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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胡人大商贾

    慧德一路追了上来,拉着王平安的袖子,非要请他吃饭不可。

    王平安笑道:“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请?”

    慧德陪着笑脸道:“早餐吃过了,可不是还没吃午餐呢嘛,小神医多留一会儿,等中午时分,贫僧让厨房仔细整治出桌好菜来,再让贫僧尽尽地主之宜!”

    王平安回头看向母亲,杨氏得意洋洋,儿子当真给她长脸,前时儿子辨证赢了成济生,那是在家里,自家人说出去,别人多多少少的认为是在吹牛,可今天却是不同,儿子可是当着宝塔寺主持的面,治好了长安来的和尚,这回她再和亲朋好友说起此事,不会再有人不信了吧!

    杨氏点头道:“既然主持这般热诚,那咱们便再叨扰一顿吧!”

    王平安嘿嘿一笑,道:“既然主持这般热诚,要不干脆派个人去咱们家,把我爹也请来吧,反正请三个也是请,请四个也是请!”

    慧德看出他在开玩笑,笑道:“正是正是,贫僧这便派人去施主家里,请王老爷也来,大家一起吃喝,倒也热闹。”

    几人说说笑笑,离了塔林,又回到前殿。此时的大殿上已有不少香客来到,人来人往,殿内香烟缭绕,说话声此起彼伏。

    王平安和杨氏说说笑笑,想出寺去看看风景,路过大殿之时,忽见殿内站着一名锦衣大汉,面对着佛像大声说着什么,说的是番邦语言,但看表情,却不象是拜佛,更不是向佛祖祈求什么,而是在咒骂!

    大殿里的其它香客都对他怒目而视,有的香客听得懂番邦语言,甚至想撸起袖子,上前对他进行痛殴!

    慧德叹气道:“这个胡商又来了,这几日他天天来闹,当真是不得消停。”

    杨氏奇道:“这是为何,这胡人怎生如此无礼,竟敢在佛祖面前大呼小叫?你是主持,怎么不去管管!”

    慧德脸一红,道:“这个胡商得了种怪病,已经得了十来年了,看了无数的医生,但都治不好,去年他来鄙寺许愿,还捐了一万贯的香油钱……”

    王平安惊讶地道:“一万贯!”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儿,他本以为一千贯就是大手笔了,可没想到有人为了许愿,竟能提前捐出一万贯。看来自己家虽然是个大财主,可和胡商巨贾比起来,财力还是差得极远。

    慧德道:“是啊,本来答应如能病好,他再捐三万贯,可一年过去了,病去没有半点好转,是以他便要我退他的香油钱,可那些钱贫僧都用来修补庙宇了,一时半会的还不上啊!”

    杨氏气道:“岂有此理,礼佛的款项哪有往回要的道理。你看他的样子,一副疯子的表情,侍佛心意不诚,佛祖怎会保祐与他!”

    慧德忙道:“谁说不是呢。”眼睛却瞟向王平安。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说:“看我干嘛,想我出手为你寺里解决这个麻烦?大家头回见面,你求我的次数未免太多了吧!”

    杨氏最看不上不敬佛祖之人,竟出乎意料的没让王平安去给看病,一拉儿子,向寺外走去,眼不见为净,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风景呢!

    突然,那在殿上咆哮的胡人大汉啊地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地一声大响,吓得香客们远远躲开,谁也不去扶他。

    慧德一拍光头,叫道:“坏了坏了,小麻烦到底变成大麻烦了!”快步进殿,扶起那胡人大汉,揉前胸拍后背,心中暗暗叫苦,番子就是番子,寻死也不找个好地方,非要到我的寺里来,这不是给我惹麻烦嘛!

    见胡人大汉不醒,他更是着急,叫道:“王小施主,小神医,你快过来看看吧!”

    王平安无法,只好走进殿来,俯下身子察看胡人大汉,见这大汉三十来岁,棕色卷发,棕色胡子,有点欧洲人的模样。他拍了拍胡人大汉的脸颊,道:“没事儿,是气上冲顶,背过气去了,拿碗凉水浇他脑袋上就好。”

    慧德只是一时着急,并非不懂如何救治,听王平安一提醒,忙命小和尚取来瓢凉水,喷到了胡人大汉的脸上!

    胡人大汉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慧德的光头,顿时从地上蹦起来,忽地打了个嗝,叫道:“你这贼秃,竟然躲着不肯见我……呃,快……呃,快……呃,快快还我……呃呃……”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打嗝,话没说完,打嗝却打得满脸通红,说不下去了。

    慧德退后两步,躲开胡人大汉的唾沫星子,道:“阿依丁施主,你何必来鄙寺大闹,就算佛祖没有保祐你,可礼佛的香油钱也不能往回要啊,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周围的香客纷纷指责这名叫阿依丁的胡人,都说他心不诚,所以佛祖才不保祐他,他还有脸来要香油钱,真真不知羞耻,胡人不懂礼数,可见一斑!

    阿依丁心中愤怒,本想大声辩驳,可是他的嗝却打个不停,越是着急,打得越严重,以至于竟无法说话!

    杨氏在后面看得心烦,道:“儿啊,这人好生无礼,不就是打嗝的毛病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快快给他治好,然后让他滚蛋吧!”

    王平安叹口气,这老娘可真会给自己找活儿干,不干还不行!他走上前,道:“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一边说着,一边去拉阿依丁的手腕,想给他把把脉。

    阿依丁此时神情正是最激动的时候,忽见有人伸手过来,还以为是要打他的,急得一甩手,叫道:“你要干什么……呃……”一个猛嗝打上来,双眼忽然翻白,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砰地又是一声大响!

    慧德叫道:“凉水凉水,再来一瓢!”

    王平安摆摆手,道:“不急,他醒过来情绪激动,反倒不好诊治,我就这么给他号脉吧。”抓起阿依丁的手,三指扣腕,号起脉来。

    这时殿里殿外的香客足有三四十人,见王平安当场号脉,都纷纷过来凑热闹,问这是谁家的少年。

    杨氏见众人焦点放到了儿子身上,当母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停地对香客们说道:“这是我儿子,叫王平安,我是他娘!”

    慧德见王平安出手,心中感激,自然全力为王平安扬名,他口齿伶俐,便把王平安怎么辨赢成济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转述出来,又说了刚才治好师弟惠正的事,说得精彩万分,听得众香客不停地哦哦,以示感叹!

    王平安忽道:“主持,这个阿依丁是不是天天都来闹吧?”

    慧德忙道:“这几日是天天来闹,以前不是。他是商人啊,贩运货物,从胡地到徐州,一年也只能往来一次,所以去年许愿,今年却来闹个不休。”

    王平安嗯了声,站起身,背着手围着阿依丁慢慢转圈。

    香客们看他有模有样的,有的便笑道:“小神医,这胡人得是什么病,为什么打嗝打得晕了过去?瞧他肚子也不鼓啊,不象吃撑了的样子。”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吃撑了打嗝,那就不是病了。”低头看向阿依丁,心里琢磨开了,这条大汉看上去不象是身子弱的样子,而且又相当有钱,那么他应该是看过不少名医,吃过不少汤药,治打嗝其实就是治胃病,别的医生应该开过不少成方,但既然都治不好,那么看来只能用偏方了。

    偏方,也就是单方验方,指药味不多,但对某些病证具有独特疗效的方剂。莫要小看偏方,有时候著名的成方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可偏偏恰恰就能治,而且疗效奇好!

    转了两圈,王平安想起了一剂古怪偏方,招手叫过丁丹若,说了几句话。小姑娘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既想笑,又疑惑,答应一声,匆匆出了大殿,向塔林小跑过去。

    杨氏道:“儿啊,你让丹若干什么去了?”

    王平安笑道:“去给这个阿依丁找药去了!”

第十三章 煎制偏方

    慧德竖起耳朵在旁听着,心里纳闷儿,去找药?塔林方向也没什么药啊,如果有药,我身为寺内主持,岂能不知!他探过头来,问道:“不知那位女施主是去找什么药了?”

    王平安一脸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杨氏这时底气极足,大声道:“我儿用药如神,药方都是千金不换,哪能当众说出,主持就别问了!”

    慧德被她抢白,颇有尴尬之色,忙陪起笑脸道:“对对,贫僧不该问,是贫僧唐突了!”

    周围的香客议论纷纷,在阿依丁的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对着这胡人巨商指指点点,却谁也不肯施救。

    一般情况下,来寺里求神拜佛的,都是有所求而来,不管是求姻缘,还是问前程,甚至象这个胡人巨商一样,是来祈求病好的,都是带着目地来的,如果无欲无求,那谁能求着谁呢,谁又愿意去求谁呢?

    一个微微佝偻着腰的老汉忽然问道:“小公子,你真的会看病?”这老汉衣着敝旧,看样子不象是个有钱人,面色愁苦,好象欠别人钱似的,容貌非常苍老。

    王平安还没说话,杨氏行不乐意了,哼道:“什么叫真的会看病?我儿医术高超,连成神医都甘拜下风,你说我儿会不会看病!”

    老汉哦哦几声,心想:“成神医我倒知道是谁,可平常穷苦人家也请不起他看病啊,我要是请的起名医,何必佝偻着腰呢!”

    就在这时,小姑娘丁丹若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个小手帕包,一回到大殿,便道:“少爷,药……药我取回来了!”小脸跑得痛红,表情奇怪。

    王平安接过手帕,打开看了看,道:“嗯,正是这味药,不过用不了这许多。主持,能否请你切些几片生姜来,我要煎药,给这阿依丁服用。”

    慧德忙道:“好,好,生姜我寺中厨房里有的是,别说几片,就是用几斤都没问题。”叫过小和尚,让他去取生姜。

    王平安看了眼周围的香客,心想:“这么多人围观,如果我这偏方不好使,那丢人可丢大发了。”便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这是祖传秘方,煎制此药时,这个这个……”有点说不下去,这里又不是他家,他总不好出言赶人。只好对慧德道:“主持,能否借一处静室,我要煎药了。”

    慧德忙点头道:“有有,鄙寺之中静室多处,贫僧便带王小施主去,煎药的炉子和器具都是现成的,贫僧让人给你搬过去。”他前头带路,领着王平安向后院走去。

    王平安本意是如果偏方无效,也不必太多人知道,省得他丢了面子,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他避到静室,大家自然也就散了。可不成想,他这一避开,反倒吊起香客们的胃口,大家谁也不肯走了,都等在当地,想看看结果,而且这时还有新的香客来到,先来的一说,后来的也不肯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殿中,人群当中就是那个倒霉的阿依丁,他还晕着呢!

    王平安进了静室,请出慧德,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煎起药来,将丁丹若拿来的药捏了一小撮放进药锅里,加入生姜,然后用武火煮沸,再改用文火,让药锅里保持着一个小滚头,如此煎药。

    慧德被王平安“请”了出来,心想:“这是什么方子,难道真是千金不换?出家人不贪图别人的秘方,但……阿弥陀佛,贫僧是替病人担心,要监督一下他用药是否正确,免得害了那阿依丁的性命,总不能因为他是胡人就要被无视,胡人也是人,众生平等嘛!”

    离了静室,他快步走向塔林,问那些正在做活的木匠,刚才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做过些什么,是否拔走过花花草草?

    木匠们被问的莫名其妙,都说不知,刚才是有个小姑娘来过,但转了一圈就走了,是有蹲到地上过,可这周围也没有花花草草让她拔呀!

    慧德心中不解,到底她拿走的是什么药,问明了刚才她蹲过的地方,仔细观看,却只见到一地的锯末和泥土,别说药材,就连小草都没半棵!

    “那到底是什么药啊?”慧德摸着大光头,满腹疑惑地又回了静室。

    慧德折腾的这么一会功夫,王平安已将药煎好了,滤掉药渣,取碗盛好药汁。煎这味药无需太长时间,只需用十分钟左右,连一刻钟都用不了。

    他见慧德回来,笑道:“主持来得正好。走,咱们给阿依丁灌药去!”端着药碗出了静室。

    慧德不死心,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低头去看王平安倒在地上的药渣,想研究一下是什么渣滓。可药渣碎乎乎的一小撮,也看不出是什么,他只手捏一小点儿,不管脏不脏的,直接放进嘴里,抿了抿,心想:“这什么味儿,尝不出来是啥药啊!”

    王平安在外叫他:“主持,咱们快步吧!”

    “来了,来了!”慧德连声答应,也出了静室,和王平安一起去前面。

    到了前殿,王平安心想:“好家伙,赶集吗?”就见大殿里里外外,站了足足有二百来人,全是来寺里进香的香客,竟是谁也没走。

    杨氏见他回来,道:“儿啊,那药可煎好了?”刚才她在人群里把儿子的光辉事迹又说了一遍,这份得意劲就甭提了。有个好儿子,当娘的就是骄傲。

    王平安道:“煎好了,这碗就是!”

