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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二章 拿了粮食就走

    布仙童这些仆人在后面听着,无不咧嘴,自家老爷哪还说得出话来,明明就只是呀了几声,竟然被官员们说成是好!

    可就算是官员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刺史府里的人也不敢反驳,要是把官员们弄急了,很有可能把仆人们都给拉到市场上去给卖了,别以为官员们干不出这事儿来!

    王平安嗯了声,道:“原来布大人说的是好,他的口音可够奇怪的,不知是哪里的人!”

    既然刺史大人都说好了,那就一切好办!

    王平安回过身来,冲跟来的侍卫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拿纸笔来,写一份调粮的手令,让布大人用印!”

    侍卫们立即拎过仆人,喝令他们去拿纸笔。待文房四宝准备好后,王平安对长史道:“这份手令就由你来写吧,然后用印!”

    长史呃了一声,心想:“凡事只要一落于纸笔,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啊!”他挺不愿意写的。

    王平安毫不忌讳,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他就当着布丁的面,笑道:“长史大人,你要是想承刺史之位,总不能一点儿力气不出吧,你说是不?”

    长史一咬呀,这话说得也对,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自己要是不出点力气,担上些责任,刺史之位岂可能便宜自己。不再犹豫,他提起笔来,写了道调粮的手令,吹干墨迹,转头对布仙童道:“刺史大人的官印,放在何处,速速拿来。”

    布仙童心里直打哆嗦,这明显就是夺权啊,而且夺得如此理直气壮。他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官印由我家老爷收着,小人是做下人的,哪可能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他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替布丁挡一挡了。

    官员们听了,有的就想动粗,不拿官印出来是吧,那就搜,把刺史府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官印搜出来。

    欧阳义这时说话了,冲布仙童道:“你就是府里的总管是吧,你有个孙子,嘴巴挺硬的那个,他被派到我们营地里,有这么个人,不会错吧?”

    布仙童一愣,随即点头,孙子就是他亲自派出去的,他当然知道,只不过忙乎布丁的事,把孙子给忽略了!一想到自己孙子,是去向王平安索要突厥女孩儿的,布仙童的头嗡地一下子,就不等于羊入虎口了嘛,现在王平安可就在这里呢,而自家老爷却完蛋了!

    欧阳义看着他的表情,道:“他出言不逊,竟然敢和突厥兵讨论王法二字怎么写,突厥兵一发脾气,就把他给绑到桩子上了!”

    布仙童顿时就急了,张口结舌地,连声哀求起来,别的可以不在乎,可孙子的命却不能不在乎啊,落到突厥兵的手里,哪还可能有个好!

    欧阳义笑了笑,道:“等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回营后,就劝一劝那些突厥兵,让他们将你孙子放回来便是。所以说,眼前这事,得快些处理好才行啊!”

    官员们也都道:“是啊,得赶紧处理好才对。可刺史大人的官印放在哪里了呢,要不然管家你去找找?”众人都乐了,你想不好好找?也行啊,你不想让你孙子回来了,你就别好好找,那算你有种!

    布仙童种是肯定有的,要不然能有孙子么,可这时候却不敢再承认自己有种了,他苦着脸道:“那那,那小人就去找找!”

    他转身离去,去取官印了!

    王平安看着床上的布丁,摇头道:“布大人肯定是撞邪了,这点确定无疑,我看他的面门红中显紫,紫中透黑,怕是不行了呀!”

    长史和官员们一起“着急起来”,人人满脸焦急地道:“那可怎么办呀,刺史大人不能有事啊!”

    王平安道:“是啊,他不能有事,甘州的官场需要他,甘州的百姓也需要他,少了他不行啊!”

    屋里的众人,都很重视布丁,都很关心他,可谁也不动手救人。不但如此,长史还上前,打开布丁身上的被子,非常仔细地察看,看看刺史大人到底中的什么邪!

    长史摇头道:“我看不出刺史大人到底中的什么邪。各位,你们也来看看,能看出来不?”

    官员们一起上来察看,俱都摇头,都说看不出来。可他们一看,屋门又没关,外面冰天雪地,寒气逼人,布丁身上又没盖被子,这么个折腾法,就算没病,也得被“看出病来”!

    过不多时,布仙童回来了,手捧朱漆木盒,道:“小人找到官印了。”

    长史接过木盒,二话不说,拿了官印,就在那张调粮手令上盖上了大印,交给王平安。王平安接过手令,仔细看了看,这才揣入怀中,笑道:“此间事情已了,咱们就去交接粮草吧,免得耽误了刺史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

    官员们一起点头,拥着他出了屋子,扬长而去。

    布仙童赶紧进屋,正要把被子给布丁盖上,却发生布丁已经不哼哼了!他忙轻轻推了推布丁,叫道:“老爷,老爷……”一推之下,布丁全无反应!

    布仙童又去探布丁的鼻息,探过之后,他愣住了,呆立半晌,慢慢将被子给布丁盖好。转身出房,遣退屋外的仆人,他又叫来了两个儿子。

    布仙童道:“老爷已经升天了,现在除了咱们父子之外,并无别人知晓。”

    大儿子急了,道:“那小三儿呢,他可还在王平安的营里呢,得把他弄回来啊!”他便是那个嘴硬小子的父亲。

    小儿子道:“爹,是不是要趁现在别人都不知道呢,咱们赶紧收拾细软啊?老爷藏宝室的钥匙可在你这里呢!”

    布仙童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交给小儿子,想了想,又拿回钥匙,交给了大儿子,道:“老二,你去王平安那里救回你侄子。老大,你去收拾细软。”

    小儿子脸上肌肉抽了抽,看了一眼大哥,道:“那我去救小三儿,大哥放心。”

    大儿子点了点头,道:“细软我会看好的,二弟你不用担心。”

    两个儿子都明白自己老爹为啥这么分配,要是老大去救儿子,由老二收拾细软,那老二极有可能卷了财宝逃掉,不分给老大。而如果老二去救人,老大看管细软,那就互相有了牵制,你不好好救我儿子,我就不给你细软,而你要是不给我细软……那你儿子的伤怕就要加重几分,有点后续麻烦啥的,可也别怪我!

    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仆人,布仙童一家竟然也都互不信任。

    布仙童道:“去办事吧,我去备车,再弄一份手令,好让守兵开城,咱们今天就出城去。”

    两个儿子急乎乎地走了,布仙童转身去了另一个小院,来到一座屋子外,推门直入,道:“老爷升天了,快跟我走吧!”

    里面随即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想必是布丁的侍妾之一,布仙童和刺史大人一样,人老心不老,特别喜欢美貌女子!

    王平安一出刺史府,立即叫人调进城来一队突厥兵,去粮仓搬运粮草。他一点都不客气,直接下令,能搬走多少,就搬走多少,这次可不要再算数了,万一到了肃州,再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还是干脆一把一利索吧!

    突厥兵进城之后,见了粮草,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拼了命的装车,齐心协力之下,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把甘州粮仓搬空了一半!

    司仓参军看得脸色发绿,却不敢阻挡,而长史则叫道:“王侯爷,不能再搬啦,再搬就要有麻烦了!”

    王平安笑道:“麻烦肯定会有,但有麻烦你们也不用怕啊,不是有布大人呢嘛,让他兜着去好了!”

    继续指挥突厥兵,又搬空了两座仓库,预计粮食绝对够用了,他又指挥突厥兵,赶去另一座大仓库,又把草料搬走一批!

    长史忙又阻拦,搬可以,但别搬太多啊,甘州府军西进集结,他们还是要回来的,如果草料不够,他们的战马也没法养了啊!

    正在扯皮间,有人来报,说刺史府里出大事了,长史无法,只好跑去处理。

    王平安借此机会,拿了粮草便走,回营之后,立即下令拔营起寨,火速离开甘州!十余万突厥人赶着大车,爆发出了游牧民族的优点,跑的那叫一个快啊!

    等长史满脸笑容地从刺史府回来时,王平安早就带队走出快十里了!

    司仓参军急道:“大人,那个王侯爷是个饿死鬼托生的,他不但搬了一大半的粮食走,连草料都搬走了一大半。就算哥俩见面,一人一半,也不带分一大半的啊!”

    长史却笑道:“无妨,咱们甘州要变天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布老儿的头上去,咱们是半点不用操心了!因为,他死了!”说罢哈哈大笑。

    布丁死后,布仙童一家偷了主人家的细软财宝,拐跑了主人的美貌侍妾,不但如此,还拿着假造的手令,赚开城门,逃跑了!

    这么一来,甘州城里的所有麻烦,就都有了最好的解释。刺史大人为什么会突然中邪?那是恶仆扎了草人,诅咒的他,为什么会身死,那是恶仆害的,为什么会让王平安拉走了城里一大半的粮草,那是因为王平安不要拉,而是恶仆假造手令,让人家王平安拉走的,想要陷害刺史大人……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推到刺史大人家的恶仆身上去!

    司仓参军喜道:“如果当真如此,那可就都好说了。刺史大人管教家人不严,导致身死,而大人你处理得当,没有使突厥人造反,你是一定能够接任州牧一职。不过,那个布仙童是一定要抓回来的!”

    长史笑道:“自然是要抓回来的,却也不急,晚一些时候派兵即可!”

    “这,这是为何?”司仓参军不解道。

第四百四十三章 唐军集结地

    长史哼了声,道:“让他们跑跑的,先高兴高兴,以为事情成了,这时咱们再派兵去追,岂不正好!”

    司仓参军仍是不解,干嘛非要让他们高兴高兴,直接抓回来不就得了吗,事情早解决早好。他问道:“恕下官愚鲁,不解大人的用意。”

    长史笑道:“看到他们由大喜变成大悲,这才有趣,难道你不想看看他们那时的表情吗?”说罢,哈哈大笑,离开了仓库。

    司仓参军皱起眉头,心想:“那个布仙童不过是个奴仆罢了,他们大喜大悲的,有什么好看的,正事还忙不过来呢!”摇了摇头,对长史奇怪的嗜好没什么兴趣,再说抓人审人,也跟他无关,不再多想,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长史回了自己的府第,叫来心腹手下,吩咐道:“你带上可靠的人,去追赶这么一家人……”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心腹听了之后,忙道:“老爷,东西抢到之后,是要直接运回城里,还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长史想了想,道:“咱们从别人手里抢来,别人也会从咱们手里偷去。要想让东西无忧,那最好就是藏在自己身边,把东西带回城里来吧,还能有谁来搜咱们不成!”

    心腹答应一声,出去办事了。

    长史坐到椅上,闭上眼睛,心想:“那布老儿搜刮了这许多年,财宝无数,正好便宜我了。我要他的财宝,要他的官职,至于他家的女人……嗯,挑好的留下,其余的官卖便是,所得钱财收入官府,我分文不取,还能显得我清正廉洁!”

    想到自己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掌控一州,越想越高兴,他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长史心腹带了一队家丁出城而去,待奔到无人之地,换上了强盗衣服,顺着布仙童一家的车轮印追了下去。

    刚刚下过雪,道路难行,再加上甘州附近的百姓,因为听说突厥人要来,都躲进了城去,所以官道之上,几乎没有行人,道上只有布仙童一家人的车轮印。

    追不多时,长史心腹便追了上来,家丁们一起用黑布罩脸,抽出兵器,默不作声地掩杀上来!

    布仙童带着刺史大人的美妾,还有刺史大人的财宝,一家二十来口人正在赶路。忽见后面追来强盗,一家人无不大惊失色。

    布家大儿子叫道:“爹,这时节怎么会有强盗,咱们该怎么办?”

    布仙童同样慌了手脚,他是刺史管家,对于官场里的龌龊事最是了解。他们出了甘州,以官场上互相扯皮的本事,至少要到明天,才会派兵追出来,而那时他们早就隐入乡间了。何况现在城里大事不断,官员们根本就不可能把精力放到自己一个仆人身上,不过是恶仆卷财逃走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大过十几万突厥人去?

    可他千算万算,算准了官兵不会立即追来,却漏算了一样,那就是强盗,或者说扮成强盗的官兵!

    布仙童活了几十年,只慌张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原委,他道:“不是真的强盗,真的强盗哪可能在这种天气出来打劫,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我们的行踪,所以必是城中官员的家丁,只是不知是谁派来的罢了。”

    他对大儿子道:“老大,你不要管我们了,这些人抢了财物,必会灭口!你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老二他们赶上来,记得查清杀人的是谁,给我们报仇!”

    大儿子哭道:“爹,儿子哪能一个人逃走,留下你不管!”

    “别废话了,快逃吧,你真想让一家人死得不明不白么!”布仙童一咬牙,将大儿子推下去,道:“快逃,快快!”

    大儿子无法,只好骑上一匹快马,拼命向前跑去!

    没过多一会儿,长史心腹便带着人追到,什么话都不说,挥刀杀人,干脆利落,把布仙童一家人全部杀死,一个活口没留。

    长史心腹看到地上的马蹄印,道:“逃了一个,追上去,必须要除掉,以防后患!”

    几个家丁催动马匹,自后追去。家丁们有备而来,而且都有武艺在身,没追多一会儿,便远远的看到了布家的大儿子。一名家丁笑道:“马术可不怎么样啊,逃得这般慢法儿!”

    家丁们取出弓箭,对准布家大儿子便是一通猛射,将布家大儿子的马给射倒了!

    布家大儿子从马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地逃进了路边的树林中,他知道躲不掉了,自己也必会被杀,躲到一棵树后,仔细观察,想看看来的人到底是谁。

    只片刻功夫,追兵便到,一人笑道:“还想逃么,布大哥,可听得出小弟是谁?”余人一起大笑,下了战马,慢慢向林中包抄过来。

    一听声音,布家大儿子立时分辨出来,刚才说话那人是长史的家丁,而他是刺史的家丁,都是家丁,平常自然来往不少,还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所以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杀人者是谁了!

    自知不会逃过一死,但总得有人给报仇才行。布家大儿子撕下内衣里子,咬破手指,在布条上写下“杀我者长史也”,将布条挂到了树上。他怕布条被长史家丁发现,便快步走出树林,道:“原来是你们!好,倒也让我死得明白!”

    话一说完,他抽出佩刀,冲了上去……

    林间恢复了平静,大道上也没了声息!

    过了好半天,远处才又重新响起马蹄声,布家的二儿子来了,他还带回了侄子,那个嘴硬小子!救回嘴硬小子倒是没有费什么力气,王平安着急走人,突厥人也都忙着拔营,那有功夫注意一个跑来索取贿赂的刺史家丁,根本就没理会这件事。

    布家二儿子救下嘴硬小子,给他处理了伤势,便带着他绕城而过,去追赶父亲和大哥,时间上耽误了,但也因此,他俩没有碰上长史家丁,逃过一劫。

    待奔到出事地点,见道上一地的尸体,布家二儿子和嘴硬小子急忙下马查看,见了布仙童的尸体和家人的尸体,无不放声痛哭,却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害死了一家人。

    嘴硬小子在地上焦急地找了一圈儿,叫道:“二叔,这里没有我爹爹!他,他还活着?”看到地上有马蹄印,他又叫道:“二叔,我爹好象向那边去了,我去看看!”说着,跳上马背,向下追去。

    追到了林边,他看到了布家大儿子的尸体,叫了声爹,扑了上去!尸体早已冰冷,他当然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眼看着一家人死的不明不白,嘴硬小子哭喊之下,不知所措。

    哭了半晌,他见地上有脚印进入林中,看样子是父亲的脚印,难不成父亲曾进过林中?听二叔说祖父贪了不少刺史老爷的财宝,也许父亲得了一些,藏入林中,没被强盗搜走。他站起身,顺着脚印进林察看,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了写着字的布条!

    竟然是长史派人杀的一家人,嘴硬小子怒吼着冲出林子,带上父亲的尸体,顺原路返回。布家二儿子见了布条,也是怒火万丈。

    两人商量了一番,都发觉这个仇很是难报,在甘州这里,休想撼动长史,要想报仇,除了刺杀之外,就只能去关内告状了,而且还只能去长安告状,别的地方官可没有权力按这种案子!

    商量了好半晌,两人实在没有找到好办法,只能寻了块地方,将布仙童等人的尸体,埋入土中。两人骑上马,朝凉州方向走去,打算先在那里寻个营生,赚钱凑足路费,然后再去长安告状。

    王平安带着大队人马,朝肃州方向进发,越往肃州走,见到的唐军越多。

    此次为了应付突厥人西窜,边关唐军大批向肃州方向集结,本来以为突厥人怎么的也会来到肃州,这里将是歼灭突厥人的最好地点。可却没想到突然出了西哈察部的一码子事,更没想到王平安竟然以一人之力,将突厥人都给收服了。

    王平安的信使到达肃州时,各路将军几乎都不感相信这个事实,他们议论纷纷,都在说着王平安。

    肃州刺史和肃州都督,以及所有赶来的各州都督,连着开了两天的会,都说该怎么应对西迁来的突厥人。王平安在书信中已经说明,归顺的突厥人不会在肃州停留,只需要提供一些粮草便是,他将带着突厥人出关,去折柳县定居。

    不在肃州停留,这个是好消息,可要提供粮草,就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了。肃州已经提供给各路唐军粮草,早就入不敷出了,如何还能给王平安十余万人所需的口粮,别说是人吃的粮食,就算是马吃的草料,肃州也给不起了呀!

    商量之下,肃州刺史和都督只好做了决定,既然突厥人已经归顺了,各路唐军便散了吧,各回各州,也好减轻肃州的负担。

    赶来的都督们听了请求,心中都感不满,本来以为能立一大功的,结果功没立成,却都成了王平安的陪衬。这还不算,还要在冰天雪地里赶回去,刚集结过来,就又要撤回去,这份罪遭的,实在让都督们大是不快!

    可也没办法,让回去,也只能回去了,总不能赖在这里,再待下去,等十余万突厥人一到,粮草告急,大家都得饿肚子!各州都督带着兵,开始陆续返回所在州县。

    所以王平安才在路上遇到不少的唐军部队。好在唐军们和突厥人没起什么冲突,都督们遇到王平安时,都来相见,恭喜王平安立了大功,倒也亲热,一切顺利。

    表面上亲热,可各州都督难免私下抱怨,我们吃苦,你立功劳,都是都督,命咋就差得这么多!

    王平安到了肃州之后,一切顺利,完全没有甘州那些闹心事,肃州刺史提供出一部份粮草,足够王平安到达玉门关了!

    肃州无话,十余万突厥人跟在王平安的马后,继续向前赶路,离得玉门关越近,突厥人越是心安,玉门关外便是折柳,他们的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王平安这里一切顺利,可房玄龄和王文度却是一切都不顺利,他俩赶到凉州之后,向凉州刺史史慕唐询问当时的战状,史慕唐极尽夸张之能事,将自己和王平安好一通吹捧,述说起当时的战况来,比奏章上写的还要夸张十倍。

    没办法,这么多天了,史慕唐不断在回忆当时的情况,想起了无数当时的“细节”,经过认真“分析”之后,把这些细节更加具体化,而且决定写一本书,记载这件事情。偏巧朝中宰相前来查问,他岂有不大说特说之理!

