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送武媚娘回长安
长孙无忌看了眼安山大,道:“你很好,王平安没有看错你!”
安山大一咧嘴,心想:“我什么都不知道,啥内幕消息都提供不了,还很好哪?那不好得啥样!”
其实,对于长孙无忌来讲,办事的人只要卖力办事就足够了,其它太多的东西,不知道才好呢,干嘛要知道?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老夫就不写回信了,也没必要写,你早些回去,就可以了,路上不要耽搁!”
安山大连忙答应,可又些纳闷儿,这就让我回去了?这趟任务未免也太过简单了,显不出我的能力来啊!他唯唯诺诺地问道:“相爷,不要末将带回什么话去吗?给王公带个话儿啥的?”
“带话?哦,得带个话才成!”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不管谁问你,你都说见到了老夫,而老夫只对你说了三个字,就把你打发回去了。这三个字便是‘知道了’!”
安山大心想:“知道了?知道什么了?”他问道:“相爷,那和王公这么说,和吴王也要这么说么?”
长孙无忌哼了哼,道:“跟谁都这么说,这三个字足矣!”挥手,不再和安山大说话,让他出去。
安山大不敢多待,只好又行了个礼,这才倒退出门,离了书房,回庆州了。
房门一关,长孙无忌冷笑几声,自言自语地道:“未免太过天真了!皇上的这些儿子,怎么个个都如此的天真,真是难以相信啊!”
他想到当初的前太子李承乾,天真到认为有了侯君集的帮助,发动一场宫廷政变,就能提前登基,结果被皇帝和自己,轻而易举地就给收拾了。换了魏王李泰,也是如此,以为吓唬吓唬李治,就能稳稳当当地做了太子,结果把李治吓得半死,向皇帝哭述,反倒让李泰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现在这个李恪,又是如此,以为能出了关去,又得高句丽的帮助,就能和自己对抗,真是天真。高句丽人给他出的主意,都是从高句丽方面考虑的,他能得到的所谓的好处,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又想到了李治,所有外甥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啥主意没有,都得听自己这个舅舅的,这样就好,这样自己还可掌权数十年,所以这个外甥是一定要保住的,保住了他,就等于保住了自己!
长孙无忌在桌上拿起火石,打着了火,将书信烧掉,心想:“好吧,李恪好孩子,你想要,那舅舅就给你!”将信烧掉后,他出了书房,去了尚书省。
来到尚书高官孙无忌叫来书吏,吩咐道:“凡是高句丽那边的奏章,都要最先交给老夫看,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先交给老夫,由老夫送进宫去,不可直接送进宫,明白吗?”
书吏自然答应,可心里却纳闷儿,长孙大人为何有这种吩咐,难不成高句丽那边又有动静了?可长孙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姜是老的辣,长孙无忌何等人物,他清楚得很,李恪要想去营州那里,光靠向自己玩阳谋,是没什么太好效果的,要想让他的阳谋成功,那必须得还有点由头,至于由头从何处由来,那也只能是高句丽了。
见天色尚早,长孙无忌整了整衣服,从各地的奏章里,挑出几份有关庆州的来,手里拿着,进宫去了。他打算和皇帝说说,说李恪在庆州的功绩,夸一夸李恪,说李恪是多么的能干,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心态也平稳了,想当一名好臣子,辅佐太子弟弟,只有如此地夸,才能在高句丽那边送来由头后,他才能把李恪派去啊,要不然突然说要改封李恪,皇帝是不可能答应的。
庆州。正月十五已经过了,官员们开始忙起春耕的事宜来,城里城外,依旧热火朝天的忙乎,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个个都干劲十足,把心思全放在今年的年景上了。
这天,王平安起床后,先来到父母的房里,他这些日子天天都来,一是给父母请安,二是来看小太平。
小太平健康得很,每天喝着新找来的乳母的奶,一点毛病不生,哭闹也少,非常的讨人喜欢!
王平安从摇篮里抱出小太平,放在臂弯里,摇了摇,笑道:“小太平,昨天晚上尿了几回?你是大姑娘啦,都快满月啦,不能再尿床啦!”
小太平呀呀儿语,一只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王平安,格格笑了起来!
王平安笑道:“这个孩子真爱笑,以后肯定是个好性子的姑娘,可不象她娘似的,那么阴沉!”
王有财嘿了声,道:“提那个女人干嘛,以后少在孩子面前提她。等孩子长大了,懂事儿时,就告诉她,她娘早就死了,免得孩子难过,有那样的母亲,想不难过都不成!”
杨氏早就不把武媚娘当回事儿了,她深信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恶人磨,那武媚娘早晚得遭报应!
她站在王平安的身边,笑道:“这孩子可喜欢别人抱她呢,一抱就笑,要是身边没人,她就呀呀地叫,咱们要是不吱声,过一会儿她就哭了,可怕别人不理她呢!”
王平安抱着小太平,道:“我们都理你,我们都理你!”低头去亲小太平的小脸蛋儿,啪的亲了个带响的。小太平格格笑得更欢,用那只伸出襁褓外的小手,去抓王平安的鼻子。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这孩子的小手,还挺有劲的呢!”他的鼻子没被抓着,但脸被抓了一下,小手柔嫩,自不会让他破相,可却能感觉出小太平力道不小。
杨氏笑道:“可不是嘛,这孩子有劲着呢,力道可大呢。你把手伸到她嘴里,让她咬咬你!”
王平安呵呵笑道:“她都没牙呢,怎么咬我啊!”他伸出小拇指,放进小太平的嘴里。小太平以为是奶嘴一类的东西,立即咬住,使劲吮了起来!
王平安惊讶地道:“呀,可不是嘛,这孩子的劲可真大啊,小嘴巴可有力呢!”
小太平吸了几下,没有吸出什么来,张嘴丢开王平安的小手指,呀呀几声,小嘴一扁,看样子是要哭!欺负人家年纪小啊,拿手指唬弄人家,你唬弄人家,人家就哭给你看!
杨氏见状,忙道:“喂喂,你可别逗她了,小心把孩子给逗哭了!”她赶紧从王平安的怀里抱过小太平,哄了起来,道:“小乖乖,不要哭,祖母疼你!”不停地悠起孩子。
王平安笑道:“这孩子,竟然跟她爹我闹小脾气,太不象话了,以后定要好好管教!”他对小太平喜爱到了极点。
可小太平不甘心被白唬弄了,哇哇几声,大哭起来,不管杨氏怎么悠她,她都不停下来!
王平安吓了一跳,道:“好好好,不管教,不管教。要是儿子得严着点儿,是女儿那就得宠着来了,都是爹爹的错,小心肝儿莫要哭了!”
王有财站起身来,道:“平安啊,你赶紧走吧,前面那么多事儿呢,在这里干嘛,还把我的宝贝孙女给弄哭了!”
王平安一咧嘴,笑道:“哟,她成宝贝儿了,我不是了!哎呀,真是有了孙女,儿子就丢过墙啊!”他又伸手刮了刮小太平的脸蛋儿,这才出了房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小太平不再哭了,又呀呀儿语起来,杨氏和王有财一起笑着。他回过头,心想:“这小丫头,竟然哭得快,笑得也快!嗯,我去把三字经给写出来,等她会说话了,就让她背三字经,还有百家姓……”
对于小太平,他是越来越喜欢的,竟然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还打算好好的教养她长大。
来到前堂,王平安正打算处理公务,欧阳利却来了,说长安太子给他回信了。王平安拿出信来,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不是太子亲笔,而是史爱国写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太子问过什么了吗?”
欧阳利摇头道:“回来的兄弟说了,他没有看到太子,是史爱国问的他,但也没问什么太多,似乎他并不关心那位春花大婶的生活,只是拿了信,让他带回来!”
王平安看着信上的那句话,思索片刻,道:“会不会太子不知道这件事啊?由史爱国直接就给办了,没有告诉太子?”
欧阳利想了想,道:“不会,因为史爱国一开始没问什么,是隔了好久,才出来问了几句,然后又隔了好久,这才拿信出来的。”
“那就说明还是给太子看了,史爱国没有私自拆信。如此说来,这信是太子授意写的!”王平安皱着眉头道,这事儿不对头啊!
欧阳利探头看了眼信,见信上只有一句话,他便道:“这个……属下以为,这事儿不难猜。定是太子要接春花大婶回长安,而史爱国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把太子的回信给毁了,他自己写了这封信。”
王平安嗯了声,关于这层,他也想到了。其实,如果他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么在遇到武媚娘和太子的这种事,说不定他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和史爱国的做法一样。不管怎么说,史爱国是忠心李治的,他为了保护李治,就算牺牲掉武媚娘,那也是不会皱一皱眉头的,这时候的武媚娘一文不值,死就死了,除了王平安之外,谁能把她当回事儿啊!
王平安道:“估计就是这么回事,那么说明史爱国是想处理掉春花大婶了,我估计着他定是要在春花大婶回长安的途中动手。”
欧阳利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接春花大婶的事儿,只能由他去办,咱们的人一离开,他还不是想把武媚娘怎么着,就给怎么着了,反正米已成炊,太子就算伤心也没办法。”
王平安将信揣入怀中,道:“史爱国一定会找出个好理由的,不肯说是他除掉的春花大婶,说不定反而会推到我们的身上,说我们保护不利。反正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我又不在长安,你们又见不着太子,到底如何,还不是凭他一张嘴巴说么!”
欧阳利道:“那怎么办,看信的意思,就是要送春花大婶回长安啊,总不能我们不送她回去。估计她自己也不愿意再留在庆州的,要是我们不送她回去,反而会怪我们办事不力了!”
王平安起身前往后宅,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打算和她挑明。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拿主意去吧!”
到了武媚娘的小院外,他推门进去,这段时间他以太忙为借口,并不常来,尤其是过完年后,只来过一次,再就躲着不见武媚娘了,烦她一见面就问,问太子有没有回信。
院门一开,就见黄小丫在院子里扫雪,手里拿着把扫帚,正卖力地扫院子。
王平安道:“看样子过几天有可能还要下雪,你春花大婶又不出屋,这雪扫不扫的,倒也没关系。”
黄小丫见他来了,扔下扫帚,连忙上前行礼,道:“春花大婶说了,我要是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干活,就给我钱,这院子里也没啥可干的,我就扫雪了,还能堆个雪人玩!”
王平安嘿嘿笑了笑,道:“不用扫了,你去找丫环们玩吧,春花大婶这里,倒是不用你一直伺候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瓜子,给了黄小丫。
黄小丫拿过金瓜子,放在阳光底下看,笑着叫道:“这是金子啊,能买一头牛!”欢呼着跑了。
王平安笑了笑,这小丫头性格倒是不错,很容易满足,所以整天开心,可不象屋里那们位,人心不足蛇吞象,成天想得那么多,也不怕头疼!
到了门口,他敲了敲门,道:“春花,我能进来吗?你有信到了!”
王平安在外面说话,里面的武媚娘已经听到了。这段时间她在坐月子,不能见风,更加不能出屋,连澡都不能喜,以防落下病根,在屋里憋得够呛。忽听王平安到来,又说有信到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心头砰砰狂跳起来。
她道:“少爷进来无妨,史是屋里气味不太好,您得忍着点儿!”
王平安在外面干笑两声,道:“没所谓的事了。”推门进去,看向床上的武媚娘。
就见武媚娘头上缠着条白色的手巾,坐直了身子,正满眼紧张地看着自己。
第七百一十四章 去当尼姑吧
王平安回身关上房门,皱了皱鼻子,这屋里的味道果然有点冲,满是汗味儿。他道:“媚娘,这几天身体恢复得如何?”