    有的香客叫道:“凉水凉水,快点把这番邦蛮子弄醒,给他吃药!”

    另有香客却道:“用得着什么凉水,咱们不是有脚嘛!”说去砰砰两脚,想踹醒阿依丁。可阿依丁却没醒过来,可能是刚才打嗝打得太猛烈了,所以晕得很实诚,绝对不是假装的。

    王平安道:“不用弄醒他,用鼻饲法即可。主持,你这里有没有软一点细一点的管子?”

    慧德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要管子做什么?”

    王平安心想:“没有管子那就没法用鼻饲法了。”他冲阿依丁一努嘴,道:“那还是踹醒他算了!”

    话音刚落,七八只大脚便一起伸了过去,阿依丁啊地痛呼起来,睁开眼睛,叫道:“谁……呃……踢我……呃呃!”仍旧打嗝不止。

    王平安蹲下身子,扶起阿依丁,道:“这里有碗汤药,你把它喝了吧,看看效果,我估计应该能治好你的胃病。”

    阿依丁奇道:“咦……呃……你怎知道我……呃,是胃有病?”

    王平安道:“我并不知道,是佛祖告诉我的,这碗药也是佛祖赐下,你把它喝了吧,如果不灵,你再破口大骂不迟。你看,主持不就站在你旁边呢嘛!”

    慧德脸一垮,治不好就要骂我啊,早知这样我躲远点了。

    阿依丁将信将疑,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围观人无数,心想:“这么多人在场,应该不是毒药吧?嗯,我和这小公子无冤无仇,他也犯不着害我!”接过药碗,三口并做两口,将药喝了,喝完后,长长地打了一个嗝儿!

    王平安站起身,道:“你去旁边坐一会儿,长吸气慢吐气,过半个时辰,如果不再打嗝,说明这药就是有效的,如果还是打嗝,那那……主持,你来照顾一下他!”

    慧德苦着脸答应一声,心想:“王小施主啊,你怎么总记着我啊!”

    王平安拉过母亲,挎着她的手臂,道:“母亲,咱们出去看看风景。”带着丁丹若,出寺看景去了。

    香客们却是谁也不肯离去,都看着阿依丁,把阿依丁看得头皮发麻,他挤出人群,找了个树根儿下坐好,按着王平安说的方法,吐气吸气。

第十四章 偏方效果也很妙

    王平安三人在寺后林中散步,林中空气清新,小鸟鸣唱,倒是个好去处,而且还立有几处石碑,纪念当初高僧在此救助百姓的事,走走停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杨氏对于风景兴趣不是很大,反倒追问王平安,他给阿依丁开的是什么药方,塔林中也有药吗,她刚才路过塔林时,只是见过不少木匠在干活,却没留意有什么药草生长。

    王平安笑着将那味药说了,丁丹若在旁笑个不停,杨氏也忍不住莞尔,道:“儿啊,那也是药?真是从未听说过,能好使吗?”

    王平安沉吟片刻,这才道:“这是个偏方,书上有过记载,但是否真的有效,还有待验证。不过就算是治不好病,但也没有副作用,不会吃坏人的!”

    杨氏不懂什么叫副作用,但听吃不坏人,也就放心了。其实就算吃坏人也没关系,那阿依丁是胡人,并非大唐子民,即使吃坏了肚子,想要告官,官府也不会受理,只能自认倒霉!

    丁丹若扶着杨氏,忽地笑了,小声道:“万一这偏方不好使,那主持和尚可要头疼了,阿依丁非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

    三人幻想了下大和尚光头湿淋淋的样子,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待他们再回到寺中时,天色已然近午。他们一进寺,这下可了不得了,那些香客们一拥而上,纷纷叫道:“小神医,小神医,我身体不适,拜托你给我开个方子,治治我的病痛!”呼呼啦啦,竟一口气拥过来三十四人!

    他们出寺时,这些香客们可没这么热情,不但不够热情,一些人还对杨氏吹嘘王平安的光荣事迹不以为然,认为是吹牛皮。可现在轰地围来一大堆的人,那显见是信了杨氏所说,而且还证明那偏方是有效的,否则阿依丁病不好,这些人又怎会变了态度!

    众人吵吵闹闹声中,阿依丁跑了过来,挤进人群,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双手抚胸,弯腰鞠躬,向王平安行了个胡礼。他直起身子,满脸喜容地道:“小神医,多谢你给我开了汤药,我服药之后,照你所说的方法呼吸,竟再也没打过一个嗝,而且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这病似乎是好了!”

    杨氏得意地道:“我儿出手,自然是药到病除,我刚才说过,你们还不信,这回可是知道厉害了吧!”儿子又给她长了脸,老太太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数不尽的得意。

    阿依丁和香客们一起摇头,都说哪有不信,他们从头到尾,都非常相信小神医的医术,简直相信的不能再相信了!

    慧德大和尚在人群外高声叫道:“各位施主,大伙儿都散一散,请小神医进殿说话!”

    对对对,怎能让小神医站在院子里,这可是大大的不敬。香客们簇拥着王平安,一起进了大殿。慧德亲自拿来蒲团,请王平安和杨氏坐下,又让小和尚搬来小桌,奉上香茶。

    阿依丁紧靠着王平安坐下,毕恭毕敬地道:“小神医,敢问你是用什么药物治好我的病的?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看过不少名医,吃了无数汤药,可这病却是断断续续,好一阵坏一阵,反复发做,就算是好的时候,肚子也没刚才服药后那般舒服。不知小神医用的是什么药特,能否告知一二?”

    一殿的香客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地听着,他们也很想知道王平安用的是什么药物,竟能迅速地治好阿依丁多年的痼疾。

    王平安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长长地嗯了声,忽向慧德笑道:“主持,这茶不错啊,是从哪里买来的?”

    殿中一片噗哧声,香客们们憋了半天气,等着听秘方,可王平安却来了这么一句,他们能不喷嘛!

    慧德修养还算好,并没有把泄气表现得太明显,实际上他也特别想知道,那味在寺中塔林里找到的药特,到底是什么。他陪着笑脸,道:“王小施主喝着这茶还算可口?这茶是从长安托人买来的,专门招待贵客。既然王小施主喜欢,离走之时那就请多带些回家,给王老爷也尝尝,算是鄙寺的一点心意!”

    “那便多谢主持了!”王平安放下茶杯,对阿依丁道:“想必你刚才已经去塔林看过了吧,想查查我在那里取了味什么药,结果没找到,我没说错吧?”

    阿依丁脸上一红,点头称是。其实不光是他去过,不少好事的香客也去过,可众人无一不是空手而回,他们在塔林里没有看到任何一味药物,甚至连疑似药物的花花草草都没有。

    王平安微微一笑,道:“要说全治好你的多年痼疾,那是有些太夸张了,这汤药你至少要喝一个半月,才能彻底根除。你可知你是为什么得的这种病吗?”

    阿依丁想了想,道:“以前那些医生,都说我这病是胃寒所致,我自己也确实有这种感觉,想必是饮食不当的关系吧。我长年行商,虽然在饮食上多加注意,但万里迢迢的,难免有时吃不好喝不好,一到这种时候,肚子就疼痛不止,打嗝也严重起来。”

    “不错,你这病正是由于跋山涉水,沐风栉雨,再加上饥饱不时所致,以前的医生倒也没有看错,只是有些病成方难以见效,所以我今天给你开的是偏方。”王平安笑道。

    阿依丁犹豫道:“敢问偏方是?”他以为王平安是想敲他笔医药费,这笔钱他倒是不在意出,可看王平安有些不太愿意说,商人的性子便开始发做,盘算起来,他该出多少钱,才能买到这个方子呢?

    王平安道:“如果一剂见效,这方子不说也罢,但你还得服上一段时间,索兴我便告诉你吧!我先问你,你去塔林时,看到了什么?”

    没等阿依丁说话,有些性子急的香客便道:“一群木匠在干活,满地的锯末,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阿依丁回忆了一下,确实是如此,点头道:“恕我愚昧,实是没有看到什么药草生长。”

    王平安拍手笑道:“塔林之中确实没有药草生长,可那味药各位却是都看到了!”他从怀里取出手帕,放在桌上打开,一指帕中之物,道:“这就是那味药!”

    殿中众人大哗:“这这,这怎么可能,这也算是药?”

第十五章 在大殿上坐堂

    王平安打开的手帕里,装的不是什么药草,而是一小堆锯末,也就是塔林中木匠做活儿时,锯下来的木头渣子!

    王平安一指锯末,笑道:“这怎么不是药了,这不但是药,而且是味好药。”

    香客们纷纷摇头,锯末也能是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慧德在旁摸了摸光头,忽然道:“贫僧明白了,这果然是味药!”他对香客们说道:“各位施主,贫僧寺中近来要制一批佛像,所用木料俱是檀香木,甚是名贵,如不是这样的好木料,是显不出寺中侍佛的诚意的!”

    香客们一起点头,这话说得不错,别的事情马虎些也就算了,侍佛大事却万不可马虎,他们都是善男信女,对这种事自然非常支持。

    慧德看向王平安,道:“檀香有理气舒胃的功效,而生姜却可温中散寒,二者结合,妙用无穷,正好治了阿依丁施主的病痛。不知贫僧说得可正确?”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主持分析得完全正确。这个方子价廉而效佳,本是贫苦出身的百姓使用的偏方,不想今日在富贵人身上一用,竟也同样用效。阿依丁老兄,你使用的药可是来自寺中,还是用来雕塑佛像用的,与佛祖大有关系,你不会再往回要香油钱了吧?”

    阿依丁面红耳赤,连连摇头,说再不往回要了,而且还要再献上香油钱,以谢佛祖!香客们轰然大笑,都说佛祖是要谢的,但更要谢谢面前这位小神医。

    阿依丁心中感激,自然连声应承,表示日后定会登门拜访,感谢王平安的治病之恩。

    这时,一位老汉挤了进来,对王平安施礼,道:“小神医,求你帮帮忙,替老汉看看病吧,老汉家中贫寒,看不起医生,你能开出便宜的方子来,是否也替我开上一剂,拜托了!”说话的这位老汉,正是那个佝偻着腰,先前问王平安会不会看病的那人。

    王平安忙起身还礼,虽对方对自己有所求,但上了年纪的人给自己行礼,他终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给我听听吧!”

    这老汉指了指自己的两侧胁肋,道:“我这里疼痛,象针扎的一样疼,尤其到了晚上,疼得更加厉害,疼得我都睡不着觉,因为没钱看病,所以一直拖着,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王平安哦了一声,请老汉坐下,给他号起脉来。过了片刻,他道:“老人家,你的脉象沉涩,这是有淤血的症状,你以前受过伤吧?”

    老汉又惊又喜,这小神医当真厉害,只号了一下脉,就能知道自己以前受过伤,他点头道:“正是正是,我砍柴为生,每天都要背好大一捆柴,有一次不小心摔倒,肋骨碰到了石头上,当时感觉没啥要紧,但此后这里就一直疼痛,疼得我连腰都直不起了!”

    王平安叫他伸出舌头,见老汉的舌头暗紫发黑,点了点头,这正是受伤之后,淤血未化的特征。他又伸手轻轻去按老汉的胁肋,每按到一处,便问:“这里疼吗?这里呢,还有这里呢?”

    每按到一点,老汉便哎呀一声,连声道:“这里疼,这里也疼,哎呀,好象到处都疼!”

    王平安放开手,稍稍想了一下,道:“你这病并非是什么疑难杂症,更加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虽然看上去挺严重的,但其实只要吃三四剂药,这病就能好,比他的病还要好得快!”说着,一指阿依丁。

    老汉原本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多谢小神医,多谢小神医。只是不知这药钱……”

    王平安笑道:“不贵,每剂一担柴钱足矣。”叫小和尚拿过纸笔,他写下药方:柴胡两钱,天花粉、当归、穿山甲、桃仁、红花各三钱,酒炒大黄和甘草各一钱。

    写好后,将药方递给老汉,道:“你可以去找一家心地善良的药铺,给他们每天送柴,权当药钱。然后将此药一日一剂,连服四天,胁肋之间的淤血便会散开,此后你注意保养身子就成。”

    见老汉脸上有迟疑之色,他便拍老汉的手背,道:“放心,这药一定好使,如果信不过我,你可以先问问药铺里的坐堂医生,此方是否有效,一问便知!”

    老汉忙道:“自然信得过小神医,你真是好心人啊!”又再行礼。

    王平安一开药方,这下子可不得了了,香客们使劲向前挤,都道:“我也家境贫寒,看不起医生,小神医你行行好,也给我看看吧!”