    房玄龄无可奈何,在史慕唐这里,是休想问出王平安的过失了,目地没有达到。他只好离开凉州,带着王文度又向甘州进发。可在半路上,碰到了两个姓布的,这两个姓布的是一对叔侄,得知房玄龄是巡边的宰相,竟然拦路喊冤,要告甘州长史的状。

    房玄龄一问之下,竟然得知甘州刺史死了,而且据这对叔侄声称,是因为长史伙同王平安害死了刺史,而长史为了能够成功接任刺史之职,竟杀人灭口,杀了原刺史管家布仙童一家,只逃出来他们两个!

    房玄龄没办法,只好赶到甘州,处理长史的事情。可长史一口咬定,这件事和他没关系,至于刺史为什么死了,那就得问大圣安了,而杀布仙童一家的事,长史更是推的一干二净,表示完全不知情,他都不认识布家叔侄,何谈谋害二字!

    要想破了此案,怕又得去问王平安。而且房玄龄和王文度也没时间浪费在甘州,只好带了布家叔侄,赶去肃州。

    半路上,两人见到了各州回撤的兵马,将军们见到房玄龄,免不得在言谈之中,表示出对这次集结行动的不满。王平安立了大功,眼看着就有可能高升,都督们当然不会直接说他的坏话,只说那些突厥人太能吃,分了唐军的粮草,才导致唐军在寒冬里来回赶路,言下之意,王平安经验太少,处理不好突厥人的事宜。

    一直到了肃州,路上尽听到这样的话。

    房玄龄没说什么,只是记在心里,可王文度却来话了,他对房玄龄道:“看来王侯爷没有领军的经验啊,后勤接济方面的事处理得不好。房相爷,要不你看,等咱们追上了王平安,那数万突厥兵的指挥权,不如交给末将,如何?”

第四百四十四章 玉门关守将

    听王文度要抢王平安的兵权,房玄龄道:“你的腿伤好了?”

    王文度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道:“在京里时,这腿疼得要命,本以为这次出京,路上颠簸,腿疾会加重,可不成想这段时间赶路,腿疼却日渐见好,倒也真是怪了!”

    房玄龄道:“可能是富贵病吧,劳累一下就好。嗯,既然如此,那你没有必要对王平安低声下气了,如果我们追上了他,而他对归顺的突厥人控制不利,老夫可以为你取得兵权。”

    王文度大喜,他一路上几乎不怎么和房玄龄说话,可没想到房玄龄在快追上王平安时,竟然承诺可以为他取得兵权,这可是天大的支持!

    王文度连声称谢,他当了一辈子的兵,可直到老了,也没当上大将军,如果能成功得到王平安的兵权,那他升为大将军就有了希望。人生嘛,总要有点目标,士兵的目标就是当将军,而将军的目标,当然就是成为大将军了!

    两人见了肃州刺史和都督,详细问了突厥人的事,可否有人闹事惹麻烦?

    肃州刺史可不清楚房玄龄是来找王平安茬儿,朝堂上的事,他一个地方官,还是边关地方官的人,哪可能清楚,还以为是要论功行赏,赏赐王平安呢,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总是可以的。

    肃州刺史当然要将王平安大夸特夸,说他完全能控制住突厥人,一点意外没有发生。肃州都督却没夸奖什么,但也没说王平安的坏话,只是说相处日短,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不太了解,他什么责任也不肯担。

    和没问一样,房玄龄在肃州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带着王文度赶向玉门关。

    此时的王平安,已然带着大队突厥人,来到了玉门关。

    玉门关并非是大唐的边界,关外仍有广阔的领土属于大唐,但玉门关却是划分中原和西域的一个地点,这种划分会随着大唐国势的增加,而逐渐向西扩展,到了盛唐时代,对于万里西域来讲,玉门关已经算是内地了。

    但初唐时代,玉门关是非常重要的,一出关,刺史或都督的权力会增大,在行政和调动军队方面,会有极大的自主权,甚至可以说类似于蕃王了!

    玉门关守将古蓝田,官阶正三品,职位是大都督,乃是西北边关的最高军事长官,手下两万大军,其中精锐府兵高达八千,南控祁连山,威压吐谷浑,北慑大草原,镇压突厥各部。

    玉门关是长城沿线和幽州地位等同的军事重镇,同时也是大唐在西北最强大的军事武装力量。

    古蓝田早就得到了消息,王平安要带着十余万突厥人迁来,这几日接连派出斥候,每天打探王平安的位置,看看他走到哪里了。

    这一日,斥候回报,王平安离玉门关只有两天的路程了,预计后天便可到达关口,古蓝田叫来所有的将领,商讨该如何安置这些突厥人。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不过是粮草的问题,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明年一开春,天气转暖,这些突厥人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有块草场便成,折柳县不是现成的么!

    武将们都舍不得把粮草分给突厥人,纷纷向古蓝田提建议,让古蓝田和王平安扯皮,如果非要玉门关提供粮草也成,但只能三天一提供,就象现在提供给关外驻扎的突厥部落一样。

    关外驻扎的突厥部落不是别人,正是王平安的弟子阿史那奇钵儿。阿史那奇钵儿打算重振契丁部,不停地收拢突厥游散牧民,前段时间效果不太明显,可两场大雪之后,投奔他的突厥人数量猛增,现已经达到了万人之多。

    不过这一万多的突厥人对玉门关造不成任何的危险,都是些老弱妇孺,要粮草没粮草,要牛羊没有牛羊,赤贫之人,全靠古蓝田养活。而古蓝田只肯每三天提供一次粮草,吊着阿史那奇钵儿,让他的部落既饿不死,却又吃不饱。

    玉门关兵营,一座充满西域风格的,用土砖建成的巨大城堡里,古蓝田端坐在大屋的最里面,上百位将军分列两旁,屋里燃烧着火堆,火堆上烧烤着几只全羊,将军们席地而坐,一边吃肉,一边开会,大呼小叫的。

    一个将军端着酒碗,大声叫道:“大都督,咱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宽绰,供给关外的那帮子突厥废物,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又来了十多万,怎么供给?给了他们,咱们就没的吃啦!”

    另一个将军则叫道:“是啊,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兵,为的啥?不就为了打突厥人嘛,现在反倒要把口粮分给他们,怎么着,不打啦,变成养啦?”

    “我们又不是突厥人的爹,干嘛养他们!”将军们乱七八糟地叫了起来。

    有的更叫道:“还不如一刀两断,把这些突厥人都砍了,倒也省事!”

    古蓝田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条鸡腿,正在大啃。他和别的将军不一样,不是太喜欢吃牛羊肉,而是喜欢吃鸡肉,冬天养鸡,开销不小,因为鸡不吃草,吃的是谷子,要不然长不肥,鸡和人的食物有冲突,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古蓝田有品位,身份特殊。在玉门关这种地方,冬天吃鸡,可是和中原人夏天吃冰镇西瓜,都属于最高级的享受。

    古蓝田咽下一口鸡肉,满嘴油光光地道:“听说这次来的突厥人,和关外那些大不一样,不能全算是废物,俱说突厥兵就有五万之多。”

    将军们却都道:“真正能上战场的,不见得有五万,挑挑捡捡,和咱们辅兵一样的,顶多两万,如果和府兵一样的,最多也就五千人吧,可能这都不到!”

    古蓝田扔掉鸡骨头,擦了把嘴,道:“就算五千人,那也不少了,我有个打算,想从里面挑四千人出来,凑出一营府兵,那咱们就有三营府兵了,可以向朝廷多申报些粮草兵械,大家也能多些油水。”

    将军们笑道:“咱们的油水已经够多,成天吃肉,实在无趣,如果能多吃些青菜,那就好了,哪怕是隔三差五的吃上一顿,那也好过成天吃肉啊!”

    古蓝田笑道:“中原各州县的人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如同天天过年了,你们天天吃肉,却反叫无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一名参军道:“大都督,如果我们要分王平安的士兵,怕他不肯啊!兵权这东西,没有时无所谓,可一旦有了,换谁谁也不肯轻易撒手啊!”

    古蓝田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怎么能让王平安分兵给咱们呢?”

    参军道:“这个简单,还得从粮食上想办法。大都督请想,咱们三天给关外那些突厥人一次粮草,那个阿史那家的小崽子,见着你就象孙子见着爷爷似的,巴结得不行,要是咱们给王平安的粮草,变成一天一给,再时不时地断他的炊,保准他也成了你的孙子,求你都来不及!”

    将军们哈哈大笑,吼道:“那平安汗,岂不就变成了孙子汗!”

    古蓝田摸了摸下巴,道:“前些日子,朝中有位大将军给我送来书信,让我放一个和尚出关,那个和尚曾说他和王平安关系不错,而且还是王平安去求的那位大将军,这才讨得信来。要是逼得王平安太狠,他去向那位大将军告状,我可有些兜不住啊!”

    “哪位大将军替他写的信?”参军问道。

    古蓝田并不回答,一摆手,道:“你们只要知道王平安上面有人就行了,他的兵马并不好分,所以还得想办法啊!”

    参军眼珠转了转,道:“要是他上面有人,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将军们一起看向他,这个参军一向鬼点子多,算是军中的智囊。

    参军向西边指了指,道:“关外那个阿史那家的小崽子,不是他的弟子么,他可有个娘呢,听说姓吴,是中原人,并非突厥娘们儿,大都督要是不嫌弃她是寡妇的话,不如娶了她,到时阿史那家的小崽子便成了你的继子,把他往手心里一捏,还怕王平安不听话么!”

    古蓝田皱起眉头,道:“这个……不过是个弟子而已,不见得能要挟得了王平安吧!”

    参军嗨了声,道:“王平安是中书舍人,必是酸丁无疑,这些文人骚客最重名誉,大都督要是以继父的身份,对阿史那家的小崽子动点粗,那小崽子必会求王平安庇护他,到时王平安抹不开情面,肯定要来求大都督手下留情,那时再提条件,不怕他不答应。”

    将军们拍手大笑,都笑道:“这招够损的,不过当爹的打儿子,天经地义,要是王平安想插手管一管,那他就得出点血了,咱们不要他别的,就要他一营的突厥兵!”

    古蓝田也高兴了,拿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大嚼,笑道:“好,那就这么办,去个人带些礼物,告诉那个吴氏,大爷要讨她做小,明天就成亲……嗯,这鸡屁股真香,油多!”

    那参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道:“这事就交给末将了!”一步三摇地出了屋子,去找阿史那奇钵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 葫芦河

    眼望着前面的雪地,王平安道:“快了,就要到达玉门关了,一出玉门关,就是我的封地了!”

    苏定方跟在他的马后,道:“侯爷,末将以前来过这里,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山了,山路之间有一条大河,名为葫芦河,玉门关便建在河的那边,沿着河有烽火台一百余座。”

    他用马鞭一指南面,道:“现在咱们的位置不太好,往西南方向二十来里是瓜州,而往西北五十来里,便是葫芦河了。咱们今天是去瓜州休整,还是在雪地里过夜,明天接着去玉门关?”

    王平安向南望去,却望不到有城池,冬天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能见度不高,他道:“咱们要去瓜州,怕是那里的刺史又要抱怨,这一路上我尽听抱怨了,不想再听,还是在雪地里对付一宿吧,反正五十来里,明天也就能赶到了。”

    苏定方却道:“五十来里是到葫芦河的距离,并不是到玉门关,玉门关建在山口要隘之处,还有二十来里的路程,而且道路难行,至少得后天才能赶到。”

    王平安哦了声,唐代的玉门关和现代的位置不一样,当然现代的他也不清楚在什么具体位置,但既然是重要关口,那肯定周围地势险要,道路难走,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想了想,他道:“算了,还是在雪地里对付一宿吧,也不急在一时。”

    苏定方便不再说话,传令下去,再赶一段路,今天仍在雪地里扎营。

    突厥人一路走了数千里,要说疲惫,早就疲惫不堪了,可人只要有希望,不管多苦多累,就都能支撑下去,人人均知,过了玉门关,那就是折柳县了,是他们可以休养生息的地方。所以,就算是再累,他们也没人抱怨,不管男女老弱,都在拼命挣扎着往前走。

    雪地里行路艰难,行了大概不到二十里,天色便已转黑,王平安下令扎营,突厥人立起帐篷,寻找树枝干柴,升火煮粥,他们舍不得杀马,而牛羊早就吃光了,每日里只能喝粥,一锅粥里只要加上一小撮的盐,对他们来讲,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突厥人围坐在火堆旁,喝着稀粥,话里言间,都是说着以后的好日子,到了折柳县就一切安生了,等明年平安汗买些牛羊来,给大家放牧,那不用两年功夫,折柳部就会发展起来,大家就不用再忍饥挨饿了,而且在平安汗的封地上,可以放心生活,总不至于有人会来平安汗的封地,赶他们走吧!

    这些日子,大家在临睡前都要说说这个话题,似乎不说说,晚上就没法睡觉一般。

    王平安坐在帐篷里,面前也放着一碗粥,不过里面是加了肉干的,他却没有喝粥,而是查看地图,狄仁杰和苏定方,陪在一边,稀里呼噜地喝着粥。

    放下地图,王平安皱眉道:“从地图上看,沙州离玉门关很近啊,而且我的折柳县封地,就在两地之间,按道理来讲,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强盗吧!”

    狄仁杰放下碗,道:“这个小弟倒是有所了解,在来之前找了些书看,书上说以前折柳县是个好地方,在汉朝时由于处在丝绸之路上,相当的繁华,可就是由于太繁华了,所以一打仗,这里就必定有战斗。”

    王平安嗯了声,道:“看位置,确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又可以打沙州,又可以打玉门关。”

    苏定方将粥喝得精光,咂巴着嘴,道:“前隋时便打个不休,后来到了咱们大唐,高昌王来朝,说要称臣,可一回到高昌,就又和突厥人勾搭,也向突厥称臣,好女岂可嫁二夫,皇上当然不肯,便派兵将高昌给灭了。”

    王平安道:“是你带兵灭的?”

    苏定方忙摇头,道:“那可不是,是侯君集带兵灭的。那时他还威风着呢,要是一直老老实实当他的大将军,岂不公侯万代,谁成想后来竟然谋反。”

    狄仁杰对侯君集的往事不感兴趣,他道:“高昌被灭之后,不少人逃到了折柳县,没吃没喝的,自然就要靠打劫为生,一开始还好,抢了不少的东西,可后来折柳百姓组织起来,将高昌强盗打败了,并且发现了他们的宝藏,尝到了甜头,发现当强盗比种地好,可不就接着干这行了,而且还越干越大,干得全西域的人都怕了他们!”

    王平安摇头道:“不见得,你是从书上看来的,而苏兄是听别人说的,都不见得是事实,有太平日子不过,没人会愿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当强盗的,就算是日子能过得富裕些,也不见得会是全县百姓都当强盗。”

    苏定方笑道:“侯爷,不是说全当,而是那里的百姓,你分不出谁是强盗,谁是良善,而且县令去一个死一个,无法收上税来,军队不停地镇压,结果越镇压,叛乱越大,弄得玉门关和沙州的官员,谁都不愿理会这里了,时间一久,也就成了强盗窝了!”

    狄仁杰道:“大哥不必担心,就算折柳县再乱,咱们也能应付得了,几万突厥兵过去,怎么也能打赢那些强盗。”

    苏定方哼了声,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懂用兵,要是靠人多就能打赢这帮强盗,那玉门关的守兵还少了?沙州兵还少了?不是你想打赢就能打赢的,要赢之前得先打,而打之前你不得找到人吗,你知道那里的人谁是强盗?总不能全都杀了吧!”

    王平安摆手道:“算了,别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不去想它了,到时再说。”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天还没亮,突厥人就都起来,收拾帐篷,他们着急要去折柳,没人再睡得着了。

    王平安也起身,并没有梳洗,过些日子没有条件打理容貌,他已然有些蓬头垢面的模样了,但人却日见精神,而且也渐渐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和在长安时大不相同了。

    两个小丫头简单弄了点吃的,给王平安送来,这些日子,丁丹若和柯莲雾也憔悴不少,都是好多天没有洗澡了,而且身上穿着突厥皮衣,几乎和突厥少女差不多了。

    王平安看着她俩,道:“这段日子辛苦了,等到了封地就好,一切就都安生了。”

    两个小丫头却都说不辛苦,反倒说少爷这些日子才真辛苦呢,王平安没把她俩安慰成,她俩倒把王平安好一通安慰。

    收拾好行李,再次上路,这段路就比较难走了,不是太平坦,大队人马行进,就算是再怎么赶,他们也没在天黑之前赶到,月上枝头之时,才来到葫芦河边。

    葫芦河便是现代的疏勒河,千年历史,曾有改道,所以地理位置和现代不同。玄奘法师西行时,曾到过这条河,言此河下广上狭,涸波甚急,深不可渡。深不可渡之后,他却又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所以说,有时候书上的东西,真是不太可信的,前后矛盾!

    王平安带队到了河边,见河水早就结冻,而河的对岸黑影幢幢,似乎有无数的烽火台,另有长长的边墙,但边墙低矮,想必这里的守卫并不在意守卫城墙,而是擅长野战,是富有攻击力的军队!

    苏定方催马到了跟前,道:“侯爷,是在河的这边扎营,还是过河扎营?”

    王平安看向对岸无数的烽火台,问道:“今晚能过了这道边墙么?我想到墙那边过夜。”

    苏定方摇头道:“怕是不易。咱们这么多人呢,要过这道边墙得走城门,那再快也得半天时间,现在天已经黑了。”

    王平安道:“也是,就算过去也得后半夜了,乱糟糟的不好,而且再扎营的话,没等扎好,天就亮了。”

    他从马上下来,道:“就在这里安营吧,就别过河了。”

    苏定方传令下去,突厥人便依着河边,安营扎寨。苏定方又派人过去,通知边墙上的守兵,让他们的将军过来见王平安。

    不多时,边墙守将过来了,是一名校尉,管着周围十来个烽火台。这校尉给王平安行礼,称他自己为临河十二烽的军官。

    王平安见这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粗糙,手大脚大,很是强壮,但一脸的愁苦,象是谁欠他一大笔钱似的。

    因为明天要从这人的关口过去,王平安怕这临河校尉拖拉,耽误了自己的事,命人给了这临河校尉一袋金瓜子。

    本以为这临河校尉拿了金瓜子,脸上的表情能好看一些,哪知道不拿还好,金瓜子一落袋,这临河校尉脸上的表情更苦了,比欠钱苦多了,很有些如丧考妣的感觉。

    众人陪着王平安,来到河边,看着冰封的河面。王平安道:“这位将军,难不成你有什么心事,为何满脸的忧愁?”

    临河校尉忙道:“王侯爷误会了,末将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并非是心里有什么忧愁。王侯爷你一来,末将心里高兴着呢,您一赏钱,末将不就更高兴了嘛,末将越高兴,脸上的模样就越……这样!”说着,他指着自己的脸,仍旧是愁苦不堪。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是天生就长成这个样子的。他指着河面,道:“这河都冻实诚了,我的人有十来万,过河应该是没危险的,这点你能确定吗?”