武媚娘坐床上下来,拖上鞋,她已经紧张得快哆嗦了,哪有心思和王平安客套,她道:“舅舅,太子有信来了,你可看过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太子回信了,不过……媚娘看看吧,看过后我们再说。”他从怀里掏出信来,交给武媚娘。
武媚娘接过信后,并不着急打开,而是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的脸上表情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来。看到这表情,她便知道,太子回的信,上面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是好消息,王平安肯定会恭喜她,替她欢喜一番,但如果是坏消息,那他就只能故作镇定了。现在的王平安,可不正是在故作镇定么。
武媚娘打开信纸,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拿着信纸的手颤抖起来,抬头看向王平安,道:“舅舅,这信不是太子亲笔,是……是谁写的?”
王平安慢慢坐到了桌边,道:“是史爱国写的,我派去的信使,没有看到太子,是史爱国接见的,而且他并没有问起你太多的事,只是把这封信交给信使,让他带回来给我。”
武媚娘脸色煞白,她忽然向前扑倒,给王平安跪下,膝行而前,到了王平安的近前,伸手抱住王平安的大腿,叫道:“舅舅,救救媚娘,媚娘不想死!”
王平安叹道:“媚娘,你看明白信了?”
武媚娘泪水顺着面颊滑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看明白了这封信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哪可能不慌张!
李治是个糊涂人,对于世事不够清楚,史爱国要替他写信,他也就同意了;而史爱国哪会管那么多,他还以为王平安也有打算,想要摆脱武媚娘这个大麻烦呢,所以没有顾及太多。
可王平安和武媚娘两个人,却谁也不糊涂,一看这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而且又不是李治亲笔写的,就都明白是咋回事了!
这是史爱国要解决掉武媚娘啊,很有可能史忠臣也知道了!
武媚娘哭道:“史总管定是怕媚娘给太子带来麻烦,所以便想暗中除掉媚娘,他要做这等恶事,舅舅定要阻止,不要让史总管的阴谋得逞,害了媚娘的性命!”
王平安要将她扶起来,可武媚娘死活不肯起来。王平安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只好随她这么跪着,过了一会儿,这才道:“也许,这件事,太子殿下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有明示,其实万一要是他自己不好说什么,暗示了一下史总管,然后由史总管出手……”
他的意思很明显,武媚娘现在确实是个麻烦了,说不定李治也想要解决掉这个麻烦,但他自己不好说出来,以免被骂成是薄情寡义,就算别人不说,他的良心上怕也得会过意不去。
可要是李治一个劲地表示武媚娘很重要,说什么宁愿他自己受苦,也要和武媚娘团聚,那么其实这种说法,表示上听起来是有情有义,实际上却是一种暗示,暗示他的手下人,去解决掉这个大麻烦,而象史爱国这种忠于他的大宦官,一定会“自作主张”地去替他解决掉麻烦的,等麻烦解决之后,李治再嚎啕大哭,说史爱国竟然背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恶事,然后史爱国再大哭一场,说他都是为了太子着想,好一通表忠心,最终得到了李治的原谅!
说得直白些,这就是假仁假义的最直接表现!
王平安看的书多,当然知道这种手段,而武媚娘天生的就对阴谋诡计敏感,所以两人都明白这种事,并且都认为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但是,武媚娘却是决不会承认的,因为只要一承认这是事实,不用等史爱国了,王平安就有可能解决掉她!
武媚娘摇头道:“不可能的,太子殿下对媚娘的心意,媚娘是最清楚的,那真的是情真意切,便犹如《上邪》所写的那样,太子和媚娘永远都不会分开……我二人的心,永远都不会分开!”
她和李治现在就分开着呢,所以只好改口,说心永远不会分开了。
王平安轻声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媚娘,你确定太子真的不知此事?”
武媚娘斩钉截铁地道:“太子定是不知此事,只要媚娘再见到他,一切事情就会明白,都是那史爱国只手遮天,胡作乱为,想要害死媚娘!”一着急,她再不称史爱国为总管,而是直呼其名了。
王平安听了这话,微顿片刻,重重地点头道:“我也认为,太子不知此事!”
武媚娘哽咽地道:“多谢舅舅,这世上,除了舅舅和太子之外,再无人是对媚娘真心的好,媚娘现在无依无靠,只能指望着舅舅做主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又道:“媚娘,可你要知道,那史爱国是史忠臣的弟弟,他要办的这件事,肯定是经过史忠臣大总管同意的。如果史大总管要想对你不利,那么你回到长安后,就算是见到了太子也没用的,太子能顾得了你一时,却不可能时时护着你,总不能把你接进宫去,只能安置在宫外住,而在宫外……史大总管总是会找到机会的啊!”
武媚娘咬着嘴唇,不言不语,其中道理,她岂有不知之理。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强弱相差得太过悬殊,在史忠臣这种超级实力面前,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王平安又问道:“那你说,你是回长安呢,还是继续留在庆州?”
好半晌,武媚娘才道:“既然史大总管认为媚娘是个麻烦了,那媚娘就算留在庆州,他们也会派人来害了媚娘的。”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你明白就好。史忠臣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当年既然能在玄武门之变时,充当皇宫里的内应,那他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就算武媚娘留在庆州,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史忠臣仍会派人来解决掉麻烦的,而且一旦破脸,自己再想保护好武媚娘,那可是困难太大了!”
看着始终不肯起来的武媚娘,王平安只好道:“你在庆州确实危险,而且容易让史大总管和我翻脸,事情只要挑明了干,就少了回旋的余地,我再就不好保护你了。可你回到长安之后,不管住在哪里,史大总管总会找到你的,长安城里城外,哪有他不去的地方?只要他派人去找你,你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到的!”
武媚娘现在也是心慌意乱,头痛欲裂,打击来得太突然,她有些失了方寸,急切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王平安用力扶她起来,道:“媚娘,你在屋里好好想想,我到院子里去等着,你一个人静下心来,想必就能想出好办法了,到时只要叫我一声就成!”
武媚娘坐到了床上,很是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地发愣。
王平安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去等着了,他心中很清楚,要换了别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大哭大叫,说些没用的话,除了说自己委屈以外,没半点主意,可眼前的女人是谁?可是以后的武则天啊,她受的打击越重,反弹得越高,想主意不会想太久的,不到天黑,她就能拿出主意来。
坐在院里的石桌后,王平安开始等了起来,等了一会儿,感觉屁股底下冷得厉害,只好站起身,在院子里不停地转圈,跺脚取暖,等着武媚娘的回复。
武媚娘躺到了床上,她什么事都不想,只是努力让自己的头疼症状快速消失,如果头依旧疼着,那她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的!
强大的自制力,让武媚娘只用了两刻钟,精力便恢复了七八成,头也不那么疼了。她闭着眼睛,首先考虑是留在庆州,还是返回长安。很快便得出结论,必须要回长安,如果留在庆州,那么会更危险,王平安在巨大的压力下,说不定会默许史忠臣的做法,只要他不再管自己,那史忠臣派来的人,是很容易就会将自己杀死的!
回长安,这点确定了,她又开始想,回到长安后,是否要见李治。很快,她又得出结论,就算回了长安,也不能马上去见李治,因为李治见了自己,那史爱国就会见到自己,同样史忠臣也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李治不可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
暂时不见李治,这点确定了,紧接着她又想该藏在哪里。宫里肯定是不行的,她根本进不去,只能是宫外。可宫外……她除了养马庄之外,就只知道一个感业寺了,而感业寺是史忠臣肯定不会去的地方!
武媚娘一咬牙,坐起身来,冲外面说道:“少爷,春花有话要说。”
王平安听到说话声,立即推门进来,关上房门后,问道:“怎样,可想出了应对之法?”
第七百一十五章 武媚娘上路
武媚娘点头道:“想好了,媚娘想出了应对之法,但却需要舅舅帮忙!”
王平安心想:“想得还挺快的,你在屋里想,我在外面想,我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呢,你倒先想出应对之法了!”
他道:“帮忙,我是一定会帮的,这点媚娘尽管放心。只是不知,媚娘你想出了什么办法,可是要我将你潜送进皇宫里去?”
要是真的想让他帮忙,潜送进皇宫,找个地方偷偷安置,那这个应对之法可是太糟糕了。皇宫里可是史忠臣的地盘,哪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而且宫里面没秘密,不说别的,吃饭怎么解决?就单这一点,武媚娘就别想隐藏得住,用不了三天,就得让史忠臣给她揪出去!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个理论,适用于别的地方,但却不适用于皇宫大内!
武媚娘摇头道:“舅舅想岔了,媚娘再糊涂,再怎么想着见太子,也不会求你把我送进皇宫去的,那样不但会害了媚娘自己的性命,也会连累到舅舅你!”
王平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个应对之法,别的都还好说。
武媚娘道:“媚娘只能回长安,也只能住在宫外,而且不能立即去见太子,那么媚娘所住的地点,就需要慎重考虑了。”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住在哪里也不成啊,只要史大总管想找你,只要他派出人去找,不可能找不到的,整个长安城,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
武媚娘摇了摇头,慢慢地道:“有一个地方,史忠臣是绝对不可能派人去查的,而且那里还和皇室有联系,太子早晚有一天会去,而当他见了没有死掉的媚娘,必会欣喜若狂,那时媚娘才会真的安全!”
王平安啊了声,奇道:“长安还有这种地方吗?不可能吧,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武媚娘慢慢地道:“感业寺!”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感业寺,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他听到这三个字,当然是极度惊骇,因为这几乎快与真正的历史吻合了。真实的历史上,武媚娘可不就是在感业寺里等到了李治,她才能得以返回到皇宫的嘛!
武媚娘奇怪地看着王平安,道:“舅舅,媚娘说错话了吗?难道感业寺,并不合适?可媚娘思来想去,那里却正是最佳的地方啊!”
王平安咧了咧嘴,道:“没,不是,我没有……好吧,那你说说感业寺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能避开史大总管的搜索?”
武媚娘轻声道:“感业寺里皇家寺庙,里面的比丘尼都是有身份的贵胄女子,史忠臣自不会轻易去查,而且他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那里去啊。而太子……等过一段时间,史忠臣不再追究这件事时,舅舅提醒一下太子殿下,请他去感业寺进香,那不就能见到媚娘了吗?”
王平安喃喃地道:“过了这个风头,可要等多长时间呢?如果时间太长,太子将你忘了,媚娘一番辛苦,岂不是都白受了?”
武媚娘却道:“舅舅,如果媚娘没有死,那么隔的时间长了,太子又有新欢,那么说不定就会将媚娘给忘了。可如果他以为媚娘死了,而且是因为他而死,那他的心里就会一直有媚娘,永远不会将媚娘忘了,而且时间越久,那种思念会越深。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媚娘,知道媚娘没有死,那……那舅舅说,那时太子会怎么样呢?”
听了这话,王平安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他心想:“这要放在现代,武媚娘就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医生啊,竟然这么会利用李治的心理。她想的确实对,如果李治知道她‘死了’,而且是因为他没保护好她,从而让她丧命的,虽然一开始时,会松口气,感觉终于少了个麻烦,但时间一久,危机一过,他就会重新想念起她来,而且当真会是时间越久,想念得越深,甚至在李治临死前,都会念念不忘这件事。
当然,不管是武媚娘还是自己,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当真拖到李治死那天的,待到时机成熟时,必会安排一场巧遇,让李治知道,武媚娘还活着。那时李治应该是当上皇帝了吧,再无害怕之人,如果他心存愧疚,那必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补偿武媚娘,武媚娘一举便可得到专宠。
而那时,史忠臣已经没法再把武媚娘怎么样了,反而是武媚娘会把他怎么样了。比如说,打发史家兄弟去守陵,这是最仁慈的做法,要是不够仁慈,没准会剁掉手脚,扔到猪圈里……”
好半晌,王平安才回过神儿来,他道:“可是,媚娘你进了感业寺,能做什么呢?那里是尼姑庵啊,难不成你要当尼姑?”
武媚娘将眼睛闭上,两行泪水滑了下来。片刻,她睁开眼睛,道:“媚娘是先帝的才人,以后却要伺候太子,这是罪孽,就让媚娘伺候神佛,洗净这一身的罪孽吧!”
王平安唉了声,也只能如此了。他道:“这个倒是不难安排,我完全有能力让你进到寺里,去当一名尼姑。可是,如何安排你死了呢?是不是我在送你回京的路上,让你……安排一场意外?”