    殿内立时吵闹不休,香客们一起叫了起来,慧德正好站在圈当中,一个不小心,被挤得摔倒在地上,身上被踩了几脚,痛极之下,只好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各位施主,留神脚下……”

    王平安本来想叫声大伙儿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可见香客们俱都兴奋,象看到多大便宜似的,都想跑过来捡,他只好道:“等等,各位,我有话说!”

    “小神医有话尽管讲!”有的香客叫道。

    更有甚者很直接地叫道:“讲好之后,快快给我们看病!”

    杨氏本来挺高兴的,必竟儿子受人尊重了嘛,可现在发现大家对不要钱白看医生的兴趣更大,她就又有些生起气来,心中暗道:“这些个家伙,当真爱占小便宜,竟想省下看病钱,不如我叫我儿收他们的钱,看他们还叫不叫,挤不挤!”

    占便宜乃是人之常情,自古皆然,倒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可这么多人要来看病,王平安是吃不消的。而且他观察了下众香客,除了刚刚那个老汉之外,似乎没有患重病的,顶多是些小病小灾,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抢药铺的生意了。

    王平安大声道:“做人要有原则,我这个人向来有原则,讲究事不过三,一天之内顶多给三个病人看病,今天给主持的师弟看了,给阿依丁看了,又给这位老丈看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位,今日到此为止,再不看病,请各位还是去城里找医生吧!”

    说着,他站起身,左手扶起杨氏,右手拉过丁丹若,拼命挤出人群,出了宝塔寺,跳上自家马车,让车夫快点扬鞭赶路,落荒而逃。

    香客们岂肯罢休,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劝王平安不要讲原则,一日不过三太少,还是一日不过四,不过五更好啊!连跑带颠地追赶马车,大有后世粉丝追赶偶像的驾势!

    直跑出二里多地,马车这才将香客们甩掉,车中三人相顾发笑,杨氏笑道:“我儿这回可出了名了,竟有这许多人追捧。”

    王平安则摇头叹道:“出名是好事,不过以后安静日子却也少了,求医问药的人还不得把咱家门坎儿给踩破了!”

    丁丹若却道:“这是少爷有本事,换了别人,门坎儿想被踩破,人家还不肯呢!”

第十六章 终于有人上门了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五里村,进了家门之后,杨氏忍不住心中欢喜,跑去向王有财说了今天这事,王有财听后,心中也是高兴,可又有些担忧。

    以前儿子身子不好,他们也没多想别的什么,儿子喜爱读书,不喜管理田庄事宜,做父母的也由着儿子性子。可现在王平安身体好了起来,王有财的想法难免也就多了。儿子读了那么多的书,学问也算不错,如果去应试的话,没准儿还能中个进士,就算退一步说,由州府举荐,成为乡贡,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老王家到现在为止,还没出过当官的呢!

    王有财这辈子是甭想当官了,所以他对王平安的期望就大,希望儿子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可现在王平安小神医的名头传出,上门求医的人必不在少数,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耽误儿子的功课!

    王有财把这事儿和杨氏一说,杨氏也犯愁了,是啊,名气这东西有点就成,可不能耽误儿子的学业啊!

    老两口商量一番,便去找王平安,将此事一说。王平安听听也有道理,当医生只是治人,不如当官,当好官,那便是治天下了!他拍胸脯保证,自己定要好好读书,来年去考个进士回来,光耀门庭!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王平安的名头还不够响亮,此后几天过去,并无病人上门求诊,那个阿依丁也没有来。王平安闲来无事,便开始整理书房里的那上万卷书籍。

    感谢曾经的王少爷,他给王平安留下了大量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又是以书为主,王平安翻阅书架上的书,发现大多数竟然都能背得下来,只是其中意思不甚了了,想必是以前的王少爷只会死记硬背,却不求甚解的原因。

    这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王平安坐在桌前看书,小姑娘丁丹若进来了,手上端着托盘,给王平安送来茶水,见王平安在看一本厚厚的书,便问道:“少爷,你看的是什么书,是医书吗?”

    王平安放下书本,摇头道:“不是,我看的是如何押韵的书,是用来做诗的,以后要应付科考,诗是一定要会做的。”

    丁丹若哦了声,又道:“科举里不考医术吗?如果考医术的话,少爷一定能够高中,得个进士啥的。”

    王平安拿起茶杯喝茶,摇头道:“我还真不太清楚科举会考些什么,看来得请位老师才行,要不然一个人钻研,有些事情还真弄不明白。”

    丁丹若忽道:“可是请了老师回来,他们会逼你背书啊。少爷忘了,以前有位师父逼着你背书,你背不出来,他就罚你在日头下站着,结果你都被晒晕了,夫人一气之下辞退了那个人,从此以后也再不请人来教你了,反正咱们家又不缺钱,本就富贵,读不读书又能怎地。”

    王平安笑道:“富是够富了,可贵却未必,终究还是平民,如要是哪个有权势之人看中了咱家的田产,想要夺走,那时你就看出富和贵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小姑娘点头道:“少爷说也得是,看来读书科考不仅是为了当官,也是为了自保,让别人没法欺负咱们。”

    “你倒是聪明,一点就透!”王平安笑了笑,又道:“城里应该有书院吧,以前未曾留意过,看来我得出去转转,找家书院去念书,有人指点一二,这样以后参加科举,也能熟悉一下门路。”

    丁丹若不太懂去书院读书和在家读书的区别,听少爷这般说,她便点头道:“好啊,到时少爷去书院读书,我也去,在一旁伺候你。”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去书院读书还要带个丫环,那到底是去读书啊,还是去摆谱儿的!他道:“我爹娘呢,这几日倒是少见他们来书房。”

    丁丹若回道:“老爷每天出去查看田庄,和平常一样。可夫人……”提起夫人,小姑娘笑了,道:“夫人拿了条板凳,坐在门房里,说是如果有人来求少爷看病,她就要将对方骂走,免得他们打扰到少爷读书。”

    啊,竟有这种事?王平安一愣,怪不得这两天一直消停,没人上门求医,原来都是被母亲挡了回去。他问道:“上门求医的人可多?”

    丁丹若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夫人白坐了好几天。本来她说不许人上门求医,惹她生气,可这几天没人来求医,我看她好象倒更生气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是何苦,怕有人上门,便去堵门口,可没人上门又生气,赶情怎么都不对啊!母亲的心情他明白,本来以为在宝塔寺里扬名扬的不小,结果并非如此,那些香客们只不过是瞎起哄罢了,所以母亲心情自然有些失落。

    他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如果真没有人上门,那就让母亲不要等在门房了,怪累的。”出了书房,向前院走去。

    待到了门房,果然见母亲杨氏坐在门房里,满脸气呼呼的表情。王平安道:“母亲,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氏见儿子来了,便道:“平安,你不在房里读书,来前院干嘛?”

    王平安道:“读书累了,出去走走。母亲,你是在这里为我阻挡来求医的人吗?”

    杨氏嗯了声,气呼呼地道:“你说那些人有多没良心,尤其是那个慧德,咱们治好了他师弟,他竟然也不来谢谢你,还有那个阿依丁,更是混蛋,对了还有那个老死头子,更加没有良心,是个老混蛋!”虽然杨氏头发花白,年纪早已不轻,可骂起别人老混蛋来,却是精神头十足!”

    王平安唉了一声,道:“别人是否有良心,那是别人的事,母亲大可不必为此着恼,免得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啊!”他出了大门,道:“娘,我读书累了,想进城去逛逛,散散心,今天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杨氏在后面叫道:“叫丹若陪你去,还有套上马车,走路多累啊!”喊完门外,又喊门里:“丹若,你个死丫头,又跑到哪儿撒欢去了。少爷要进城,你跟去伺候!”小姑娘其实就在院子里,哪需要她喊得这般惊天动地。丁丹若连声答应,小跑着追了出来。

    王平安回头道:“要的便是走路,坐车就没意思了。”带上丁丹若,一路向徐州城走去。

    见儿子走了,杨氏又坐在板凳上,心里想着:“怎么还没人上门求医,哼,白让我等了好几天!好,如果有人上门,我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出出这几天的心中恶气!”

    事与愿为,似乎别人都知道王家老夫人堵在门口,是为了骂人的,竟然连一个病人也没有上门。杨氏等了好久,连午饭都是在门房里吃的,可就是没人上门,把老太太气的……真是有气没地方撒。

    午后,杨氏也累了,便想不再等候,想回房去睡个午觉,可偏偏这时,一辆豪华马车急驰而来,车夫把鞭子甩得震天响,似有紧急的事情一样,车上四匹健马俱都跑得通体热汗!

    豪华马车到了王宅门口,车夫勒住健马,人未下车,便叫道:“敢问一下,这里可是王平安小神医的府上?”

    杨氏顿时乐了,她这口气,终于有地方撒了!

第十七章 笑个不停

    王家自有看门房的仆人,只因杨氏就坐在门房里,所以仆人为了在东家面前显示自己很忙,正拿着扫帚在门外扫地,这个活他都干了好几天了,王宅门前扫的一尘不染,可没办法,就算扫得再干净他还得扫,老夫人就坐在里面呢啊!

    一见有人上门,不仅杨氏大喜,这门房也挺高兴,终于有活干了,他扔下扫帚,正要上前招呼,却感身边一阵风刮过,定睛看去,竟是自家主母杨氏,真没想到杨氏这么大岁数了,走路竟还走的这般快,比自己还快!

    杨氏三步并做两步,出了大门,双手叉腰,哼道:“错了,这里不是小神医的家,你找错门儿了!”

    那车夫满头大汗,急得不行,又问道:“那打听一下,小神医的家怎么个走法?”

    杨氏一指前面道路,道:“你向前走,出村一里,有个岔路,你向左转,再走一里半,又有一岔路,你再左转,这回要走一里多,遇见岔路后,你再左转,这便上了大路,最后你再左转,便可到小神医的府上了!”

    这车夫叫道:“多谢指点!”一甩长鞭,驾车急疾,车中突然传出一阵狂笑之声,笑声嘶哑,却似癫狂,真不知车内乘客有什么好笑的!

    杨氏拍拍手,哼了声,转身回了门房,也不进去睡午觉了,叫仆人送上热茶,她坐在门房里喝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马蹄得得,车轮响处,那辆豪华马车又回来了。是啊,能不回来吗,左转、左转、左转、再左转,不回来这车也没地方可去啊!

    马车又停在了王宅门口,这回车夫可不坐在车上问了,嗖地就跳了下来,叫道:“我说老太太,你特也缺德了,竟然告诉我一路左转,这不又回来了吗!我一时着急赶路,等上了大道这才明白上当!你你,你这不是调理别人嘛,我又没招你惹你!”

    杨氏慢斯条理的站起身,道:“怎地没招我惹我,你刚刚问路时说错话了,老身听着不舒服,所以让你跑上一圈,好好想想你的过错!如何,现在可想明白了?”

    车中忽然又传来大笑声,车夫连忙转回去,车内传出说话声,似乎是在训斥车夫。车夫一头大汗地又跑了过来,焦急地道:“这位夫人,不管刚才小人说过什么,小人都给你道歉了,对不住对不住。敢问王平安小神医是住在这里吧,他可以家中?”

    杨氏大感得意,她白等了好几天,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哪可能放过车夫,道:“又说错话了,老身听着不顺耳,你再说一遍!”

    车夫是又急又气,可他已经明白,这里就是王平安的家,这位夫人很有可能是王平安的家人,真正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只好又问:“敢问这里是小神医王少爷的府上吧?”

    杨氏一瞪眼睛,喝道:“还敢再说错,老身看你还得再去跑一圈儿!”

    车夫急得跳脚,汗水顺着腮帮子往下流,低声下气地道:“敢问老夫人,小人到底哪句话说错了,还请你老人家明示!”

    杨氏哼了声,大声道:“神医便是神医,为何前面要加个小字?”

    这句话一出口,车夫差点没气晕过去!弄了半天,就因为多说了个“小”字,你就让我围着五里村跑了一圈,我说大娘,你特狠点儿了吧!

    车夫扑通一声就给杨氏跪下了,道:“老夫人,求你行行好吧,小人说错了话,你就担待一二。我家主人身患重病,实在耽误不起了。小神医……不不,是王神医如果在家,求他救我家主人一救!”

    “这还差不多!”杨氏得意洋洋地道:“我儿平安不在家,你们请回吧。去城里找医生看病,以后别再来了,我儿不会替你家主人看病的!”一甩袖子,老太太一摇三晃地进门了,砰地一声大响,把大门关上。

    车夫茫然无措,回头冲着马车叫道:“主人,王神医不在家中,咱们咱们……”

    车里狂笑声不绝,听声音是个老年男子,而又传出个少女的声音:“想必是在家中,只是那位老夫人挡着不让见罢了,我来求她。”说着话,一个少女出了马车。

    这少女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窄袖的胡服,金发碧眼,鼻梁挺秀,肤色雪白,竟是个极美丽的白人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真正称得上是青春靓丽,艳光四射!