    临河校尉呃了声,摇头道:“末将没法确定这件事。王侯爷明鉴,您看这河冻得实诚,其实下面还有水呢。我们在此守卫,有时想吃鱼,便会破冰打鱼,有时一网下去,能捞上来好几十斤呢!”

    他又指着葫芦河一处较窄的地方,道:“前几年有大军路过,记得是两万铁甲骑兵,就从那里过的河,走到半路时,冰面塌了,掉下去好几百士兵,死了八个,这事末将记得很清楚!”

    王平安沉默半晌,回过头冲苏定方他们道:“幸亏没晚上过河,要是冰面真的塌了,想救人都不容易。”

    苏定方笑道:“不会的,侯爷多虑了。骑兵过河,和咱们这些人过河不一样,战马轰轰的踩在冰面上,想不塌都难。可咱们这些人,拖拖拉拉的,人虽然多,但力道却小,只要别一起上冰,应该是问题不大。”

    狄仁杰却道:“小心为上,咱们的人老的老,小的小,真要掉进冰水里,就算救上来,怕也活下去了!”

    王平安嗯了一声,也道:“小心为上!”他拍了拍临河校尉的肩膀,温言道:“明天我们要过这道边墙,到时还得劳你照顾一下,多帮帮忙,我们走的路太远了,拖拉不起。对了,你手下有多少兵丁?”

    临河校尉道:“一个峰火台十一个人,末将管着十二个,我那里因有城门,所以人多些,三十一个。”

    王平安点头道:“守卫边关,辛苦你们了。来人啊,取二百贯来,送到城门那里,算是我送给弟兄们的一点酒钱,天冷了喝点酒,让弟兄们暖暖身子。就劳你代为分派。”最后一句是冲临河校尉说的。

    临河校尉大喜,这位王侯爷出手可真够大方的,赏了金瓜子不算,还有现钱赏。他连声道谢。王平安的侍卫提了二百贯,由临河校尉领着,抬进了烽火台。

    临河校尉和手下士兵,看着满满一筐的,金灿灿的铜钱,嘴都笑合不拢了。临河校尉把事情一说,士兵们先是大喜,随后又埋怨起来,既然那位王侯爷大方到没边儿,就应该把兵丁人数多说些,说成五百,那时赏钱岂不更多。

    听了手下的话,临河校尉也有些后悔,他也没想过王平安竟会如此大方,后悔也来不及了。

    突厥人立好营帐,煮粥吃饭之后,便进帐睡了,只留下往日三成的哨兵。

    前半夜无话,待后半夜时,边墙的城门打开一条小缝,一骑快马飞驰而出,奔上了河面,向突厥人的营地疯狂地跑来!

    马上骑士狠抽战马,嘴里用突厥话大声叫喊,似乎很是焦急。

    距离太远,哨兵们听不清这人叫的什么,一个哨兵奔回营地,另几人则迎了上去!

    一哨兵用突厥话叫道:“喂,你是谁?”

    战马奔得极快,这人已跑到葫芦河的中间,他叫道:“我叫阿史那奇钵儿,要见我恩师,我恩师是王平安!”

第四百四十六章 这个继父不能要

    迎上去的哨兵心想:“阿史那奇钵儿,这是谁啊?不过姓阿史那,那便应该是王族了,还叫王平安为恩师,那……应该是自己人吧!”

    突厥人称呼别人的习惯和中原大不相同,中原人不称长辈的名讳,甚至同辈的也不会直接叫名字,而突厥人除了父亲和母亲之外,就算是称呼汗王,也会直呼姓名的,顶多在名字的后面加个汗字,比如说平安汗!

    所以来人直呼王平安的姓名,并没有不敬的意思,而哨兵们也都是突厥人,同样不在乎,要换了唐兵放哨,又不认识阿史那奇钵儿的,听他叫出王平安的名字来,怕早就把箭射过去了!

    来人飞马过了葫芦河,勒住战马,叫道:“我要见王平安,我要见王平安!”说话声又快又急,语气里还带着哭腔,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似的。

    哨兵拉住他的马头,道:“别慌别慌,有话慢慢说。你是谁,为什么大半夜的要见平安汗?”

    哨兵们见来人是个小孩子,年纪不大,身穿羊皮袄,羊皮袄已有破损,但胯下的战马却是一等一的良驹,想必这小孩子是有些身份的。

    来人正是阿史那奇钵儿,他早就得到了消息,说王平安要来,本来他打算迎接出一百里的,可古蓝田却不允许,不许他进入玉门关内,并且说如果他擅自离开部落,那粮草就不给了,他那么想见王平安,粮草就找王平安解决好了。

    阿史那奇钵儿无法,只好留在关外,等着王平安出关。可王平安没等来,却把古蓝田的参军给等到了!这参军喝得醉醺醺的,一见阿史那奇钵儿,就要给他娘做媒,要给吴氏找个好人家嫁了!

    如果这参军来了,说是给阿史那奇钵儿说门好亲,这个倒是很正常,突厥人早婚,阿史那奇钵儿虽然年纪还小,但既然是一部的汗王,那么早早订下婚事,也还是正常的。

    可这参军说是给阿史那奇钵儿的娘说门好亲,这个就不是好话了,这不是骂人呢嘛!阿史那奇钵儿就算再不怎么样,部落再小,部众再老弱,他也是个汗王啊,汗王的娘要嫁谁,岂是一个小小参军能够提意见的!

    阿史那奇钵儿大怒,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脾气却不见得比别人小,要不是看在有求古蓝田的份上,光凭这参军的几句话,就能拔刀干起来。

    他压着怒气,劝这参军离开,说你喝多了,说了醉话,看在你们家大都督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请你离开,以后也别再来了,免得伤了和气!

    可这参军却笑着说,他就是给古大都督提亲来的,那门好亲的对象不是别人,就是古大都督自己啊!他还说了不少古蓝田的好话,什么生龙活虎,高大威猛,说了一大通!

    为了粮草,阿史那奇钵儿一直忍着,本来以为这参军胡说八道一通之后,就能离开。可这参军越说越高兴,竟然拍着他的肩膀,说他以后有了靠山了,有了个好爹,而且他娘的岁数还不大,古大都督还那么生猛,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能有个弟弟了!

    这话一说,阿史那奇钵儿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再忍耐就成不孝了!谁的娘要是被人这么个说法,谁还能忍?那得多不要脸啊!

    阿史那奇钵儿暴怒,喝令手下将这参军拖了出去,重重地抽了一百马鞭,要不是吴氏及时出来,拦下了抽人的突厥兵,估计这参军就得被活活打死!

    可就算是拦了下来,祸也闯下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古蓝田的参军打不得!

    吴氏命人将参军抬回了玉门关,别看她是个女人,可主意正着呢,知道这事古蓝田不能善罢甘休,极有可能会再派人来,让不定他还会亲来,领着兵来!

    吴氏便对儿子说,关于粮草,古蓝田必会克扣,这是确定无疑的事了,但粮草的事却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王平安一到,总能替他们解决。现在的关键是,古蓝田必会报复,说不定要来抓她,把事情做成,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来玉门关有一段日子了,古蓝田从没提过成亲的事,可却在王平安到来之前提亲,这说明古蓝田肯定是要用她来要挟王平安,具体为了啥还不清楚,但结果肯定是这个。

    所以吴氏当即决定,她得火速离开部落,出去暂避风头,一切等王平安到达再说。阿史那奇钵儿也明白了,他便让一队精锐士兵,陪着母亲,往折柳县方向逃避,而他来应付古蓝田。

    吴氏逃走之后,没过多久,古蓝田便亲自领兵来到,一众将军个个喝得五迷三道,说话都口齿不清了。酒壮人胆,这些将军带兵冲进契丁部,当着部众的面,就把阿史那奇钵儿给抓了出来。

    玉门关的唐兵在营地里一通大搜,发现吴氏逃了,便告知了古蓝田。古蓝田大怒,认为阿史那奇钵儿太不识抬举,本大都督何等身份,而你娘又是个什么货色,竟然“逃婚”,这还了得!

    他当即下令断了契丁部的粮草,又把阿史那奇钵儿给绑到了营地里的旗杆上,亲自抽了几鞭子,为参军报仇,这才收兵回关。

    契丁部的突厥人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古蓝田走了,没有人敢阻拦。阿史那奇钵儿被部众放了下来,立即骑上最好的马,绕过了关口,来到边墙。边墙就没法绕的了,他只能叫门。

    临河校尉刚得了王平安的好处,见来了个突厥人,自称是王平安的弟子,孤身来到,应该是没什么危险,收了他的武器之后,便放他过了边墙,来找王平安。

    这些话阿史那奇钵儿自然没法和哨兵说,只是不停地叫道:“我要见王平安,我要见王平安!”

    哨兵无法,见啥也问不出来,只好带着他去见王平安。

    此时王平安已经被叫醒,他听说有个叫阿史那奇钵儿的突厥人来找自己,心中欢喜。自己这个弟子没白收,得知自己来到,大半夜的就赶来迎接,是个好弟子,当得夸奖。

    穿上衣服,王平安亲自出了帐篷。远远的,见几名突厥兵领着一人来到,这人正是阿史那奇钵儿。

    王平安笑道:“奇钵儿,你怎么大半夜的就跑来了。不用这么急的,为师明天也就到玉门关了,咱们一样可以见面!”

    阿史那奇钵儿从马上跳下,奔了过来,扑到王平安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王平安的大腿,放声大哭。

    王平安拍着他的头顶,笑道:“真是个孩子,师徒见面乃是喜事,你怎么却哭了起来!”

    阿史那奇钵儿抬起头来,哭道:“师父,求你快快救救我娘,有恶人要霸占她。她已经逃走了,你不去救她,她是万万不敢回来的!”

    王平安啊了声,惊讶地道:“有人要霸占你娘?这怎么可能,你好歹也是一部汗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要霸占你……你的娘?”

    狄仁杰他们听到哭声,也跑了出来,听王平安说话,苏定方皱了皱眉头,而狄仁杰嘴快,道:“如是真的,那必是玉门关的将军,除了他们,没人敢这么做!”

    王平安拉起阿史那奇钵儿,道:“可是真的,是玉门关的哪个将军?我去找他理论,要他的上司好好惩戒于他!”

    阿史那奇钵儿擦了把眼泪和鼻涕,道:“就,就是玉门关的大都督,古蓝田,他是个大大的恶人!”

    在场众人同时呆住,不会吧,古蓝田可是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离卫府大将军仅有一步之遥,他哪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要霸占一个突厥汗王的寡母,难不成想女人想疯了?

    可就算想疯了,也不可能真的去霸占啊!堂堂大都督,要什么样的美貌女子要不到,干嘛去要突厥汗王之母?

    王平安呆了半晌,想说什么却没说,拉着阿史那奇钵儿进了帐篷,苏定方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进到帐篷里,王平安拿过手帕,给阿史那奇钵儿擦了把脸,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史那奇钵儿道:“就是今天的事。他突然派了个参军来,喝得大醉,跑来提亲……跑来羞辱于我,我实在忍耐不住……”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帐内静悄悄的,众人一起看向王平安。过了良久,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是为师连累你们了。”

    在长安时,狄仁杰不怎么和阿史那奇钵儿来往,相互之间不怎么说话,可好歹也算是熟人,他道:“奇钵儿小侄子,看来那个古大都督是想捏住你,要挟我大哥啊!他是看上我大哥的突厥兵了,想咬走一块肉。他以前有没有和你提过,分你部众的事?”

    阿史那奇钵儿摇头道:“没有,我的部众以老弱为主,连年轻女子都少,青壮士兵加一块都没有两百人,他想要分,也分不走几个。”

    顿了顿,他又道:“可他总是骂我的部众是废物,是吃货,而且只肯三天供给一次粮草,有时还拖着不给,让我的部众饿上一天两天的。”

    苏定方摇头道:“看来古大都督没想要当你的继父,更不是看上了你娘,而是看上了咱们侯爷啊!”

    狄仁杰道:“不是看上了我大哥,是看上我大哥的兵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房玄龄到了

    王平安坐到毯子上,闭上了眼睛,默不作声。

    帐内众人也都不说话了,事情明摆着的,也没什么好猜测的。阿史那奇钵儿低声抽泣,他年纪小,但却明白事理,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着王平安拿主意。

    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王平安才又睁开眼睛,道:“如果古蓝田是为了增强玉门关的兵力,震慑草原上的敌人,那兵不用他管我要,我也会支援他,反正我还是要回京里的,折柳县的军队,可以分给他一部份,让他指挥。”

    狄仁杰摇头道:“怕不是这么回事儿吧。如果真是为了防御敌人,分大哥你的兵力,那是正常要求,何必要用歪门邪道的办法呢?他还是有其它目地的。”

    苏定方道:“想要造反,自立为王?对了,他有没暗示过,要分走多少兵力?”

    阿史那奇钵儿摇头道:“没有暗示,根本就没提分兵的话题。”

    王平安摸了摸鼻子,道:“我不会在折柳县待太久的,这点他应该知道。那么他要分走我的兵力……把兵力划分到他的名下,和指挥我的军队,不是一样的吗,突厥兵都将为他作战,区别在哪里?”

    苏定方当即道:“那区别可大了,军队属于折柳县,如有战事,他是可以指挥,但按规矩算是借兵,粮草物资要由他出,而且要客兵作战,他要出双份的粮饷。可如果分走军队,那就算是他直属,朝廷是要为他增加粮饷的,而且为使更多的突厥兵归顺,朝廷向来按府兵双倍提供粮饷,以做出榜样,而边关府兵的粮饷同样也是双倍供给的!”

    王平安啊了声,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古蓝田每从我手里得到一个兵,就等于是得到了四个人的粮饷,他可以将军队增加三倍!”

    狄仁杰摇头道:“不,大哥算错了,是四倍。突厥兵应得的粮饷,他根本不会发下来,而是让突厥兵在折柳县放牧,养活自己。换句话说,就是大哥你用封地的物产,替他养军队,而他用得到的粮饷,可以扩充出四倍的军队来。”

    王平安歪着头,道:“那就是我要是给了他五千突厥兵,他不但可以指挥这些军队作战,而且还会用这五千突厥兵的份额,再领到两万士兵的粮饷!他现在有多少兵?”

    阿史那奇钵儿道:“他现在就有两万士兵,不过府兵只有八千,剩下的辅兵,和郡兵一个待遇!”

    帐内众人齐声啊了出来,好啊,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古蓝田要是真娶成了吴氏,要挟王平安分给他兵马,只需五千人,那他的府兵就立即变成了两万八,这还不算分去的那五千突厥兵!

    这吴氏,可真够值钱的啊!

    王平安想了想,道:“那如果我不分给他兵力,而按着五万突厥兵上报朝廷,朝廷岂不是要供给我二十万大军的粮饷了?这似乎不大可能吧!”

    苏定方和狄仁杰同时说道:“当然不可能!”

    狄仁杰抢着说:“突厥兵划给玉门关,那就是大唐府兵了,而大哥直接报上去,那就仍是突厥兵,待遇是不可能一样的!”

    苏定方看了眼狄仁杰,又道:“但朝廷会按着侯爷上报的突厥兵人数,划分草场,事实上你报得越多,户部的官员越高兴,他们恨不得你报一百万呢,他们就可以分给你可供四百万人放牧的草场!”

    王平安摆手道:“不会吧,那岂不是得把草场分到突厥草原去了?”

    苏定方嘿的一声,拍手道:“他们只会把突厥的草场分给你的呀!”

    狄仁杰看向阿史那奇钵儿,问道:“朝廷是答应分给你草场的,对不?分的是哪一块?”

    阿史那奇钵儿低下头,小声道:“是达颜部的草场。”

    此话一出,帐内众人全都明白了,转了一个圈子,又转回了原点,这就是大唐对突厥的即定国策啊,大小相克,以夷制夷!

    有突厥人来归顺,想要好处,可以,大唐朝廷在这方面从来都不小气,你要我就给,你要多少,我翻倍的给你,我翻好几倍的给你!

    要是有归顺的突厥人上报本部落有一万人,那大唐朝廷一定会非常和蔼可亲地,非常为这个部落着想地,分给部落可供四万人游牧的草场,甚至更大,但这块草原却是在突厥境内!

    大唐朝廷是中央帝国,突厥是番邦臣属,从理论上来讲,突厥的草原,就是大唐的领土。那么大唐将某一块草场划给某个部落,这就是合法的。但某个部落要真的想去这块草场上放牧,那就得将原来这块草场上的部落赶走,因为原来的部落没有得到帝国的册封,所以是非法的,就算是由此产生战争,那么某个部落也是正义的一方,会得到帝国在道义上的支持!

    如此一来,大唐朝廷一个兵不派,一个大子儿不花,就能让两个突厥部落互斗,这招百试百灵,鲜卑人入主中原后,就用的这招对付昔日的草原兄弟,而前隋接着用,到了大唐照样这样用!

    王平安一拍大腿,道:“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如把军队分给古蓝田呢!好歹以他的名义,能得到实实在在的粮饷,而我只能得到草场啊!”

    帐内众人一起神色古怪的看向他,就连阿史那奇钵儿也大感惊讶,连哭泣都顾不得了,一脸奇怪地看向王平安!

    兵权,那可是兵权啊,你真舍得放手?要是古蓝田知道你这么爽快,他何苦要逼娶吴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别说他想不到,我们也是想不到的!

    王平安站起身来,道:“奇钵儿,你今晚就赶回去,去见古蓝田,告诉他等明天我到了玉门关,我有事要和他商量。他心里想的什么,我统统都知道,一切好商量,但他不能再难为你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告诉他,要是玉门关兵力不足,我可以支援一部份,一万以下,都可商量,你把这话跟他说!”

    阿史那奇钵儿大喜,可又有些慌张,道:“师父,那岂不是你向他低头了?”

    王平安笑道:“低头?我的头可不那么好低,他在这事上能得到多少好处,我要分七成。如果他要是能把我灌桌子底下去,我就分六成。但是,二一添做五,对半分,他是想都别想,而且士兵只能名义上划归玉门关,跟他直话直说,用不着不好意思!”

    阿史那奇钵儿了声,心想:“还是师父厉害,竟然想出这种高招儿!”他点头答应,小跑出帐,又回玉门关去了。

    狄仁杰笑道:“大哥,这可就不是古蓝田要占你的便宜了,是你占他的了!”

    王平安笑道:“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我退一步,他进一步,粮饷我分大头,可上报就要由他来,以后有了麻烦嘛,他就得掉沟里去了!”

    帐内众人齐声笑道:“就该如此,谁让他先算计咱们的了!”

    众人说了片刻,各自回帐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下令拔营,突厥人分批过河。可毕竟人太多,而边墙那里的门又小,临河校尉虽管着十几个烽火台,但所控城门却只有一座,十余万突厥人顺次出门,所需时间颇多。

    突厥人所带的大车不少,不少老弱是坐在车上的,过河时只好下车,在冰面上走的慢,可人人又都着急,一时之间,过河的情景很是混乱,挤成一团,大呼小叫的!

    王平安没有过河,而是留在最后,正看着突厥人过河,忽然有人来报,后面来了一队人马,说是从长安来的钦差。

    王平安吃了一惊,从长安来的钦差,怎么事先没有人通知自己?他问道:“那钦差是谁,是来向我宣旨的吗?”