武媚娘小声道:“就让一场大火,烧了媚娘的车马吧,但这把火,却最好由史爱国去办,让他以为真的杀死了媚娘,这样他和史忠臣,才不会再没完没了的追究下去,可何媚娘一时平安。”
“这个……确也并不难办,我手下侍卫精强,完全可以办好此事!”王平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前之事,实在是让他无法不叹气。
武媚娘擦干了眼泪,脸上露出坚强的表情,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在史忠臣没有再进一步安排恶事之前,请舅舅立即送媚娘去长安吧!”
王平安站起身,道:“好吧,越快越好,这点我是明白的。”他转身要离开,可又回过身,问道:“你要不要再见见小太平一面,此次一别,说不定要许久之后,你才能再与她相见呢!”
武媚娘的眼泪本已止住,可一听王平安提起小太平,她的眼泪再次流下,而且远远的超过了刚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的程度!
强自忍住眼泪,武媚娘抬起头,道:“舅舅,媚娘如见到小太平,怕是割舍不下,可媚娘初为人母,却实是舍不得孩子,只求媚娘在离开庆州的时刻,舅舅带着小太平,远远的让媚娘望上一眼,此生便已足矣!”
舍不得?舍不得!也许,舍不得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好,便依媚娘。我现在就去准备,待到明天,咱们便就启程!”说罢,他不再停留,出了屋子,招呼欧阳利,准备各项事宜去了。
正巧,他要见欧阳利,而欧阳利也正在找他。欧阳利见了王平安,打发开仆人,左右无人之际,这才凑近王平安,附耳小声道:“主人,安山大从京里回来了,属下一直派人在马岭县衙那里守着,见他回来,便去询问,可安山大只带回来三个字,长孙大人说‘知道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消息!”
王平安嗯了声,道:“知道了!”
欧阳利忙道:“对,就是这三个字,不知长孙大人知道了什么!”
王平安道:“我是说,我知道了。这事不急,吴王再怎么能折腾,高句丽人再怎么能陪着他折腾,都是以后的事情,可现在却有事让你马上去办!”他把关于武媚娘的事说了出来。
不管和谁保密,也没法和欧阳利保密,因为事情都得交待欧阳利去办啊!
欧阳利听了,很是惊讶,道:“要安排武媚娘的车马遇袭?这个倒是简单,可要让她进感业寺当尼姑,这个就……怎么安排呀?感业寺可是皇家寺庙,和灵感寺不同,不是想进去当尼姑,就能进去的啊!”
王平安嘿了声,道:“皇家寺庙又能如何,只要钱花到位就成。那玄奘大师去西天取经时,为了取回货真价实的真正经书,不还得贿赂藏经阁的僧人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多带些钱财,贿赂一下感业寺里的大尼中尼和小尼,把武媚娘塞进去,又有什么难的了!”
“花钱当尼姑?这个……倒也是可以地!”欧阳利一咧嘴,心想:“玄奘那个磨磨唧唧地人,当初去天竺取经时,曾经贿赂过天竺僧人吗?这个倒是不知,等下回见了他,不妨问问,看看他贿赂了多少,是拿金子贿赂的,还是别的什么,我经常要塞钱给别人,贿赂的手法,不可不学!”
欧阳利下去办事了。王平安则去了父母的院子,把事情说了一遍,说武媚娘要被送回长安,想在临走时,远远地望上一眼小太平。
杨氏和王有财都是大为不满,现在外面天气依旧寒冷,万一冻着小太平怎么办?再说了,远远地望上一眼,又能望见什么,不过就是望望襁褓而已,难道还能当真看到孩子的小脸蛋儿不成?
杨氏道:“儿啊,娘和你爹都很不喜欢那个女人,孩子以后也不想再还给她了,我看她也没啥本事,就一当尼姑的命。回了她吧,就说孩子怕冷,望不望的没啥意思,万一把孩子冻出病来,她不心疼,咱们还心疼呢!”
王有财也点头称是,不愿意抱孩子出去。
对于王平安来说,就算武媚娘再重要,也重要不过爹娘去,如果二老不愿意,他是不会强行抱走小太平的。
想了想,王平安道:“不如,咱们把襁褓准备好,到时我让丹若抱着襁褓,远远的让那女人望上一眼,反正也望不出什么来,就当是满足她的一个小小心愿吧!”
要光是抱着襁褓出去,那倒是没什么,杨氏和王有财这才答应,他们老两口把小太平当成是命根子一样,这般冷的天气,要想让他们把小太平抱出去,让武媚娘望上一望,那可真是做梦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平安便起了床,先把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打发出去,让她俩穿上鲜艳的衣服,找了个华丽的襁褓抱着,襁褓里面塞上一个小枕头,提前出城,去大路上等着,以便给武媚娘望上一望。
他自己则又去了武媚娘那里,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武媚娘什么行李都没收拾,反正以后也都用不着,轻装上路即可。
过不多时,欧阳利来报,说车马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王平安便即送武媚娘坐车出门,至于那个黄小丫是不能带走的,王平安却没把她打发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府中,接着当小丫环,他深怕黄小丫无意间得知什么,万一出去乱说,那岂不糟糕,所以留她在眼皮子底下,这样才最保险。
按着事先安排好的,从后门出了刺史府,一路赶往南面的城门,等到了城门口,城门刚好打开,马车在欧阳利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了庆州城。
王平安没有送出多远,他穿着便服,头上戴着顶大大的帽子,出城只送了半里地,便即回转。欧阳利带着八个兄弟,尽数出动,全部护送武媚娘回京。
车马行出一里多地,欧阳利敲了敲车窗,道:“春花姑娘,你打开窗子,往西面看。”
武媚娘打开了车窗,向西面望去,她明白这是让她看孩子呢,小太平被抱出来了!
就见西面的有一座小小的山包,离此大概数十丈远,这段距离不近了,事实上根本瞧不清楚啥的。土包下停着一辆马车,土包上站着两个少女,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衣服,打扮得跟个新娘子似的,另一个则穿着绿色的衣服,在雪地里非常抢眼。
其中穿着大红衣服的少女,怀里抱着个黄色的襁褓,而穿着绿色衣服的少女手里则抱着条被子。
抱着襁褓的少女见到远处的欧阳利冲她招手,立即将襁褓举了起来,以便让武媚娘望一望。
欧阳利指着山包,道:“春花姑娘,那便是你要看的,好好看看吧,以后想再看,机会很难找了!”
武媚娘看着远处的小山包上红衣少女手里的襁褓,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欧阳利长叹一声,道:“于其日后想念,不如现在少看!”一挥手,马车行进,并不停留。
武媚娘趴在窗口,一直盯着那襁褓看,直到越走越远,小山包被道边的林木遮掩住。
第七百一十六章 要毁尸灭迹
车马一路南去,终于离了庆州地界,赶赴长安城。
这次回转长安,因要赶时间,所以没有走大路,走的是直行小道,所以近了许多。不过数日间,便已离长安只有一日的光景了。
武媚娘生完孩子,这时候本该是坐月子的,以免以后落下病根儿,但武媚娘也真叫坚强,一路上不叫半点苦,更是从不说自己有多累,相反不停地催促快些走,希望能早点儿到达长安。
欧阳利等人虽然对武媚娘抛下女儿的事,很是不满,可再不满,这事儿也是武媚娘的事儿,跟他们并无多大的关系,所以路上并没有难为她,在看到她这么有韧性后,相反个个佩服,别说一个女子,要是换了个男人,接连遭受打击,怕也是得病一场吧,可看武媚娘的样子,却是越来越精神,除了话说得少之外,再无别的不适之处。
等到了离城三十里之处,欧阳利找到一家客店,将车马安置好,又给武媚娘开了间上房,这才离开,亲自赶去长安,要见史爱国。
这次进京,速度相当地快,而且王平安事先并没有通知史爱国,这么做是防止史爱国再做别的准备,万一连续安排刺客,非要杀了武媚娘不可,那岂不糟糕。
速度快果然就是好。待欧阳利在东宫门口找到值班的蒙大恬后,蒙大恬吃了一惊,他对欧阳利道:“欧阳兄弟,怎地这般快法,从路程上来讲,我们估计着至少还得十天以后,你们才能到达的呀,再说你们出发之前,咋不提前来封信呢,让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欧阳利则道:“是仓促了些,这不是着急么,想把人早点送进京来,我们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那人在谁哪里,谁晚上能睡得着觉啊,你说对不?”
蒙大恬嘿了声,心想:“那个人,哪个人啊?怎地没听明白呢!嗯,听不明白最好,我也不要问,免得日后被灭了口,那才叫冤枉呢!”
蒙大恬让欧阳利在宫外等着,他自己则亲自进去,去找史爱国,报告此事。
史爱国听了蒙大恬的报告,同样吃了一小惊,奇道:“怎地这般快法儿?”话一问出口,他瞬间就明白了,看来王平安也是想摆脱那个女人啊,要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的。
史爱国问道:“前些时候,咱家让你找的那些能办事儿的人,你找到了吗?”
蒙大恬呃了声,陪着笑脸,道:“回总管大人的话,人倒是好找,末将已经找到了五六个,都是没亲没故,又悍狠无比的,可是在封口方面,怕是得让总管大人破费了,而且时间方面太仓促,如果能再等几天,应该还能再多找几个,人一多,那价钱自然也就下来了!”
史爱国一摆手,道:“谁还在乎那几个钱。你是怎么和那些人说的,这世上没有真的拿命换钱的人吧,就算钱再多,可没命花,谁又能干这种事呢?”
蒙大恬笑道:“总管大人,这种事末将以前……当然是没干过了,但其中的诀窍,还是知道一二的。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事成之后,要灭他们的口,而是编了个无关痛痒的理由,让他们去做的。”
史爱国哼了声,道:“咱家可是要他们去杀人,人命关天,岂有小事,如何能做到无关痛痒,你且说出来让咱家听听!”
蒙大恬忙道:“回总管大人的话,末将告诉那几个狠人,说有一官宦人家,老爷子不正经,挺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养了个年轻的小女子,结果被家中的大妇知道,大妇自然不依,可又拿老头子没办法,只好拿那小女子出气了,她趁那小女子外出之际,想要除掉那小骚狐狸,便让他们去办事。如此一说,那也就没啥了,又不是要解决掉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罢了,处理掉后放把火一烧,尸骨无存,难不成谁还能报官么!”
史爱国听了,嗯了声,点了点头,道:“老爷子是个老不正经,这个朝中的老不正经太多了,可要说家有悍妇,并且悍到了要买凶杀人的地步,那这种官宦人家就少了……哎呀,要说悍妇,属老房家的最是凶悍。那些去办事的人,不会把事情想到房老爷子的头上去吧?”
他说的房老爷子,指的是房玄龄。房玄龄家里的老婆最恨老头子讨小,为此不惜喝了皇帝赐下的“毒药”,其实那毒药是醋,这便是人尽皆知的“吃醋”的典故。如果蒙大恬这么去向那些狠人解释,那岂不很容易让人联系到房家老太爷么!
蒙大恬干笑两声,道:“那些人怎么想,就是他们的事了,反正事情一办完,他们也得被解决掉,他们的想法如何,又有什么要紧了!”
史爱国哼哼两声,道:“这倒也对。好了,咱家亲自去见那个王平安派来的人,探探口口风。”
史爱国带着蒙大恬出了东宫,把蒙大恬支到一边,他亲自和欧阳利说事儿。可不管史爱国怎么问欧阳利,欧阳利都不承认王平安是想早点摆脱武媚娘,而只是说这么快地送武媚娘进京,是想让她早点和太子相见,绝无其它心思。
欧阳利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帮忙的,配合二字休要提起,但你要做什么事,我们也不会干涉,阻止二字,也是休要提起,只要把人一交给你们,爱咋地,你们就咋地,别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想知道。
史爱国得不到配合,却也没觉得是多大点儿事,不就解决一个小女子么,那小女子还能反抗得了不成,开玩笑一样!
