜部的突厥兵,他们举部来攻,控弦者二十万,二十万啊,这回肯定是要打大仗了!”

    王平安大吃一惊,叫道:“二十万,他们有这么多的突厥兵吗?”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比比谁更无赖

    不光是王平安大吃一惊,他身边的侍卫全也都被震了个五迷三道!二十万控弦,什么意思?有二十万人来攻?那也不用守城,收拾行李,赶紧往玉门关跑吧!

    耶律俊哥儿忙道:“不是二十万突厥兵,主人莫要误会,控弦和突厥兵不太一样。”

    没等他开始解释,那些狂奔而来的斥候便到了岗下,纵马上岗,跑到了王平安的跟前。这些斥候个个慌张,上了山岗,不及下马,就冲王平安喊了一通突厥话。

    王平安忙道:“不要着急,先喘口气,慢慢说!”

    斥候们跳下战马,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把敌情说了出来,他们的中原话不算好,只能算是略通,禀报之时难免夹杂着突厥话,好在有耶律俊哥儿在旁翻译,王平安能够听得懂。

    在由曲智茂率领的三千先锋之后,行进的是达颜部的本部人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举部来攻,没有老弱,全都是青壮。不过这里的青壮指的不是青年男子,也有青年女子。

    在大唐的朝廷里,一提起突厥部有多大,往往采用“帐”来记数,而说到来攻人马,便会有“控弦”来记数,而真正要开战时,那就和府兵一样记数了,说是有多少个突厥兵。

    控弦是指能参加战斗的突厥人。突厥女子和中原女子可大不一样,不能说所有人都能开强弓,但十个青年突厥女子里,有八个能开弓的,这个不算夸张。

    战斗,也并不是特指短兵相接。相反,突厥人一般来讲,还真的很少和敌人捉对厮杀,而是利用骑射攻敌,攻的快,退得也快。如此会不会开弓,就很重要了。

    中原步兵冲锋,列成方阵,女子肯定不能加入队列,攻不够犀利,而逃又逃不快。可突厥人不一样,只要能骑得了快马,能够开弓放箭,那就是一个战士,可以男女齐上阵,男子近身厮杀,而女子远处攻敌,互相配合!

    所以突厥人南下中原之时,往往便吓唬边关守将,我们部落有多么多么的强大,有控弦多少多少。一开始,这种说法相当吓人,可后来边关守将也明白了,所谓控弦原来是算了女人进去啊,那就无所谓了。当然如果边关守将打跑了突厥人,记战功时,他们仍是会把突厥女人当做真正战士的,选择性忘掉她们是女人这回事,那样战功才大呀!

    可现在折柳县没法无所谓了,达颜部来了二十万控弦,未免太多了,减去一半,也有十万突厥兵呢,而且还不是折柳突厥兵那样又累又饿半个冬天的疲兵,两军不用开战,胜负便知!

    王平安听了解释之后,也是急得上窜下跳,他问道:“咱们大唐得罪达颜部了吗,好象没有吧,他们干嘛举部来攻,难不成要和我大唐决战不成?”

    欧阳利也道:“那个达颜部的汗王,是想要挑大旗,自己当突厥可汗吧?”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不象,如果那个汗王要自立为可汗,那应该巴结我大唐朝廷才对,哪可能领兵来攻,那不等于同时竖立两个大敌么。大唐和突厥可汗他都得罪了!”

    他挥手道:“再探,务必查清楚达颜部的动向。”

    斥候们齐声答应,喝了几口水,又再上马。一名斥候上马跑下山岗,没走多远,又调转马头,奔回山岗。这名斥候对王平安道:“平安汗,我们去探达颜部,他们也必会派人来探我们,您可一定要做好准备啊!”

    王平安嗯了声,看向这名斥候,道:“好,我定会小心戒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看这个突厥兵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是谁来了。

    这名斥候在马上抚胸行礼,道:“小人名叫噶巴子,平安汗认识俺的阿爹!”说完,下岗走了。

    王平安心想:“噶巴子?他是谁,他的阿爹又是谁?”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耶律俊哥儿平常和突厥兵相处得多,他小声道:“在甘州时,他爹曾跟着主人去了那座镇子,杀赤格巴的那晚!”

    “哦,原来是他们爷俩儿!”王平安这才想起来。心中不免感慨,他都没记住谁是噶巴子,可只是当时对他们稍好一些,人家便牢牢的记住了那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关心,关键时刻,肯出大力。

    他叹了口气,道:“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回城吧,早早做好准备,估计明天达颜部的军队,便会到达折柳。”带着侍卫们,返回了折柳县。

    此时敌兵来袭的消息,已然传了出去,折柳突厥兵迅速向县城集结,速度非常之快。从传出消息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时辰,就有两万多的折柳突厥兵奔到了县城。

    天寒地冻,破损的城墙没能完全修好,如果敌军真的攻起城来,怕守城墙是守不住的,到最后要么巷战,要么拉出城去野战,这是无法避免的!

    苏定方命令突厥兵砍伐树木,做成栅栏,放在城墙上,当做城防用具,另外又临时做了些粗糙的拒马,安置在城外。人多好办事,照他们干活的速度,估计明天天亮之时,就能弄好城防,但有没有实际效用,那就两说了!