    报信的士兵摇头道:“问了,没说,好象不是一个钦差。”

    王平安纵马向后,见远远的行来一队车马,打着大唐的旗号,一辆大车上,站着一位紫袍大员,一只手扶着车棚,另一只手正在冲着自己挥动!

    这紫袍大员笑着叫道:“无病,老夫看你来了!”

    王平安一愣,这不是房玄龄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宰相出京,应该是通知沿途各地方官的,自己虽人在途中,可看房玄龄走的方向,是和自己一致,那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一下自己?

    纵马小跑到了车队前,王平安翻身下马,给房玄龄行礼,笑道:“原来是房大人,多日不见,您老精神倒是不错!”

    房玄龄从马车上跳下来,扶起王平安,笑道:“最近几年,总感到身子骨越发的不如从前,今冬巡边,更是以为是件苦差事。但却不想,走了一路,反倒越来越精神了!”

    王平安笑道:“那下官可要恭喜房大人了。”客气一句之后,他又问道:“不知房大人来到玉门关,所为何事,可是来找下官的?”

    房玄龄摇头道:“老夫是来处理突厥人归降一事的。对了,王文度王将军也来了。来来,老夫介绍你们认识。”

    王文度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腿脚虽仍不方便,但自行站立却是没问题的,而且只要他不走动,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有腿疾的人。

    “王侯爷,你和咱老王可是亲近人,五百年前一家子啊,咱们的先人可是一个炕头儿上睡过觉地!”王文度满脸欢喜地叫了声,双臂张开,看样子是想要拥抱王平安,但脚下却没有动地方。

    王平安咦了声,心想:“他是哪个卫府的将军,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肯定不是左武卫的。”脸上现出笑容,抢上几步,来到王文度的跟前,抱拳道:“王将军,咱们这是头回见面吧?”

    王文度却不管不顾,拉住王平安的手,连连摇动,大声道:“久闻王侯爷的大名啊,只可惜一直无缘见面。天幸皇上他老人家派我巡边,咱们俩在长安没见过,可却在玉门关见着了,你说巧不巧,是不是有缘?”

    王平安心想:“亲热得有些过份了,这种亲热法儿,要么是对我有所求,要么是对我有所忌!”他笑道:“是啊是啊,王将军和下官倒还真是有缘!”

    房玄龄笑道:“你们两个先不要说缘分,都过来吧!”他冲二人招了招手,自己则又爬上了车,眯着眼睛,看向正在过河的突厥人。

    王平安和王文度互相谦让着,来到房玄龄的车边。王文度站在车边,自有仆人过来相扶,将他扶上了马车。王平安见状,问道:“王将军,你的腿不方便?”

    要是放了没到甘州前,王文度遇见了王平安,他肯定会说自己腿有毛病,让王平安给他看看。可自从房玄龄答应帮他夺取王平安的兵权后,他的想法就变了,一点王平安的人情不想欠,要是欠了,哪还好意思抢人家的兵权呀,王文度脸皮虽厚,但也没厚到这个地步!

    王文度摇头道:“没事没事,路上坐车坐得多了,有些麻,过一会儿就好了!”

    王平安哦了声,没再说话,爬上马车,站到房玄龄的身边,向葫芦河那边望去。

    此处离河岸尚有一段距离,站在马车上,正好能望到突厥人过河,而且看的是全景。

    房玄龄看了片刻,道:“无病,突厥人有十余万人之多,控制起来着实不易啊,这段时间可辛苦你了!”

    房玄龄从政日久,可谓老奸巨滑,滑到了远赛泥鳅的地步,他这话里有莫大的陷阱,就等着王平安往里跳呢!

    王平安和别人比,人情世故方面强上不少,可要是和房玄龄相比,和这位大唐的开国宰相玩政治,那他可就差得远了。

    房玄龄一句话,就把王平安扔坑里了!王平安当即点头道:“是啊,这么多人,又都是突厥人,在生活习性上和我中原百姓有很大不同,而且老弱高达一半以上,又缺吃少穿的,这一路上赶路,可真是着实不易。下官很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啊,但为了我大唐的千秋万代,下官一直咬牙挺着,终于将他们带到了玉门关。”

    这番话说的即谦虚,又不忘把自己夸一通,算是很得体,符合官场上的一贯述事作风。只是可惜,房玄龄这回要听的不是一贯作风,而是只从字面上理解!

    房玄龄道:“担子太重了,老夫看得出来,你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你能一直坚持着,这点很好,但处理这件大事,光靠勤勉是不够的,还需要有经验才行啊!”

    他一指河边,道:“你看看,突厥人过河很是混乱,这可不好,容易出危险啊!王将军,你领兵的经验丰富,你说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王文度听房玄龄相问,他马上就道:“是啊,太混乱了,这可不行啊!”

    他看向王平安,用长辈教训小辈的语气,道:“王侯爷,要想领好兵,那就得事先做好计划。十余万的突厥人过河,得先规定出,哪支队伍先过,哪支队伍后过,而且还要撒出斥候去,至少要撒出三十里,侦察敌情,如果一旦有敌人奔袭,得有时间应战啊!你可知道何谓半渡击?”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却不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了。这么多的突厥兵,虽然我划出部属了,但其中却夹杂一半以上的老弱。老弱们过河,你不让突厥兵扶一把?要是你的父母步行艰难,你这做儿子的不去扶一把?至于说撒出斥候,你怎么知道我没撒?还要撒出三十里!玉门关离这儿也才二十来里,我总不能把斥候撒出关去吧,玉门关的守兵是干什么吃的?”

    心中大是不满,但嘴上却没法说出来,王平安只好道:“王将军说得是,是下官事先没有想得周全。”

    他们在这里观望,苏定方和狄仁杰等人也都赶了过来,他们听说有钦差来到,自然要过来看看。上前给房玄龄行了礼,众人便陪在车边。

    狄仁杰听王文度挑刺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两人是来干嘛的?不象是来奖赏我大哥的,倒有种来贬斥的味道!”

    苏定方也看向王文度,心想:“多年前,和他见过几面,那时他的官职还不如我高,现在却是卫府将军了,穿着从三品的官服,一样的人,一样的兵,官运却大大不同啊!”暗地里叹了口气,倒没注意王文度说的话。

    而欧阳利兄弟几个心里则想:“要坏。如是朝廷来赏赐主人的,应该一到即宣旨,可现在不宣旨,却挑起毛病来了,看来事情要不妙啊!”

    果然,王文度紧接着一句话便是:“年轻人,还是经验太少,领个队便要出这么多的差错,如果再让你安置这些突厥人,事宜繁琐,你岂不是要出更大的纰漏。”

    王平安心想:“不对劲啊,听着怎么象是要过河拆桥呢?”他忙试探了一句,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正因为下官有很多事情想不到,所以朝廷才派二位大人来……主持大事,让下官辅助二位!”

    这句话是试探,接下来就要见真章了,要是这两位所谓的钦差摇头,说还是你主持,我们是来监督的,那就一切好办,要是他俩点头……那以后的一切,就都不怎么好办了!

    房玄龄和王文度哪有听不出来的可能,王文度没吱声,看向了房玄龄,而房玄龄心想:“要是褚遂良在此,怕又要取笑我了。可惜,我这次来的目地,就是要压一压王平安,不能让他太得意啊!”

    眼望河边,房玄龄点了点头,道:“不错,安置突厥人事关重大,不能轻忽,事先朝廷并没有料到这些突厥人会意外归顺,而现在既然有了这个结果,当然就要妥善处理了。老夫此次前来,就是要处理这件事的。”

    王平安心里一凉,呀,完,糟!

    苏定方和狄仁杰等人则一起抬头,看向房老宰相,人人心想:“你都多大岁数了,咋能干出这种事呢,你不脸红吗?”

    房玄龄在心里脸红了一下,至于表面上嘛,面皮也有点红,不过那是冻的,不是害臊!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这是皇上和朝中各位大人的意思,本来老夫也是不想来的,但就象无病你刚才说的,为了大唐的千秋万代,就算再苦再累,老夫也得来啊!”

    王平安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道:“辛苦房大人了,您来了就好,下官终于可以卸下这副重担了!”

    王文度舔了舔嘴唇,这个王平安倒还真好说话,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看来传言无误,他还真是个温吞吞的滥好人啊!

    既然王平安不反抗,他也就不用再假装亲热了,指着过河的突厥人道:“房大人,你看看这些人过河成什么样子,都挤成一团了,堵在河道中间,如果冰面突然塌陷,岂不是要糟糕?”

    有些人,被称为乌鸦嘴,原因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坏的话就要变成坏的事!

    他这话刚说完,话音还没落地,就见远处的冰面上,忽然乱了起来,一处冰面塌陷了!

    王平安啊地一声,叫道:“要出大事,快快,快去抢救!欧阳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说着话,他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跳上马背,顾不得和房玄龄打招呼,向出事地点飞奔而去。

    苏定方等人也赶紧跳上马,向那边冲去,而欧阳利等人则施展轻身功夫,抢先向河面上跑了过去!

    房玄龄和王文度互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这可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枕头送过来啊!”

    王文度又想:“好,这兵权我是可以拿到手的,别说王平安不反抗,就算他反抗,我也有理由硬抢了,他确实办事不利啊!”

    房玄龄则又想:“这个王文度,我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这人乌鸦嘴,黑得真够厉害的!”

    吩咐一声,他俩让车夫催动马车,也往河边走去。

    欧阳利第一个冲到河面上,见出事地点并没有围着许多的突厥人,而冰面破裂处,也没人在大呼小叫,一个桌面大小的冰窟窿上,卡着辆大车,车上草袋掉下,两个突厥人正在将驾车的马牵走,而又有几个突厥人正在抢救粮草。

    欧阳利停下脚步,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突厥人一起摇头,他们是游牧民族,年年迁徙,年年要过这种冰河,就算出了危险,也自会应付,不需要别人帮忙的,就算是突厥老弱,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一个突厥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道:“有个冰道子,夹住了车轮,赶得急些,冰面裂开了。没事的,只要别靠近这里,冰面炸不开!”

    欧阳利看了下周围的人,发现没人一身的水,他道:“没人掉进去吧?”

    突厥人一起笑了起来,太小瞧我们了吧,冰面不结实,它要破出大窟窿,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可也不见得我们见窟窿就往下掉啊!

    “没人掉到水里,请大人放心!”突厥人纷纷回答。

    这时,王平安也赶到了,叫道:“有没有人掉下去?”

    见平安汗亲自赶到,突厥人心情大好,很是感激,还是平安汗好啊,这么关心我们,换了以前的汗王,谁能在乎小牧民的生死!

    众人高呼道:“平安汗放心,小人们什么事都没有!”

    王平安嗯了声,道:“没事就好。”他在马上转身,看向后面跟来的房玄龄和王文度,心想:“就算没出事,但这个窟窿却不是假的,我可没法填上了!”

    狄仁杰凑上前来,小声道:“大哥,他们也是来夺兵权的,和那个古蓝田一样。不过,那个从长安来的将军,似乎没有古蓝田的官大,两人争起来,就算房玄龄在一旁帮忙,胜负也是难料啊!”

    他本来对房玄龄是很尊重的,但现在发觉老房头是来拖大哥后腿的,言语中顿时就不尊敬起来,直呼姓名了。

    苏定方也走了过来,道:“这里是那个古蓝田的地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除非房玄龄带了突厥人归属的圣旨来,否则古蓝田硬抢兵权,那个王文度也是没法儿!”

    王平安一旦失势,他也会跟着倒霉,一着急,竟然直呼起两人的姓名来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兄弟,你马上去玉门关,去见古蓝田,就说我愿意交出五万突厥兵的兵权,都给他。如果他吃不掉这么大的一块肉,那就让他先挑走青壮,至于老弱,告诉他,我来养活,用折柳县的物产养活,不用他操半点儿心,好处我也不要了!”

    狄仁杰答应一声,道:“白给他这么大的好处,他肯定起疑心,不如说让他以后好好照顾阿史那奇钵儿,要是契丁部有事,请他务必要帮忙!”

    “好,就这么说!”王平安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去找房玄龄和王文度。

    狄仁杰带了两个侍卫,向玉门关飞驰而去。

    没过多一会儿,房玄龄和王文度上来了。王平安纵马到了车前,下马给房玄龄深施一礼,道:“房大人,王将军。刚才河面上出了事,冰面炸裂,损失了一辆大车。这都是下官事先没有安排好渡河的事宜,才引出的纰漏,下官惭愧!”

    房玄龄心中叹气,其实这王平安人挺不错的,知道进退,还从不顶嘴,比同龄人强上不少。只可惜,风头出的太大了,要是再不压,势必会跋扈起来,以后太子可怎么用他啊,以太子的懦弱性格,这王平安还不得骑到他脖梗子上去!

    房玄龄摆了摆手,道:“不必太过自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以后多和王将军学学吧!”

    王文度心头砰砰狂跳,这就要说到关键地方了,这王平安不会起刺儿吧?

    就听王平安道:“是,下官以后定要多向王将军学习。不如……突厥人出关事宜,就暂由王将军指挥吧,下官在旁辅助。”

第四百四十九章 古蓝田和王文度

    王文度大喜,他虽然已经料到王平安会乖乖地听话,可却没想到会乖成这个样子!这事要是换了别人,再怎么着也得垂死挣扎一番的,至少也要有条件交出兵权,可万不成想,一个冰窟窿,就让这位大名鼎鼎的王侯爷服软了!

    心中欢喜,他离卫府大将军一职,又近了一步。王文度喜滋滋地从车上下来,都没用人扶,直接下车,来到王平安的跟前,一把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王侯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这些突厥人是你收服的啊,理当由你指挥才成,怎么要交给我呢?这不妥,这不妥!”

    王平安心想:“我叫人把你扔冰窟窿里,那就妥了!”他道:“下官资历不够,又无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实需王将军你指点啊!王将军你就不要推辞了,就当帮帮下官吧,咱们的先人,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一个炕头儿上睡过觉呢!”

    王文度哈哈大笑,拍着王平安的肩膀,笑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再推托,就是不顾大局了!好,那我就帮帮你,你也不用谢我,功劳还算你的!”

    “定是要谢的,下官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王平安连声客气。

    房玄龄却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就算是王平安再温吞吞的,遇到这种事儿,也不可能没火气吧,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地交出兵权?权力就如美酒,不喝时不知其中甘美,可一旦喝了,便会欲罢不能啊!这王平安……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啊!

    王平安客气一番之后,再不多说什么,陪在马车之侧,跟着房玄龄和王文度过河。这时突厥人过河已然大半,也没什么好指挥的了,突厥人长年迁徙,难不成连走路都不会么,哪里会需要人教。

    人数虽然众多,可过了中午,大队便也全数越过边墙,并不休整,直接向玉门关方向进发。突厥人这时还不知道王平安交出了权力,现在最高指挥官变成了王文度,平安汗变成文度汗了!

    过了临河十二烽,又行出十余里,玉门关便出现在视线之内,就见关口上旗帜无数,显见是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

    一阵鼓声,城门大开,千余名玉门关唐兵纵马驰出,举着大旗,向突厥大队迎来,领头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大都督古蓝田,而古蓝田身旁还陪着两人,左边的是阿史那奇钵儿,右边的是狄仁杰。

    古蓝田得意非凡,就算他努力装出威严的表情,可仍难掩神色间的喜色,端坐马上,单手持缰,纵马小跑,将官们簇拥在旁。马蹄阵阵,铁甲声声,铿锵声传出一里有余!

    昨晚,古蓝田没有睡好觉,他打了阿史那奇钵儿,回了玉门关后,酒醒了,心里也后悔了!契丁部的突厥人再好欺负,也没这么个欺负法儿的,冲进营里,将人家的汗王一通鞭子,万一阿史那奇钵儿记仇,他都不用造反做乱,只需要将部落拉走,拉到折柳县去,那后果就严重了!

    他没能抓住吴氏,手里没捏到人质,王平安哪可能向他低头,而且他打了阿史那奇钵儿,王平安势必要进行报复,只要一道奏章呈进长安,说他殴打归顺了的突厥汗王,那非得朝野震惊不可,他的大都督也就算当到头儿了!

    想到自己在失掉兵权之后的悲惨命运,古蓝田肠子都要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喝那么多的酒,吃那么多的鸡腿干嘛呀,吃饱了撑的,这下子闯祸了吧!

    可正当他悔恨不己之时,阿史那奇钵儿跑来了,要求见他,他当然要见了,得弥补裂痕啊,得给人家赔理道歉啊!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阿史那奇钵儿竟然偷偷跑去见了王平安,并且带来了王平安的口信儿,只要他不再难为吴氏这对母子,那王平安就答应分他兵马!

    王平安服软了!

    简直是难以相信,王平安竟然是个软趴趴,这么好吓唬,自己连人质都没捏住,王平安就投降了,也太好欺负了吧!古蓝田大喜过望,好生安慰了一番阿史那奇钵儿,拍胸脯保证,以后绝对不难为他,而且也不强娶吴氏了,自己不当他继父了,只当他的哥们儿,小弟你有事,尽管来找大哥,大哥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事儿要是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刚把阿史那奇钵儿拉拢好,王平安又派人来了,派的是他的结义兄弟。这个名叫狄仁杰的小子,更是好说话,传来王平安最新的口信,如果古蓝田能够在王平安走后,好生照顾契丁部,好好帮助阿史那奇钵儿,王平安愿意交出所有的突厥兵,并让他挑选,青壮随便挑,挑剩下的王平安养着,用折柳县的物产养,不让他出一文钱!

    这个王平安太好了,简直就是王大滥好人……不,应该是王大善人才对!

    古蓝田把将军们招来,将事情一说,将军们大哗,有没有搞错,天底下竟然有人好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将军们一起催促古蓝田,既然人家王平安都好到这种程度了,咱们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啊,得赶紧把军队接收过来,不能再劳累王侯爷,累着人家怎么办啊!

    待士兵来报,说王平安领着大队突厥人靠近玉门关了,古蓝田二话没说,立即点起一支精锐部队,里面都是低级军官,出来迎接王平安,一来表示尊敬王侯爷,二来低级军官们可以立即接收突厥兵,先吃掉这支军队再说,免得夜长梦多,王平安再反悔!

    出城之后,远远的便见大队突厥人中间,有数面大旗,表明着军队里指挥官的身份,一面大旗自然是王平安的,可又有两面旗,其中一面是卫府将军的,这面可以忽略,可另一面旗上竟然写着房,旗乃紫底,缠枝绕茎,竟是宰相的认旗!

    姓房的宰相,那不是房玄龄吗?他来干什么?

    古蓝田扭头去问阿史那奇钵儿,这孩子年纪小,容易说实话,而且就算说假话,表情上也会有破绽。阿史那奇钵儿确实挺诚实的,一脸的茫然,绝对做不出伪,他本来就不知道房玄龄来了嘛!

    古蓝田又转头去问狄仁杰,这孩子年纪也不大,也应该是会说实话。他问道:“你来时,可见了房老宰相?”