约好明天下午,在通化门外三里处交接,两人这才分开,各自做各自的准备去了。
欧阳利快马出城,回到客店,把事情向武媚娘说了,武媚娘表面上没什么,可心中却是又气又恨,她心中一直存在侥幸,希望是自己想错了,那史爱国并没有杀自己的念头。然而,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史爱国竟然真的存了杀害自己之心,而且明天就要付诸行动,连城都不让自己进,这未免也太过狠辣了!
欧阳利道:“春花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保证利利索索。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城北,你等在那里就好,而我亲自带着车马,去城东去办事,等我办完了事,再送你进感业寺。”
武媚娘盈盈万福,道:“一切都仰仗欧阳利大哥了!”
欧阳利这头准备,他手下的人却也没有闲着,四下出去寻找替身。既然要假装武媚娘被烧死,那得有尸体才行,这些事情得挺前都准备好。
待到天黑之后,欧阳义和欧阳双回来,告诉欧阳利,他们找到了一具路倒尸,看样子是个胡人少年,身材并不高大,和武媚娘差不多,只可惜是个男的,不知是否合用。一时之间,他们找不到女子,总不能去现杀了一个,那会引起麻烦,节外生枝的。现在那具路倒,就藏在车里,随时待用。
欧阳利亲自去看那具路倒,见果真是具胡人少年的尸体,看样子是饥寒交迫而死的。现在是开春时节,青黄不接,这胡人少年讨不到食物,以至于饿死在道旁,尚无人给他收尸,估计是刚刚死去不久,还没来得及处理。
欧阳利道:“行啊,管他是男是女呢,反正大火一烧,男女也没法分得出来。”他取出一只金镯子,戴在这具路倒的手上,权当信物,用来取信史爱国。
一切安排得妥当。第二天天刚亮,欧阳利便带着四个兄弟,赶着马车往长安城的东面赶去,而其余四个欧阳兄弟,买了辆破车,载着武媚娘慢慢靠近城北,去感业寺附近等候。
欧阳利带着马车,赶往通化门附近,待快到地头儿时,他命马车停下,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提了出来,给车里的路倒尸浇上火油,火油烧了一层又一层,随后又在马车上遍浇火油,弄得马车只要见点火星,就能被烧成灰烬。
浇完了火油,这才又再赶路,此时离通化门已然不远了。
欧阳义骑在马上,问欧阳利道:“老大,在交接之时,那些人会不会去看车里啊?就算他们不看车里的人,可车总能看到吧,这车上面全是火油,只要靠得近些,油味都刺鼻子,他们岂有不发现之理!”
欧阳利嘿然道:“那个史爱国,老奸臣滑的东西一个,他才不会真的交接后再杀人呢,而是要用突然袭击,恨不得将咱们都杀了,这才甘心,这才能让他松口气。”
欧阳义冷笑道:“他是怕日后太子追查吧?如果是在未交接前出的事,他便可以推到咱们的身上,说是咱们保护不利,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欧阳利呸了一声,骂道:“这老王八蛋,不得好死!”
车马行进,不多时便到了离通化门五里的地段,这里没有村落,却有一片树林。欧阳利小声道:“兄弟们注意了,如果我没料差,史爱国派来的人就躲在这林子里,可不会当真在离城门三里处。兄弟们都小心些,莫要被暗器伤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烧散了架子了
欧阳兄弟齐声答应,他们杀人放火,什么事情都干,自然不会让人把火烧到他们的头上,个个戒备起来,外松内紧,都留神树林里的动静。
又走了片刻,车马进入树林之中,此时虽已入春,但积雪并没有消融,道路两旁的树木上尽是积雪,而大道上车轮印和脚步驳杂,显见这条道走的人不少,这里靠近长安城,来往行人自然很多,只是现在没有人罢了。
看着前面的道路,欧阳利笑着骂了声,道:“那个史爱国也真够没用的,怎么找来的办事的人这么差啊,比李恪手下的那帮子废物,还要更加的废物上一倍两倍的!”
欧阳兄弟们也是暗暗摇头,估计着史爱国派来的人,平常干的都是打闷棍,套麻袋之类的小活儿吧,拦路打劫的事以前没干过,顶多也就是听过,要不然手段岂有如此之低劣的道理!
就见前面路上,有一棵小树被砍掉了,横在道路正中,而小树之后,站着一排大汉,个个都是满脸横肉之徒,手里各挺刀枪,正冲欧阳利他们横眉竖眼呢!
要是这帮人埋伏在树林里,先是偷放冷箭,等放倒了欧阳兄弟,然后再冲出来,成功的希望,还能有那么一成,最起码半成是会有的。可现在他们玩光明正大,就凭他们几头烂蒜,要能把欧阳兄弟们打跑,那还有天理了嘛!
欧阳利纵马前冲,待到了小树之前,一勒座骑,喝道:“呔,什么人,挡在路上做甚,需知好狗不挡道,挡道非好狗!”
树后一名大汉横刀一指欧阳利,叫道:“爷儿们,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如果想死,这个好办,把脖子伸过来,让爷爷砍上一刀便是;如果想活,那就夹着尾巴给爷爷滚,爷爷保证不追,把你们当屁放了!”
这大汉身后窜出另一条大汉来,叫道:“哥哥和这帮杂碎儿废什么话,咱们快点把事儿办了,把那个小娘子拉出来,看看她姿色如何,临杀她之前,也好让兄弟我快活快活,兄弟已经等不及了!”
说着话,他用袖子先将嘴一挡,随即把手放下,鼓起腮帮子,对准欧阳利,呼地喷了口气,随着气流出来,一股火焰呼地就喷出两尺多远,把欧阳利……的马,给吓了一跳,一声嘶鸣,退后两步!
这大汉以前是个走江湖卖艺的,最擅长玩这些花胡哨儿,往往很能唬住人,口喷烈焰,一般人还真的会害怕!
见欧阳利的马后退,大汉们一起哄笑起来,纷纷胡言乱语的喝骂,让欧阳利留下车马,然后滚蛋!
这些大汉在长安城的地痞当中,属于二流角色,好狠斗勇,专门祸害外地行商,只不过大唐“严打之风”很是厉害,他们讨生活越来越艰难,前几日蒙大恬找到他们,给他们介绍了这么个活儿,让他们帮着某个大官的大老婆,去解决掉小老婆,报酬虽然不多,但事情却好办,而且是在城外办,被抓的危险小,他们自然人人愿意,这便砍了棵小树,站在这里等着抓骚狐狸!
欧阳利当真是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史爱国派来的人,在武艺方面很是精强呢,就算及不上自己和兄弟们,也得到普通的卫府兵将水平吧!却不成想,来的都是些恶棍地痞,连喷火这种唬人的把戏都使出来了,这也太不象了!
后面的欧阳兄弟也是纷纷摇头,他们本打算在和这些人打斗的过程中,趁乱将火点着,然后一哄而散,马马虎虎的就算让这帮人完成任务,可不成想,那个喷火的大汉,竟然还想和车中的小女子快活快活,这哪儿成啊,那岂不是要露馅儿!
欧阳利看着这几名大汉,叹气道:“我家主人常说,计划不如变化快,今天看来,主人当真是没有说错啊,果然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他用马鞭一指这几名大汉,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在这人来人往的进京道路上,你们行此恶事,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如果我们一喊,必会引来官府的铺快,甚至是卫府的兵将,将你们全都抓起来!”
大汉们一听,笑得更加大声,刚刚喷完火的大汉,擦了把嘴,道:“真是好笑,这里我们早就看好了,两刻钟之内,绝对没有行人经过,至于捕快和士兵那就更别提了。爷爷们在此办事,就算你们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大汉们一起叫道:“你们喊啊,使劲儿地喊啊!”
人人放声大笑,得意非凡。在他们的眼里,欧阳利等人不过是些普通的家丁罢了,保护的又只是个官宦的小老婆而已,哪可能当真舍命厮杀,只要一吓唬,就得扔下那小娘子逃掉。再说了,托他们办事的人已经挑命,这帮护卫不会跟他们动手的,都是官宦的大老婆安排的手下,会很配合他们,把那小娘子交给他们的。
所以,这帮大汉谁也没把欧阳利他们当回事,都认为欧阳利他们叫嚣几声,便会逃走的,只要他们尽到了义务,回去有借口向那官宦交待,不就得了么,还能咋样,还真能动手不成!
欧阳利道:“如我们呼喊救命,当真没人来帮我们?”
那喷火的大汉笑道:“得了吧,就别再问了,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两刻钟之内没人会路过这里,你们走你们的吧,把车留下就好,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
这大汉竟然劝起欧阳利来,“好心好意”地,想让欧阳利配合点儿,早点把事情解决了!
欧阳利叹了口气,道:“既然没人会路过这里,那我们自己就把这事儿办了吧,两刻钟的时间太长了些,其实只要数上十个数,基本也就搞定了!”
“数十个数?时间太短,估计你们跑不了多远……”喷火的大汉说道。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欧阳利突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刷地抽出刀来,待身形下落,挥刀便砍!
卟卟卟卟几声响,刀刀见血,拦路的大汉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除了一人之外,其余全部被放倒了,个个身首异处,死翘翘了!
剩下的那个人正是喷火的大汉。他见欧阳利一个鹰扑之后,竟把他的同伴全给剁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全军覆没,这可真是说什么也想不到的!
喷火的大汉虽然行恶日久,可他都是欺负那些善良百姓,哪里经过这种阵势,极度惊骇之下,竟然连动都动弹不了了,直勾勾地看着欧阳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叫饶命都想不起来了!
欧阳利笑道:“你叫啊,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把大刀横在了喷火大汉的脖子上。
喷火大汉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叫道:“好汉爷,祖宗,小的叫你祖宗了,你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饶命啊!”
“我可放不出你这么大个儿的屁来。不过说到饶命,好啊,我下次一定饶了你的小命,但这次不成!”欧阳利长刀一勒,将喷火的大汉杀死,一脚踢开尸体。他回头道:“放火吧,你们把事儿办好,我去前面,估计前面定然史爱国的人等着,有可能就是那个蒙什么大恬的家伙!”
欧阳兄弟们一起笑了起来,欧阳义道:“那个史爱国怎么不派出军队来办这事儿呢,偏偏派出这些所谓的轻侠来,结果还得咱们自己动手,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们一起下马,取出火石,打火开始焚烧马车,还有车里的那具路倒尸!
欧阳利骑上马,绕过倒地的小树,向前面慢慢行去。不出他的所料,行不多远,顶多一里来地,也就是按着约定好的那个地点,果然见一小队兵将,正在往这边行来,制造着“偶遇”!
欧阳利纵马上前,叫道:“军爷,大事不好,前面有贼拦路,打起来了,还放火烧了我们的车!”
领头的将领正是蒙大恬,还有他的弟弟蒙小恬。蒙大恬猛地见欧阳利跑了过来,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完事儿了,那帮家伙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连欧阳利这种猛人都给打得逃跑,来找救兵!”
蒙小恬平常很毛躁,可今天却偏偏机灵起来,顺口就问道:“谁放的火?”
“我们是过往的行商,遇到了歹徒打劫,还请军爷们做主啊!”欧阳利装出一副惊慌的表情。
蒙大恬心想:“差点儿忘了,这时候得装做不认识!”他一挥马鞭,叫道:“兄弟们,随我上,去打歹徒!”
他带来的手下都是他的心腹,他事先没和手下们说是来办事的,只说打猎,打些野味儿来下酒,所以这些手下都是带了兵器和弓箭来的,虽然没说是来办事的,但随时都可以办事!
一声呼哨,兵将们纵马前冲,一里来地片刻就到。待到了出事的地点,就见这里已然是浓烟滚滚,马车已经烧撒了架子,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看样子似乎就是所谓的歹徒。
蒙大恬不去理会那些他找来的狠人,而是直接冲到马车边上,叫道:“车里有人吗?快点灭火,把人救出来!”嘴上是这么叫,可心里却纳闷儿,看样子不象是那帮地痞点的火啊,倒有点象欧阳利他们自己点的,难不成……不要猜,不要想,啥都不知道最好!