    长筒皮靴踏在地上,少女下了马车,正要上前扣门,大道之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又有一位骑着健马的胡人来到,却是那位阿依丁。

    阿依丁离得老远便叫道:“阿曼古丽,你怎么才到,小神医可在家中?”

    车夫从地上慢慢站起,擦了把汗,心想:“围着村子兜了一圈,可不才到嘛。这事说起来还得怪阿依丁老爷,要不是他满嘴的小神医,我至于得罪了那老太太,被难为成这样嘛!”

    白人少女名为阿曼古丽,她等阿依丁到了近前,摇头道:“王神医在不在府中还不清楚,但他的母亲似乎不喜我们打扰,把大门关上了!”

    阿依丁跳下马背,奔到马车旁,打开门叫道:“姐夫,你没事吧?哎呀,怎么还是笑个不停,这脸都紫了!”转身跑向大门,道:“还是我来叫门吧,王神医的母亲我见过,别的不爱,就爱听好听的,我拍拍她的马屁,她就会让我们见小神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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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平安带着丁丹若,两人进了徐州城。徐州街市繁华,热闹非凡,两人一边走一边看,遇到有卖特色小吃的摊子,便坐下来吃点,逛街逛得倒也开心。

    小姑娘丁丹若是最高兴的,她自小就在王家当童养媳,兼职当使唤丫头,以前的王少爷不喜欢出门,她也就没有机会逛街,今天有少爷相伴,进城逛街玩耍,她是高兴到了极点,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买。

    王平安大方得很,反正他带了钱袋,丁丹若喜欢什么,他就买什么,走到晌午时分,两人手里已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了。

    路过一家文房四宝店,看门脸极大,王平安道:“这里有家文具店。走,咱进去看看,我想买几枝好笔。”

    带着丁丹若走了进去,店伙计见两人衣着华丽,王平安还一副少爷派头,立知是有大主顾上门,迎上前去,陪着笑脸:“公子爷,您可好久没来了,上次说的砚台,小店可还给您留着呢,这可是上好的陶砚,您这边请!”

    丁丹若咦了声,道:“少爷,这人认得你啊,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王平安嘿了声,小声道:“他见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让咱们看砚台吗,你瞧着,那砚台必定贵得吓死人!”

    两人随着店伙计来到一处大案前,这案上摆放着几十个砚台。店伙计拿起一个砚台,道:“公子爷你看,这可是真正的陶砚,虢州出产,现在咸同书院的公子们都用这种!”

    王平安哦了声,他这次进城本就有打听书院的想法,听店伙计提起,便问道:“咸同书院里的人都爱用这种砚?”

第十八章 咸同学院

    一提起咸同书院,店伙计立时来劲了,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道:“可不是吗,咸同书院可是咱们徐州城里最大的书院,往次科考中进士的人有好几百,里面读书的都是有钱的公子。他们的眼光还能错得了?公子爷你看这陶砚,这成色,这底纹,百里挑一啊!”

    王平安嘿然,唐朝从建立到至今才多少年,一科进士才有几个,历年全国的进士加一起都不一定有几百人,还说什么光咸同书院出的进士就有那么多,这牛皮未免吹得太大!

    他接过砚台,道:“这个要卖多少钱,要是太贵我可不买!”

    店伙计笑道:“不贵不贵,小店的价格最是公道,这块上好陶砚只卖一百二十贯,地地道道的物美价廉!”

    丁丹若在旁啊的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小声道:“一百二十贯还说不贵,如果去买米,都够十口之家吃上三年的了。”

    “小姐这话可错了,这是砚台啊,文房四宝之一,哪能和米比呢!”店伙计又道:“这陶砚卖得非常快,就是昨天还被咸同书院的公子们买走三块呢,都是这个价走的货。”

    王平安摇头道:“不对吧,我刚进入咸同书院念书,可没见有同窗用过这种砚啊!”

    店伙计一愣,抓抓头发,道:“公子说刚进入咸同书院?不对呀,往年咸同书院这个时候已经不收学生了啊,公子爷是怎么进去的?”

    “我,我刚开始是在别的学院念书,后转入咸同的。”王平安随口说了句,他又看了看那块陶砚,如果徐州城里最大的学院,里面的学生都用这种名贵的用具,那么这个学院必定浮夸风浓厚,这样的学院不读也罢。

    店伙计听后,信以为真,他一个店伙计也不可能对转学这种事去刨根问底儿,他从王平安手里拿过那块陶砚,道:“既然公子本就在咸同学院读书,那小人也就不必再将你……你,小人给你换别的吧!”

    王平安微微一笑,道:“刚才把我当肥羊了吧!”

    店伙计嘿嘿干笑两声,道:“小人哪敢,公子爷说笑了。”可脸上表情却是:对啊,我是刚才把你当肥羊了,所以才下的刀!

    这次店伙计取出的是一个长方木盒,把木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整套文房四宝,这套文具做工精良,却半点都不奢华,看上去很是质朴。他道:“公子爷,这套才是咸同书院的常规用具,别看模样一般,却甚是好用。”

    王平安见里面有两块砚台,一大一小,取出那块小的,见这砚台是有盖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份量也不重,颇有些轻飘飘的。

    店伙计解释道:“这块小墨盒是随身带着的,出门时用最是方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可是院主的名言,想必公子爷是知道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从学生们所使的文具上就可以看出一个学院的风格,刚才差点被这伙计给蒙了。”他道:“不错,我看同窗们正是用的这种文具,给我来四套。”

    “好咧,这就给您包好!”店伙计手脚麻利,包好四套,交给王平安,道:“多谢公子,一共两贯!”

    丁丹若在旁哈地一声,气道:“这么四套才两贯,可刚才你卖给我们的光一个砚台就要一百二十贯,幸亏我家少爷机警,要不然非上了你的恶当不可,你就不怕我们以后再也不光顾你这店了吗?”一边说一边掏钱。

    店伙计笑道:“要是刚刚你们买了那个砚台,以后不来就不来,可现在公子爷买了这四套文具,那小店就要巴结着了,希望公子爷以后常来照顾小店生意!”

    王平安接过文具哈哈一笑,道:“肥羊嘛,宰一次就够了,可惜你连一次都没宰成。跟你实话实说,我不是咸同书院的学生,就连这个书院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倒是挺想去那里看看,你可为我指指路?”

    店伙计一愣,随即一拍脑门,道:“哎呀,原来公子刚才是套我话来着!你想问咸同学院的位置,这个好办,公子出了我这小店,一路向西,遇见个大十字路口,然后向北转,不远即到,好找得很。不过公子爷,你要现在想进书院怕是晚了,得等明年正月学院才能再招学生。”

    王平安笑了笑,道:“今天先去探个路,熟悉熟悉,进不进书院,以后再说!”带着丁丹若出了文具店,按着店伙计指的道,一路寻去。

    果真如店伙计所说,咸同书院并不难找,不多时便走到了。只见这书院占地极广,但看外表却并非多么宏伟,照说这徐州第一大书院,怎么着门面儿也得气派些。可这咸同书院却是白墙低矮,山门上的黑油漆也有些斑驳,门口只有一个老汉,坐在台阶上,身下藤椅,手中茶壶,正一边喝茶,一连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地叨咕着什么。

    丁丹若道:“这就是咱们徐州城最大的书院?看这门,还不如咱家的呢!”

    王平安踏上台阶,来到老汉的跟前,道:“老先生,打听一下,这是咸同书院吗?”

    老汉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茶壶放到嘴边,吱儿地喝了一口,点头道:“正是。小公子是访友,还是想进里面读书,访友请报上名来,如想读书,明年正月十六再来。”

    王平安心想:“嘿,一杆子把我支到明年去了。”他道:“既非访友,亦非报名,只是慕名前来,想进去一游,老丈可行个方便?”

    老汉摇头道:“此处是学子读书所在,并非游览之所,小公子还是请回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任王平安再怎么说,也不肯睁眼,更不肯答话。

    王平安又问了几句,见对方态度冷淡,深感无趣,只好下了台阶,道:“天色不早,咱们回家吧。”

    丁丹若小姑娘心性,见少爷遭了冷遇,忍不住道:“看这书院破破烂烂的,少爷不进也罢,以后他们求咱们进,咱们都不稀罕进!”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单看这守门老汉的驾势,就知这学院必定人材辈出,否则他一个守门的岂会如此傲慢,自是有所恃。”叹口气,带着小姑娘出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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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宅门口此时正是热闹,阿依丁拍着门板,叫道:“王夫人,求你开开门,我是阿依丁啊,就是前几日小神医在宝塔寺给看病的那个人,今日特来拜访,有急事相求!”

    不管他把门板拍得如何山响,可里面却无半点声息,杨氏坚决不给开门!

    阿依丁在前面喊,后面的车内狂笑声不止,可笑声却越来越弱,似乎车中那人快要不行了。

    就在这时,忽有人道:“咦,你们是谁,堵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说话之人是王家主人王有财,他巡视完田庄回来了!

第十九章 巨富

    阿依丁哪里认得王有财,可见这人身穿团花缎服,头戴同样花纹的帽子,一看便是个乡下财主。做为商人,他眼光自然厉害,只动念间便明白这一定是王家老爷小神医的父亲。

    阿依丁紧走几步,到了王有财的跟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叫道:“王老爷,求你救命!”他深怕王有财和杨氏一样脾气,不通情理,拦着不让他见王平安,所以干脆就一步到位,直接跪倒哀求!

    王有财吓了一跳,别看他是个大财主,可性子随和,别说自家佃户,就算是家中仆人,只要不逢年过节的,他也不会让人给自己下跪,阿依丁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顿时把他吓住,连忙伸手相扶,道:“这位老兄,不必如此,有话站起来说!”

    “王老爷要是不答应,在下便不起来,就在你家门口长跪不起,直到跪死为止!”阿依丁很有泼皮无赖的本事,说得好象要出人命一样。

    王有财急得直揪胡子,连声道:“这这,这是干嘛,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死在我家门口,我岂不是要吃官司!”

    阿依丁哭道:“王老爷,小人阿依丁,前日在宝塔寺被小神医平安少爷相救,心中感激,本想来府上拜访,谁知家中出了事……”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阿依丁是个突厥小贵族,在唐朝初期,唐军向突厥发动进攻时,突厥各部并不团结,有的归顺大唐,有的反抗到底,而阿依丁的部落就属于归顺大唐的,战争结束之后,反抗的突厥部落灭亡的灭亡,西逃的西逃,草原上剩下的都是当初顺的部落。

    阿依丁的部落当年很识时务,所以大唐朝廷给予优待,允许他们进入中原经商,阿依丁这才富裕起来。可他必竟是个小贵族,想要巴结突厥的大贵族,他有个远房姐姐,便嫁给了当时草原上的一个大贵族,这人名叫哈米提。

    哈米提也是个大商人,用现代的话来讲,那是富豪排行榜上正数前几名的人物,常年住在徐州。可这哈米提娶妻妾无数,却没有一个给他生孩子的,没儿子也就算了,连女儿也没一个,眼看着就要黄土埋身,却没有子嗣,庞大的家产无人继承,哈米提哪可能不着急。正巧阿依丁的部落巴结,送上一个美貌女子给他做妾,也就是阿依丁的姐姐。

    多年过去了,哈米提别的妻妾仍未生养,而哈米提本人已然六十多岁,偏巧这时,阿依丁的姐姐怀孕了,这下子可把哈米提乐得不行。阿依丁虽是远房弟弟,可平常也时常去巴结,向哈米提套近乎。

    那日,阿依丁在宝塔寺吃了王平安给开的方子,发现把锯末当药吃,还真好使,一高兴便又跑到哈米提的家里去了,想说说这事。可偏巧,此时他姐姐临盆,生孩子了。阿依丁便陪着姐夫在家中等候,家中有了这种大事,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去王家道谢了,只能先放一放。

    哈米提盼孩子象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小妾临产之时,他急得不行,满室乱走,半刻都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个男孩,这下子可把哈米提高兴坏了,但他心中却有疑虑,自己都六十多岁了,能不能生出孩子啊,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吗?

    等到孩子抱给他看,哈米提的心一下子放开了,这孩子肥头大耳,和自己长得极象,是自己的骨肉没错!他十六岁娶妻,六十多岁才得子,这份喜悦绝非言语所以表述。哈米提放声大笑!

    可这一笑坏事儿了,笑起来容易,停不下来了!