    狄仁杰同样很茫然,嘴里喃喃地道:“房老宰相……房,房老宰相?”年轻就是好,没学会撒谎呢,他也的确没有撒谎。是啊,他可没说见没见到房玄龄,只是不停地说着房老宰相罢了,这可不能算是撒谎,很诚实的嘛!

    古蓝田心想:“看他俩的样子,都没在撒谎,那这么说房玄龄是突然来到的,他为什么要来,事先怎么一点招呼没打呢,按道理应该事先通知我的啊!”

    来不及想到底为什么,古蓝田打马迎上,他是认得房玄龄的,下马抱拳,笑道:“呀,这不是房老宰相嘛!怪不得今天早上喜鹊在末将的房上叫个不停,原来当真是有喜事。末将参见房相爷!”说着话,作势就要半跪。

    房玄龄忙从车上下来,抢上一步,作势去扶,嘴里道:“古大都督多礼了,老夫和你相识已久,乃是熟人,何必如此多礼呢,倒显得见外了!”

    古蓝田便不下跪,他笑道:“房相爷,你怎么来到玉门关了,末将事先竟半点不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房相爷莫怪!”

    房玄龄笑了笑,道:“此次老夫奉了皇上的圣命,巡视边关,行得匆忙,便没通知沿途各州县,免得大家接来送去的,耽误了公事。”

    他拉过王平安,冲古蓝田笑道:“来来来,老夫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将军便是玉门关古大都督,而这位年轻人,便是长安家喻户晓的王平安,王舍人。”

    古蓝田哦了声,冲王平安拱手道:“原来阁下便是王舍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王舍人年纪轻轻,便收服了十余万的突厥人,立下如此大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王平安忙道:“过奖过奖,古大都督谬赞了。您英雄了得,下官在长安时也常有耳闻,市井间有小儿歌谣,言道军中有一古,蛮夷吓松骨,说的就是您啊!”

    古蓝田嘴巴咧开,很有些惊讶,道:“有吗,京中竟然有歌谣,唱的是我?”他心里却想:“这王平安可真会说话,脑子也灵,竟然随嘴就编出如此响亮的马屁,拍得我舒服之极!”

    房玄龄和正下车的王文度互视一眼,心中都想:“有吗……肯定没有!”

    王文度下了车,笑道:“古大都督,你刚才可说错了一句话,你说王侯爷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这可错了。人家王侯爷,已经封了侯了,封地折柳,就在玉门关外啊!”

    古蓝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说错了说错了,老古我是个粗人,嘴上没把门儿的,王侯爷你可千万别见怪!”

    王平安笑道:“古大都督客气了,这有什么好见怪的呢!”说着话,他转头向苏定方打了个眼色。

    苏定方很配合地说道:“王将军,既然已经到了玉门关,就请您清点一下突厥兵吧,至于以后该怎么办,您还得示下,我们也好照着办理!”

    王文度心中欢喜,他道:“不急不急,等先安顿下来再说。古大都督,这些突厥人的粮草问题,还得请您帮帮忙,支援一些啊,就算我向你借的,日后必还!”

    他是绝对不会让军队去折柳县整编的,而是打算先在这里快速理个头绪出来,然后再把军队带到草原上去,把名份定下来,再向朝廷请功。按着他的估计,他不会带兵太久,顶多半年功夫,朝廷就会招回他,可再回长安时,他的身份就会变了,官职必会向上升一升!

    领不领突厥兵对他来讲,没什么太大趣味,也没心情在草原上喝西北风,他的真正目地是通过安置这些突厥兵,为自己当上卫府大将军铺路,仅此而已!

    古蓝田听着一愣,他不认得王文度,刚才房玄龄没介绍,他也没兴趣问,一个卫府将军罢了,认不认得又能咋地!可听王文度这么一说,他顿时不乐意了,摆手道:“阁下谁?突厥兵的收编事宜,不劳阁下动手,我自行派手下进行就可以了!”

    王文度啊了声,心想:“什么意思,你清点突厥兵,那我干嘛呀?”

    房玄龄皱起眉头,看向王平安,心想:“我就猜到他不会那么乖,怕不是用了一女二夫之计吧?”

    笑了笑,打了个哈哈,房玄龄道:“刚才一忙,竟忘了给古大都督做介绍。这位是王文度王将军,现在左骁卫任职,此次和老夫一同奉了圣旨,出关巡边。你二人都是武将,以后要多亲多近,好好相处。”

    古蓝田霸道惯了,虽然对房玄龄有所顾忌,但对王文度却没什么好顾忌了,他瞪起眼睛,指着王文度,大声道:“我说的话,你可曾听明白?”

    看着古蓝田两只象牛眼一样的大眼珠子,王文度顿时明白了!好啊,这是上了王平安的当了,他肯定事先答应了姓古的,然后又把军队给我,一个闺女嫁了两家汉子!

    王文度转头,对王平安道:“王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王平安啊了声,摇头道:“什么事,王将军你指的是?”

    王文度大怒,果然是糊弄我的,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十余万突厥人随随便便就交了出来,哪有这么大方的人!

    王平安转过脸,不向王文度解释,而是向房玄龄道:“房大人,是这么回事,因为这些突厥人这个冬天,要先在折柳县过冬,粮草什么的就得古大都督帮忙支援了。玉门关乃是西北门户,古大都督兵力防守玉门关是足够了,可要是在兼顾折柳,未免就兵力不足,所以下官答应让古大都督从突厥兵里挑一批去,只挑一批,不是全归他指挥。”

    说罢,他转头对古蓝田道:“古大都督,是这么回事,你我事先派人说好了的,对吧?”

    古蓝田把脖子一梗梗,大声道:“对呀,是这么回事!有什么不妥吗?”他又冲王文度瞪起了眼睛。

    王文度大怒,也大着嗓门,道:“不妥,当然不妥了!”

第四百五十章 折柳大盗

    王文度顿时就急了,这能妥么,要是这都算妥,那不妥得啥样!

    他是不会久领这些突厥兵的,早晚得交出去,但交出去时,交的是兵,还是民,这就大有说法了。交出的是兵,他安置兵马成功,这算是军功,可要是交出的是民,那就只能算是文官处理归顺百姓的日常生活了,苦劳是有的,军功就不见了!

    再说,看古蓝田这个蛮横的样子,傻子都知道,他肯定会把精兵统统挑走,只会给他剩下老弱,极有可能老弱都不给他剩下。老弱当不成府兵,当辅兵还不绰绰有余么!

    古蓝田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珠子都大了,叫道:“怎么个不妥法,你倒说说看。要是说得我不满意,小心军法无情!”

    要不是腿脚不利索,王文度非得蹦起来不可,他叫道:“军法无情?我犯了哪条军法,要你来无情?就算我犯了军法,也轮不到你来咋呼!”

    王平安忙道:“别吵别吵,请听下官一言。”他将两只斗鸡一样的将军分开,道:“古大都督,王将军说的没错,是有些不妥,他是为你着想的!”

    王文度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个王平安到底胆小怕事,不敢得罪我……嗯,应该是不敢得罪房玄龄。关键时刻,他还是得偏向我说话的!

    古蓝田却急了,拉住王平安,道:“王侯爷,王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你的结义兄弟还在这里呢,难不成你要反悔?这我可不依!”

    王平安叹道:“古都督你刚才把话听岔了,王将军确实是替你着想的。你想啊,玉门关这里乃是苦寒之地,粮草要靠关内州县供给,本就不易。而你挑走突厥兵后,不得养活他们啊?要养活他们,就得有粮食,王将军是怕你拿不出粮草来,导致突厥兵哗变。”

    古蓝田哼了声,道:“这个我却是不用他操心的,朝廷对粮饷向有章法,不需要他一个小小的卫府将军,操这份闲心。”

    王文度怒道:“谁要操心了,你……你……我说王侯爷,我可没这个意思,你是不是想岔了啊?”

    房玄龄眉头皱的更紧,他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却发觉今天这事要脱离掌控,王文度怕是极有可能拿不到突厥兵!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王将军,咱们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人,先人们都是在一个炕头儿上睡过觉的,你的意思我最清楚,哪可能想错!”

    他转过脸,又对古蓝田道:“王将军的意思是这样的,你把突厥兵挑走,玉门关的粮草就会不够,所以王将军打算替你分担这些粮草,他可以屯田啊,种出来的粮草,可以分给你一部份,养活那些突厥兵……”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两人同时打断。

    古蓝田大笑着,道:“对,就是这么个说法,看来我确是误解了王将军的意思。王将军以大局为重,做法很是妥当,很好很好!”

    王文度却叫道:“不对,我没有这个意思!”就算腿脚不利索,他也蹦起来了!

    没法再不蹦了,要照王平安的说法,他不就等于替别人做了嫁衣,而且这嫁衣做的还落不下一个好!屯田?开什么玩笑,屯田一次,见到效果,至少得两年时间。干不好就要受到朝廷的斥责,要是干得好了……上面一句话,干得好接着干吧!那他回不回长安了,打算在这苦寒之地,落地生根不成!

    古蓝田这回来劲儿了,他对王文度道:“你没这个意思?王将军,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为大局着想呢?难道你拿了朝廷的俸禄,心里却只想着自己?你这不对啊,你现在这个意思,太不对了!不行,我得写奏章,向朝廷上报这件事,让朝里的大人们评评这个理!”

    王文度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有心辩驳,可急切之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王平安从大局上说这件事,把他使劲往上捧,可捧得越高,摔得越狠,他现在只要不答应,古蓝田就能告他的刁状,而且还告得理直气壮!

    王平安的话肯定不对,里面猫腻儿厚厚一层,可该怎么反驳呢?这就属于技术活儿了。王文度看向房玄龄,向他求助!

    房玄龄原本紧皱着的眉头,却舒展开了。他也是没法反驳王平安的话,因为王平安站到了至高点,用大局唱起高调儿,根据官场上的规矩,对于这种典型的官样文章,没法儿直接反驳,一反驳就出事儿,就会惹火上身,只能顺着来!

    但是,能和官样文章做抗争的,仍旧是官样文章!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敢拿板砖拍我,我就敢拿烧火棍捅你!

    刚才局面不够明白,房玄龄拿捏不到关键,所以他只能皱眉头,但现在局面挑明了,他就知道关键是什么了,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王平安不想交出兵权,所以想把水搅浑,说白了他现在就是搅屎棍,搅和古蓝田和王文度这两堆屎呢,而王文度还想把房玄龄也拉下来,那房玄龄岂不也成了一堆屎!

    堂堂大唐宰相,绝对不能当……绝对不能让王平安搅和!

    房玄龄笑了,他道:“你们哪,真真的都是武夫,粗人也!如此小的事情,何必吵来吵去的呢!”摸着胡子,一脸智者的模样,就差等着两个粗人发问,丞相,有何高见,为何发笑啊?

    这两粗人还真凑趣,竟然一起问道:“房相爷,您有何高见?”

    王平安嘴唇动了动,没吱声,心中却想:“定是臭不可闻的高见!”

    房玄龄笑道:“安置突厥人的事宜很是繁琐,而且突厥兵的防地如何划分,也需上报朝廷,得看朝廷的意思,你们吵些什么呀!”

    他一指王平安,道:“无病,突厥人是你收服的,又带了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们都很听你的话。既然如此,不如暂时由你约束这些人吧,先把他们带到你的封地去,稳定下来,再做计较!”

    古蓝田和王文度顿时没话说了,还吵什么呀,再吵也没用了,突厥兵还是归人家王平安,他俩谁也没份儿!

    王平安心中一乐。怎么样,狗咬狗,一嘴毛吧,再后还是得人出来解决!他忙道:“是。现在看起来,诸多事宜,还没有个头绪,那下官就不自量力,先把这些突厥人带到折柳县了,等安置好他们,再和房大人及二位将军,商讨后续事宜!”

    房玄龄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顿了顿,他又道:“老夫此次前来,主要目地是巡视边关,这玉门关晚些时候再视察不迟,古大都督可再好好准备一下,老夫到时打算检阅一下士兵。现在嘛,便去瓜州看看,王将军你陪老夫一起去吧!”

    王文度心中老大不愿意,心想:“你答应我的事,现在却办不成,还要去瓜州。去那里干什么,要喝西北风,哪里不是喝,干嘛非要跑到那里去!”

    可人家房玄龄是宰相,话除非不说,说了他就得听!悻悻然地答应一声,王文度跟着房玄龄上了马车,两人并不出关,取道去瓜州了!

    行了一段路,王文度实在忍耐不住了,对房玄龄道:“相爷,你莫怪老王人粗,可我实在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你不命令古蓝田老实点儿,更不训斥王平安,反而是咱们走人呢,这不等于向他俩服软求和了吗?”

    房玄龄嘿嘿笑了笑,道:“那老夫请问王将军,你要老夫强压他二人,用何理由?如何压法?他俩要是写起奏章来,告起恶状,那怎么办?反正朝廷是不会责怪老夫的,但王将军你,可就不一定了!”

    王文度想了半晌,感觉好象真没什么好法,王平安满口的大局为重,实难反驳,而且古蓝田和他狼狈为奸,要是真的难为起自己来,自己一个卫府将军,怕是受不了的!

    他哼了声,气道:“这口气实是难以下咽,被王平安这个小兔崽子给耍了,还得罪了古蓝田,这趟边关巡的,巡了一肚子的气。”

    房玄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王将军啊,以你的才智,怕是难以单独抵挡一面啊!你和古蓝田争,就等于是和王平安争,他俩一定会联手对付你。可你现如今和老夫离了玉门关,赶去瓜州,他俩就没法和你争了。你说,那他俩该和谁争?”

    王文度一愣,明白过味儿了,脸上露出笑容,他乐了!

    王平安不肯撒手突厥兵,所以想出个方法来,让自己和古蓝田争兵权,他坐山观虎斗,顺便煽风点火。可现在自己离开了,王平安又答应了古蓝田好处,那古蓝田肯定得管他要啊,王平安还不愿意兑现好处,那怎么办?这不就换他俩互斗,而自己看热闹,等着捡便宜了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来王平安是渔翁,现在却变成王文度是渔翁了!

    王文度一挑大拇指,道:“房相爷,末将佩服,你这招儿真是高啊,怪不得你是宰相,我只是个将军,你就应该是宰相,我就应该给你提鞋!”

    房玄龄笑道:“咱们只需要在瓜州待上几天,等他二人打得头破血流,再去劝架,到时你想要什么,那就能得到什么了!”

    王文度笑成了花朵一般,连连点头称是。

    车队离了玉门关地界,行出数十里,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边上,只要过了这片树林,再走十几里,就能到瓜州了!

    忽然,前面侍从叫道:“老爷,前面有树倒了,横在路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要钱不要命

    洛玄龄和主文度两人迈在车里笑听前面侍从嫌有树。路上。房玄龄打开车窗,向前面望去,问道:“怎么回事,树横在路上了?”

    王文度打开另一扇车窗,也向路上看去。说道:“好大一棵树啊,看样子不象是被风吹倒的!”

    侍从骑马回来,道:“老爷,前面有棵大树被砍倒了,横在路上,把路给堵得严严实实的,过不去了!”

    房玄龄道:“那树能搬开吗?”

    侍从摇头道:“凭小的们,是没法搬开的,那棵树至少要几十人才搬得开。”

    王文度忽道:“不对,这么大的树肯定不是风吹倒的,而且树条浓密。并非是枯树!快,去看看,那树是不是被人砍倒的,砍了有多久!”

    房玄龄啊了声,道:“难道是有拦路打劫的强盗?这里离玉门关和瓜州都不算太远,强盗岂敢如此大胆。竟然在此行劫!”

    王文度嘿了声,道:“越以为不能出事儿的地方,往往出的事儿越多。但愿不是强盗吧!”

    侍从答应一声,又向前奔去。

    可还没奔到大树那儿,就听林中一阵锣响,走出一队壮汉。

    领头一个满脸黄胡子的大汉,操着古怪的口音,道:“不用看了。是网砍倒的,就在你们离此三里路时,爷爷现砍的!”

    这队大汉都穿着羊皮袍子,而且个咋“身高体壮,比之最精锐的突厥兵,也丝毫不差。这些壮汉有的手提开山巨斧,有的提着突厥弯刀,还有的竟然拿着唐兵的制式横刀!

    别看他们服装穿得乱七八糟。蓬叉垢面的,所拿武器也各式各样,但看武器的锋口,却尽是寒光闪闪,不用拿脖子试。也知道锋利无比。显而易见,这帮人就是靠手里的家伙吃饭的!

    房玄龄啊地一声,坐回车里。心想:“糟糕,当真是强盗!”他忽地想了起来,这附近可是有一伙巨盗,连古蓝田都剿灭不了的巨盗,名号响彻西域,那就是折柳大盗!

    王文度关上了车窗小声道:“房相爷,这回丢人可丢大了,咱们俩都是朝廷命官,竟然在这里被强盗给堵上了,末将看这伙人可不好对付啊!”

    房玄龄心里头这个生气啊,地方官都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两个边塞重镇之间,竟有劫道的,劫的还是大唐宰相,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黄胡子大汉将手中巨斧往肩上一扛,道:“车里地,不用商量对策了,再商量也没用。爷爷就是靠干这行吃饭的。你们想啥,爷爷都清楚的很,赶紧下车吧!”

    房玄龄脸色铁青,问道:“如要动硬,现在能否冲杀过去,击退这些强盗?”

    王文度又打开窗子,向前面望了眼,缩回头,道:“估计没法击退。这帮强盗至少有二百来人,而且说不定咱们的后面还有人,堵在退路上!”

    就听那黄胡子大汉又道:“不用数啦。爷爷身后有二百五十人,你们的身后还有二百五十人,加起来一共五百,你们是三十二个人,外面三十个,车里两介”一个叫房玄龄。一个叫王文度!”他这话一说出来,房玄龄和王文度大惊失色,这强盗头子,是怎么知道他俩底细的,既然知道了,还敢拦路?打劫朝中重臣,不要命了吗?

    两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便都明白了。他俩的认旗由侍卫们举着呢。只要强盗注意上了,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王文度道:“房相爷,要坏事儿啊。这帮人见了咱们的旗,还敢下手。这说明他们不怕官兵,有可能是反贼啊!”

    房玄龄处理政卓,下令镇压反贼,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要让他被反贼给劫了,那他就没办法了,手中无兵可使,如何镇压?

    黄胡子大汉又道:“房宰相,王将军,二位不用害怕,爷爷我,在下,就是我呀,没打算把你们两个给砍了,只是想请你们去在下那里做客,欣赏一下大漠风景,没别的意思!你二位要是识相,现在就跟我们走,要是不识相,那现在就自杀。反正从我们这里平安过去,那是不用想了!”

    在车里这么待着,也不是回事儿。眼前的危机,总得解决才行。房玄龄咳嗽一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掸了掸衣袍,他道:“这位好汉,如今太平盛世,做什么不好,为何偏要做贼?不如听老夫一句劝。归顺了朝廷吧,老夫可保你在府军有一位置,你的手下也有好的安排。这样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黄胡子大汉笑道:“行啊,就照你说的办。咱们先去在下那里,烫壶小酒喝,煮点肉片吃,商量下你打算怎么个招安法儿,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房玄龄眉头一皱,心想:“这事看来不能善罢,得派人出去报信才成!”他转头冲侍从领打了个眼色。侍从领脸色一变,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敢问这位好汉,你姓字名谁,如何称呼?老夫房玄龄,车上的是王文度将军,他腿脚不方便,就不下来了。”房玄龄问道。

    黄胡子大汉哈哈大笑,摇头道:“房宰相,你糊涂了。在下既然做了贼,做了这有辱祖宗的勾当小又岂能告诉你姓名,你这话问的,可当真多余了!”