欧阳义叫道:“我家小夫人还在车里,却是没有救出,这回可糟糕了,不知我家老爷会怎么责罚我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史爱国吩咐过的,蒙大恬岂敢不遵,他顾不得别的,得赶紧证实里面那个需要被灭口的人死了才行,可火势正猛,却又如何救得?
欧阳利仔细地看向蒙大恬带来的手下,发现都是些新面孔,想必都不认得自己,而且自己和兄弟们都是化过妆的,虽然仅是简单地弄了把大胡子,但容貌却也算改变了,就算以后见面,估计这帮手下也不会去相认的。
他从马上取下两袋子铜钱,送到蒙小恬的手里,道:“军爷,这点小意思,给各位买些酒喝。我们离家在外,却遇到了这种出人命的大事,如果见官,怕是会很麻烦,反正死的都是歹徒,也不会有谁来追究,而我家小夫人死了,却是民不举官不究,此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们把尸体埋了,并不进城,直接返乡,军爷以为如何?”
蒙小恬接过钱袋,回头看向手下。手下们能说啥,又不关他们的事,上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掂掂钱袋,蒙小恬冲手下们挑了挑眉毛,手下们真不愧是当兵的出身,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官一掂钱袋,手下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不过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他们先点头,表示非常赞同长安的决定,而后一起摇头,是在告诉长官,钱太少了,得再多点儿才行!
蒙小恬转过头,很直接地对欧阳利道:“钱少人多,如何分法?我说你这个奸商,做事太没诚意了吧!”
欧阳利干笑两声,道:“长安物价腾贵,这点钱却是买不了几坛子酒,这都是小人的错,没能让军爷们满意。”说着话,他下马跑到一个欧阳兄弟的跟前,取过一个小小的包袱,捧着回来,交给蒙小恬。
欧阳利道:“这里有些首饰,都是我家小夫人的,她人已过世,这些首饰不能带到地下,就转交给各位军爷,请你们替她散给穷人,替她做些善事,以求她来世能有好报。”
蒙小恬接过小包袱,又掂了掂,笑道:“好说,好说。”他回头冲手下们一笑,手下们也都笑了,看来小包袱里有不少黄白之物,份量不轻,这回可是小发一笔了!
那边,蒙大恬好不容易才把马车的火给扑灭了,其实说白了就是马车烧散了架而已。他看着里面露出的一具尸体,摇头道:“怎么都烧成这样儿了。我说那个谁,你过来,这人是你家的小夫人?怎么看着不象啊!”
要不是尸体冒烟,而且恐怖异常,他很有可能去翻翻看,分不出是谁,总得分分是男是女吧,要不然回去怎么交差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 在感业寺外落难
欧阳利赶紧过来,道:“怎么不象了,将军以前见过我家小夫人?”他来到马车旁,看着那具冒着烟的路倒尸,又道:“就算将军以前见过我家小夫人,怕也是认不出来了吧!”
那具路倒尸被浇满了火油,大火一燃起,早就被烧得焦黑了,连形状都变了,根本没法分出是男是女,更加没法分出这人以前长什么样!
蒙大恬呸了声,笑骂道:“傻爷儿们,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么,我上哪儿认得你们的小夫人去,我连你家老爷是谁,都没兴趣知道!”
但他终究是受了嘱托,必须要办好这件事的。他叫人折了根木棍,去扒拉那具路倒,道:“让我来看看,你家小夫人到底长啥样儿!”
欧阳利心中明白,这是在找信物呢,光凭嘴巴说,那是无法取信于人的,必须得拿回去点证据,这样才能让史爱国相信。关于信物,他是早就准备好的。
欧阳利过来,拿过蒙大恬手里的木棍,道:“军爷,我们家小夫人模样长得特别水灵,那可真称得上是珠圆玉润,貌美如花,尤其是身上的饰物,更是华贵得很,我记得她有一只金镯子,作工精巧,不知有没有被火烧化了!”
蒙大恬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总算能有点东西拿回去,否则难不成让我掰块尸体回去吗,都烧成焦炭了,也没法掰啊!”
他道:“真金不怕火炼,那金镯子顶多是被烧变形,不会烧化的,这火又没多大,马车着火而已,又不是房子着火!”
欧阳利拿着棍子捅了捅路倒的手,叫道:“嘿,还真没被烧化!”说着,他叫兄弟拿了两条手巾过来,一条手巾捂住口鼻,手里拿着另一条手巾,到了路倒的跟前,扒下了一只烧得变了形的金镯子。
包在手巾里,欧阳利把镯子递给蒙大恬,道:“看不出来啥样了,但看这份量,就知不是个便宜货。”
蒙大恬点了点头,这金镯子又脏又臭,而且完全不成样子,可这是证据啊,得拿回去给史爱国看的。他强忍着恶心,把金镯子包好,揣入了怀中。
见哥哥拿到了信物,蒙小恬过来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办?是就地挖坑埋了,还是扔到林子里喂野狗?”
蒙大恬道:“这里离城太近,哪可以扔到林子里,还是挖坑埋了吧,挖得深点儿,免得野狗刨出来,凭空生出许多的枝节。”
欧阳利忙道:“各位军爷你们先走,这里就交给小人们处理,事关重大,我们定会把坑挖得深些,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蒙大恬嗯了声,道:“那你们就把事办好吧!”别人办事他不放心,但欧阳利办事,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他带着蒙小恬和一众手下,上马离开,也不打猎了,直接回去分那个小包袱去了。
欧阳利等人先将尸体拖入林子里,挖了大坑埋进去,又在上面堆了几块大石头,一切办好,这才离开。
他们又在林子里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监视,这才启程,往城北方向赶去,汇合武媚娘。
一路快奔,天色尚未变暗,他们就来到了汉长安的遗址位置,此处离感业寺并不太远,按着约定,武媚娘就等在这里。
远远的,负责保护武媚娘的欧阳霸等人看到了欧阳利他们,从藏身处出来,叫道:“大哥,事情办得如何,怎地这么快就来了?”
欧阳利奔到近前,笑道:“因为是咱们自己动的手,所以便快了些,要是让史爱国派去的人办事,估计这时候还在林子里面磨叽呢!”
武媚娘坐在破车里头,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撩起窗帘向外面看。欧阳利连忙过来,道:“春花姑娘,事情办妥了,没什么纰漏,你尽管放宽心吧!”
武媚娘点了点头,道:“欧阳大哥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那史爱国没说什么吗?”
欧阳利嘿了声,道:“史爱国怎么可能亲自去那里,是蒙家那哥俩带着人去的,一帮子兵将,见着死了人都没说啥,眼睛全盯在钱袋上了。”
武媚娘没吱声,心想:“贪财好色没什么,就怕他们什么都不感兴趣,那才要命呢!”
欧阳利道:“春花姑娘,你下车吧,你得在雪地里冻上一冻,得把样子做足,我们才好送你去感业寺里,要不然人家老尼姑,不会收你当徒弟的!”
武媚娘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从车上下来,把外衣脱了,扔回车上,就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没过多一会儿,就浑身发抖。估计这么一冻,她至少得病半个月,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她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女子呢!
欧阳兄弟们也都没有说什么,都撒了开去,在附近查看地形,欧阳义和欧阳双则干脆摸进了感业寺,先去探路了!
待到傍晚时分,天色全黑,武媚娘已然冻得脸色发青,全身战栗不止,她心想:“经这一回,我以后非得落下病根儿不可,但也没办法了,如果不冻,怕就没有以后了!”
欧阳义跑了回来,道:“探好了,尼姑们刚刚吃完了晚饭,正在做晚课呢,这时候去正好,那主持老尼也在,正坐在大殿里,罗罗嗦嗦地,不知在讲些什么。”
兄弟几个一起看向武媚娘。武媚娘硬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我以前,以前来过感业寺,只是不知,她们还会不会记得我?”
去年过年时,她来过这里的,只不过只待了一会儿,便跑出去和李治幽会,虽然在寺里留的时间短,但终是和尼姑们照过面。
欧阳利嘿了声,道:“春花姑娘说笑了,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就连小狄都认不出来,那些个尼姑如何能够认得出来?你也太高看她们了!”
武媚娘嗯了声,再也坚持不住,慢慢软倒,欧阳兄弟们并不扶她,而是取过一个毯子,将她一罩,扛在肩膀上,往感业寺方向奔去。
待到了感业寺的山门之前,黑暗中闪出一人,正是欧阳双。欧阳双笑道:“好啊,里面的尼姑们正在念经,还有那个主持老尼正在讲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这回落难之人到了她的寺外,看看她刚刚说过的话,会不会兑现吧!”
众人一起笑了,这世上说一套,做却是另一套的人太多了,遇到落难之人,不见得人人都会施以援手的,关键是看怎么个落难法儿了!
欧阳兄弟将武媚娘扛到山门前放下,让武媚娘抱着毯子喘口气,兄弟几个又检查了下各自的装扮,他们都是经过简单化妆的,而且现在天都黑了,估计着尼姑也不分清他们是谁。
欧阳利亲自上了台阶,叩打门环,用西域话叫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有事要求见主持大师!”
敲了好几声,里面才有人答话,问道:“谁啊?”门缝儿里有人在向外偷望,听是男子的动静,里面的尼姑不敢开门,更何况那男子说的是听不懂的某种方言,她更不敢开门询问了。
欧阳利用怪声怪调的话说道:“我们是从西域来地,一个突厥部落地,这个女人克夫地,克死了我们的小汗地,巫师说必须让她出家剃光头地,不能留在突厥地,只能找你们中原最大尼姑庙地,要不然还得接着克小汗后代地,她的罪孽太深重地……”
说着,他把一袋子金条哗地就扔到地上,金条撒了一地,他又道:“这是给你们的香油钱地,快点儿把这个克夫女饿死地,罪孽你们承担地,不管我们事地。兄弟们,走人地!”
说罢,他转身就走,欧阳兄弟们跟着他,一哄而散地!
而里面的尼姑直愣愣地,都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地!
欧阳利带着人离开寺外跑远后,又悄悄折回,躲在暗处偷偷观看。
欧阳义问道:“大哥,你说了那么多的‘地’,怕是不好使吧,庙里的尼姑能因为这个,就收了春花当尼姑?这里可是皇家的尼姑庵,不随便收尼姑的!”
欧阳利嘿了声,道:“我上哪儿能猜得到,是主人吩咐这么说的。主人说了,只要给个能让春花进庙住的理由就成。这个理由,一是要证明春花身份是贵妇,二是要说明她的家人不会找来,这就够了。至于进庙以后,能不能收她当尼姑,就要靠春花自己去说了,我们再怎么说也没用的!”
欧阳双道:“而且说得越多,错的越多,相反会让她们不收留人的!”
欧阳利叹道:“春花这个女子不简单的,只要能被收留,她就一定能当上尼姑,而且还会让别的尼姑躲着她的,你们不想想,这个女人能让太子……哎呀,说这些干嘛,总之她一定能把尼姑们都唬弄住地!”
欧阳兄弟们一起点头,武媚娘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不好评论什么。庙里都是些尼姑而已,武媚娘完全能对付得了。
过了好半天,山门才打开,里面出来一群的尼姑,有老有少,围着武媚娘,议论纷纷,离得太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可武媚娘的哭声却传了过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尼姑们捡起地上的金子,又扶了武媚娘进入寺庙。
欧阳兄弟们看着山门关上,这才齐齐地松了口气,欧阳义又问道:“既然是皇家寺庙,那里面的尼姑个个都挺有钱吧,还能在乎那些金子吗?”