    王平安回到城里,直接进堡,去见房玄龄他们,商量应该怎么抗敌。

    进了城堡内的大厅,这座大厅名叫聚宝堂,是强盗们坐地分脏的地方,王平安感觉这个名字还不错,所以也没改名,匾额没摘,仍在梁上挂着。

    房玄龄坐在聚宝堂的正中,两边王文度和古蓝田相陪,却不见尤修洁,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见王平安回来,房玄龄笑道:“无病,大冷天的出去查探敌情,想必辛苦。来来,这里有上好的参汤,你喝一碗。”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瓷盆。

    王平安见他不慌不忙的,心中稍定,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道:“参汤倒不必了。房大人,来的敌人是达颜部,由曲智茂做先锋,这件事情您已经知晓了吧?”

    房玄龄嗯了声,道:“有斥候来报过了。城防还没弄好吧?如果来不及,那就不用弄了。”他看王平安不解,又道:“放心好了,来犯的突厥兵,不会真的进攻折柳的,只是吓唬咱们……吓唬你罢了,他们是要去攻打沙州。”

    王平安看了眼一旁的古蓝田,见古大都督撇着嘴,摸着下巴不出声,他干笑几声,道:“原来是要去攻打沙州,可下官同时也是沙州都督,是否要派兵去呢?”

    房玄龄摆手道:“没必要。老夫已经派人去通知沙州刺史了,估计刺史已经让周边百姓入城了,来犯之敌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心想:“那达颜的人岂不是要白跑一趟,他们不会那么傻吧?咱们料到的事,他们来之前,哪可能料不到!”

    房玄龄道:“无病,你是头一回和突厥部落打交道吧?还不明白他们做事的方式。”他为王平安解释起当前的情况来了。

    达颜部的突厥兵是曲智茂引来的,这点不会有错。但达颜部汗王才不会傻到白借兵给他呢,非得有好处才行,所以必是以调停为借口来的。至于一个强盗头子和大唐朝廷有什么好调停的……那无所谓,只要有个借口能来就成了!

    曲智茂借的那支先锋部队,必会在城下乱咋呼一通,作势强攻。这时达颜部的汗王赶到,便会和王平安说,我们上当了,被曲智茂给骗了,乱编一通理由,反正就是他们被骗了。但来得容易,回去难了,因为没有粮食,没有物资啊,所以你们大唐人想让我们滚蛋,就支持点吧,要是不给我们就赖着不走!

    这是变相的要挟,不是达颜部不想走,而是他们没法儿走,他们又是被骗的,所以从道义上来讲,没法跟他们大打出手。这边他们谈判,用软刀子,而沙州那边他们就不会客气了,必会大抢周边。

    折柳这边是非答应他们的条件不可的,顶多给的物资打折扣罢了。不答应不行啊,他们赖着不走,在城外吃喝拉撒睡,谁受得了啊!他们都豁出去不要脸了,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到最后,达颜部拿了折柳提供的物资,带着从沙州抢来的财物,回草原了。要是王平安非追究他们抢沙州的事,他们反倒会说,我们抢沙州,是因为没吃的,而你们又拖拉,不支援我们。不是我们要抢,是你们逼着我们抢的,都是你们的错!

    反正达颜部来这趟,肯定满载而归,不会吃亏,至于日后唐军会不会报复,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听完房玄龄说完,王平安咧了咧嘴,道:“那达颜部的汗王,再怎么也是一方枭雄,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不要脸?”古蓝田说话了,他道:“我在玉门关这些年,比这不要脸的事都见得多了,这次是突厥人最要脸的一次,好歹他们还拿曲智茂当个理由呢吧!”

    王平安很有些迷糊,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哪,就等着他们施展这恶心人的招术,全无破解之法?”

    房玄龄和古蓝田沉默了,好半晌,房玄龄才道:“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开战我军胜算不大,而且实无必要,敌我双方都没有开战的打算,可如果不开战……那就只能苦一苦沙州周边的百姓了,希望他们都能尽早入城,减少损失吧。面对这些无赖,也真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王平安心下极是不满,做为一国宰相,舍小而取大,从全局着想,倒也说不出他的错误来,可苦一苦百姓,这几个字里面,会包含多少的家破人亡啊!

    他呼地站起了身,道:“房大人,你说得很对,下官佩服。但既然达颜部的汗王是个无赖,那我们何不也当当无赖呢?”

第四百六十九章 满朝文武大赞李治

    聚宝堂里一片寂静!

    良久,房玄龄才道:“咱们要当无赖?怎么个当法?不管怎么个当法,都不妥吧!”

    王平安道:“有什么不妥的,他们既然能跑到我的地盘上讹诈我,那我也能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去讹诈他们!大家互相耍无赖,看看谁能耍过谁!”

    古蓝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个耍无赖的方法,这可不管用啊!突厥多穷呢,王侯爷没去过草原,你是不知道,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他们为啥那么喜欢耍无赖,臭不要脸了,实在是没办法要脸啊,否则就得饿着!”

    王平安一甩袖子,道:“我自有妙计,此事由我处理,你们等着分功劳好了!”说罢,大步出了聚宝堂。

    房玄龄在后面叫道:“无病,无病,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一切以大局为重!无病,无病回来!”

    一直没吱声的王文度却小声道:“房相爷不用叫了,少年人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等他摔个头破血流,自会回来求你为他擦屁股!”

    古蓝田却皱起眉头,道:“王侯爷不会真的带兵去草原吧?我看他平常为人挺温和的啊!”