    他将手中巨斧从肩上拿了下来,一指车队,道:“闲言少叙,废话少说。孩子们,将他们拿下,要抓活的。这些人都是肥羊啊!”

    他身后的壮汉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往常他们打劫时,向来是上去就抢,哪会和肥羊们说话,浪费时间!

    壮汉们各挺兵器。嗷嗷叫着,冲向车队!

    房玄龄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冲侍从领一挥手,叫他赶紧逃!

    侍从领会意,并不和强盗们打斗。一夹战马,冲进了树林!

    黄胡子大汉叫道:“那人是去搬救兵的,不要让他走了,抓住他!”十几名大汉怪叫着,冲进树林。追了下去。

    车队旁的侍从挥起兵器,冲上来迎战,他们都是房玄龄和王文度的亲兵侍卫,向来勇武,绝对不可能临阵退缩,别说只有二百来个强盗,就算是前面有二万多的敌军,他们也照样冲去!

    只几个照面,侍从们便砍死砍伤十几”江汉。而他们个人都没有娶而精神百倍,护在牌肯,犬声呼喝战斗!

    黄胡子大汉见状,骂了几声。叫道:“撒网撒网,大家都是斯文人。不需要动刀动枪的!”

    王文度在车里钻了出来,手里提着宝剑,骂道:“你这狗贼,竟说自己是斯文人,到底是谁先动的刀枪,打不过了才说”

    没等他罗嗦完呢,就见十几张大网,一起扔了过来,顿时就把他们给罩住了!

    侍从们很勇猛,杀人是不成问题的,但要被人当鱼抓,那就没辄了,勇不勇猛的,没啥用处!

    也不知壮汉们以前是干啥的。有可能是渔夫出身,撒网的本事极其了得,十几张大网撒开,竟然将侍从们都给罩住了,一个都没跑出去,连战马都一块罩到了网里!

    壮汉们齐声大喊,用力拉扯。将侍从们尽数拉倒,冲了上来,挨个抓住,抹肩头拢二背,全部绑了起来,连房玄龄和王文度也没幸免,哥俩儿一起被绑了咋。四脚朝天!

    房玄龄和王文度大怒,这份侮辱可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有失体统,朝廷重臣的脸面荡然无存,他俩齐声怒喝,命令黄胡子大汉放明白些,要是再不松绑小心日后连招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黄胡子大汉笑道:“招安,招个屁的安。”随即脸色一沉,恶狠狠地道:“当初爷爷的父王被你们大唐招安了,结果呢?国破家亡,你们这些中原人,言而无信,最是可恶!”

    王文度晕头转向,没反应过来,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可房玄龄却叫道:“你是高昌王族?致家的余孽?”

    黄胡子大汉眼睛瞪起,咬牙切齿地道:“余孽?好,骂得好,我让你骂!来人啊,将他们的嘴堵住。免得他们嚼舌自尽,我要让他们尝尝我这余孽的手段!”

    壮汉们扯下两人的衣襟,将他俩的嘴给堵上了,扔进车中。并不停留,黄胡子大汉招呼手下,赶着车队,离开林边,向远处赶去。

    玉门关。

    城门大开,突厥人排着队,从城门穿出,向折柳县进。

    没有象房玄龄预计的那样,王平安和古蓝田根本就没掐架,反而勾肩搭背的,成了好兄弟,两人坐在城楼上,面前摆着张桌子,桌上大碗酒,大块肉,两人你敬我,我敬你的,正吃得不亦乐乎!

    房玄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按着正常情况,他是没料错,王平安派了秋仁杰和古蓝田谈条件,以便诱使古蓝田和王文度狗咬狗。王平安使出一女嫁二夫的招术,他就以一招隔岸观尖反击,等着看王平安和古蓝田互掐。

    可是,王平安在派出秋仁杰之前,不还派出阿史那奇钵儿呢嘛!一套计划不行,咱就用二套计划,套朝廷的粮草呗,反正粮草那东西给谁都是给,干嘛不落到自己的军队上!

    王平安很大方。非要戈分给古蓝田一万精兵不可,古蓝田不好意思。军队太多了他也吃不下,户部要是嫌支出太多,必会扯皮,粮草反而不好到手,他只要王平安划六千人过来,一个半营的兵力,只是名义上划分,并不实领。至于所得粮草。王平安得七成,古蓝田得三成!

    不过,王平安可曾说过,只要是古蓝田能把他灌桌子底下去,就能再多分一成,所以古蓝田干脆摆下酒宴,两个人就坐在城楼上,推杯换盏。看看哥俩儿谁能喝趴下谁!

    这顿酒喝的,从天亮喝到天黑。突厥人都出了关,汇同了阿史那奇钵儿的部众,连夜向折柳县赶呢。他俩都没喝完!

    古蓝田满脸通红,大着舌头。道:“我,我,我说王侯”那个爷啊。你可真能喝啊,我我”我,”哇地一声,他扶着桌子,就开吐了。王平安也是一嘴的酒气,在喝再之前,他吃了点自己以前配的药丸。专门解酒用的,但不是在酒后吃,而是在喝之前吃的,虽称不上千杯不倒。但应付水酒,那是半点问题没有的。但话说回来了,再怎么能多喝,喝完之后,身子难受是肯定的!

    王平安拍着古蓝由的后背,道:“服了吧,服没服,没服接着来!”

    古蓝田呃呃地吐个不停,王平安一拍他,他身子一软,竟然趴到了桌子底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身上沾满了呕吐物,又脏又难闻。

    王平安冲唐兵一摆手,道:“扶你家大都督回去休息,等他酒醒了。告诉他一声,我走了,过两天来看他,什么事儿等那时再商量,不用着急。”

    说着话,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秋仁杰和欧阳兄弟忙上前相扶,扶着他下了城楼,坐车也往折柳县去了。

    折柳县离玉门关并不远,几乎可以说出了玉门关的地界,紧接着就是折柳县的地界。但由于关外地方广阔。所以当晚是赶不到县城的,突厥大队走到半夜,便立下营盘,明天天亮再赶路。

    王平安进了帐篷之后,躺了一会儿。便感难受劲儿上来了,他叫来两个小丫头,扶着他到帐外,哇哇一通猛吐,又喝了点清水,这才再进帐休息

    玉门关城下。

    夜半时分,一人骑着受伤的战马,奔到了城门口,叫道:“开门,我要见古大都督,我是房相爷的侍从,我们老爷出事了!”

    这人便是房玄龄的侍从领,他钻进树林逃命,顺利逃脱后面追来的强盗,但一出树林,却被林外的强盗逼得落荒而逃。

    黄胡子大汉在事前是做好准备的。因树林离瓜州近,所以他在去往瓜州的方向,安排了大量的人手,事实上他说的二百五十后备强盗,不是埋伏在车队来的方向后面,而是埋伏在瓜州方向,虚晃了侍卫领一枪!

    侍卫领要是转身就逃,往来路奔回,那就直接能逃掉,可被黄胡子大汉一吓唬,他以为后面真有堵路的呢。便往瓜州方向逃,虽然也逃了出来,但却弄了一身伤。

    城上唐兵叫道:“你是谁啊?城门网关上,明天早上才能再开,你等等吧!”

    侍卫领叫道:“不,不能等,快让我进城!”说着话,他身子一歪,从马上掉了下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破烂烂的折柳县城

    城墙上的唐兵见状,商量了一下,虽然天黑看不清这人是谁,但估计不会是敌人。领头的校尉命人放下大筐,顺下一名唐兵。

    这唐兵来到城下,跑到侍从首领的跟前,见侍从首领已经晕过去了。他将人扶了起来,翻看衣袋,找出了侍从首领的腰牌。

    唐兵冲上面喊道:“这人是个破虏将军,是咱们自己人,好象真的是房老宰相的家将!”

    上面的校尉嘿了一声,道:“宰相家里七品官,当真不假,一个家将竟然是破虏将军!”

    他手下的唐兵都道:“将军,就算你干到退伍回乡,怕也是干不到破虏将军的,那可是正七品的官阶呢!”

    校尉哼了声,道:“那又能怎么样,现在他还不是得求我么!”把手一挥,让那唐兵将侍从首领放入大筐,拉上城来。

    等将侍从首领救醒,校尉自然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可侍从首领哪肯把这么丢人的事儿说出来,只是说要去见古蓝田,校尉只好派人送他去了都督府。

    事情不巧得很,古蓝田今晚喝多了,醉得怎么叫也叫不醒,而且看他呼噜打得那么响,估计就算要醒,也得明天下午,极有可能得到晚上才能醒过来。

    侍从首领几乎急得吐血,又去找副将,让副将派兵,可他却不肯将事情说清楚,只是要一队精锐士兵,最好全是斥候,让他带着“去见”房老宰相!

    可副将哪敢派兵出去,这侍从首领既无房玄龄的手令,而古蓝田又写不出手令来,让他派兵给侍从首领,他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如果只要有个大官的家丁,跑来说要调兵,然后他就给出了兵去,那边关防守岂不成了儿戏!

    侍从首领实在等不得,见从玉门关调不出兵来,只好向副将借了匹马,又让唐兵将他和马顺出城去,打马去找王平安,王平安应该是会调给他军队的,而且房玄龄被强盗劫持的事,也是可以和王平安说的。

    一路狂奔,到了突厥人的营地。此时一夜折腾,天色已然放亮,突厥人正在收拾帐篷,准备向折柳县城进发。

    侍从首领一路询问,来到了王平安的帐前,见帐篷前一片狼藉,似乎是喝多了吐的。侍从首领大急,有没有搞错,难不成王平安也喝多了,还吐成这个样子。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到了关键时刻,怎么都喝多了!

    侍卫首领硬着头皮,和守在帐外的欧阳兄弟说要见王平安,他是房玄龄的侍从,欧阳兄弟是见过他的,无丝毫怠慢,进帐告知了王平安。

    王平安可比古蓝田强多了,虽然喝多了,有些宿醉,但一听房玄龄的侍从来见,便即起身,叫进了侍从首领。

    侍从首领进了帐后,不敢隐瞒实情,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王平安大吃了一惊,房玄龄和王文度被抓了,而且还是在离瓜州十几里的地方被抓的!这怎么话说的,那些强盗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侍从首领辛苦一夜,此时已然脱力,说完这些话后,便晕倒在帐中。王平安连忙给他看了看,发现是心火旺盛所致,上火上大发了,开了剂药,让两个小丫头煎了,喂这侍从首领服下。

    王平安想了片刻,便派出侯灵,让他去玉门关找古蓝田,证实这件事,当然要低调证实,可不敢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王文度狗屎一堆,用不着管他,可房老宰相的脸面,却是必须要顾及的,能把消息封锁住,就尽力封锁。

    侯灵得令而去,他也是满肚子的惊讶,天底下竟然有敢抓宰相的强盗,要么这强盗疯了,要么……还是疯了!

    王平安又想了半晌,在没有得到古蓝田的回复之前,他做什么都不好使,而且忙中容易出错,还是稍安毋躁,静等回复得比较好!

    命人收拾起帐篷,他带着突厥大队仍旧赶去折柳县城,并不返回玉门关。一路西行,不到半天的功夫,前面便望到了折柳县的城墙!

    折柳县在多年之前,相当地繁华,这里是连接沙州和玉门关的重要关卡,向来商业繁荣,而且周边土地肥沃,县内土地有七成以上是绿州,无论耕种或是放牧,都是上佳之地。

    但也由于这里太富得流油了,所以只要一发生战争,敌军必会攻打这里,隋朝末年乱兵把这里祸害得够呛,而进入大唐后,直到李世民登基之初,突厥人都很强大,长年把这里当成粮仓,无休止的劫掠。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折柳县这里的百姓无法正常生活,总是被人欺侮,而唐军却无法保护他们,结果积年怨恨爆发,通县百姓改行当了强盗,变成了他们欺负别人。而贞观之治的末年,唐兵已然可以保护折柳县时,老百姓却回不了头了,继续当着强盗,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大祸害!

    如果外地人来到西域,问起折柳县有什么特产,那西域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回答说:强盗。这就是折柳县的最大,最多,且最有名的特产!

    王平安骑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前面的突厥人已经停止了前进,靠近城墙后,突厥人都停了下来,抬头向城上观望,有的则回头望向王平安,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从白龙马上站了起来,王平安手搭凉棚,向折柳县城墙望去。

    就见这座县城,着实不小,单看东面这一面城墙,就有三里多地,如果四面城墙一般长,那周长可就近十里了。这面城墙上只有一座城门,极是高大,但却没有城楼,城垛也破破烂烂的。

    顺着城门两侧望去,王平安一咧嘴,好么,有一段城墙竟然没了,露出好大一段距离的窟窿,从这里都能看到城里去。这还不算,整面城墙竟高矮不一,显见是被拆过,而且城砖都被清理走了,绝对不是年久失修,城墙自己倒的!

    城上城下,一个百姓也没有,更无一面旗帜,单看外表,城里是否住着人,都无法断定。

    苏定方和狄仁杰来到王平安的跟前,狄仁杰道:“大哥,这折柳县可不小啊,这要是放在中原,都快赶上一个州的城池了,只不过太破烂了些。”

    苏定方则道:“狄兄弟,你有所不知,关外的地方大,所以城建得也大,不过人倒是不多。因为行商总是带着马队驼队,所以所需地方也大,有的城里还有牧场呢,这折柳县不算大,中等城池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要说破烂,折柳城怕是可以名列第一,连城墙都被拆成这样了,实是骇人听闻。”

    王平安嗯了声,道:“传令下去,让突厥人就地休息,暂不要入城。另选一队精兵来,随我入城查看。”

    苏定方传下令去,突厥人当即下马下车,开始支锅拾柴,打算造饭歇息。一队突厥兵赶了过来,保护着王平安,来到城门口,打算入城察看。

    这时,几名侍卫团的斥候从城里钻了出来,他们没走城门,是用爬城墙的方法,进入城里的。一名斥候奔了过来,叫道:“主人,城里有人,但为数不多,看到我们进去了,都跳上马跑了,是往北边跑的!”

    王平安皱起眉头,问道:“是什么样子的人?”

    斥候答道:“都是壮年男子,骑的都是骏马,估计可能是强盗。我们来不及全城察看,不知里面是否有定居的百姓,不过就算有,怕也超不过千人。”

    王平安摆手让他退下,扬了扬下巴,道:“打开城门,我们进去看看。”

    几十名突厥兵下了战马,跑到城门前,就想要撞门。可就在要撞,还没撞的时候,就见城门一阵晃悠,接紧着轰地一声大响,一扇城门轰然而倒,砸得积雪四溅!

    突厥兵大惊,连忙后退,抽出刀来,惊疑不定地向里面望去,深怕里面埋伏着敌人!

    城门洞的那边,阳光照在积雪上,发出刺眼的光芒,没有一个人。另说敌人,连敌马都没有一匹!

    狄仁杰笑道:“好门,见到大哥来到,竟然主动打开,迎接大哥到来!”

    王平安哼哼两声,很有点儿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折柳县不过是乱而已,但总不至于破烂。越危险重重的地方,城防就应该越强悍,就算没有地方官,那也没关系啊,老百姓结社自保总是会的,而且这里是强盗窝,为防官兵攻打,更应该强盗无数,守卫他们的老巢,却不成想竟然是座空城!

    突厥兵见城门倒了一扇,无不大笑,纷纷收刀上前,打算进去,可又才走到门口,见另一扇城门哗地一声大响,歪到了一边,吱吱嘎嘎声中,慢慢倒在了地上。

    苏定方在后面大叫下令,突厥兵赶紧跑过去,把两扇城门抬到一边,让出门洞,大队突厥兵纵马进城。

    进了城后,王平安失望更甚,城内大道极宽,可道旁的房屋却极破烂,而且很是低矮,在雪地里,有些房子几乎只露出个屋顶,甚至有的房子已然倒塌,显见都是没人居住的。

    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慢慢走着,他看向道路两旁,好半晌,才对同样失望的狄仁杰说道:“怪不得我在长安时,常有人说,我甭想在封地收上一文钱的税来,我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到地头儿,我算是信了。不但我收不上税来,怕还得花一大笔钱,修修我的封地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强盗也有家眷

    别人有了封地,那都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封建社会,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孙耕,这不仅是农民的最高理想,也是贵族们的最高理想!

    有了封地就有了进项,就可以保证子孙后代衣食无忧,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惜,对于王平安来讲,好大一块折柳县的封地,不但不是好买卖,还是一个重大的负担,他得花费无数的金钱,去修缮……城里先别说了,先把城门修好吧!

    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狄仁杰道:“大哥,怕是你有钱也花不出去啊,钱再多也得有人要啊,人呢?这城里也没人啊!”

    王平安回头冲苏定方道:“百姓呢?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苏定方呃了声,道:“来过这里,但当时是在行军打仗,末将的驻地并不是在这座城里,所以……所以只知道个大概,以前具体什么样子的,估计怎么着也比现在强吧!”

    王平安气中烦躁,挥舞马鞭,叫道:“散开,去看看城里有没有百姓居住,带几个过来,我要问话!”

    耶律俊哥儿大叫起来,突厥人立即纵马散开,向城里的大街小巷奔去。

    王平安等人顺着大道,继续往前走,走出好远,这才看到大道的尽头,有一座大院子。严格来讲,这不是一座大院子,而是一座类似城中城的小型城堡!

    这城堡修得相当高大坚固,可却着实气人,别人还好说,王平安一看堡墙,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原来,这座城堡的墙壁竟然是用城砖砌成的!很显然,修这座城堡的人,是把城墙给拆了,用拆下的城砖,修了这座城堡!

    这座城堡肯定不是地方官修的,而是无法无天的强盗修的,否则谁会去拆城墙,修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几名突厥兵跑了过去,下马察看一番,回来叫道:“平安汗,栓马桩下有新鲜的马粪,是昨天的,这里有人居住!”

    王平安怒道:“定是强盗无疑!”

    上百名突厥兵跳下马来,各举兵器,撞开城堡的大门,冲了进去!

    过不多时,有突厥兵跑了出来,报道:“平安汗,里面有很多人,足足两百多个,已经全部赶到院子里了!”