欧阳利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主人说这里的尼姑爱财,那想必就是爱财的吧,主人从何得知,这个下次咱们问问就好,反正主人说的就一定是对的,这点不必怀疑。”
第七百一十九章 武媚娘做了尼姑
对于皇家尼姑庵里的尼姑,怎么会爱财一事,欧阳兄弟们谁也搞不清,但听说这是习惯,所以大家也就都不刨根问底儿了。
见武媚娘被扶进了山门,欧阳利道:“这事关系重大,我得亲自去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着,他紧紧了腰带,绕开山门,从寺墙跳进,潜伏到了房顶上,观察里面的事态发展。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差不多整个寺里的尼姑都在这里了。事实上,感业寺里的尼姑,绝大多数都不是好事之人,但此时正好赶上晚课,这才不少人都在殿内。
尼姑们将武媚娘扶进大殿,让她坐在蒲团上,有的尼姑还给她端来热水,给她拿了被子来。尼姑们都围在武媚娘的身边,看着她,却是没有谁说话。
主持老尼皱着眉头,先看看了那些被捡起来的金条,又看了看武媚娘,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问道:“这位女施主,你是何人,刚才送你来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听他们的口音,不似我中原百姓。”
武媚娘喝了口热水,稳了稳心神,这才述说起来。她说的话,都是路上想好的,也有几句是王平安点拨的,但大多数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故事很简单,她是一个中原富商的女儿,随父亲行商时,被突厥的一个小部落抢去,给一个小汗当了王妃。可她天生命硬,竟把小汗给克死了,部落里的巫师用乌龟壳算了一卦,说不能杀了她,而必须出家当尼姑,让别的尼姑饿死她才成,并且由于她是中原人,所以得让中原最大的尼姑庵里的尼姑饿死她,这样才能消除她给这个部落带来的灾难,不会再把小汗的继承者给克死。
至于是哪个突厥部落,武媚娘却说不清楚,只说自己成天被关在帐篷里,并不认识谁,没法说明白。
尼姑们听到这个离奇的故事,出人意料地,至少出乎房顶上偷听的欧阳利的意料,竟然有一大半的尼姑,并不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反而大加同情,甚至有些尼姑脸上竟然还露出某种表情,似乎是在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角!
一个中原的娇娇小姐,被粗狂豪迈的突厥汗王掠夺了去,成为王妃,而汗王对她百依百顺,正当娇娇小姐开始对年青的汗王,产生了好感时,灾难降临了,年青英俊的汗王在远征时,不幸阵亡。
而邪恶的巫师,一直在暗恋着娇娇小姐,想要趁汗王死后,霸占娇娇小姐,但娇娇小姐宁死不从。于是邪恶的巫师由爱生恨,想出了一个恶毒的办法,想要折磨死娇娇小姐,却被一群汗王的顾命大臣们阻止了,因为那些大臣们,也都暗恋着娇娇小姐,他们阻止了巫师的恶毒计划,把娇娇小姐送回了中原,所幸被一群尼姑救了……
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要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该有多好啊……虽然结局差了点儿,但顶多也就是当尼姑,现在大家不都在当着尼姑么,又有啥了不起的。不管怎么说汗王曾经爱过我,满朝文武爱过我,还有邪恶的巫师也爱过我,这就足够了!
很让欧阳利难以理解地,这帮尼姑真是不知她们在想些什么,竟然一起同情起武媚娘来,而且主持老尼竟然眼中含泪,道:“原来如此,想必这些金条是那些忠于你的突厥臣子给你的吧,怕我们真的将你饿死?”
武媚娘一愣,心想:“什么忠于我的突厥臣子,我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她想到哪里去了?”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小女子已然无家可归,要这些身外之物也是没有用处的,想把这些金条献给寺里。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主持师太发发慈悲,就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愿落发为尼,长伴青灯!”
主持老尼长诵佛号,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身世可怜,从中原去了突厥,又从突厥回了中原,来到我感业寺,这便是有缘人,佛渡有缘,便收了你做我寺中弟子,又能如何!”
尼姑们齐声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房上的欧阳利目瞪口呆,几乎有从房顶上掉下去的架势,在他看来,收下武媚娘应该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就算象主人说的那样,主持老尼爱财,那也得假惺惺地“考察”一番吧,总得过个两三天,经武媚娘再三恳求,才肯收她为弟子。可万没成想,一个故事说出去,就这么收下了!
欧阳利心想:“要是我以后混不下去了,没地方吃饭,不如就去找和尚庙吧,跟里面的主持说,我被一个突厥的女小汗劫了去,当了压部夫君,结果克妻……”
又偷看了一会儿,直到尼姑们把武媚娘安排进了禅房,他才离开。汇合了兄弟们,他把刚才的事一说,兄弟们无不惊讶,都感女人心海底针,实难琢磨,而尼姑的心更是不能用海底针来形容,连琢磨都没法琢磨,更别提难不难了!
欧阳利留下两名兄弟守在这里,随时观察情况,他则带着其余的人,在附近找了家客店落脚。他们必须要等武媚娘正式出家,而且还得把史爱国那里摆平后,才能返回庆州。
第二天一早,欧阳利便去了东宫,求见史爱国,史爱国亲自接见了他,两人一见面,便一起捶胸顿足,说那个女人怎么被害了呢,如何如何,互相表演一番,力图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关。
证明完后,史爱国又说太子李治因为伤心,已然生了病,正在床上躺着呢,并打发欧阳利,让他早点回去,太子因为伤心过度,就不写信了,给王平安带个口信儿就好。欧阳利自然答应,离了东宫,又去了感业寺。
感业寺的事情倒不是太顺利,因为主持老尼收弟子,是要选吉日的,一直等了五天,才等到黄道吉日,收了武媚娘为弟子,取法号为了空。
仪式结束之后,欧阳利潜入寺里,和武媚娘见了一面,把该说的都说了,这才离开了京城,返回庆州。
庆州。
这些日子,王平安再也没有去找过李恪,现在李恪处在“非常时期”,他可不敢去招惹,武媚娘那里的事还不知怎么解决呢,他哪敢再去搀和李恪的事,怕累不死自己么?
王平安不去找李恪,李恪却想着找王平安,因为高句丽那边有消息传来了,一队高句丽的强盗闯入了营州地界,乱抢乱烧一通,在唐军到来之前,便逃走了。
之所以是高句丽的强盗,而不是军队,那是因为一派军队过境,就要爆发战争了,那样李恪就没机会去营州,无法在哪里继续折腾了。
这个消息已经报进长安,就等着朝廷做决定了,而由于李恪事先让王平安写的那封信,早就送到了长孙无忌那里,所以估计着,改封的事,再过小半个月,就能敲定,不出一个月,李恪就要启程了。
李恪急于想和王平安见一面,从他嘴里探听点儿消息,可每次派人去,都找不到王平安。王平安躲到各县去了,而且每次都比李恪派去的人早走一步,那寸劲儿感的,就好象专门有人给他报信一样。
李恪也知道王平安是在躲着自己,可他又不能亲自去找,那样未免也表现得太过猴急了,无可奈何,只好接着等。
于此同时,长安。
长孙无忌坐在尚书省,桌上摆着一道营州送来的文书,倒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只说从高句丽流窜过来一小伙强盗,打劫当地百姓,已经被官军剿灭了。这种事情算是剿匪,小事一桩,不需要报给尚书省的,但由于是高句丽强盗,剿灭了这种强盗,功劳翻倍,这才报进京来。
把文书收进袖中,长孙无忌心想:“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上次在皇上面前,夸了李恪,说他办事勤勉,又开始钻研高句丽的国情,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朝廷分忧,灭掉高句丽这个虎狼之国,皇上还夸了他。这回,是时候派他去营州那里转转了。小样儿的,和老夫玩阳谋,老夫还怕你不成!”
长孙无忌进了皇宫,求见皇上李世民。李世民这段时间病情好转,已经不怎么犯病了,听史忠臣说长孙无忌来了,当即召见。
长孙无忌进了甘露殿,把那份文书呈给李世民,说了营州的事情。李世民看罢了文书之后,勃然大怒,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高句丽人,但却又无法将其灭掉,他不去征讨高句丽就不错了,高句丽的强盗竟敢流窜进大唐作案,这还了得,必须要惩罚,反攻过去!
李世民将文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高句丽,粪土之邦也,屡犯我天朝上国,实是再不可忍。朕决意东征,无忌你认为呢?”
长孙无忌从来都不赞成李世民亲征,以前身体还凑合时,他都不赞成,何况现在皇帝有了病,而且还只是维持着,他更不赞成亲征了。
他摇头道:“皇上,东征乃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而且就算您要东征,也不能在现在东征,否则我大唐百姓们会怎么想,番邦臣属又会怎么想?”
李世民怒道:“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天子行事,还要子民和藩属们同意吗!”怒气冲冲地拍桌子,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但是,发怒归发怒,李世民却明白长孙无忌话里的意思,就算要征讨高句丽,也不能现在去征讨。要不然真会被别人笑话的,说不定还得记入史书当中,李世民最怕史书里乱写他的事情。
高句丽的一伙强盗,跑到大唐境内搅和一番,然后竟然引得大唐天子御驾亲征……皇帝陛下也太不值钱了吧,几个小强盗就能支使得动他,让他大老远地往辽东跑一趟,这也太丢人了!
长孙无忌默不作声,等着李世民发了一通脾气,等火气小了些,他才道:“皇上,就算要征讨高句丽,就算是您要亲自出战,那也不是今年就能做的事情,出征事宜,至少也得准备一年,粮草的运输,军队的集结,这些事情都不是几个月能够办完的呀!”
李世民呼呼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道:“这个朕也清楚,但是高句丽人太过可恶,朕实在等不及明年再惩罚他们了,恨不得现在就去。”
长孙无忌当即点头,道:“确实,小小高句丽竟然屡犯天威,必须是要惩罚的。但是,老臣以为,如果大动干戈,却是没有必要的,倒显得咱们欺负他们了,怕是会引起别的属国的猜忌,认为我大唐如此对待高句丽,会不会以后也会那样对待他们,这点不可不防。”
李世民颓然往后一靠,道:“你说得也对,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么你可有应对之法?”
长孙无忌假装想了想,道:“不如我们用一招钝刀子割肉,慢慢地割,把高句丽割得疼了,实力大损,这差不多就得一年时间,那时我们东征的各项事宜也都准备好了,可以一举灭此朝食!”
李世民哦了声,腰又挺直了,道:“无忌你是说的钝刀子割肉,可是派人去高句丽那里骚扰?”
长孙无忌点头道:“正是,老臣正是这个意思。那些高句丽的强盗,说不定就是高句丽的小朝廷派来的呢,而我们为什么不能同样派人过去呢,他们派来十个,我们派过去一百个,看看谁的人多!”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道:“好啊,这个主意不错。此时临近春耕,如果咱们派了大批的强盗过去,可以弄得高句丽人无法播种,他们今年没收成,明年咱们打过去,可以事半功倍!”
长孙无忌陪笑道:“是啊,老臣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得派一个熟悉高句丽的人去才行,可朝中似乎没有太熟悉高句丽的人,大家都看不起高句丽,不屑了解这个粪土之国啊!”
李世民嗯了声,想了一下,道:“上次,无忌你说恪儿正在研究高句丽的风土人情,你说派他去合适么?”
第七百二十章 李恪任营州都督
长孙无忌心想:“这个是皇上您自己说的,可不是我提的,我只是在不久前,暗示过您一下而已。不过,既然您提出来了,那我就得反对一下,向您表示老臣我看不上您的这个儿子!”
摇了摇头,长孙无忌和平常一样,平常别人只要一提起李恪之名,他就会表情严肃,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番,就算是夸上几句,后面往往也得补充几句难听的。就象他上次说李恪懂事了,开始研究起敌国的形势来,只夸了几句,又随后便说李恪爱看高句丽的歌舞,纯粹一个玩物丧志的东西。
这回他也不例外,摇头道:“皇上,吴王这个人啊,有点出息,却是小出息。他确实对高句丽的风土人情有所研究,可他办事的能力太差,干啥啥不行,也就能在庆州修个水渠而已。虽然派人去修理高句丽,算不上是军国大事,但老臣看他也是办不好的,这事派谁去都成,为什么非得派他去啊!”