    一开始阿依丁还以为姐夫是高兴的,所以笑个不停,可过一会儿就傻了!哈米提笑得脸都红了,变色了,上气不接下气,这是笑出毛病来了啊!他赶紧把孩子抱走,然后派人去请医生,给姐夫看病。

    哈米提是什么人,别说在徐州,就是放在大唐帝都,那也是有名的牛人,他一得了急症,医生们能不来出诊嘛!一时之间,名医荟萃,全都跑来了。用针扎的,用艾绒烤的,喂药的,灌汤的,能用的方法全都用上了,能吃的药全都塞进肚子里去了,可统统无效,哈米提还是笑个不休!

    断断续续的笑了好几天,除了睡着之外,醒过来就笑,笑得脸色紫胀,声音嘶哑,眼瞧着就不行了!要想让他不笑,就只能让他睡觉,可人也不能总睡啊,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别小的刚出世,老的就要去世,这种事情,放在谁家,谁家也受不了啊!

    哈米提六十多岁,却身体健壮,平常不生病,这一生病,可把全家人吓坏了。无可奈何之下,阿依丁便想起王平安来了,虽然这小神医没有正式悬壶,可医术却高,没准再给开点锯末吃,就能把姐夫给吃好。在无人可求的情况下,这才来求王平安,看看是否有偏方可以救命。

    哈米提乘车先来,阿依丁安置好姐姐和外甥,随后赶到,这才发生了前面那些事,吃了杨氏的闭门羹!

    王有财听完他的叙述,走到车旁,开门往里面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胡人老者躺在床中,有气无力的哼哼着,不时狂笑几声,看样子是要够呛!

    王有财叹道:“我儿平安只读过一点医书,这么重的病,怕也是无法医治啊!”

    阿依丁关上车门,小声道:“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小神医能有办法呢,这实在是我家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当真治不好,那可让我姐姐和刚出生的小外甥怎么活啊,到时族中分产,部落里那些大佬,还不得把他们娘俩给活着吞了!”

    王有财并不为难他们,他也不知儿子不在家,便道:“那快些扶病人进屋吧,让我儿给他看看。”他亲自上前叫门,杨氏见当家的回来了,这才开门,不过她却说王平安不在家,而且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哈米提被阿依丁扶着,坐在前厅里,浑身哆嗦,时不时地笑几声,神情越来越萎靡。杨氏看着生气,深怕这胡人老头死在自己家里,便要他们进城去寻王平安,阿依丁好不容易进门,哪肯就这么走了,说什么也不肯离去,非要在此等着不可。

    直到天色将晚,蒙蒙黑时,王平安这才回到家里,他和小姑娘丁丹若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进门便叫道:“爹,娘,你们快来看,我买了好多东西。”

    杨氏道:“呀,我儿回来了,可曾吃过饭了……”

    阿依丁嗖地就窜了出来,叫道:“小神医,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都快我把给急死了!”

第二十章 风火疾电

    王平安见到阿依丁,笑道:“咦,你怎么来了,打嗝儿好些了吗?”

    阿依丁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好多了,胃一舒服,这嗝儿也就不打了,多谢小神医的独家秘方。在下今日前来,一是要谢你的治病之恩,二是我姐夫得了急症,城中别的医生都无法病治,只好厚颜前来,求小神医救他一救!”说着一指厅上的哈米提。

    王平安看向哈米提,见这人脸色紫胀,口角有唾液流下,不时地哼哼几声,道:“他怎么了?”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交给仆人,走上前去。

    忽地,王平安眼前一亮,就见哈米提身后站着个少女,金发碧眼,明眸皓齿,艳丽无匹。他道:“你……她,这位小姐长相倒也奇特,和我中原女子大大不同!”他不擅搭讪,猛地看到美女,流口水是不至于,可也小小地激动一把。

    阿依丁道:“她不是什么小姐,原是我部中孤女,被我姐姐收养,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名叫阿曼古丽。”他心急姐夫病情,哪有功夫和王平安议论美女,又急着道:“这位便是我姐夫哈米提,小神医快帮忙看看,可有药方可治,那锯末能否再用一次?”

    王平安干笑两声,目光从阿曼古丽身上移开,看向哈米提,伸手取过他的手腕,号起脉来。不多时,他便道:“是心脉出了问题!”

    阿依丁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姐夫有救了!不错,城中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可却没有方法治好,汤药都当成饭吃了,身上扎的尽是针眼,被艾绒烤得遍体焦黑,可就是没法让他止住笑啊!”

    说着,他又将刚才和王有财说的事,又说了一遍。王平安听后,大皱眉头,这种病在中医上称为心窍开张而不可复合,如果放在现代,那就简单了,先来针镇定剂,然后按病治疗就可以了,可在唐朝别说镇定剂,连能用的针头都找不到啊!

    他在屋中转起了圈子,回忆能用的药物。厅上的人都静静地不说话,深怕打扰了他的思路,只有哈米提粗重的喘息声,和时不时发出的嘶哑笑声。

    阿曼古丽一双眼睛紧盯在王平安身上,心想:“他这般小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一般大吧,能有办法治好主人的病吗?”而丁丹若的一双眼睛则一直盯着她看,小姑娘心想:“这人怎么长成这样,个子好高,眼睛还是绿的,跟猫一样,长得真丑,她自己不知道自己长得丑吗?竟然还敢盯着少爷看,真不要脸!”

    王平安转了好几个圈,始终想不出太好的方子,方子有,但把握都不大。忽地,他想一件事,历史上有过这样的病例,而且被写入医书里,还被小说家选用,写成了脍炙人口的小说,广为流传!

    对,就用这个方法!

    王平安快步走到哈米提的跟前,伸手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摇头道:“如果早来一日,我也许还有办法,可眼下……唉,没办法了,无药可治!”

    阿依丁大吃一惊,王平安已然是他家的最后希望,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么哈米提岂不只能等死了!他额头上的汗刷地就流下来了,叫道:“小,小神医,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王平安苦笑道:“不但没有办法,而且这位哈老兄的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顶多只能再活两刻钟了!”

    阿依丁如遭五雷轰顶,被震得目瞪口呆!哈米提则老泪纵横,这几日他犹如身处地狱,痛苦万分,加上年纪大了,岂能不明白这次恐怕逃不过去了,只是现在被证实,心中更加疼痛罢了!

    阿曼古丽带着哭腔道:“那,那怎么办啊,小主人才刚刚出世,他还需要主人呵护长大的!”

    王有财叹了口气,摇头不语,杨氏却道:“喂喂,这可是我家,要死出去……”见众人都凄凄惨惨,她终也不是心狠之人,话到一半,生生咽了回去,长长的她也叹了口气。

    王平安忽道:“我这里是没办法了,可济生堂的成神医却有办法,他有祖传秘方,专治此症,哈老兄现在快点骑马去找他,再晚就来不及了,必须两刻钟时间赶到!”

    阿依丁啊地一声,道:“济生堂,成神医?我们找他看过了啊,他开了剂理气的药,半点效果没有,怎么他还有秘方,那当初为什么不给我姐夫用?”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我便不知了,也许他不想给吧!正好他欠我一个人情,我这便修书一封,哈老兄快快进城找他,说不定他看我面子上便给了你那秘方!”他提笔刷刷写了几句话,将信封好,交给哈米提。

    他郑重地道:“你只剩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了,千万不可再耽误,快快进城,马车不够快,你骑马吧!”

    阿依丁嗷地一嗓子:“车夫,快点备马,快快!”

    哈米提虽然虚弱,可性命交关之下,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一跃而起,将信往怀中一揣,大步出了王宅,跳上健马,拼命向徐州城驰去!

    杨氏在后面看着,忽地道:“我儿好手段,把他骗了出去,要不然死在咱家,还真是一桩麻烦事儿!”

    阿依丁则道:“咦,我姐夫不是病得都走不动道儿了吗,怎么刚刚跑得如此之快,莫非病突然好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这是潜能爆发,人在危急关头,往往会爆发出让人吃惊的潜力,现在哈米提便是这样。

    阿依丁道:“对不住各位,我得跟去看看。”说着他也出了王宅,他骑来的马被哈米提骑走了,他只好叫车夫卸下马车上的马,骑上无鞍马,向城里跑去,虽然他出生草原,马术超好,可必竟享福的时间太长,冷丁无鞍上马,屁股未免疼痛,一时间竟跑不快,被哈米提越拉越远。

    哈米提一路狂奔,犹如风火疾电般地冲到了城门口,此时天色刚黑,城门守兵正好在关城门,两扇大门都已关上,只是还没来得及上闩!

    哈米提到了城前,一提缰绳,健马人立起来,双蹄砰地踢到城门上,把里面的城门兵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巨盗来袭,赶紧顶住城门,大叫着快快上闩!

    哈米提也真是急了,心里不停地念着:“两刻钟,两刻钟,我只能再活两刻钟!”人马并上,砰砰地猛撞城门!

    唐初的兵丁可不含糊,见外面的大盗这般嚣张,尽皆大怒,太平盛世竟然有大盗敢来打劫城池,还是打劫徐州这般巨城,简直岂有此理!也不上闩了,干脆将门打开半扇,一队守兵提枪持刀冲了出来,要打便打,谁还怕你不成!

    哈米提一见城门大开,立即纵马冲了进去,冲开兵丁,上了大道向济生堂跑去。兵丁们大吃一惊,叫道:“这好象不是强盗,是个胡人老头儿……莫非边关有了战事,这人是信使?”

    领队的队长叫道:“管他是谁,赶紧追啊!”带领一众兵丁,自后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城门口这一耽误,再加上城外城内赶路所费的时间,两刻钟早就过去了,哈米提奔到济生堂药铺前的时候,心想:“完了,完了,已经过了两刻钟,一切全完了!”

第二十一章 喜伤心,恐胜喜

    哈米提心中一直想着两刻钟的事,他只能再活这么短的时间,现在已然过了两刻钟,他情知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再也无法活命!

    面对死亡,有的人能坦然面对,但这种情况不太常见,属于个例,没必要去研究。大多数人面对死亡,都是极为恐惧的,尤其是在确定死亡时刻时,这种恐惧会加倍增加。

    哈米提活了六十多年,什么福都享过了,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只要能说出来的,他都试验过,活得可谓相当地潇洒,他本以为自己不怕死,反正活得够本了!可真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又受不了!

    全身的精力象是被瞬间抽空一般,哈米提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顺着马鞍慢慢滑了下来,一跤摔到地上,慢慢地向济生堂药铺的门前爬去!

    他骑的那匹健马嘶鸣一声,慢慢走开。此时天色已然全黑,街上再无一个行人,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哈米提一个老人在药铺门口爬着,情景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哈米提神情憔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去敲济生堂的门板,两刻钟时间早过,他自知毙命之刻就在眼前!

    想起万贯家财,中原几十家大小商铺,草原上数不清的牛羊马匹,还有他的妻妾。最后,还有他刚刚出世的儿子,那个白白胖胖的心肝宝贝儿……

    哈米提再也忍耐不住,索性坐倒在济生堂的门口,放声大哭,声音嚎啕,在静静的夜色中,传出好远好远!

    街上的邻居听到哭声,纷纷打开门出来观看,这时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老百姓还没上chuang,忽听街上传来哭声,自然好奇,都跑出来看热闹!

    济生堂的伙计在门里也听见了,好象有人在自家店门外大哭,难道有病人这时候来看病,没到门口便以气绝,所以家人在外嚎啕?

    伙计连忙卸下门板,举着油灯出来观看,就见一个胡装老人坐在门口痛哭,他不明所以然,连忙问道:“老人家,你干嘛坐在我家店前哭啊?”

    哈米提转过脸来,脸上老泪纵横。伙计一看他的脸,顿时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哈米提吗,这可是大人物,要说徐州城里有没有不认识刺史大人的,那肯定是有,可要说有没有不认识哈米提的,那恐怕就没有了!

    伙计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就要扶哈米提,口中叫道:“哎呀,这不是哈老爷吗,您怎么坐在这里哭上啦?”

    哈米提见到济生堂的伙计,心头怒火迸发,这可真叫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用江湖大侠的话讲,那就是丹田之中一股热气澎湃而出,直涌全身,通体精力无限!

    哈米提身上象装了弹簧似的,腾地就蹦了起来,一把揪住伙计的脖领子,骂道:“好你个济生堂,店中自有秘方,却不给我用,竟然将我害死,我要你抵命,要你抵命!”一手抓脖领子,一手噼啪就给伙计两记耳光!

    伙计当即就被打晕了,一边挣扎躲闪,一边叫道:“哈老爷,有话好说,你别打我呀,我又没惹着你!”

    这里一闹腾起来,跑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更多了,济生堂是大药铺,本就开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大黑天的突然出了这么一档着事儿,来围观的人哪可能少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里面打人的是哈米提,挨打的是济生堂的伙计!这下子可不得了,立时谣言四起,什么话都出来了,可就是没一个人上去拉架!这就和现代人看比尔盖茨在大马路上和人撕打一样,太好看了,太希奇了,比看戏有趣多了!