    王平安翻身下马,大步进了城堡,过了一道影墙,就见后面有座大院,院子周围站着突厥兵,而中央则站着两百来个衣着破烂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被抓的这些人,看衣着是普通百姓,可看表情,却是一点都不象了,几乎没有人惊慌,就连小孩子都不哭闹,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平安一些人。

    狄仁杰跟在王平安的身后,看向院子里的人,小声道:“大哥,不对劲儿啊,这地方是胡汉杂居,这么多人里面,怎么着都得有些胡人吧。可大哥你看,这些人里面,大人竟然全都是汉人,一个胡人没有,可小孩子里却有胡人,还有不少是胡汉混血!”他向来细心,观察入微,只看了一圈,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苏定方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忽地停下,不再吱声了,脸上神色不定,不知再想什么。

    这时,欧阳利跑了过来,他刚刚带着兄弟几个,对着整个城堡搜查了一遍。他凑到王平安的耳边,低声说道:“主人,这些人都是强盗的家人。刚才属下看了,整座城堡里连一匹马都没有,而且也没有牛羊,但厨房里的灶头却是热的!”

    王平安哦了声,心里也明白了。强盗见他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便出城逃了,只留下了家属,马匹和食物也都带走了。

    苏定方这时说话了,他道:“这种事情以前定然出现过。如果来的是胡人,那么汉人强盗就会逃走,留下胡人家眷,而官军来了,胡人强盗就会逃走,留下这些汉人家眷。”

    沉默半晌,王平安这才道:“强盗们就不怕我杀了他们的家眷?”话一出口,立时明白,强盗们深知官军的脾气,根本就不怕。

    不说别人,就说身边的苏定方,他当初为啥吃的官司,不就是因为被李靖给牵连了嘛,纵兵大掠,杀害归降之人,乃是朝中大忌,而李靖那样的大人物,都因为这个被拉下马了,何况别的将军?

    在折柳县这个敏感的地区,一来附近的地方官怕受到报复,二来说实话,也犯不着和些老弱一般见识吧,要啥没啥,就有命一条。要了这些老弱的命,那帮强盗就得玩命报复,所以也就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反正再乱也是折柳县乱,跟玉门关和沙州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没有谁会傻得跑到这里来杀人!

    忽然,狄仁杰说道:“没法定罪,这些人无法判定就是强盗,而且就算硬定了罪,他们也只是从犯,朝廷的规矩是不得连坐,只要他们愿意配合官军,不但不能杀,还得善待,以便让强盗们……那个回头是岸!”

    王平安做了个深呼吸,道:“他们会配合吗?”

    狄仁杰看了眼那些默不作声的家眷,道:“肯定会的,不信大哥可以一试!”

    慢慢走到人群前,王平安用温和地语气道:“你们可都是折柳百姓?”

    就象事先排演好似的,王平安刚问完,这二百来人竟然齐刷刷地点头,表示他们都是折柳百姓。

    王平安又问道:“这里经常有强盗出没吧?”

    二百来人又都点头,折柳大盗名头响彻西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平安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在我们来之前,你们可曾看到强盗了?”

    二百来人又再同时点头,看到了,当然看到了,这里就是强盗窝子啊!

    又是点头,不会是我问什么他们都点头吧?根本就不在乎我问的是什么!王平安更加和善地道:“你们看我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这个问题,靠点头或摇头,就不好使了!

    可是,这二百来人竟然又齐刷刷地,把头都点了下去!

    果然,你问啥他们都点头,态度良好,你爱说啥说啥去,我们统统表示赞同!

    点到一半,有人反应过来了,不对啊,这人问的问题不能用点头来回答。少数反应还算快的人,赶紧硬生生地把点头,变成了摇头,可一想又不对,摇头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心慌之下,赶紧又点头,再……不知该怎么晃动脑袋了!

    而一些小孩子却是很坚决,一路把头点了下去,有始有终,绝对不半途而废!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我是个男的,这个你们总不会看不出来吧?”

    又是一个疑问句。结果呢,二百来人里有一大半的人,条件反射似的,竟然又点了下头!

    “真的分不出男女啊?”王平安忍耐不住,又问了一句。

    可能事先排演时,没想到王平安会突然这么个问法,二百来人里,竟然还有少数人没有反应过来,听王平安问完这句,又点了下头!

    王平安所带来的人当中,只要能听懂中原话的,无不哄堂大笑!就这脑袋瓜子,还当强盗呢?不过想想,脑袋瓜子好不好使,对于当强盗来讲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要手底下够狠就成呗!

    王平安摇头道:“好吧,这回可得听好了,不要再点头摇头了。那些强盗刚刚是在这里的,因为外面有新鲜的马粪,而厨房没有食物,灶头却是热的,这说明他们才跑不大会功夫。我现在问你们,他们是朝哪个方向跑的?”

    很明显,这个问题是事先排演过的,而且排演得挺熟。王平安刚问完,这二百来人包括小孩儿在内,一起举起了手,朝北边指去,表示强盗们往那个方向跑的!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狄仁杰,狄仁杰冲他一笑,怎么样,刚才预测的没错吧,他们都会非常地配合的,绝对不起妖娥子,所以甭想定他们的罪!

    王平安回过头,又问道:“你们是强盗的家眷?”

    二百来人刷地把头摇了起来,象王平安表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们事先排演过。

    王平安叹了口气,冲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啊?”

    这老妇低眉顺眼地道:“回大人的话,久闻官军残暴,见人就杀,不论好坏,所以我们都等着大人你下令杀我们呢,说不说话又有何用?”

    口齿伶俐!

    王平安一皱眉,他指了指周围的突厥兵,道:“他们可不是官兵,难道你看不出他们是突厥兵吗?”

    这老妇头都没抬,又道:“回大人的话,久闻突厥兵残暴,见人就杀,不论好坏,而大人你又带了这许多的突厥兵来,想必更坏,所以我们都等着大人你下令杀我们呢,大人这就要杀我们吗?”

    苏定方等人大感惊讶,这些人相当不好对付啊,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他们说的?

    王平安这回可笑不出了,他看了看老妇,又看了看这二百多人。哼了声,他道:“既然你们认准了我要杀你们,那也好,就遂了你们的心愿。左右,将他们推出去,就地斩首!”

    耶律俊哥儿当即把话翻译了过去,突厥兵一拥而上,抓住这二百来人,就要往外推!这下子二百来人可着急了,万没想到这少年大人竟是个不讲理的,或者说不按大唐的规矩办事的!

    这些人当然是强盗的家眷,折柳这里乱七八糟的,而能在这么乱的情况下能活下来,还活得好,当然都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如是官军来了,他们就用对付王平安这套,只要痛骂一番官军残暴,杀人如麻,保准能把官军给吓唬住,到现在为止,还没哪个唐军将领疯癫到敢承认自己杀人如麻,真敢叫人把他们推出去砍了的,反而会温言解释,并且安抚,甚至明知他们是强盗家眷,也得硬着头皮,给他们些粮食,深怕他们出事,赖到自己的头上。

    而他们在这里应付官军,又可以让强盗们趁机逃脱,等官军发现被拖了后腿,再去追也追不上了。

    如来的是胡人军队,这里可并非特指突厥兵,留下来的当然就不会是汉人了,而是另一批胡人家眷,胡人军队可是真的杀人不眨眼的,靠讲仁义道德不好使。但他们也有法儿,那时他们会痛哭,说被汉人强盗掳到这里来,感谢胡人军队来救他们,同样拖住胡人军队,诸如此类。

    可他们万没想到,这位带着突厥兵来的唐军大官,竟然脾气和胡人差不多,什么仁义道德都不讲,翻脸就要杀人!

    这二百来人顿时就乱了,那老妇叫道:“这位大人,你到底是大唐的官,还是突厥人的官?”

    王平安笑道:“我是哪里的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你们不是要求我杀了你们吗,我答应你们的请求,一刀一个,有多少个,就砍多少刀!”

    “我们没有要大人杀我们,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二百多人全都叫了起来,连小孩都发现不妙了,开始哭喊起来。

    苏定方笑道:“这就对了,见了官兵来,当强盗的不慌,那还成什么世界了,没王法了!”

    王平安一摆手,道:“算了,放开他们吧,把他们都带出去,看好别让他们跑了。”想了想,又道:“莫要虐待,该给吃的给吃的,咱们不差这点粮食!”

    他想起来了,房玄龄不是被抓走了嘛,这些强盗的家眷没准和那伙强盗有关系,自己捏住他们,到时也好和强盗谈谈条件,换回房玄龄和王文度。

    突厥兵将这二百来人押了出去,找地方看好。王平安登上城堡的瞭望塔,看向折柳县。

    城中锣声响起,就象地保里长招呼百姓一样,城里竟然用锣声招集百姓,而且还真的招出不少人来。

    出人意料地,这里的百姓倒是不少,竟然足足超过三千多人,都在往城堡前的大广场走来。而先前散开的突厥兵竟然也跟着集中起来,不少人脸上惊恐,队中竟然还有空马,估计是落单的突厥兵被干掉了!

    狄仁杰道:“大哥,这里的民风可真够彪悍的。这些百姓想要干嘛,不会是想跟咱们对着干吧?”

    苏定方却道:“侯爷,你看,侯灵来了,还有那个古蓝田也来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房玄龄被问价

    站在了望塔上,王平安顺着苏定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城外一队兵马奔来,穿过突厥人的大队,往城门口急赶。领路的人正是侯灵,他的后面跟着古蓝田,再后面便是一队玉门关的骑兵了。

    王平安道:“古蓝田竟然亲自来了,看来证实的结果不妙啊,房玄龄和王文度真的被强盗经抓走了!”

    苏定方和狄仁杰脸色都一变,这事儿他们也都听王平安说了,但见王平安没有太怎么“重视”,便以为是个假消息,所以他俩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可现在听王平安这么一说,他俩也有点傻眼了!

    狄仁杰急道:“大哥,房玄龄和王文度他们被抓走,这事可是当真?哎呀,他俩要是在没见到咱们之前被抓走了,那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刚分开不久,就被强盗给抓走了,这就非得你去救他们才行啊,否则朝廷怪罪下来,大哥你这辈子就都在封地待着吧,甭想在回长安了!”

    苏定方嘴唇动了动,没吱声,没敢发表啥意见出来。

    王平安摇头叹气,却又无计可施,他道:“等古蓝田到了,和他商量下吧。我有份去救人,他也有份的,而且事情发生在关里,他的责任更大些。”说完话,他走下了望塔,去接古蓝田。

    穿过突厥大队,古蓝田驰进了折柳县城,奔进城中后,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根本就没问人,便直接跑向城堡,很显然他对折柳县并不陌生,不仅知道城里有个城堡,而且早就知道城堡这里是重点位置。

    他奔到城堡门口时,王平安已经迎出门来。古蓝田还没下马,就气急败坏地叫道:“王侯爷,那事你知道得清楚不?”

    王平安也没说客套话,点头道:“略知一二。”

    古蓝田从马上跳下来,拉住王平安的手,跺着脚道:“咱哥俩一见如故,这回可是真的要一起故了,要是解决不了这件事,朝廷不得把咱俩一起推法场上去啊!”

    王平安看了眼左右,道:“古大都督,稍安毋躁,这事你没和别人说吧?”

    古蓝田一怔,呃了声,脸上现出臭乎乎的表情,道:“哪里保得住密,不得派人去查看事发地点么,早就人尽皆知了!”

    王平安嗨了一声,摇头道:“古大都督,你好快的嘴啊!你没保住这个秘密,就算日后救出他俩来,也不见得会被感谢!”

    古蓝田脸都绿了,身子开始哆嗦起来,道:“这件事太过重大,怎么可以保密?我我……没法保密的啊!”

    王平安将他拉进城堡,两人上了了望塔。将左右打发下去,王平安才道:“古大都督糊涂了。这件事是保不住密的,但也不能由你我说出去啊。要是能把他俩救回来,咱们可以说他俩是深入盗匪巢穴,亲身涉险,咱们配合着,扫平了强盗,除去一害。”

    古蓝田嗯嗯连声,把头点的象鸡啄米一样,道:“对对,就应该这么说,不但他们二人会感谢咱们,朝廷还要给咱们记功,这么说好,就这么说,兄弟还是你脑瓜够用。可,可要是救不回来呢?”

    王平安一脸的看不起,那意思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吗?

    他道:“要是没救回来,那就假装啥也不知道呗,如果上面查的紧,就把事情往瓜州刺史的头上一推,反正也是在他的辖区出的事,他不负责谁负责。如果实在逼得狠了,咱们也有话说,别忘了咱们可是派人去救过他俩的,算是帮过瓜州刺史的忙,只是瓜州刺史糊涂,尽把好事往坏了办,所以才导致救人行动失败。”

    古蓝田哦了声,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反正要是一旦出事,便是刀架到了脖子上,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往瓜州刺史的脑袋上推,难不成咱们还要替他挨刀不成?又不是他的亲戚!”

    可一说完这话,他就差点拿脑袋撞墙,苦着脸道:“苦也,苦也。王侯爷,你咋没早点跟我说呢,现在我都把话说出去了,无法挽回了呀!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哥哥我全都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平安嘿了声,道:“下面的事,可就咋办都不好办了!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去证实的?”

    古蓝田便说起今天他所做的事情来。当侯灵跑回玉门关,要求见他时,他还没睡醒呢,可侯灵却不象侍从首领那样,不能见就赶紧另找办法。侯灵对仆人们说,朝廷来旨意了,要罢免古蓝田的官职,因为古蓝田办事不力,而他是来报信的,要古蓝田提早做准备!

    这么大的事,仆人们哪敢耽搁,赶紧跑进古蓝田的卧室,用冷手巾把古蓝田给激醒,这才见的侯灵。等把事情一说,古蓝田差点没被吓死,宰相被强盗绑了,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头一遭,严重有损国体,非得连累一大群的人不可!

    古蓝田忙不迭地派出精兵斥候,跑到出事的树林里去察看,想弄清禁到底是真是假。这还不是好证实的很么,斥候回报,林边确是发生过战斗,还有血迹呢!

    这还不算,仆人还说起了昨晚侍从首领的事,说那个房老宰相的家将,因叫不醒古蓝田,所以又穿关而过,去找的王平安,确有人来报过信,但是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古蓝田又叫来副将,副将说确实有这么回事!

    什么酒都被吓醒了,古蓝田大撒兵马,四处探风,他自己则领着亲随,跑来见王平安,商量对策。

    说完这些话后,古蓝田就觉得全身发软,竟然慢慢坐到了地上,抱着头,不住地道:“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王侯爷,你快快拿个主意出来啊,要不然真的就全完了!”

    王平安默不作声,望着下面渐渐汇集过来的折柳百姓。这些折柳百姓清一色的破衣烂衫,其中不少人面有菜色,显见日子过得不好。但人群中却夹杂着不少青壮汉子,虽也是穿着破烂衣服,但面色红润,且神色机警,和普通百姓大不一样。

    百姓的周围,则是大批的突厥兵,而突厥兵们却似乎不怎么太靠近这些折柳百姓,只是在远处大声呼喝,挥着刀吓唬!

    王平安稍稍一想,便即明白,突厥兵初来乍到,如果是来抢劫的,那便不用多么客气,可他们却知以后要此居住,便不敢杀伤百姓,而百姓当中混着真正的强盗,强盗们肯定将落单的突厥兵收拾了好几个,导致突厥兵又惊又怕,却不敢动手报复!

    谁都有家眷,突厥兵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有亲人要照顾,而亲人就是他们的软肋!

    好人怕坏人,坏人怕恶人,恶人怕啥?怕不要命的人!

    突厥兵当强盗时,来去如风,不怕折柳大盗报复,可要是在此定居,那他们就害怕报复了,而折柳大盗却成了来去如风的人,他们要是报复起突厥兵来,杀些突厥老弱,突厥兵哪受得了!

    凡事只要一涉及到至亲至爱之人,再硬的汉子,也得软下来,这是人之常情,铁石心肠的硬汉,你把他爹娘或是妻子儿女砍了,看他的心肠还铁呀石呀的不,连不哭都不行!

    王平安手扶石墙,摸着冰冷的砖头,心中盘算。为什么折柳大盗敢把家眷留下来?那是因为他们有恃无恐,知道官军怕报复,所以不敢把他们的家眷怎么样,而且家眷留在这里,却还可以成为内应!

    那么,现在强盗们抓了房玄龄去,怎么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有恃无恐呢?或者,觉得房玄龄他们有点价值,不能杀,但价值却不大,无法做为要挟的筹码呢?怎么能把房玄龄通过谈判的方法弄回来,然后再武力剿匪呢?

    忽听古蓝田道:“我说王侯爷,你倒是出个主意啊,再拿不出主意来,怕房老宰相都被剁成包子馅儿了!”

    王平安低头看向他,道:“倒不见得会当真杀人,杀了对他们没有好处,捏着人质,才好讲条件!”

    顿了顿,他又道:“我有一计,但却有些行险,我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古蓝田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好好,你说,我全都听你的!”

    王平安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古蓝田听罢,目瞪口呆,道:“这,这可是有点狠了。最好通知下瓜州刺史吧,万一出了事,这么大的黑锅,总不能只让咱俩背吧!”

    王平安嗯了声,道:“也对,这场戏,也得由他来唱唱,那才逼真。”

    玉门关往西一百二十里,有座大湖,名为宝石湖,此湖四面环山,只有南边一条路可通往山外。从形状上看,就象一个裂了口子的洗脸盆,而宝石湖便是盆里的水。

    山多洞也多,过了湖,最北面的那片群山,有个山头,名叫陷空山,山中岩洞无数,据说有的深洞直通地底,深不可测!这陷空山地形易守难攻,正是强盗的最佳藏身地点。

    房玄龄和王文度被强盗们押着,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被带到了宝石湖,进入陷空山。黄胡子大汉见顺利将大唐宰相绑了来,而且并无追兵,心中欢喜。

    进了山里的一座巨形岩洞后,命手下将房玄龄和王文度带了上来。

    黄胡子大汉笑道:“房相爷,在下问你,你这身白白净净的肉,值几个钱啊?你说个数出来,在下好给古蓝田那王八蛋写信,你也好早点回去,免得我这里伙食不好,把你养得瘦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宰相和高僧

    有强盗上前,将堵在房玄龄嘴里的布块取了出来,顺带着将王文度的嘴也给解禁了。

    王文度嘴一得自由,立即破口大骂。他被堵了这么久的嘴,难免口干舌燥,吐字不清,可骂人的劲头却十足,呜噜呜噜地连方言都骂出来了。

    黄胡子大汉一摆手,道:“废话这般多,这家伙虽是个卫府将军,但却不见得会值多少钱,把他带下去,吊起来养着!”

    小喽罗答应一声,又把王文度的嘴给堵上了,连拉带扯的带出了大岩洞。

    黄胡子大汉冲房玄龄笑道:“房相爷,你看到了吧,粗人就是粗人,绑了他这么长的时间,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竟然还这么有精神,果然是皮糙肉厚,傻大黑粗的货色!”

    舔了舔嘴唇,他又笑道:“哪如房相爷这样,细皮嫩肉的,挺大岁数的人了,看着还象小孩子一样。”

    房玄龄只感头皮发麻,喉管便劲涌动,费力地弄出点口水来,湿润嘴巴。他道:“这位好汉,老夫虽是宰相,却家无恒产,拿不出多少钱的,就算有些积蓄,千里迢迢的也没法从长安给你送来。你绑了老夫,除了能招来大祸之外,什么好处也得不到的!”