    房玄龄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小碗,给自己盛了碗参汤,笑道:“无病这个人,聪明得很,他哪可能真的带兵去草原。他只是在向我等表示,他是个敢战之人,为自己能封公爵加点儿彩头罢了!”

    王文度和古蓝田一起啊了出来,王文度瞪大眼睛,道:“王平安能够封公?房相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还用得着什么消息……哦,老夫随便说说的,老夫就这么一说,你二位权当做那么一听!”房玄龄笑着,喝起参汤来。

    王文度和古蓝田默不作声,都开始想起心事来。

    过了片刻,古蓝田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城防,帮帮王侯爷的忙,两位宽坐。”说着话,大步出了厅堂。

    这明显是要去拍马屁的,王文度心中瞧不起,可却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得罪过王平安,这个时候,要不要去弥补一下关系啊!

    转头一看,房玄龄正冲他微笑,王文度脸色一红,没好意思动地方。

    王平安出了城堡,叫来苏定方,道:“听斥候说,那个曲智茂去了宝石湖。你估算一下,突厥兵大队什么时候会到?”

    苏定方想了想,道:“说不准,但应该是晚上到才对,清早启程,白天行军,掌灯时分,有可能到达离城十里的地方,在那里扎营。”

    王平安叫人牵来白龙马,翻身上马,问道:“为什么是离城十里?”

    苏定方道:“如有战事,一冲即到,而十里之遥,又不会显得太过逼迫,不会使我军出城,这个距离刚刚好。”

    王平安又问道:“那曲智茂的先锋部队,会什么时候到?”

    “明日午后!”苏定方非常肯定地道:“因为宝石湖到折柳不近,他明天上午一定赶不到,而又必须得在达颜大军到来之前,来到折柳,所以只能是那个时候。”

    王平安哼了声:“那就说明他必须要后半夜动身了。我就说他没出息,本来能早到的,非要绕道回老巢看看。立即点起兵马,咱们半路迎上去,给他个迎头痛击!”

    苏定方大吃一惊,叫道:“侯爷要去半路设伏?那折柳怎么办?要点多少兵马?万一折柳被偷袭,房相爷他们怎么办?”他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王平安刷地一甩马鞭,气道:“他在堡里给我分析了一大通,说达颜部的突厥兵不会攻城,那就当他分析对了。既然不会攻城,还留兵在这里干嘛,兵马点齐,一起去!”

    苏定方惊讶得几乎都不能动了,喃喃地道:“可万一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怎办呢,这未免太过意气用事了!”

    王平安怒道:“大不了老子再救他一次!什么叫意气用事,臭无赖都上门了,忍无可忍,何需再忍!谁敢讹诈老子,老子就拍他个头破血流,杀鸡给猴看,看看以后谁还敢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说完了话,他纵马上街,向城外驰去。

    苏定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嘿了声,道:“乖乖的,比我当年都猛啊!”心中颇有些佩服,毕竟这世上敢带着二三万人,就敢和对方二十万人互拍的猛人,世上没有几个!

    他叫过传令兵,吹角集合,跟着王侯爷出城迎敌,他自己则跑进城堡,去向房玄龄报告此事!

    传令兵吹起号角,冲出城去,集结折柳突厥兵。

    城外两万多的突厥兵正在忙乎着城防,忽听吹角,都往城门处看来,就见一队人马奔出,领头的正是王平安,似乎是要离城远去!

    王平安骑在马上,高声叫道:“跟上来,全都跟上来!”并不停留,顺着大道一直跑了下去。

    他身边的侍卫们跟着高声叫了起来,突厥兵听到呼声,扔下木料石块,提起弯马,上马跟随!

    王平安飞马在前狂奔,后面跟上来的突厥兵越来越多,每跟上来一队,领兵的将军便大声报出番号。报番号声此起彼伏,在号角声中,折柳突厥兵汇成一条钢铁洪流,跟随着白龙马,向北面滚滚奔腾而去!

    苏定方将此事告知了房玄龄之后,也跑出了县城,远远望着大军北去,他一拍大腿,叫道:“是西北方向,不是正北!喂喂,快点儿过去个人,告诉侯爷,他跑错方向啦……”

    长安,甘露殿。

    “太子英明!”

    “太子睿智!”

    “太子果有先见之明,吾等臣工,钦佩无比!”

    朝堂之上,一片赞美之声,大臣们扫数上阵,狂拍李治的马屁!

    李治站在台阶上,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武媚娘给他出的意意,成功了!

    只才过了不到两天,折柳方面的第二道奏章便送进了长安,是由房玄龄亲自执笔写的,看日期竟是第一道奏章的隔天。也就是说,在尤修洁说房玄龄和王文度死了之后,“死掉的”房玄龄写出了这道奏章!

    前一道奏章所述的消息,被证明是假的,大唐君臣虚惊一场!

    这一场虚惊,差点儿把大臣们全都吓出毛病来,而皇帝李世民则当真被吓出了毛病,身体受损,一连两天都无法站立,只能躺着,就算是上朝,也得靠在椅背上,病情加重,比以前更加虚弱了!

    而李治那番毫无理由的直觉,却在第二道奏章到来的当天,就被证明为先见之明了,而这种先见之明,完全可以被称为是睿智!

    长孙无忌出了朝班,大声道:“皇上,前日太子曾说房玄龄无事,又说王平安值得信赖,当时老臣还心有疑虑,不知太子的信心从何而来,现在老臣明白了,能者无所不能,太子天生睿智,非我等臣工所以能及之万一啊!”