    哈米提气势汹汹,又撕又打,干脆连脚都用上了,对着伙计就是一通乱踹!把伙计打得大声求饶,放声叫道:“先生,先生,有人来砸药铺啦!”

    成济生还没睡下,正在后院整理医书,他早听到前院闹腾,但也没当回事,自认伙计能够摆平,可忽听伙计这般叫喊,他也惊讶起来,忙从后院跑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成济生一出来,哈米提立马儿放开小伙计,冲他就扑过来了,叫道:“姓成的,你有秘方不给我用,竟然将我害死,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成济生大吃一惊,躲开哈米提的手爪,急道:“哈老爷,你这是干嘛,什么我将你害死,哪有此事?”

    “两刻钟过了,我死了,我已经死了!”哈米提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他被伙计拦住,没法抓到成济生,只好连吵带嚷,顺带着向成济生吐口水!

    就在这时,街上呼呼跑过一队士兵,正是守城门的卫兵,他们一路追赶,来到了济生堂前。领头的队长叫道:“怎么回事,散开散开!”推开围观的百姓,冲了进来,队长认出人群里的哈米提了,发现刚才闯门的竟这位大佬,顿时感到有些为难,是抓还是不抓呢?

    正乱着呢,后面又跑来一骑,却是阿依丁,他骑着无鞍马一路颠簸,这时也赶到了,不过在进城门时,他比哈米提方便些,正赶上城门没关上,一报姓名,就直接进来了!

    阿依丁跳下马,也冲进了人群,见哈米提在圈中大呼小叫,劲头十足的骂人,他大喜道:“姐夫,你病好啦,你不笑了?”

    哈米提听到他的叫声,忽地停止了骂人,愣在当场,心想:“是啊,我怎么不笑了……对了,别说两刻钟,连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我怎么还没死啊?不是说我只能再活两刻钟吗?”

    阿依丁来到他的跟前,抓住他的手臂,喜极而泣,叫道:“姐夫,姐夫,你没事了,你的病好了。看来成神医的秘方果然有效!”

    哈米提摸摸胸口,又摸脑袋,感觉身体舒畅,不但不再笑个不停,连身体虚弱的感觉都没有了!他喃喃地道:“这可真是奇了,我的病怎么就好了呢?”

    阿依丁满脸喜色,姐夫不死,他的靠山不倒,自然欢喜。他道:“这得多谢成神医的秘方啊!”说着,就要上前给成济生行礼。

    成济生一脸茫然,心中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哈米提不是得了怪病么,现如今怎地突然就好了,刚才还大打大骂,现在他妻弟来了,又要谢我,我有什么秘方,我自己怎地不知?

    哈米提一把扯住阿依丁,道:“姓成的……成医生没给我用过秘方,我连他的门还没进呢!”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病却又是如何好的?”阿依丁不解地问道。

    哈米提也是莫名其妙,忽地想起王平安写给成济生的书信,从怀中取了出来,道:“这是小神医写给成医生的信!”他顺手打开,只见信上只写了六个字“喜伤心,恐胜喜!”却不明白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

    “小神医,可是五里村的王平安小公子?”成济生对王平安印象太深刻了,一提小神医三字,立时便想起了他。

    哈米提病一好,心致便恢复平常,对成济生也不恨了,点头道:“正是王公子!”想了想,还是把信交给了成济生。

    成济生接过书信,只扫了一眼,便当即愣住,呆若木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手一颤,信纸掉到了地上,而他则慢慢软倒,坐在了自家店前的台阶上!

    哈米提不懂这六字含义,可他却是懂的!

第二十二章 成名

    济生堂的伙计一见自家先生瘫倒在地,立时就急了,顾不得身上疼痛,他被哈米提可打得不轻,急忙上前搀扶成济生,急道:“先生,先生,你怎么啦?”

    成济生摇了摇头,轻轻摆手,道:“不要扶我,让我清醒一下。”说罢,黯然不语,坐在台阶上想起事情来。

    他在这里想事情,可别人不能闲着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站在外围的人就问道:“成神医这是怎么啦,受了什么刺激?”

    站在里面的则回道:“好象另有个小神医给他写了封信,把成神医给吓着了,吓得坐倒在地!”

    没见识的某些群众很惊讶,问道:“啊?什么信能把成神医吓成这样?”

    非常有见识,知识渊博的人则回道:“成神医,小神医,啊呀,莫非这两人是一家的,那小神医是成济医在外失散的儿子,托哈老爷送信给父亲,想要认亲?”

    更有想象力的就说了:“认亲?那得滴血啊,这个我明白,找个碗来,里面装上水,然后两人各刺破手指,将血滴在碗中,如果相融,便是父子,如果不融,那便不是了!”

    “咦,你倒是明白,莫非你以前也……”

    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哈米提见那刚才被打的店伙计,正咧着嘴,呲着牙的揉腰呢,心中大感抱歉,他明白这是打错人了,便道:“这位小哥,刚才万分对不起,我一时情急,错怪了你,你可莫要见怪。”从怀中掏出个金饼子,送给伙计。

    伙计接过金饼,心中大喜,这么大块的金子,足够他在济生堂里干上十年的!没成想今晚他挨了几记大脚外加两记巴掌,竟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一时之间,心中愤怨一扫而空,只是不住地想:“这种好事以后还会不会再有?看来以后我要常看门才行,再有人来药铺打人,我好一马当先,掌来脸受,脚来臀挨,再来这么两三回,我就啥也不用干了,回家坐着吃都够用了!”

    好半晌,成济生才回过神来,慢慢坐起,捡起地上的纸,问哈米提道:“哈老爷,平安小神医让你来我药铺之时,还说过什么话?”

    哈米提脸上露出苦笑,虽然病好了,可刚才受的惊吓也着实不小,真真正正地被吓破了胆,他道:“平安小神医说我只能再活两刻钟,让我快马来找你,说你有秘方,可以治好我的病,怕你不给,这才写了封信,我这不就来了嘛。只是到来之时超过了两刻钟,所以我心念俱灰,心里又不痛快,所以才在你门口失态,得罪莫怪,成神医你多多海涵啊!”

    “原来如此!”成济生精神一振,扬起手中信纸,冲哈米提和阿依丁,以及围观百姓,大声道:“各位,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今日成某学到了一手妙招,这便说给大伙听听!”他并非是器量狭窄之人,向来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今天这事如换到了别人身上,非得认为是受了奇耻大辱不可,但他不这样认为,反而认为学到了一手医术,应要感谢王平安才对!

    成济生先从哈米提如何患病说起,又说起自己和城中其他医生无法将其治愈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么说有点丢面子,也容易得罪别的医生,但他是公认的徐州第一名医,所以只要说他治不好,那么别的医生也治不好,就不算落了别人的面子。当然这话要是换了别的医生说,那非得打击一片不可,结仇结怨,可他说出来,就算别的医生听到,也只会说声惭愧,并不会较真。

    哈米提就在跟前,他是当事人,他不反驳,那别人就认为是对的。

    说过前事,再说如今。成济生将信纸展开,对着百姓道:“可这病落到五里村的王平安小神医手中,却是连药都不用,只说了句两刻钟,病便治好。喜伤心,恐胜喜。这六字真言讲的是如人突感狂喜,那么便会伤害到心脉,使心窍打开而无法复合,哈老爷正是因为如此,才狂笑不止,几致命殒。前三字是病因,而后三字则是治法,无需药石,更不必针酒,而是用更大的恐惧,使哈老爷忧愁抑郁,心窍关闭,这样狂喜症自然而然的就痊愈了!”

    说完之后,成济生对哈米提道:“哈老爷,我说的可对,可是符合你刚刚所经历的情况?”

    哈米提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只是这种治疗方法,可是把我给吓得不轻。”

    阿依丁笑道:“姐夫,要是吓得轻了,那你这病也治不好啊!”

    哈米提也笑了:“说得也是,不这样还真不行!”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这才明白了真相,齐声哦了出来,原来治病,还能用这种方法啊,当真是头次听闻,大涨了见识!

    哈米提转脸看向成济生,很是抱歉地道:“成神医,为了我的病,却无端连累了你受惊,实在过意不去啊,待我儿百日之时,你可一定赏脸,来我家吃酒,权当我给你陪罪了!”

    成济生忽地笑了,脸上再无半丝颓态,笑道:“哈老爷说笑了,你哪有连累到我,我还倒要感谢你才是,如不是你上门这一闹,我哪会知道天下竟有如此治病之法,就算日后听人复述,却也不会如亲身经历来得透彻,我还要多谢你才是!”

    有的百姓叫道:“哈老爷,成神医,你也别谢来谢去的了,倒是要谢谢那位小神医才对,他是你私生儿子吗,你们可要滴血认亲?”

    成济生登时就急了,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绝无此事。那小神医乃是五里村的王家小公子,家中有万卷藏书,自通医书,医术如神。以后大伙儿也不要叫我神医了,咱们徐州能称得上神医二字的,我看也只有他了!”

    哈米提点头道:“小神医自然是要谢的,待我备齐礼物,亲去五里村感谢!”

    成济生道:“哈老爷去时,记得叫上老夫!”

    “那是自然!”哈米提病好了,便着急回家,这便就要与成济生道别。

    他们要走,可那队城门兵不干了,领头的队长上前来,道:“哈老爷,您着急看病,这个俺们都理解,可你踹了城门……”

    哈米提一边去找马,一边道:“那门被踹坏了?修一扇大门要多少钱?”

    队长眼珠一转,狮子大开口地道:“怎么着也得一百五十贯吧,这可不是我多要,我得跟上司……”

    哈米提找到了自己的健马,翻身上鞍,道:“我给你五千贯,把徐州城所有的城门都修一遍吧,剩下的你们留着,买些酒来压压惊!”打马便走,阿依丁自后跟上。

    队长大喜过望,五千贯买酒,那得喝到下辈子去,对着哈米提的背影叫道:“多谢哈老爷,多谢哈老爷……嘿,走得倒挺快,这胡人的钱啊,就是好赚,好大的头呐!”

    见事情已了,百姓也各自散了回家,其中的有心人自将五里村王平安六个字,记在了心头。

    第二天一早,阿依丁便来到济生堂,告知成济生,他姐夫哈米提由于得病突然,家里人吓得不轻,所以今天他得陪陪妻妾和儿子,明日才能去拜谢王平安,今天他先打个前站,问成济生去不去。

    成济生当然要去,他着实希望能和王平安结交,如果有可能,还想在王家住上几天,看看王平安书房里那上万卷图书,那些书可是宝藏啊!

第二十三章 结交

    阿依丁带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车他和成济生乘坐,而另一车,则满满登登地装了礼物。两车一前一后,出了徐州城,来到五里村。

    今天杨氏可没堵门口,王平安告诉她不必如此,给人看病倒也不花费他多少时间,如果怕耽误学业,那不妨在门口立一块牌子,上面写明:一日不过三。只给三个病人看病,这样又可治病救人,又不会耽误他的学业。

    杨氏想想也对,当真找来了村中木匠,做了块木牌,上面写了字,立在自家门口。只是很可惜,王平安名头昨晚已扬,却是在城中,五里村周围并没有人得知,所以还没有人上门求医。

    阿依丁和成济生在门前下车,经人通报后,进了客厅,王有财亲自陪客,听说当真治好了哈米提的怪病,王有财大感惊讶,昨天他和杨氏想法一样,以为儿子是不想让哈米提死在自己家里,所以给他骗出去的呢!

    结果今日阿依丁和成济生同时上门,倒是让他又惊又喜之余,外加稍带了点疑惑,儿子念起四书五经来,不见得学问变得多大,可怎么自学起医术来,却这般厉害,连徐州第一名医都甘拜下风,莫非王家当真要出神医不成?

    一番客套之外,王有财引两人去书房见王平安,王平安没干别的,还是照旧读书。

    手里拿着书本,王平安皱着眉头。要说背书,他倒是不怕,曾经的王少爷给他留了一肚皮的文言文,可话又说回来了,光够背也不行啊,很多书里的意思他都不懂,看来是真得请个先生,或者找间书院了,光靠自己**本,这是万万不行的。

    正犯愁呢,忽见父亲带来了阿依丁和成济生,他便放下书本,迎出书房,笑道:“两位今日来到,可是要告诉在下,哈米提的病好了?”他对哈米提的巨商身份并不看重,所以自不肯叫哈老爷。

    阿依丁笑着抚胸道:“我姐夫的病全好了,只是自我外甥出世他便患病,我姐姐吓得不轻,他得在家安抚一下,所以明天才能来拜谢平安神医,我等不及,这便先来了!”