    黄胡子大汉嘿嘿干笑几声,道:“你们大唐人最是小气。前些日子我绑了个和尚,据说是大唐派往天竺的使者,本以为能敲皇帝老子一笔钱财,结果你们竟然一个大子儿都不出,让我白养那个秃驴,花费着实不少。”

    他站起身来,走到房玄龄的跟前,蹲下身子,道:“那个和尚我本来想要……嗯,现在要一万贯了,要是还不给,我就把他蒸着吃了。至于你嘛,房相爷,我看你怎么着也得值个十万贯吧?把你这次的买卖做完了,我就打算改邪归正,立地成佛啦!”

    洞里的小喽罗们齐声大笑,都叫道:“立地成佛,立地成佛啦!”

    房玄龄觉察出这黄胡子大汉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他却并不动怒,至少他没象王文度那样动怒,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唐宰相绝对是好汉,深知这个道理。

    房玄龄问道:“好汉,你是曲智盛的什么人?”高昌王族姓麴,通曲,在唐朝这两个字是同一个姓,曲智盛是高昌末代君主。

    黄胡子大汉脸色一变,直起身子,哼了声,大声道:“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确是姓曲,姓曲名智茂,曲智盛是我异母哥哥!”

    房玄龄听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说也没用,落到这种高昌破落户的手里,能有什么好结果。高昌当初可就是大唐灭的,而且作战计划,就是他本人策化的,房谋杜断,可不是白说的。

    曲智茂将手一挥,道:“想装聋作哑?好,由得你,你终有一日要求我的,让不定过不了今天。小的们,将他也吊起来养着!”

    小喽罗们上前,嘻嘻哈哈地将房玄龄也带了下去。

    出了大岩洞,进入隧道,这陷空山别的没有,山里面全是山洞,不知有多少,而且各个山洞都是相通的。走了好半天,这才来到一处更加巨大的山洞里。

    一进这座山洞里,房玄龄就感阵阵阴风吹来,这股风里有着一种很是古怪的气味,难闻是当然的,但更重要的是会让人感到一种恐惧感!

    小喽罗们将房玄龄放下,笑道:“房相爷,看你的样子,相当地不好养,估计只一天就得叫苦,向我们大王求饶!”

    洞里走来几个小喽罗,笑道:“这么快就送过来啦,我们刚把那个将军啥的吊起来。”

    这几个小喽罗看向房玄龄,又道:“他就是宰相老爷?看起来不象啊,倒象是个教书先生。”

    一个小喽罗道:“嗯,看着象。我小时候,日子过得还顺心呢,家里也能供得起我进私塾,那个教书先生就和他长得差不多,都是留了一脸的胡子,好几绺呢!”

    后面又走来一个小喽罗,看样子是个小头目。这小头目道:“少说废话,赶紧把他放到筐里吧!”

    小喽罗们齐声答应,将房玄龄推到山洞的一侧,这侧洞壁上有一根巨大的粗木,要两个人合抱的那种,粗木被固定在洞壁上,很是牢固,横着支出,伸向山洞的中间!

    房玄龄向粗木的另一头看去,一看之见,心中叫苦。就见这粗木上绑着好几条大绳,每个绳子都吊着一个大筐,其中一个筐里的人他认识!

    还能是谁,就是王文度呗!

    而筐的下面,竟是无底的深渊,一个方圆七八丈的地洞,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而地洞里往上不停地冒着阴风,相当令人恐怖。这些强盗竟然把俘虏放在筐中,吊在地洞之上!

    这种关押俘虏的方法,很有创造性,不但俘虏不敢逃跑,就算是有人来救,都相当地费劲,一个弄不好,被救之人就得掉下这无底黑洞里,尸骨无存!

    小头目对房玄龄道:“房相爷,我听说过你的名头,很了不起。曾经我还是个普通百姓时,别说见到宰相了,就算是见到个衙役,我都得绕着走,免得挡了官老爷的路,挨打挨骂!”

    他一指黑洞,笑道:“这洞名为无底洞,直通地心。到底有多深,没人知道,反正扔下去块石头,你是听不到响儿的。我把你吊在这上面,让风吹吹你,替你败败火。嗯,不用绑着了,给他松绑,宰相老爷要优待!”

    小喽罗们一起笑道:“官老爷的火气就是大,动不动就打人,这无底洞正适合你们这样的人!”

    他们拿来一只大筐,很大很结实的那种,筐上绑着好几条粗绳子,将房玄龄硬塞进大筐里,小喽罗们抬着他,吊到了粗木上,牵动木轮绞盘,将房玄龄顺到了粗木的中间,同时也是无底洞的中心位置!

    房玄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算他见多识广,可这种牢房却是头次听闻,忍不住脸上变色,说不出话来。

    小喽罗们站在洞壁那里,嘻笑着,想看房玄龄告饶,可房玄龄的宰相架子不是一般的大,尽管在筐里有些哆嗦,却半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看了一会儿,颇感无趣,小喽罗们便散了,竟无人留守,也不知为什么。

    房玄龄见小喽罗们都走了,这才打量起山洞来,按道理来讲,这么个山洞本应无任何光亮,可让人奇怪的是,洞壁上竟有点点的亮光出现,虽然光亮微弱,但看清整个山洞,倒是一点问题没有,估计是某种能发光的矿石吧,无法考证。

    旁边还有几个大筐,离他最近的筐里,装的当然就是王文度。王文度歪着脑袋,正在晕着。

    而稍远几个筐内,每个筐里都有人待着,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楚本来面目,只有一个还算是齐整,虽然也是脏得很,但却端端正正地坐在筐中,看样子竟然好象是在打坐。

    房玄龄小声叫道:“王将军,王将军,醒醒,快醒醒!”

    别看王文度在曲智茂面前,精神头十足地破口大骂,可真当他被吊到了无底洞的上面,精神头儿立马儿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更有可能那点精神头儿掉进了无底洞,反正是一点儿也找不到了,他竟然被吓得晕了过去!

    房玄龄叫了好几声,见王文度什么反应没有,只好看向其他人。而其他几个人除了那个打坐的之外,则都默不作声,目光呆滞地看向他。

    此情此景,房玄龄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又不敢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筐里。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打坐的人睁开了眼睛,看向房玄龄和王文度,忽然,这人问道:“施主,你可是房玄龄,房施主?”说的是中原话。

    房玄龄啊地一声,他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认识自己的人。他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人来,就见这人头发并不太长,只有数寸,比普通中原人要短得多,看年纪不到五十,相貌端正,可惜胡子太乱,象是从没修理过,在他的印象当中,似乎不认得这个人。

    “老夫正是房玄龄,敢问阁下是?”房玄龄问道。

    这人双掌合什,高诵佛号,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道:“贫僧玄奘,曾在长安与房施主有过数面之缘,呼呼十余载,房施主却没有多见老啊!”

    房玄龄大吃一惊,道:“玄奘?你就是那个冒充大唐使者,跑到天竺取佛经的那个僧人?”

    他对玄奘的事当然有所了解,但对于一国宰相来说,他并不如何关心唐玄奘个人的问题,考虑事情都是从国家大事上出发的,而且对于一个偷跑出关去的和尚,他要是有兴趣才怪呢,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个和尚罢了!

    房玄龄道:“刚刚那个曲智茂说过他抓了一个和尚,当是老夫就怀疑是你,不过由于自身难保,也无力追究,不想你竟被关到了这里。”

    看着双掌合什的唐玄奘,他又道:“你怎么没有被绑着?”

    唐玄奘道:“因为贫僧没有为难曲施主,所以曲施主也没有为难贫僧。”语气平和,象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房玄龄奇道:“你都被他吊到这里了,还能怎么为难他?”

    唐玄奘又念了声阿弥陀佛,道:“他让贫僧承认他是高昌王,贫僧便承认他是高昌王,他所求者不过是世间的飘渺虚幻之物罢了,贫僧给他,又有何难?”

    房玄龄脸色一沉,道:“岂有此理,高昌早已灭国,何来高昌王一说,何况他只是个强盗罢了,又怎么配自称高昌王!”

    一生气,宰相架子便出来了,竟然斥责起唐玄奘来。

    唐玄奘却道:“高昌王和蝼蚁有何区别,强盗和蝼蚁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世间万物罢了,世间万物,平等存之,何不平等待之?”

    唐朝,或者说整个古代,唐玄奘都是首屈一指的大辩论家。他不是一个人辩倒一个人,而是他一个人,能辩倒一片人。而且这一片人不能用百来记数,而是要用千,还得是好几千!

    唐玄奘在天竺时,与佛门弟子辩论沸法,就能把天竺的佛门弟子都给镇住,都没人敢和他辩论,就厉害到这种地步。

    小说《西游记》里的唐僧,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事实上大错特错,那只是艺术描写罢了。真实的唐玄奘,相当能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口才无与伦比。

    僧人,要想弘扬佛法,要想劝别人皈依佛祖,不会说怎么能行呢?不但要能说,而且必须要非常非常的能说,把别人说得不服不行!

    呃了声,房玄龄心想:“出家人都是特别能说的,我还是不要和他争论什么了。”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逃?”

    唐玄奘却又道:“为何要逃?贫僧和蝼蚁有何区别?贫僧坐在寺院里修行,和坐在这无底洞上修行,有何区别?”

    房玄龄气道:“下面是无底洞,掉下去就没命了!”

    “不过是又一次轮回而已!”唐玄奘道。

    房玄龄心想:“怪不得你不怕呢,想法和我们都不一样啊!”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实和唐玄奘没什么话好说,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被问一大通,那还说个啥劲儿!

    可唐玄奘却不放过他,竟又说道:“房施主,贫僧看你面有戾气,想必是心中有不平之事,可否说来给贫僧听听?贫僧或许可为你解惑。”

    房玄龄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这么喜欢说话的人,他气道:“被强盗抓起来,吊到无底洞上,怎么能平?平从何来?”

    “这无底洞与那华厦豪宅有何区别?”唐玄奘伸开双臂,划了个大圈,道:“就算房施主有再宏伟的华厦,你所占之地,也不过是双臂伸展开这么大罢了……”

    房玄龄嘿嘿笑了两声,道:“这筐可比双臂展开小多了。”

    “不然,不然。房施主所言差矣,且听贫僧给你讲一个典故!”唐玄奘显见是憋得时间太长了,没人听他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房施主,他岂能放过,就要给房玄龄讲经说法起来。

    房玄龄叹了口气,怪不得小喽罗们都不待在洞里呢……这回知道原因了,面对这位大和尚,他们没直接跳进无底洞里,都已经是奇迹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服不行

    无底洞那里,唐玄奘给房玄龄在上课,讲经说法,劝他皈依佛门,而前面的大岩洞里,曲智茂已然开始提笔写信,要古蓝田和王平安交出赎金,赎回房玄龄和王文度。

    根据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原则,曲智茂知道这第一封信肯定不好使,王平安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了解,但古蓝田一定不会答应。就好比他绑了唐玄奘后,管古蓝田要钱,尽管古蓝田承认大和尚是朝廷派往天竺的使者,但朝廷不答应赎人,他也没法给钱。

    可房玄龄的身份不一样,他可是大唐的宰相,长安方面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回去的,不管是出兵硬抢也好,拿钱赎回也好,反正一定会让房玄龄回去的,这就使得曲智茂有了谈判的可能。

    第一封信不好使,但唐军方面必会派人来拖延时间,一边和曲智茂谈判,一边派兵来救房玄龄,接触几次是肯定的。

    曲智茂对于此点,早就想好了,他在这些办事之前,便和草原上的达颜部通了消息,要求达颜部给他做个中间人,干预此事,他不可能直接和唐军谈判,但达颜部可以派人在中间穿针引线。

    达颜部便是吞并阿史那奇钵儿部落的那个草原强权,大唐决定扶持阿史那奇钵儿的契丁部,达颜部早已得到风声,并且开始准备应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曲智茂如果做出暴抽大唐朝廷脸面的事来,达颜部是一定会支持的,和他做个战友。那么曲智茂狠敲大唐一笔竹杠的买卖,成功的可能性就会成倍增长了。

    曲智茂写了好信,叫过两名小喽罗,让他们将书信给玉门关送去,告诉古蓝田准备钱,如要是嫌赎金太多,想要谈判,那也成,不过必须要通过中间人才行。

    两名小喽罗拿了书信,离开陷空山,去了玉门关。

    曲智茂又提笔写了另一封信,是给达颜部汗王的,将已成功抓住大唐宰相的事说明,请求达颜部出面干预,共同对付唐军,事成之后,好处二一添做五,大家平分。

    又招来两名小喽罗,将信送去了草原。

    办完事后,曲智茂亲自向无底洞走去,想看看房玄龄的狼狈模样。出了大岩洞,来到无底洞,见小喽罗们正聚在一堆赌钱,曲智茂怒道:“混帐东西,不好生看管犯人,竟然这里嘻哈,小心把你们都填了无底洞!”

    小头目见他来了,忙颠颠地迎上前来,笑道:“大王,不用担心,他们跑不了的。我们就算不进去,也能知道他们有没有起妖娥子。不信大王你听!”

    小喽罗们笑嘻嘻地,都不说话,山洞里安静了下来。

    本来曲智茂从没注意过这里的事,可小头目这么一说,而山洞里又一静,他顿时怔住,片刻功夫,脸上露出笑意,道:“也是,倒也真不用进去,就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就听无底洞那里传来说话声,说话的正是那个大唐和尚,似乎在将一个什么典故,而其间还夹杂着房玄龄的说话声。

    曲智茂笑着走到大山洞的洞边,侧耳倾听里面的谈话。

    就听唐玄奘说道:“那饿鹰乃是恶禽,可为什么却要割肉给它吃呢?因为,割肉饲鹰可救鸽子一命,乃是大善事,而饿鹰吃了肉便可活命,同样是大善事。割一肉而活两命,方是我佛家的本意。并且,还可以感化饿鹰,使它弃恶行善,此乃普渡众生的本意啊!”

    房玄龄道:“难道割点肉出来,那饿鹰从此后就能改吃素了?”

    唐玄奘哎呀一声,道:“房施主,贫僧为你讲了这半天,你怎么还不懂普渡众生的本意呢?来来来,让贫僧再给你讲个典故,你便会明白了,且说佛果之觉智,谓等觉妙觉证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你不渴吗?”房玄龄问道。

    “如能让房施主大彻大悟,贫僧渴又何妨,请你听贫僧说,菩提……”唐玄奘道。

    “那你饿不饿呢?”房玄龄又问道。

    唐玄奘摇头道:“多谢房施主关心,贫僧不饿。嗯,如果你感到饿了,贫僧可能教你一个方法。好,咱们先说另一个典故,菩提树上有硕果千枚,世人采之可解饥渴,房施主请想,如果你能吃到菩提之果,又岂能再想吃凡世俗物……”

    房玄龄听得头晕脑胀,气道:“那老夫怎么才能吃到呢,这里可是无底洞!”

    “这个容易啊,房施主你闭上眼睛,幻想那无上菩提……”

    还没等他说完,房玄龄便道:“好,老夫把眼睛闭上,幻想菩提树,你也把嘴闭上吧!”

    唐玄奘却道:“房施主想必没有见过菩提树,待贫僧为你解说,勾勒出大致模样,以方便你开始幻想……”

    曲智茂哈哈大笑,走进了山洞,站在粗木旁边,冲大筐里的房玄龄说道:“如何,房相爷可服了吗?”

    原来,是用这么个方法让我服!怪不得他说不用一天我就得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房玄龄道:“曲好汉,能否为老夫换个地方吊着?”

    曲智茂笑道:“想不到房相爷也有诙谐的一面,这无底洞只此一处,陷空山虽大,却再没第二处深洞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在此处吊着吧!”

    他回身对小喽罗们说道:“拿些食物清水来,送给他们。”小喽罗们忙拿了水瓶,还有一些青菜,包了一大包,木杆挑着,放进众人的大筐当中。

    房玄龄接过水瓶,喝了点水,又看了看怀中的青菜,道:“曲好汉,你可真是很大方啊,关外苦寒之地,菜比肉贵,你竟能给老夫吃菜,这可多谢了。”

    曲智茂笑道:“房相爷多吃点,我们这里一日两餐,从不在食物上亏欠你们的。对了,我已经玉门关的古蓝田写了书信,只要他交钱过来,房相爷便可不用吊在这里了。”

    说罢,他冲房玄龄哈哈一笑,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转身出洞离开,小喽罗们也跟着他离开,洞中又恢复了安静。

    可也只安静了片刻功夫,唐玄奘便开始说话了,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便道:“房施主,让贫僧接着给你讲刚才没讲完的典故。”

    房玄龄心想:“你可饶了我吧!”他可不想再听什么典故了,都被人吊到无底洞上了,哪还有心情听了,就算要听,也不能是现在听啊!

    他指了指怀中的青菜,道:“这青菜倒是新鲜,看来这洞中有块宝地,可以在严寒种植蔬菜,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做熟了给咱们送来,却让咱们生着吃!”

    一谈到实际问题,唐玄奘也没法再讲典故了,他叹了口气,道:“吃生菜,会肚子不舒服,方便的次数便要多起来,做那排泄之事。房施主请想,在这大筐之中,无底洞之上,想要方便会有多难!”

    房玄龄啊地一声,这才想起这个很严重的问题,他道:“这个方便……这个,这个可太难了,就算能够方便,可该如何……如何那个擦干净污秽之物呢?”

    唐玄奘一举青菜叶子,道:“不如贫僧给房施主,讲一个关于青菜叶子的典故吧!”

    房玄龄差点和王文度一样,脑袋一歪,直接晕过去!他大声念了声阿弥陀佛,心中不停地祈祷,古蓝田还有王平安,你们快快来救老夫吧!

    听他念佛号,唐玄奘大喜,看来典故说得有效果啊,房施主已经开始要皈依我佛了!心里一高兴,典故讲得更起劲了!

    折柳县城。

    王平安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围过来的折柳百姓,招手叫过耶律俊哥儿,道:“传令下去,让城外调粮食进来,下面的百姓,按人头,每人半斤粮食。还要告诉他们,折柳县乃是我的封地,他们是我的子民,以后生计便由我来照顾,他们可以每天来领米,一天半斤,绝不拖欠,直到明天开春。”

    耶律俊哥儿答应一声,下去传令了。

    大冷的天,古蓝田却一直在擦汗,他道:“王侯爷,你不和属地子民说点儿什么,直接就给粮食,还要给到明年开春?”

    王平安转头冲他道:“说什么?说得再多,有用吗?不如直接发下粮食,一天一发,让他们一直稳稳当当地待在城里,无法四处乱跑,麻烦事也能少些。”

    古蓝田叹气道:“可你有那么多的粮食吗,不会是要我来支援吧?”

    王平安笑道:“古大都督,你可以不支援,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古蓝田忙道:“不不,我支援我支援,全都交给我办,粮食的事不用王侯爷你操半点的心。”

    正说着话,欧阳利跑了上来,道:“主人,咱们派出去找瓜州刺史的人回来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不是刚派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哦,可是半路上碰到了瓜州刺史派来的人?”

    欧阳利道:“是瓜州刺史亲来,已经到了营地之外了,来的人不少,风火急电的,估计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不会这么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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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好医生介绍:
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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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医学博大精深,以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用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依靠辨证论治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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