    李世民胸口难受,强忍着病痛,脸上露出笑容,道:“如无诸君的扶持,治儿见事哪能如此明白,这都是大家的功劳啊!”

    李治忙道:“父皇说得是,儿臣愚鲁,多亏了有舅舅和马师傅的教诲,还有诸位爱卿的帮助,遇事才能稍稍有些主见。孤在此谢过诸君了!”说着话,他冲大臣们拱手抱拳,团团一礼。

    大臣们尽皆喜笑颜开,太子好会说话,世故圆滑了不少。他们哪知,这句话还是武媚娘教的呢,换了李治自己,他可不会说,只会咧着嘴傻笑,光听别人夸他了!

    房玄龄没死,而且还用计谋剿灭了折柳大盗中最强大的一伙儿,这很符合房玄龄一向的作风,房谋杜断嘛,他从来都是最会做策划的那个。

    而王平安收服突厥部众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奏章里,房玄龄明知李世民要压一压王平安,可他偏偏大夸特夸,说王平安如何的有“名臣”风范,如何为了大唐和突厥的友谊,做出了超乎常人的贡献……

    李世民和房玄龄认识这么多年,房玄龄什么脾气他岂有不知之理,他一看奏章里那些夸张的言辞,便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儿,要么是房玄龄心不甘情不愿地欠下了王平安的人情,要不就是王平安捏住了他的把柄,所以明面上非得捧着王平安不可,要不然就会有大麻烦!

    就算心知肚明,李世民也不可能对别人说出来,只能埋在心底,等房玄龄回来后私下询问,一来给老臣子留个面子,二来就算想要修理王平安,也不急在一时。

    大臣们如潮水般的马屁,在大殿里汹涌澎湃,李治飘飘然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武媚娘教他的另一件事来。

    他道:“父皇,儿臣以为房玄龄此次剿匪有功,需当重重赏赐才成,不如给让他选一子,晋公爵位!”

    房玄龄有三子,长子房遗直将继承梁国公这个爵位,这个不用管了,而房遗爱是驸马,这个也不用管,但还有一子名叫房遗则,却是啥也没有,白身一个。李治是在为房遗则求爵位。

    李世民一皱眉头,而下面的长孙无忌则大感惊讶,治儿怎么学会耍心眼儿了,这可不好啊。他俩都是人精,岂能看不穿李治真实的意思!

    李治为房遗则求公爵的爵位?别开玩笑了,他可能连房遗则长啥样都没记住!他这么说的下一句,肯定是既然都能封房遗则了,那不如连王平安一起封了吧!

    长孙无忌心想:“这个心眼儿耍的,可有点小家子气啊,男子汉大丈夫行事,需要如此么?你想要保举王平安,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是,顶多我们也就是不答应罢了,你耍这么个心眼儿,可是有点儿……怎么说呢,小女人的感觉了,没必要绕这个圈子啊!”

    李世民心中则想:“是不是在深宫之中待得久了,整日里只见些宦官和宫女,所以治儿的性情有些阴柔,失了丈夫气概?可是他前两天,他不是刚刚表现出过……哎呀,那天他的表现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点象女人发疯啊,莫然其妙,不可理喻的那种!”

    “直觉”这种东西真是不好解释,往好的方面解释也可以,可要是往坏的方面一想,也能解释得通!

    武媚娘就算再怎么是宫斗和廷争的天才,可她现在终究是个菜鸟新嫩,前一招支的还算凑合,可这后一招支的就臭了,也太小家子气了,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面前玩弯弯绕绕,现在的她着实的不够份量!

    李世民轻轻的哼了声,而长孙无忌却说话了,只一句就把李治和武媚娘反反复复商量了好几遍高招,给踢进臭水沟里了,都没费第二句的事儿!

    长孙无忌点头道:“很好,太子所言极是,等房玄龄回朝后,让他仔细复述当时的情况,咱们也好为他论功行赏!”

    高招都被踢进臭水沟里了,李治都没反应过味儿来,他笑道:“对对,就该如此,等房玄龄和王平安回来,让他们好好说一说当时剿匪的情况,咱们为他们摆一场庆功宴。”

    李世民在上面笑道:“好,到时便由治儿为他们接风洗尘。”他可没说什么庆功宴,但让李治以为着是。

    大臣们一起都道:“太子殿下关心臣工,实让我等感动啊!”

    李治更加开心,他还以为事情办成了,却忘了再问,到底是同意给房玄龄的一子晋公爵爵位啊,还是不同意?

    朝会散罢,李治陪李世民说了一会的话后,返回了丽正殿。一回来就跑到小门,直接推门进了丽夏殿,现在这道小门他走得可顺溜了,天天都走。

    武媚娘正在院子里等李治,见他到来,忙上前行礼,问道:“殿下,皇上答应封房玄龄的儿子做公爵了吗?”

    李治笑道:“答应了,舅舅还说等房玄龄回来后,给他论功行赏呢。还要举办庆功宴,好好的庆祝一下!”

    武媚娘急道:“那到底说没说封爵的事啊?”

    李治奇道:“这不就等于说了吗?都要开庆功宴了!”

    武媚娘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心想:“这是在拖而已,只要没有当场答应,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李治呃了声,道:“舅舅向来说话算数,再说父皇也没说不行啊,只要房遗则封了公爵,那无病不也就封了吗!要不然,我再去问问?”