李世民素知长孙无忌看不上李恪,他说李恪的坏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早就听得习惯了。李世民笑了,也摇了摇头,道:“无忌,刚才朕没提恪儿之前,你还说这事得派个了解高句丽的人去才成,还发愁朝中没有人了解高句丽,不知派谁去才好。可朕一说要派恪儿去,你怎么变成派谁去都成了呢?”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道:“这个,吴王是亲王之尊,不可冒险,营州那里是很危险的,还是派别人去吧,吴王身为皇子,不可冒险,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庆州就行了。”
李世民唉了一声,大大不以为然。天底下做父亲的都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就算是某个儿子不是他最疼爱的,但仍旧希望这个儿子能挑大梁,退一步说挑不起大梁,挑起根小梁总可以吧。哪个父亲能希望儿子成个纨绔子弟呢?
见长孙无忌一再贬低李恪,李世民心里头有点儿不痛快,他道:“无忌,不管怎么说,恪儿也是你的外甥,你怎地这么瞧不起他呢?朕希望他能磨炼一下,营州之事,他一来了解高句丽,二来并无什么实质的危险,可以顺势让他带带兵,了解一下军旅,这不是挺好的事儿么。那你说,不派他去,派谁去?”
长孙无忌也假装不痛快,他道:“既然要磨炼,又要了解军旅,那为何不让太子去磨炼,去了解呢,这种机会不是总能碰上的,干嘛不派太子,而派吴王?”
他说话的样子,有点护犊子的味道,什么好事都想往李治的身上划拉,却不想便宜李恪。
李世民嗨地一声,笑道:“无忌啊,你这个人啊,让朕可怎么说你好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派谁去不一样呢。好了,不用再说了,就派恪儿去吧,多给些他机会,让他成熟老练起来,磨炼出来了,以后不也是治儿的好帮手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做为治儿的羽翼,哪还有比亲兄弟更好的呢!”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如若皇上执意如此,那老臣也只有答应,可是……可是不能让吴王带兵。嗯,不带兵是不可能的,反正不能带府兵,只带郡兵也就够了,让他就地招募吧!”
李世民心想:“反正你不给恪儿出点儿难题,你心里是不痛快啊!”他微微一笑,道:“好,那就依着无忌,咱们不给恪儿调动府兵的军权,只让他就地招募郡兵。其实说起来,营州方面哪有大批的府兵,只有幽州才有,给不给他府兵的兵权,也是无所谓的事!”
长孙无忌却道:“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免得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万一处理不好营州的事,就问幽州方面要府兵,弄得百姓还以为要打大仗呢,民心一旦不稳,岂不是灾祸连连。”
李世民微笑摇头,道:“好,都依着无忌。那这道诏书,不如就由你来写吧,这还不成么。”
长孙无忌却撇嘴道:“还是让史忠臣写比较好,老臣手腕子疼,提不起笔来!”
“真是的,都老天拔地的了,怎么还象个小孩儿似的!”李世民哭笑不得,挺大岁数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让不让人笑话啊!
他又道:“无忌,朕的意思是,你在诏书里好生慰勉恪儿几句,让他也感谢你,感谢你给了他一个磨炼的机会啊。以后他回了京,你们舅甥见面,也免得再象斗鸡似的,让朕看着心烦!”
长孙无忌听了这话,才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就由老臣来写。不过,老臣以为,吴王不是最佳人选,要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换个人吧!”
李世民摆手道:“行了行了,无忌你就让朕省点儿心吧,赶紧写吧!”说着,他眼睛闭上,假装休息,表示不愿再与长孙无忌争论。
长孙无忌仍旧表情严肃,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好啊,我可是一直反对这件事的,如果有朝一日,李恪那小兔崽子起妖娥子,可怪不得我,修理起他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谁让他辜负了皇上你的一片殷殷期望呢!
让小宦官铺纸研墨,长孙无忌提起笔来,片刻间,一挥而就,写好了诏书。他道:“皇上,老臣写好了,您可要过目?”
李世民嗯了声,道:“你念吧,朕听着呢!”
长孙无忌将诏书念了一遍,李世民听罢,睁开眼睛,笑道:“无忌,你这样做就对了,朕一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的!”
长孙无忌写的诏书,言辞恳切,把李恪好一顿慰勉,鼓励他好好处理高句丽的事,不要辜负了父皇对他的期望,还有调李恪去营州,是加了衔的,加衔为营州都督,对营州军政事项,可以便宜行事!
李恪玩阳谋,是希望能够改封到营州,这样可以自行收税,把营州变成一个半独立的小王国,可长孙无忌哪可能真的替他这么办,只是给了个都督的加衔而已,有点实权,但却也有限。
可在李世民的眼里,却认为长孙无忌已经做出重大的让步了,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改善。
长孙无忌把诏书封好,派出信使,去营州宣旨,李恪可以去营州了。
办完这件事,李世民长舒一口气,斜着身子靠在床榻上,笑道:“无忌,经过这件事,恪儿以后定会加倍的尊重你,而朕希望,你以后见了他,也不要再吹胡子瞪眼了。其实,恪儿这个孩子最象朕,你对他越好,他会对你也越好的!”
长孙无忌却不领这个情,大声道:“皇上,此言差矣。最象您的不是吴王,而是太子,这点万万不可搞错!”
李世民无可奈何,只好道:“行行行,你说的对,是治儿最象朕,他最象朕了!”心里叹气,要说治儿象谁,象他母后倒是真的,可象我……唉,他哪点儿象我啊,他要是象我,我到于这么操心么!
数日之后,庆州。
李恪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诏书,他成了营州的都督,接到旨意后,不日便要启程赶去辽东。
李恪心中欢喜,真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如此的顺利,不知长孙无忌用的什么办法,竟能让父皇答应自己去营州,只是美中不足,没有改封到营州,只是去当个都督。不过没有关系,都督也是挺好的,执掌一州军政大权,还可以自行招募郡兵,培养自己的军队,这才是他最想要的权力。
李恪拿了圣旨,给朴俊男看,道:“朴兄,长安的旨意上说,要本王便宜行事,这个意思怕是要我派出所招募的郡兵,去高句丽行骚扰之事吧?倒是没说得太具体,不知本王有无想错?”
朴俊男也是不太明白,道:“好象是吧,这种事不可能明着写到圣旨上的,否则流传出去,岂不有损上国的威严?”
李恪心想:“父皇不可能知道我现在和高句丽人来往的,而且这圣旨看笔迹是长孙无忌写的,估计着就是派兵骚扰高句丽的意思。这招用起来不错啊,能把高句丽拖疲了,又不花费什么,算是以战养战的方法。”
他道:“不管什么意思,总之本王能去营州,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我和王平安说一声,然后便即启程,多一刻也不想在庆州这鬼地方待了。”
朴俊男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毕竟这里是中原腹地,太过危险了,早走早利索,离得高句丽越近些,那才越好!
李恪再次派出人去找王平安,这回他可不怕王平安躲着他了,躲就躲呗,反正耽误了事,由王平安自己去负责,自己只要说没找着他就成了!
可偏偏这次他派人一找,就把王平安给找到了。王平安一得消息,立即就赶到了马岭县,不但来送行,竟然连路费都给送来了,足足一千贯,说是给李恪路上花费用的。
李恪收了路费,简单地和王平安说了几句套话,便把王平安给打发走了,他也不用庆州的官员们相送,就象是着急逃跑的兔子一样,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高句丽人和他的那些幕僚以及能人异士,离开了庆州。
第七百二十一章 李恪刚到营州就开始折腾
李恪虽然走的匆忙,但对于王平安来讲,总算是走了,而且李恪一走,那么所有的责任就都由他的身上,转移到了长孙无忌的身上,李恪是想怎么折腾,而长孙无忌又是想怎么修理他,都不管自己的事了!
这事要是想得复杂,那真是方方面面,牵扯到朝堂上的斗争,太子和吴王之争,舅舅和外甥之争,甚至还涉及到了高句丽的这个番邦。但要是想得简单些,却是再简单不过了,那就是谁以后当大唐皇帝,谁能登上长安皇宫里的那个宝座之争了。
此后数日,一直都很消停,庆州城里城外,已经开始为春耕做准备,天气逐渐转暖,开始刮起了南风。
这日正午,车四通来找王平安,见王平安正在堂上办公,便上前道:“王公,近日来冰雪消融,虽然咱们庆州地处北方,比不上南方春天来得早,但按着庆州的节气来算,明天差不多就要开河了,是吃开河鱼的好日子!”
王平安道:“开河?吃开江鱼我倒是听说过。嗯,对,这里叫大小良河,当然是开河了。你看清楚了,冰面明天就能开?”
车四通笑道:“差不多了,河面上已经裂口子了,咔咔声不断,估计着明天就得崩起冰排来,冰面开裂也就是半日的光景,冰排顺水流走,正可拿着鱼兜子捞鱼。开河鱼,那叫一个鲜,一年里可就这么一次,不可错过啊!”
王平安拍手道:“好,哪咱们明天就去河边看看,看看开河碎冰是怎么一回事。对了,春天水大,会不会决堤啊?”
话一问出来,就知道问得笨了,大小良河的特点就是岸高水低,那河堤是天然的,不用去加高加固,水都涨不出来!
车四通道:“决堤倒是不会,但河水确是会涨高,而且还会带着上游下来的冰排,所以河边的水车得留意一下,不能让冰排给刮着,万一碰坏了,那就麻烦了,还得修理,耽误了灌溉的时间。”
王平安道:“这些都是小事,你去办吧。我终是不会在庆州待太久的,你办事得力,我在临走之时,会向朝廷推荐你任刺史的,所以水车的事你得多留心,以后就要由你来负责了。”
车四通听了这话,几乎乐得要晕过去,他早就想着庆州刺史之位了,但王平安一直没有表态,他也不好意思去问,这事便这么拖着,没想到王平安今天竟亲口答应,要向朝廷保举他!
扑通一声,车四通就给王平安跪下了,哽咽着道:“王公,您对下官的栽培之恩,下官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就是下官的恩师,恩公……”
王平安连扶都没扶他,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忙你的去吧,要是你只会说这些奉承话,那我就不保举你了。朝廷要的是能办事,办好事的干吏,而不是马屁精!”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事,这就去办事!”车四通难掩心中喜悦,一跃而起,连跑带颠地出去办事了。
王平安心想:“有人爱权,有人爱财,这个车四通就是个爱权的。不过还好,至少懂得好好干活,用来换取权力,比哪些啥也不会干,就会折腾的要强得多。比如李恪那个折腾鬼。”
他收起桌上的公文,去了后院,想问父母一声,明天想不想一起去看冰排,在家里憋了一冬天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再憋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到了后宅,王平安见杨氏正抱着小太平,不停地哄着,他笑道:“娘,小太平今天怎么样,给她换了几回尿布了?”
杨氏道:“两次了,还好她今天挺乐呵的。你看,她一见着你,又笑起来了!”
王平安拍着手,道:“好闺女,想爹没有?”把小太平接过来,啪啪地亲了两个带响的,小太平格格地笑了起来。
王有财问道:“平安,这时候你不在前面处理公务,回后宅来干嘛,还是先忙乎正事儿去吧,晚上再过来不迟。”
王平安道:“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先前就计划好的,现在交给手下们去办也就成了。对了,听车四通说,明天大小良河要开河看冰排,还要吃开河鱼,听说鲜着呢,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杨氏道:“看冰排?那好啊,可是不能抱着孩子去啊,她可是怕着凉的!”
王平安笑道:“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你们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她,也该休息一下了,交给乳母照顾一天没事的,差还差这点儿功夫么?”
王有财也道:“是啊,出去散散心吧,这孩子皮实着呢,让乳母照顾半天也好,正可看看乳母照顾孩子的本事!”