    王有财在后面道:“唉,来就来呗,偏还带了许多礼物,这多不好意思,等会走时,阿老爷还是带回去吧!”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王老爷太客气了。”阿依丁笑道。

    他们在这里客套,成济生却忍不住了,见过礼后,便急不可待地问道:“平安神医……”

    “成先生叫我平安就好,你可比我长着一辈呢!”王平安情知成济生人品不错,所以有意和他结交,说话自然客气。

    成济生倒也爽快,道:“也好,那老夫就倚老卖老了。平安啊,昨日你用恐胜喜的方法治哈老爷的病,这可是行险啊,万一出了意外,反把他给吓死了,这却如何是好?这病是否有先例?”

    王平安心中好笑,如果成济生晚出生一千多年,是个清朝人,那他就算不是医生,也会知道这病该怎么治,范进中举那是多有名的故事,别说医生知道怎么治,就连乡下的屠夫也都能一巴掌把哈米提拍好!

    他道:“自然不会出意外,也当然有先例,如无先例,我这死读书本的人又哪会知道呢!”顿了顿,又道:“只是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

    王平安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他必竟和以前的王少爷不同,最起码在医术上肯定不同,如果一味解释,一来解释不清,二来也太麻烦,不如就往书上推,只要说从书上看到的,然后没记住哪本书就成了,反正他一大屋子的书,一本一本的查过去,光看书名就得好几天。

    要是真有哪个人较真,非要来查查,他就去向杨氏告状,说这人影响他的学业了,杨氏定会拿扫帚把那人赶出去不可。对于杨老太来讲,我儿子会不会医术,干别人屁事,吃饱了撑的,敢管我家的事!而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查书的,看帐本她都嫌头疼。

    成济生咽下口唾沫,心中所想实难开口说出来,医生这一行,每个名医世家都会有祖传的秘方,或是对某个成方的加减使用有独特的心得。这些秘方或心得,都是绝对不会外传的,甚至连自家,都要传子不传女。所以他心里虽然极度想知道王家到底有什么好的医书,可却实在张不开口!

    成济生心想:“要不然我拜他为师,这样那些医书他总让我看了吧,不会再张口闭口的说忘了。可我比他大好几十岁呢,就算肯拜,人家也不见得会收啊!”

    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王平安心中好笑,看来这位名震徐州的名医,真把我有奇特医书的事当真了!不过想想也对,如不是有医书,我这些天看好的那些病人,就不好解释了!

    成济生想了半天,这才道:“平安,我知你学业繁重,要应付科考,不过老夫以前倒也参加过科考,医术上我帮不了你许多,但考试的经验却有那么一点点,如不嫌弃,老夫可以……咱们可以探讨一下!”他本想说我指导你一下,却想想不妥,临时改口,说成是讨论一下。

    王平安听了这话,眼光一亮,他此时正需要这方面的帮助,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咸同书院探路了,结果连门都没进去。

    他尚未客套上几句,王有财却抢先一步,喜道:“那可多谢成神医了!不瞒你说,我最近和平安他娘说起这事,想在城中寻个书院,送平安去读书,可他娘舍不得,总说过些时日再送,结果一拖再拖,直拖到现在。要是成神医能提携一下平安,那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了!”他语气照着刚才,客气了不少。

    成济生苦笑道:“也不过是经验罢了,实在谈不上提携二字。医术方面老夫真的无法帮忙,不过倒是记得当初的几道题目。”

    王有财一听他记得科考的题目,忙道:“成神医请坐下慢慢说,待我叫人送上茶来。”转身走到门口,吩咐仆人现在就去做饭,他中午要请客。

    成济生也不客气,坐到王平安的对面,说起话来。阿依丁现在对医术方面也是大有兴趣,见二人谈起专业知识,又没有让自己回避,便也坐了下来,旁听一下,长长见识。

    成济生道:“我记得当初有一题,是使用小青龙汤加减,来治疗胸痞、百日咳和眼疾,这一道题目,可是把内科、儿科、五官科全都考到了,而且还是最简单的一道题!”说起当初的科考,老医生顿时话就多了起来。

    王平安大吃一惊,奇道:“什么?科考竟会考药方?!”他虽然对科考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唐时的科考不考八股,却一定要考诗书,而一定不会考的便是药方!如果要考药方,那他得个状元,岂不是手到擒来,还用得着这么发愁么!

    成济生也是大奇,摸着胡子,反问道:“当然要考药方,不考这个,又要考什么?”

第二十四章 唐朝科考有医科

    王平安大奇,他摸了摸鼻子,他每当感到疑惑时便会有这个动作,这回动作大了点,使劲摸了摸,摇头道:“应该是考诗词歌赋,还有实时策论吧,考药方?一般人应该不懂药剂之学吧?”

    阿依丁在旁忽地笑了,道:“我虽是胡人,可对大唐的科考也略知一二,考进士是要考写诗,还要考策论,但考明经就不是了,好象是出段论语什么的吧,缺段话,然后让考生往上贴,不过如要考医科,我这个不是太明白,但想来是要考药方的!”

    王平安顿时呆住,他的历史知识不能算太差,在现代时也泡过论坛,发过帖子,痛斥过封建科考的弊端,当时骂得挺痛快,还有一大堆的跟帖,相当地有成就感!可他只知道明清考八股,唐朝是注重诗文和策论,比如那些有名的大诗人,所写的出来的著名诗句,都是为了扬名用的,也就是为了科考时做准备。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唐朝还有医科这一说!

    成济生颇感诧异,扫了眼书房里成千上万的书册,又看向王平安,道:“平安老弟,虽然你读书破万卷,学问很好,但你要知道考进士是非常难的,每科录取少则几人,就算录取得多,也不过才三四十人。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啊!要想中进士,首先得扬名,不知平安老弟在京城认识哪位大佬?”

    阿依丁摇头晃脑地道:“反正是考科举,为的就是要当官,考哪科不是考,何必考进士呢,如果要考明经科,我看还不如考医科,起码王老弟一定考得上,而且考完就能当官,多好的事啊!”他自认和王平安的关系不一般,顺着话头,竟开始叫起王老弟来。

    王有财见他们聊的起劲,命仆人奉上香茶,走到一边坐下,并不插话,他虽富有,但终究是个乡下土财主,见识不及成济生和阿依丁,所以干脆只听不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当观众。

    成济生道:“平安老弟,我看你还是考医科吧,必定能够考中。而且只要做官,以你的医术至少也要做个医司,正八品的官职,别说明经科的无法和你相比,就算是新进士,一出仕就能做到八品官的,也不多啊!”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老夫当初考医科时,应考的考生总共才十五人,结果当科全部都中,无一落榜,老夫出仕便做了八品医司,而当年的进士第一名,也就是状头,被配官时,也不过才八品而已。所以你看,考什么科其实并不是太重要的。”

    王平安听得迷糊,不明白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只好问道:“两位,我除了幼时请过师父启蒙外,之后便是一直在家自学,对于科考实在不是很了解,可否请两位为我详加解说?”

    “术业有专攻,科考对于别人来讲困难,可对于咱们这种精通一门学问的人来讲,却是不难!”成济生笑道,为王平安解说起来。

    原来,唐朝的科考和后世大不相同,象现代人熟知的八股文,在唐朝根本就没有。唐朝社会风气开放,政治同样也开放,只要考生有一技之长,那么朝廷便会录用。这和现代人讲究的专业对口,极其类似,比明清的科考可是要开明且明智得太多太多。

    唐初以杂科取士,从现在来看,是唐朝前期文化发达的一种动力。所谓杂科,包括有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等等,足足有五十几科,只要考生精通一门,即可登科,这和现代的各类大学有很大程度的相似。

    而且,通过考杂科当官,并不会影响仕途,当然比之进士科的那些人升官是要慢些,但也不能说没有当大官的可能。例如唐顺宗时主政的王坯,就是写隶字的书博士,而王叔文是下围棋的棋博士,都是杂科出身。这和现代人的大学文凭是敲门砖,而个人水平是饭碗的观点又有些类似。

    唐朝初期正是因为科考的开明,才得到了无数的人材,使得国力强盛,这和后世明清把科考固定在一个框框里,让大家都去读八股的作法,是完全不同的。

    听成济生一番解释之后,王平安心思顿时就活了,心中欢喜,要照这么说的话,他去考科举,那是一考即中啊,根本不用象现在似的,成天背着书本冥思苦索,直接考医科不就得了!

    王平安笑道:“看来闭门造车真是不成,如若不是成先生告诉我这些,恐怕我至今还得捧着书本啃呢!好,我便去考医科,明年开春就去长安!”

    成济生和阿依丁点头微笑,这才对嘛,以己之长,攻人之短,考进士你怕做不好文章,可考医术你能怕谁啊!

    王有财见儿子信心十足,心中却嘀咕,儿子行吗,难不成医术真到了能做官的地步?唉,看来我以前对儿子还是关心不够啊!

    成济生又道:“不过就算平安老弟去考医科,也得先扬名才行,这样才会有人推举,最好是刺史大人亲自推举,次者也要是哪个书院的山主推举,才好前去应试,但这条路也非必须。”

    阿依丁拍手道:“这个我明白,扬名嘛,我在长安做生意时经常见到,那些考进士的人每遇到皇亲国戚或者大官出游,便会跪在道边,头上顶着自己写的行卷,求人家帮他看,然后帮他扬名,这叫‘求知己’,每逢开科之前,几乎天天都能看到。”

    王平安皱起眉头:“难道也要我去顶药方不成?”

    成济生哈哈大笑,摇头道:“那是考进士,才要求知己,咱们考医科的当然不需要。最好的知己就是那些你治好的病人。要是你进京后,能给某个大官看好病,那就一切妥了,只要你不在考试那天交白卷,就一定能中!我当初就是……嗯,以平安老弟的医术,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王有财听着有些担心,凑过来,说道:“进京之后再扬名,不太保险,要是求咱们徐州刺史推举我儿,咱们也没那个门路,不如找家书院吧,平安进去读一读,多交些钱给山主,这样也容易被推举些。”

    成济生听罢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茶,心想:“大可不必,人吃五谷杂粮,天下哪有不生病的人,医科不同其它科目,进京后再求扬名,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这王老爷见识还是浅了!”心中是这么想,可王有财是王平安的爹,他总不好出言反驳。

    阿依丁却来劲了,冲王有财道:“要是王老弟想进书院就读,我就能帮上忙啊,那咸同书院的山主邱问普和我姐夫是好友,只要我姐夫出面说一声,王老弟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

    一听咸同书院四字,王平安脸色稍黯,上次他在书院门口被守门老汉给挡了,对这书院的兴趣自然减少。他道:“咸同书院不是要明年正月才再进人吗,那山主肯为我破例?”

    阿依丁呃了声,想了想,道:“有这个规矩吗?我这人不喜读书,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不是太明白,那个邱老头儿确实挺古板的。”想到刚才把话说得满了,不好收口,他一拍大腿,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要是邱老头儿不答应,那我就盖一座新书院送他,不怕他不破例。王老弟不必担心,这事包我身上了!”

第二十五章 哈米提前来拜访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对于他自身来讲,不太喜欢走这后门儿,而且咸同书院给他的印象也不是太好,不去就不去,徐州又不是只有这一家书院,换家不就得了!

    可王有财却是欢喜,他自身的学识不高,所以对有学问的读书人就相当地推崇,希望儿子能在这方面有所发展,现在听说能进徐州第一的咸同书院,自然高兴。不等王平安答话,他起身冲着阿依丁一拱手,道:“那可多谢阿老爷了,我家平安的事还要你多多操心,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阿依丁心想:“我又不姓阿,叫我阿老爷,可真是别扭!”含笑起身还礼:“王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王老爷太客气了!”

    成济生低声道:“其实无需如此,进书院是好,但也有些弊端……”似乎有话要说,可看王有财欢喜的表情,却又止住话头,没往下再说。

    王有财一高兴,便叫仆人速速在花厅摆上酒宴,请成济生和阿依丁去吃酒谈心,王平安也不看书了,反正也用不着,他乐得轻松,也跟着众人去了花厅,说说笑笑,谈谈徐州趣闻。

    酒宴散后,阿依丁和成济生告辞走了,临走时告诉王平安,明天哈米提也会来。送走两人,男人的应酬便算告一段落,换做女人上场。

    杨氏跑来,一脸喜色地对王平安道:“儿啊,你猜那姓阿的送了什么来?”

    王平安刚才喝了几杯小酒,虽唐朝的酒度数不高,但喝完之后,也挺上头,让他很是兴奋,笑道:“阿依丁是名字,胡人的姓和咱们汉人不同,我估计他是姓阿史那……”

    “阿史那?那不还是姓阿!”杨氏才不在乎阿依丁到底姓啥,兴致勃勃地接着问:“那阿依丁送了你什么,你快猜猜,娘赌你一定猜不中!”