    武媚娘忙道:“殿下千万不要去问,封公爵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容媚娘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四百七十章 敬请挨削

    长安里的武媚娘和李治,商量着怎么能替王平安弄出个公爵爵位,他俩越商量,感情越好,虽没有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可要是一日不见,互相之间就觉得空落落的。

    对于李治来讲,一个女子光是体贴温柔是不够的,这种女子他身边全是,要多少有多少。他缺的是一个能和自己说得来的女子,不要啥事都要自己替她拿主意,相反如果能给自己出些主意,那才是最好的,武媚娘恰恰是这样一个女子,所以他很有把她当成知己的感觉。

    而武媚娘却不会把李治当成是知己,而是想把李治当成是依靠,李治可是以后的皇帝,如果武媚娘想这辈子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那就得让李治感觉自己是他的贴心人,至少自己要是有了啥困难,需要什么帮助时,李治得能替她说句话呀,比如帮自己恢复才人名份,甚至再进一步,做个嫔妃啥的。

    在为了帮助王平安能封公爵这个共同目标下,两个人相处日多,感情越来越深厚。要是王平安知道是因为自己,使两个人走到了一块去的,他的下巴恐怕都得掉到地上!

    现在的王平安下巴确实快掉到地上了,冻的!

    大冬天的快马奔驰,一开始还好说,可奔的时间久了,王平安的小体格儿就受不了了,脸被寒风吹得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而且身体麻木,几乎在马上坐不稳当!

    苏定方早就赶了上来,并且指出了正确方向,他见王平安在白龙马上摇摇晃晃的,深怕他出问题,叫道:“侯爷,你行不行啊,要不然让人拉着你走吧!”

    王平安被冻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他道:“拉,拉什么呀拉,又没有马车!”

    苏定方见他这么狼狈,笑道:“没关系,用爬犁皮囊就成了!”回头冲突厥兵吩咐了一声,一小队突厥兵脱离大队,奔入道边一处林子,过不多时,便又飞奔赶上大队。

    这一小队突厥兵编了一个很简陋的爬犁,说得难听些,就是树枝被绑到了一起,看上就象个用树枝编成的破柴门似的。另有突厥兵取出随身带着的牛皮大囊,让王平安下马,把他装进皮囊里,放在爬犁上,在马后拉着走。

    王平安躺进皮囊,想了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蒙古军队的电影,觉得这个破爬犁和电影上演的差不多,而且在雪地上滑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颠簸,只要别撞上石头就成,还算是挺舒服的!

    狄仁杰跟在他的身边,见大哥钻进了皮囊里享福,叫道:“苏将军,也帮我弄一只爬犁吧,我陪我大哥躺着!”

    苏定方笑道:“你省省吧你,要是冻得慌,就在脸上蒙块皮子好了!”

    折柳突厥兵向前不停地奔驰,直奔到天色将黑,来到了一片小山的跟前,这才停下马来。这片小山不高,谷中有一条小道,视野还算是开阔。如果放在夏天,这里算不上伏击的好地点,但大冬天的,要是曲智茂半夜领兵赶路,那这里马马虎虎便可以当做伏击点了,但被发现的可性却是极大,毕竟突厥兵的斥候不是白给的,不见得会给曲智茂的军队带来太大的伤亡。

    苏定方撒出斥候,去探查附近情况。他来到王平安的跟前,见王平安正从皮囊里爬出来,笑道:“侯爷,坐这种爬犁感觉如何?”

    王平安呸呸两声,道:“臭皮囊,臭皮囊,真是半点不假,这味道可也太冲了些!”他在雪地里跺了跺脚,问道:“就在这里伏击?我看用不着,不如等曲智茂来时,咱们冲上前去,这么多人收拾掉他三千来人,还不轻松加愉快么!”

    苏定方摇头道:“那恐怕就会有很多人逃走了,如此一来,这仗打得就没什么趣味了。”

    “打仗也要有趣味吗?我都快冻死了!”狄仁杰鼻子红红的,跑了过来,直接钻进皮囊,趁机热乎热乎。

    王平安又骑上了白龙马,奔上一座小山,向四下望去,道:“不行啊,这里视野开阔,只要登上一座,那周围四五里方圆的情况,就看得一清二楚,这如何能够打埋伏?”

    苏定方跟在他的身后,也登上小山,他却道:“有这片小山,总比没有强,至少可以让曲智茂没法列队,如果能把他堵在山谷的那头,等到天亮,咱们派兵假意包抄,十有八九,能把他吓退。”

    哼了声,王平安道:“你不是说要让太多的敌人逃走,就会让仗打得太没趣味么?这回怎么又变成吓退他们?”

    苏定方摇了摇头,道:“有人逃走,和全军被吓退,可不是一回事。他们中了埋伏,有人逃回去,感觉吃了亏,心中不服,说不定大队来时,反扑更猛。可是全军吓退,必会让后面的大队惊疑,不敢立即发动进攻,军队行进中,最怕左顾右盼,时间一拖,他们军心动摇,咱们就有便宜可占了!”

    望着周围这一片小山,王平安想了半晌,挥手道:“不必如此,我们照样可以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咱们给曲智茂唱出空城计!”

    苏定方奇道:“空城计?这是什么计,如何唱法?”《三国演义》还没写出来,他当然没看过,而且这年头诸葛亮还不算是太有名气,没被捧到神人的地步,

    王平安笑道:“这个空城计嘛,乃是《王氏兵法》中的一计,由我亲自发明,你且听我说来……”

    苏定方听罢,笑道:“这就是空城计吗?不如称做关门打狗,倒是更加贴切些。嗯,关门打狗,有些太难听了,不够文雅!”

    他下了小山,去指挥突厥兵设伏了。

    陷空山。

    曲智茂看着被大火烧得光秃秃的山峰,这也就罢了,可山里的洞府也被烧了个精光,光放火也还算能忍,可洞中的水源那里,竟被堆满了大粪,光靠洞府中的水流冲刷,估计至少要等好几年的时间,水源才能重新被使用。

    水源处是一座大水池,里面有地热温泉,是曲智茂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结果现在里面臭不可闻。把曲智茂气得破口大骂,就想指挥手下清理。

    小喽罗倒是挺听话的,可达颜部的突厥兵却不肯干这种事,反而一个劲地催促曲智茂离开,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他们大老远的从草原跑来,不是来给曲大王收拾洞府的。

    曲智茂无奈,他怕突厥兵翻脸,不再跟着自己去打王平安,和借东西一样,借兵这种事,是要看债主脸色的,他不敢不顺着突厥兵的意。

    简单地吃过晚饭,睡了小半夜,午夜过后突厥兵整队出发,离了宝石湖,转回正道,向折柳县奔去。

    奔行一段时间,拂晓之前,达颜突厥兵奔到了一片小山之前。前面探路的斥候回报,说前面发现敌情,有敌兵拦路,而且小山之中,有火光传出,似乎里面有更多的军队!

    曲智茂当强盗当习惯了,抢掠弱小本事十足,可带兵打仗,他却是一窍不通,听到前面山谷里有埋伏,他便勒马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物,可达颜突厥兵岂会和他一样,领兵的突厥将军当即命令斥候再探,把方圆一里之内的地势都查清楚。

    没过多一会儿,斥候便又回报,说他们登上小山后看清楚了,谷中火堆不少,但火堆旁并没有敌兵,只有山谷外有一队大约四百来人的军队,都穿着唐兵军服,并非是折柳突厥兵,而这些唐兵竟然在马屁股后面都拖着大树枝,来回跑动。

    曲智茂奇道:“马屁股后面拖大树枝,这是为什么?”

    一名斥候笑道:“似乎是想用这招弄起尘土来,以便显示谷中有更多的军队,想吓唬住我们,使我们不敢进谷。”

    又一名斥候更是哈哈大笑,道:“可惜他们这招太过差劲了,这是冬天,满地积雪,就算他们再拖树枝,又岂能扬起尘土。这还不算,他们竟然在大吵大叫,互相指责,在说该用什么方法拖住我军,好让折柳城那里有时间巩固城防!”

    听了他们的解释,曲智茂和突厥将领放声大笑。这一小队的唐兵未免愚蠢得过了头,这算是什么狗屁招术,光凭着拖树枝就想拖延时间,挡住他们前进的道理,情同白日做梦。

    突厥将军笑道:“这些中原人,一个个蠢如猪狗,活该他们种粮食,让我们抢来吃。对了,山谷那边,可有唐兵?”

    斥候们都道:“谷中火光明亮,远处又太黑,看不清山谷那边是否有唐兵。不过看那些拖树枝跑的唐兵如此慌乱,想必是不会有的,再说出了山谷,就算有兵,他们也没法埋伏了呀!”

    近处亮,远处黑,确实看不清楚什么。突厥将军并不打算再派斥候去探,抽出弯马,向前一指,道:“将那些唐兵抓活的,带到折柳城下,向那个王什么的小狗,换些粮食吃吃,弟兄们冲啊!”

    曲智茂心中不快,我才是领军的,这命令该我下才对!他回头冲自己的小喽罗们叫道:“莫要让突厥弟兄小看了咱们,弟兄们,跟着我冲啊!”

    就如同以往打劫行商似的,曲智茂带着小喽罗们,向前疾冲,嘴里嗷嗷大叫,以壮气势!

    山谷前,欧阳利骑马拖着树枝,跑得满头大汗,他见远处的突厥兵纵马冲来,笑道:“本以为主人出的这招,未免太昏,不想竟然如此好使,这帮达颜部的孙子,给点饵儿就上勾啊,让你们嚣张,等着挨削吧你们!”

第四百七十一章 到底谁抓谁

    曲智茂一马当先的冲向山谷,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给达颜部的突厥兵做个表率,让傲慢的突厥兵看看,高昌王的子孙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无能,跃马横刀,冲锋陷阵,凭着他的本事,早晚可以再现高昌的辉煌!

    突厥将军看着发笑,叫道:“弟兄们快点儿,抓住唐兵,换牛换羊,换白面,换大米啊!”

    突厥兵们一起发喊:“换大米啊……”抡着弯刀,疾冲向山谷入口。

    欧阳利扔掉马屁股后面的树枝,叫道:“弟兄们,撤!”带着侍卫团的唐兵,跑进山谷,顺着小道,一路狂奔下去。

    不多时,曲智茂冲到了谷口,心中失望,怎么搞的,这帮唐兵咋这么能跑?就算要跑,最起码也得一触即溃吧,哪有比兔子跑得还快的,连抵挡都不抵挡一下,转眼就跑没影了!