    王平安道:“铜钱?”

    杨氏摇头道:“不对,接着猜。”

    “金银珠宝?”王平安又猜。

    杨氏道:“这回差不多了!”她回过头,叫道:“丹若,快点把礼物拿过来,让少爷看看!”

    “哎,来了!”丁丹若答应一声,快步走进花厅,手里捧着一件皮裘,这皮裘通体雪白,上面还镶嵌着宝石纽扣,看上去极其华贵。

    杨氏接过皮裘,让王平安观看,喜不自胜地道:“这可是上好的雪狐皮裘,想当初为娘小时候,杨家尚未败落之时,我也见过,这种皮裘最差的也要几千贯,看姓阿的送你的都是最好的,至少值一万贯。”

    摸着华美的皮毛,杨氏脸上全是惊喜之色,道:“儿啊,一万贯一件的衣服,那姓阿的足足送了你十二件,你说那得值多少钱?”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阿依丁可真叫有钱!王平安一本正经地想了想,道:“一件一万贯,十二件就是……六万贯?”

    “这孩子,跟娘也开玩笑,是十二万贯!”杨氏将皮裘在王平安身上比了比,道:“待我儿上京之时,就穿这件去,让他们长安人也看看,咱们徐州人也不比他们差多少!”

    王平安忽地笑道:“娘,明天哈米提就要来了,他可更加有钱,那时他送的礼物没准更好,说不定也有皮裘,还要好过这件呢!”

    杨氏猛地想起哈米提来,又惊又喜地道:“可不是嘛,那哈米提有的是钱,我儿救他一命,他送的礼物必定更加贵重!”老太太立时憧憬起明天的礼物来,姓阿的送了十二万贯,那姓哈的能送多少呢?

    王平安笑道:“当医生就是好吧,钱来的就是快!娘你慢慢看衣服,我去书房休息一会儿。”

    杨氏还想着明天的豪礼,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声。

    王平安回到书房,小姑娘丁丹若跟了进来,问道:“少爷,你要睡会吗,还是看会儿书再睡?”

    “倒也不是很累。”王平安坐在书桌旁,发了会儿呆,心想:“如果不考进士,而考医科,那读四书五经也就没了意义,相反医书就显得重要了。现在别人问我医术从哪里学的,倒是好应付,只需说忘了从哪本书上看的就成,可以后到了长安,别人再这么问,我就不能再用这个借口了。干脆,我自己写本吧,把所学知识整理出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出版呢,名垂青史!”

    他铺开纸,提笔写了起来。丁丹若见他用功,不敢打扰,给他点上檀香,沏上一壶香茶之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氏又去了门房,坐在板凳上,去等哈米提。守门房的仆人见老夫人又来,只好拿着扫帚出了大门,硬着头皮又扫起地来。

    这回倒是没让杨老太太等多久,早饭时间刚过,徐州城方向便来了一队马车,前后长长一串,足足有七辆之多!门房见了,忙跑回来,叫道:“夫人,哈米提来了,我认识他的马车!”

    杨氏走出大门,见尘土飞扬中,车队已来到门前,她又惊又喜,昨天阿依丁来,只带了一车礼物,就价值十二万贯,今天哈米提来,竟带了七车,就算有一辆坐人,装礼物的也还有六车呢!大商人就是大商人,出手就是大方!

    杨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随口斥责门房道:“要称哈老爷,你竟敢直呼哈老爷的名讳,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门房吐吐舌头,退到一边,心想:“那天姓哈的来看病,你差点将人家折腾死,今天人家来送礼,我叫声名字,你就要打折我的腿呀!”

    车队停在王宅门前,第二辆马车车门一开,下来个仆妇,这仆妇抱着个长方木凳,一溜儿小跑到了第一辆马车前,将长方木凳放在门前,这才打开了车门。

    哈米提从车里探出身子,手中拿着把翠玉如意,他的病好了,又重恢复了豪商的气派,再不是前日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了!在仆妇的搀扶下,哈米提下了马车,远远的冲杨氏笑道:“咦,这不是王夫人吗,你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干嘛啊?”

    这副作派,要是放在以前,杨氏非得呸一声,臭摆什么谱,要摆谱滚远点摆,少在我家门口得瑟。可今天她却不反感,一脸微笑的迎上前来,道:“老身要去买菜,不成想刚出门儿就碰上哈老爷了,真是巧啊!”

    门房在后面听着一咧嘴,心想:“夫人啊,你这借口找的也太差了吧。咱家田庄一座连着一座,吃菜还用得着去买?你恐怕这辈子都没买过一回菜吧。”

    哈米提一愣,显然没明白买菜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多问,含笑道:“王夫人,前日小神医给老夫治好了病,老夫今日特携礼物前来致谢,不知小神医可在府中?”

    “在在,我儿现在就在家里呢!”杨氏一听礼物二字,更加高兴了,她看着后面那六辆马车,满眼放光地道:“哈老爷,你来就来呗,还带了这许多礼物,都拿回去,都拿回去,我们家啥都不缺,用不着这些!”

    门房嘴咧得更大了,心中暗道:“要是哈老爷真把礼物拿回去,怕夫人你得立马儿翻脸吧!”

    哈米提哦了声,顺着杨氏的目光,看了眼后面的马车,摇头道:“王夫人误会了,这些不是送给小神医的礼物!”

    门房心想:“坏了坏了,夫人要翻脸了!”

    果然,杨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头却皱了起来。

    哈米提转过身,把手伸进车内,笑道:“老夫要送给小神医的礼物,还在车里呢!”

第二十六章 特殊礼物

    要比起身份,杨氏一个乡下田庄主夫人的身份,和哈米提这种巨富豪商比起来,那真是没法比,不能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但用差得十万八千里来比,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关键在于,杨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哈米提的,而哈米提再怎么了不起,再怎么有钱,他也是个人,也得吃五谷杂粮,在没有仙丹圣水的前提下,他得病也得看医生!

    而事实证明,王平安不是一般的医生,还救过他一命,没准以后还得再救一命。那么杨氏就无需对他有什么好客气的了,你爱来就来,不来就拉倒,有本事你就别来!

    听哈米提说后面那六辆马车里装的不是给王平安的礼物,当妈的立时就不愿意了,我儿子救了你的性命,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你全家的命,连带着阿依丁都跟着渡过难关,那么你来我家,带了六辆车,竟然说和我儿子没关系,那你带来干什么,气老太太哪!

    杨氏脸一沉,哈米提连忙转身,从车中引出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陪他来求医的阿曼古丽!

    今日阿曼古丽却非胡装打扮,而是发挽堆云髻,耳戴明月珠,鹅黄轻纱披肩,穿着玫瑰抹胸,掐金丝走银线的大红长裙,地地道道的唐朝贵族小姐打扮。她弯腰下车,纤足踏在跳凳上,露出的绣鞋上竟也镶嵌着拇指大的珍珠!

    大唐女子的雍容华贵之气,随着这金发碧眼的绝色女子出现,扑面而来!

    后面那门房见了,立马儿啊地一声惊呼,张大了嘴合不拢,心想……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没有认出这位少女就是前日那胡服丫环!

    杨氏心想:“嗯,看这丫头身上的行头,应该值个几万贯。真是有钱烧的,给个使唤丫头穿得这么华丽,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她对阿曼古丽的容光艳色,半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盯着她的手,发现也没捧着礼物啊,那姓哈的到底要送儿子什么?心里一不痛快,哈老爷立刻变成了姓哈的!

    哈米提心时一凉,暗道:“这老太太怎么没露出惊讶之色?我这份大礼,不要说放在徐州,就算是放在长安,送给当朝太子,那都是绝对一等一的重礼啊!怎么这乡下老太太见了,竟连半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相反还有点不高兴,也未免太难讨好些了吧!”

    杨氏哼了声,道:“你要送我儿什么?快快说来,老身还要去买菜呢,没功夫跟你闲聊!”

    哈米提大感尴尬,这重礼就在眼前,你竟还问送的是什么,莫非是嫌礼物轻了?不可能啊,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这礼物要是还轻了,那重礼得什么样儿?

    他轻轻拉过阿曼古丽,道:“王夫人,这是老夫的义女阿曼古丽,老夫待她有若亲生,今日便将小女送于小神医,红袖添香,伴他读书,为他铺纸研墨吧!”

    杨氏脸色更难看了,道:“你想送我儿一个使唤丫头?”送什么不好,送一个大活人,我还得花钱养活她,这种白吃饭的丫头,有丁丹若一个就够了,你还送我个胡女,我家哪有那么多的米养活闲人。

    哈米提顿时感到有点牙疼,这老太太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啊,跟我开玩笑呢吧!他道:“这这,我这女儿只是伴读,伴读!不过她进了贵府,从此后就是小神医的人了,日后的婚嫁还要王夫人你费心,老夫和贱内给她预备了份嫁妆!”他回身一指身后那六辆马车,道:“小小嫁妆,不过一百几十万贯罢了,待她出嫁当日,老夫另备礼物,定让王夫人满意!”

    咝,杨氏倒抽了口凉气,这回换她牙疼了!弄了半天,这是送小妾给我儿子,一百几十万贯的嫁妆,以后还有……

    杨氏立时现出笑容,拍手道:“哎呀,这丫头长得真俊儿!来,让老身看看!”伸手便拉过阿曼古丽,道:“走,咱们进屋说话去!”带着少女便要进门。

    哈米提心说:“嘿,我还以为这老太太跟我装糊涂,弄了半天,是真糊涂啊!凭我的身份,哪可能直接送你钱,再说阿曼古丽又岂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他忽道:“王夫人,你不去买菜了?”

    杨氏一愣,对啊,说了半天买菜了。她笑容不减:“有贵客临门,买菜这种事让下人们去做就成,老身还要好好陪陪你们呢!”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大门,来到正厅,王有财此时已然等在厅上,他可不象杨氏那么心急,着急看看礼物是什么。然而,进厅之后,听说这艳如桃李的胡人少女便是礼物,他还是大吃一惊,他可不象杨氏那般,好歹他也是个乡绅,明白些大贵族们的所谓“礼尚往来”,贵族们互赠姬妾是极平常的事,可送这么高档次的少女,还陪送了百万余贯的嫁妆,那就绝对不是平常事了!

    王有财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哈老爷,我们乡下人,不兴送活人……不兴送女儿的,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儿平安虽救你一命,但也没指望着你回报,你这么一来,岂不是显得我儿当初救你,是有所图嘛,对他日后的名声不好!”

    哈米提是谁,那是成了人精的巨商,就算王有财拒绝得再坚决,他也有办法应对,笑道:“王老爷说笑了,这孩子可是我的义女,我哪有送自己女儿给人的道理,我这是让小女陪伴小神医读书,是伴读,伴读而已!”

    王有财还是拒绝,气得杨氏直冲他使眼色,丫头你不喜欢没关系,可她身后有大笔嫁妆呢,那可是必须要喜欢的了!

    哈米提见王有财很是执拗,便道:“行与不行,不是咱们老一辈说的算的,还得看他们年轻人的意思才对啊!孩子,你去书房问问小神医,看他要不要你陪伴。”

    阿曼古丽答应一声,向后面书房走去,王宅在五里村算得上巨宅,但和哈米提的巨宅比起来,可就差远了,小小书房,她还是找得到的。

    王有财连连摇头,道:“这这,这不好吧!”

    杨氏却道:“好,怎么不好,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孩子多好啊,我没看出半点不好来!”

    书房中,王平安坐在窗下,奋笔疾书,他打算编一部医书出来,象编纂“本草”这种医书,工程太过浩大,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但记录下心中所知的药方,治疗现在唐朝还不能医治的某些疾病,他还是能做到的,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写这些。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进了书房,王平安也不抬头,道:“给砚里加点儿水!”

    来人走到桌旁,素手拿起墨条,在砚里轻轻研磨,一个声音轻轻的传来:“少爷用的这方石砚很是名贵,当是汉代古玩吧?”

    王平安猛地抬头,见身旁站着一人,盈盈笑妍,竟是那天陪着哈米提来的胡人少女!他啊地一声,大感惊讶,她怎么跑到我书房里来了?

    阿曼古丽轻轻撩起鬓边发丝,俯下身子,张着小嘴冲着石砚哈了一口气,转脸冲王平安笑道:“少爷你瞧,这石砚凝雾成水,最是好用!”这一笑,当真是妩媚入骨,艳光四射!

    王平安还没等反应过来,恐怖事件发生了,就见胡人少女啊地尖叫一声,身子猛地后仰,蹬蹬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妖怪,休想害了我家少爷!”美少女战士丁丹若出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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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好医生介绍:
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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