    为了显视自己的威武,他带着小喽罗一路追了下去。后面的突厥兵见他追得欢,也便大意了,竟然没有停留察看地势,直接也跟追进了山谷。

    一窝蜂似的,三千达颜先锋军,争先恐后地冲入了山谷,绕过那些火堆,只片刻功夫,冲在最前面的人便穿过了山谷,到达了山谷的另一端。

    突厥将军奔到了一半,感觉不对头,山谷路上的火堆好象太多了些吧?那些唐兵不过三四百人,又要拾木柴,又要架柴堆,再点着了这些火堆,所需时间至少两天,一天肯定是不够的。好吧,就算这些唐兵是神兵下凡,只有用了一个白天架柴堆,那就是今天一个白天干活,而得知自己军队前来的消息,就得是昨天,或者更早了,这怎么可能?

    然而,此时达颜突厥兵已然都冲进了谷来,突厥将军哪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多停留,就算发现了蹊跷,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前冲了!

    曲智茂冲出山谷之后,却发现前面那几百唐兵,竟然拐了个弯,纵马上山,从小山上往回绕!他心中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唐兵往山上跑什么,还是往回跑?

    他心里没想明白呢,后面的突厥兵却出谷了,那突厥将军叫道:“姓曲的,不要挡路,此地危险,快闪开,快闪开,让我们出谷!”

    曲智茂心里一凉,什么意思,难不成有埋伏,可埋伏在哪儿?山谷里也没唐兵啊,咱们不是冲出来了吗?

    他向前看去,拂晓之前,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目光所及,不过十数丈,再远就看不清了,看不清前面有没有唐兵。

    不敢挡在山谷出口之前,他带着小喽罗继续往前走,但奔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挥舞手中大刀,曲智茂叫道:“上去几个人,探探前面的道路!”

    几个机灵的小喽罗答应一声,拍马向前跑去,不多时便消息在夜色之中!

    突厥将军领着军队,从山谷里冲了出来。一直跑到曲智茂的跟前,这突厥将军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叫道:“怪事,怪事,山谷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火堆,几百唐兵可是放不起这么大的火的!”

    曲智茂身子忍不住发抖,他有种预感,也可以说是直觉,放到李治身上这叫做睿智,放在他的身上就叫做乌鸦嘴了!他向后一指,脸色发青地道:“那些唐兵从山上绕回山谷了,不知要干什么!”

    突厥将军一愣,可也就是愣了愣的功夫,他便叫道:“蠢货,他们还能干什么,定是去截我们的后路,前面必有大批唐兵,包围上来了!”

    就象回答他的话似的,前面远处突然传来惨叫声,听声音正是曲智茂刚刚派出去的小喽罗!

    紧接着,就听四面八方,全是马蹄声,黑暗之中,似是有无数的敌人包围了上来!

    曲智茂叫道:“中计,中计,我们快快退回去!”他本以为唐兵只有几百,所以意气风发,冲锋在前,可现在发现唐兵势大,却不肯撤退在后了,盗贼的本性表露无遗,竟然调转马头,想第一个往回跑!

    突厥将军大怒,还没看到唐军,你就想逃跑,那说不得,只好先砍了你,将人头献给唐军,以做议和之用!

    达颜部的汗王肯借兵给曲智茂,又举部来袭,就和房玄龄推测的一样,人家就是来耍无赖占便宜的,并没打算和唐军大打出手!现在眼见着便宜占不着,却有被围歼危险,哪还用得着再对曲智茂客气,砍了他的脑袋,和唐兵赶紧做回“好朋友”吧!

    曲智茂没跑出多远,忽觉得后背犹如被重锤击中一般,直撞得他喉头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没等他回头察看,却觉得自己升空了,足足升起一丈有余,而附近的小喽罗和突厥兵,都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脖子好凉啊……这是曲智茂的最后一个念头!

    突厥将军飞马奔来,单手一探,抓住从空中落下来的曲智茂的脑袋,随即叫道:“弟兄们,将这些折柳狗强盗都砍了!”

    突厥兵听到命令,当即动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抡起弯刀,开始砍杀小喽罗!而小喽罗们见到曲智茂被杀,人头飞得好高,便知突厥兵翻脸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从事强盗这份危险的职业,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讨生活的,反应并不慢多少,挥刀便和突厥兵对砍起来!

    一时之间,山谷口这里大乱,喊杀声一阵响过一阵!

    一里之外,王平安正带着大军向这里包抄过来,听到喊杀声,王平安奇道:“怎么打起来了,难不成欧阳利他们没逃掉,被追上了?”

    狄仁杰却道:“那怎么可能,要说比能跑,谁能跑得过他们啊!”

    苏定方笑道:“估计是突厥兵内讧了,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了!”

    王平安也笑了,点头道:“有可能,内讧可是突厥人最光荣的传统之一,不想今天在这里,看到他们发扬光大了!”

    前面斥候回报,说那些突厥兵打起来了,不敢靠得太近,看不清是哪两伙开战!

    王平安一举手,道:“不要冲了,慢慢靠过去,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过去不迟!”

    折柳突厥兵收紧缰绳,小跑着向谷口靠近,就听那边喊杀声逐渐减弱,似乎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王平安的埋伏圈并不算太大,不过距谷口一里之地,不大会儿的功夫,他带着军队便收拢了圈子,来到谷口!

    拂晓过去了,虽然冬天天亮较晚,但此时天色也转为鱼肚白,再加上山谷那边传来的火光,几十丈内的人马,还是能看清楚的。

    王平安放眼望去,就见谷口处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尽是死人死马,地上足足躺倒了几百人,有达颜的突厥兵,但大多数还是衣裳各式的强盗!

    勒住白龙马,王平安问道:“是现在就冲过去,趁他们还在喘气,咱们乱砍一通,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苏定方道:“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怕是要议和,投降不太可能!”

    说着话,就见达颜部的突厥兵里奔出一人,小兵模样。这小兵向王平安这里奔来,双手高高举起,示意没带兵器,但看样子却是和举手投降一模一样。

    奔到近前,这小兵滚鞍落马,双手扶胸,用流利的中原话大声道:“英勇的大唐将军,敢问你高姓大名?”

    王平安呃了声,没说话,他并不想对着一个小兵报出姓名,就算要自我介绍,也得身份对等才行,对方领军的将军都没过来,他着什么急啊!

    苏定方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少说废话,爷爷现在要把你们杀光,你快点回去告诉你们的头目,把脖子准备好,伸得直一些,免得让爷爷砍不准,你们徒自多受活罪!”

    小兵却不生气,满脸笑容地道:“这位尊重的将军,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咱们是好朋友,哪有好朋友杀好朋友的道理。”

    他看向王平安他们,一排将军模样的人,不过他一眼就认出王平安是最大的那个,原因无它,谁骑的马最好,谁的官肯定最大,草原就是这个规矩,大唐应该也不例外!

    小兵中原话说的顺溜,将脸转向王平安,大声唱起了歌:“尊敬的大唐将军啊,我们是来自草原的达颜部,是你的兄弟,是你的朋友,我们带来了你仇人的头颅,来讨你的欢心,让你能和我们结为盟友,寒冷的冬天,天灰地白,只有盟友互相依靠,才能取暖……”

    王平安乐了,还唱上了,用的调子竟是长安燕乐坊的,难不成他们也喜欢中原的歌舞?

    苏定方没好气地喝道:“不许唱了,叫你们的将军过来说话!”

    王平安却道:“小兄弟,我们是不想开战的,如果你们也不想开战,不如好和好散,叫你们将军过来说话,大家把误会解释清楚,咱们议和,然后各自走人吧!”

    小兵忙道:“不开战,当然不开战,我家将军这就过来议和。”他回头用突厥话喊了几句。

    后面的突厥将军当即表情一松,心想:“议和?好啊,太好了。估计这个唐军将领怕和我们开战,引发我军大队来攻。很好,其实我们也不想打!”

    他提着曲智茂的脑袋,拍马过来,到得近前,他下了马,笑着用双手捧起曲智茂的脑袋,象献礼物似的,献给王平安。

    突厥将军会说中原话,但不流利,小兵却是伶牙俐齿,冲王平安道:“尊敬的大唐将军,我们得知有一个叫做曲智茂的强盗头子,得罪了你,所以不辞劳苦,特地从草原上赶来,为你出气。”

    小兵一指突厥将军手里的人头,道:“我们一路追踪,寻找曲智茂这个罪大恶的强盗头子,这个人实在是该死,竟然得罪了尊敬的大唐将军你,你是我们达颜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得罪了你,就是得罪了我们达颜部,所以我们一定要为你报仇,一定要为你出气。这不我们追到了这座山谷之外,终于追上了他,经过激烈的战斗,损失了几十个弟兄之后,终于把他给杀了,还有他的手下,也全都给杀了!”

    说到这里,这小兵忽然现出欢天喜地的表情,叫道:“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尊敬的大唐将军你,这可真是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你看,我们这不赶紧把曲智茂这个恶棍的人头,给你送来了吗,尊敬的大唐将军,我们恳请你,千万不要答谢我们,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对不会收下你的谢礼的,请你万万不要答谢我们!”

    说完,他说了句突厥话,身旁的突厥将军忙也现出欢天喜地的表情,连连点头,把曲智茂的脑袋捧得更高了。而后面的达颜突厥兵也都欢天喜地起来,大声叫喊,估计是在叫着好兄弟,好朋友啥的!

    王平安转过头,对狄仁杰小声道:“兄弟,看着没,现在终于明白啥叫臭不要脸了吧?”

    狄仁杰叹了口气,道:“小弟早就知道什么叫臭不要脸,只是没想到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王平安冲突厥将军笑了笑,道:“既然是好朋友,就请你们到我家做客去吧,我好酒好肉地招待你们。不过呢,去朋友家做客,你们总不能带着刀枪吧,将刀枪放下,然后再去我家喝酒吃肉!”

    突厥将军脸色大变,退后一步,手按上了刀柄,那个小兵转头就跑,看来他真够机灵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位尊敬的突厥将军,你这个人啊,太不象话了,本来你要是留在后面,我还真不敢把你怎么样,干掉你们这些人,我得损失多少兵马呢,心疼啊!可你偏偏自己过来了,你说你这不是逼着我抓你嘛!”

    话音刚落,他身后冲出一队突厥兵,抡刀就砍!

    突厥将军大惊,这下子可上当了,不是说要议和的嘛,怎么不议了,反倒抡起了刀子。后面的达颜突厥兵想要来救人,却来不及了!

    突厥将军的身后可也带着亲兵呢,但既然是来议和的,自然就不会太多,厮杀一起,眨眼功夫就被尽数砍翻,他身上也中了几刀,被折柳突厥兵给抓住了!

    这时,一个折柳突厥兵忽然大声道:“你们刚才喊的什么?抓住我们的人要换大米,那你说说,你值几斤大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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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好医生介绍:
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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