杨氏见丈夫和儿子都这么说,这才答应,这段时间她在屋子里憋坏了,也想出去走走呢,看看热闹啥的。
王平安叫来乳母,交待了明天的事。乳母大喜,总算有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照顾孩子的本事了,自从她进了刺史府,名为乳母,却当真是除了给小太平哺乳之外,啥活儿也没有了,小太平的一切事情都由杨氏和王有财包办,她干脆插不上手,没法表现自己,这回总算是有机会了。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先去大良河,而杨氏和王有财则安排好了小太平的事,随后坐车出发,也去看开河放冰排。
王平安到了河边,就见河的岸边站满了百姓,都是来看开河的,这是大热闹事,百姓们猫了一冬天了,都是一个想法,想出来看看热闹。
河边还搭着不少的草棚子,草棚子里是庆州各家酒馆饭铺的厨师,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商机,等捞上开河鱼,现杀现做,吃个新鲜,不少百姓都是好这一口的。
百姓们见刺史大人来,无不欢呼,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士赶紧跑过来奉承,叫道:“刺史大人,您亲自来主持开河啊,这河就等着您来,它才会开呢!”
王平安哈哈大笑,有没有搞错,这河开不开,干我何事,其实我也是来看热闹的。他看向河面,问道:“倒是裂了不少的冰口子,但看样子不象今天就能开冰吧?”
一个宿老凑了过来,答道:“回刺史大人的话,要到正午时分才行,那时从上游冲下来不少的冰排,冲击这附近的河道,河面上的冰一下子就开了,轰隆轰隆的,那情景才壮观呢!”
“这个倒要看看。”王平安和狄仁杰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等着看开河。过不多时,王有财和杨氏也到了。
正热热闹闹的等着看开河呢,忽见远处奔来一骑,马上骑士身穿卫府军服,是个军官,他拼命打马,飞奔而来,看样子是有紧急的事情。两边百姓见这军官奔得急切,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让这军官往王平安这里跑。
王平安和狄仁杰都挺纳闷儿,怎么回事,这军官看样子不是庆州本地人啊,会是哪里的,长安来的?
那军官奔到河边,叫道:“哪位是王刺史?末将有急事要求见王刺史!”他的口音带着辽东味儿,看样子是关外人。
王平安大吃一惊,一听这口音,就知道是关外出事了,难不成是李恪起妖娥子了?可从日期上算,他也没到营州多久啊!
王平安招手叫道:“本官在这里,你速速过来,可是营州方面出事了?”
那军官看到了他,连忙下马,跑了过来,叫道:“营州方面有紧急军情,送呈王刺史!”他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单膝跪倒,呈上了一封书信。
王平安接过书信,道:“营州那里出了什么事,可是吴王……可是高句丽人越境了?为什么要把军报送到我这里来?”
那军官道:“末将是奉幽州大都督之命,给王刺史送信来的。营州那里出事之后,我家大都督急报长安后,却在当晚收到一封匿名信,说要将此事告诉王刺史,因为传闻王刺史您是高句丽人……和那人的克星!”
“克星?怎么我变成克星了,谁写的匿名信?”王平安打开了书信,开始看了起来,这信很长。狄仁杰也凑过头来,跟着他一起看。
不多时,看罢了信。王平安皱眉道:“未免太过猴急了吧,如此折腾,未免太过火了。”
狄仁杰接过信,又过了一遍,道:“大哥,照兄弟的估计,是高句丽那边出了变故,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
王平安嗯了声,道:“吃开河鱼就算了,我们先回府里吧。这位兄弟,请你随我们进城,把事情的经过说明白。”
他转过头,对着王氏夫妇道:“儿子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了,等捞上开河鱼,给我带回去一条就成,咱们熬鱼汤喝。”
王有财和杨氏见王平安并不怎么慌张,便认为事情不大,也就没当回,杨氏道:“成,你先走吧,记得回去先看看孩子。”
王平安答应一声,带着人先回刺史府了。
一进刺史府,王平安立即把那军官带到了书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份军报有无送往长安?”
军官道:“回王刺史的话,当然先送往长安了,而且是比您这份送的还早,但长安比庆州远,估计得明后天才能到。”
狄仁杰问道:“吴王到了营州,他都干了什么,可是把营州的官员撤换了一大批?”
要想控制住营州,当然得把不听话自己的官员都撤换掉,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哪个大唐官员会和李恪同流合污的,和高句丽人勾结,那是灭九族的大罪,谁肯干这种事啊!
军官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吴王到了营州,确是先处理了一批当地官员,把官员都打发回家了,但并未说撤职的事,象别驾和长史他是没权撤换的,只能让他们回家休息几天。”
王平安皱眉道:“不会是因为这种事吧,这可够不上军报,顶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整治手下,让手下们听话而已。”
军官苦着脸道:“这是头一把火,倒也没什么,可第二把火就要命了。吴王开始征集郡兵,不过才三四日的光景,竟然招募到两千多人,就在末将出发之前,竟然达到了三千,而且还在增加。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啊,营州是久战之地,百姓本就稀少,合州丁壮怕都没有三千多人,他怎么能招募到这么多?”
狄仁杰道:“是不是他养这些郡兵毫不费力?并且还在不停地招募?粮草军饷从何处而来?”
王平安道:“你家都督得知了此事,定是派人去查了,发现新招募的郡兵里,有很多高句丽人,对不对?”
军官立即点头道:“两位大人说得对极,吴王新招募的郡兵里面,全是高句丽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高句丽人,而且在粮饷上面没有缺口,吴王并未向我幽州求助,没有要粮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吧,可这才奇怪啊,营州那地方,哪可能有养这么多郡兵的粮草?”
王平安和狄仁杰面面相觑,心中都想:“高句丽人这么没有耐性么?如果换做我们去办这种事,至少也要等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时,才要突起发难的,那时长安朝局不稳,外藩叛乱,如此才能得到最大的受益,何必急在一时呢!”
王平安问道:“这事怎么应对?”
狄仁杰只感头上冒汗,道:“只好静观其变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写封信给长安的长孙大人,问问情况吧!”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回幽州都督的,另一封是给长孙无忌的,分别送出。
长安。长孙无忌也在看信,不过既不是幽州的信,也不是王平安的信,而是从新罗来的求救奏章。
高句丽发动了战争,入侵新罗,新罗国王向宗主国大唐帝国求救!
长孙无忌看着奏章,心想:“如此,局势明白了。高句丽人为什么要扶持李恪,那是因为他们想吞并新罗,而又怕新罗求助大唐,所以才弄出个李恪来,想给大唐弄出点麻烦出来,顾不上他们。嘿,这个计谋倒是还凑合,只是可惜,他们的性子太急了些,发动得太早啦!”
他拿了奏章,进入皇宫,打算向皇帝李世民禀报此事。
第七百二十二章 李世民被气得吐血
进了皇宫,长孙无忌直入甘露殿,求见皇帝。李世民这段时间精气神儿很足,国事家事都很顺心,大唐帝国的国势蒸蒸日上,而李氏皇族也没什么烦心事,他心情一好,身体自然跟着就好。
很难得地,李世民在殿内写大字,在巨大的书桌上,铺上大纸,他拿着大号的毛笔,每张纸上只写一个字,大大的,墨汁浓浓的。
写完一个“天”字,李世民直起腰来,笑道:“这个字写得如何?”
史忠臣在旁拍手,笑道:“好,皇上您这个字写的好,力透纸背,极有气势,老奴要是猜得不错,您下一字要写‘下’字!”
李世民笑道:“让你猜对了,朕下个字可不就要写‘下’这个字么!”
正说话间,有小宦官进来,说道:“皇上,长孙大人求见,说有紧急军情,是从新罗送来的告急奏章!”
李世民啊了一声,脸上笑容消失,道:“从新罗来的告急奏章?速宣无忌进殿。”
小宦官答应一声,快步退出去了。
李世民扔掉手里的毛笔,自言自语地道:“新罗送来的告急奏章,那就说明是高句丽那边出的事,如果是百济,新罗是不会求救的。”
史忠臣赶紧收拾桌子,小声道:“不知吴王殿下怎么样了,他不是去营州了吗,那里离高句丽很近的。”
李世民嗨了声,道:“营州在高句丽的西边,而新罗在高句丽的东边,东边发生战事,和西边没有什么关系的。”说着话,他坐到了龙榻上。
长孙无忌大步进殿,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刚刚尚书省收到新罗送来的国书,是求救的,老臣不敢耽误,立即便给皇上送来了!”
史忠臣小跑着过来,把奏章拿过来,转呈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看了眼,便道:“果然不出朕的所料,是高句丽进攻新罗了,那个渊盖苏文还真不消停啊,又给朕找麻烦了。”
新罗送来的告急奏章上说高句丽派兵东进,攻占了新罗的两个城,而新罗派兵拒敌,正在和高句丽兵大战之际,百济却发兵相助高句丽,派兵狠狠咬了新罗一口,导致新罗两面受敌,两面均战败。
长孙无忌道:“皇上,高句丽和百济交好,每当我中原对高句丽用兵时,百济总要从中搀和,以至于高句丽进可攻,退可守,总有回旋余地。老臣以为,应加大对新罗的支持,让新罗去拖住百济,使之无法支援高句丽,这样我大唐才可专心对付高句丽,灭此粪土之国。”
李世民点头道:“这个是当然的,但却也不急,让新罗先和百济高句丽打一打,等打不动时,咱们再派援兵不迟。”
长孙无忌笑道:“皇上圣明,正该如此。说不定不用派兵相助,几场仗打下去,高句丽和百济就会退兵呢,新罗兵还是很能打的,再说如果真的攻到了他们的国都,那还不得拼死抵抗么,一场战事拖个两三个月,很正常的。”
李世民道:“可不是么,我们等着,等到新罗再也支撑不下去时,行围魏救赵之策,从辽东进攻高句丽,高句丽只能从新罗退兵,而新罗对付一个百济,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百济区区小国,不足挂齿。”
长孙无忌点头道:“皇上,您说得太对了,只有这些番邦弱了,才会对我大唐依附得紧密些,如果一旦强了,那麻烦事就多了,如果新罗一直强盛下去,谁知以后会怎么样呢,不可不防。”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他们还真的预料对了,当新罗强大之后,还真的起了妖娥子,但很快便被唐军给镇压了下去,这是后话。
李世民道:“这事不急,等等再说。恪儿那孩子去了营州,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在营州可好,无忌你有他的消息吗,怎地这么久了,这孩子也不写个奏章回来。”
长孙无忌心想:“关于他的消息,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能送进京来,但肯定不是好消息。”他道:“没有,吴王去了营州,便如飞鸟入林,杳无音信了。”
李世民摆手道:“无忌,你怎么如此形容,恪儿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的,可能是刚到营州,诸事繁多,没来得及写奏章吧。你派人催一催就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困难,该帮就要帮,他是你的外甥,你们当和睦相处,让朕省些心。”
“是,皇上说得是,老臣的心胸有些狭窄了。”长孙无忌道,可顿了顿,他又道:“但老臣一直以为,让吴王去营州牵制高句丽,并非是最佳人选,高句丽人阴险狡诈,说不定会对吴王做些什么的。”
李世民皱眉道:“你是说刺杀?这倒是有可能。这样吧,你从京里挑一支卫府劲旅,派去营州保护恪儿,但人数不要太多,以免引起高句丽的恐慌,早早结束对新罗的战事,那样就不好了。”
他既怕儿子在营州有失,又不想让高句丽在对新罗的战争中受损太小,诚不愿战争早早的结束,相反打得时间越久越好,越久对大唐越有利。
长孙无忌答应一声,道:“老臣这便去选派兵将,几天后就能启程。皇上,您看四百人的一个团够不够?”
李世民想了想,道:“翻番吧,派一千人过去,要都是强兵猛将才好,只有这样的兵将去保护恪儿,朕才能放心啊!”
长孙无忌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对吴王的爱护,当真让老臣感动啊!”
李世民笑道:“哪个父亲不是如此,无忌你对儿子不也是这样嘛!”
长孙无忌笑了笑,没再说别的什么,心中却想:“皇上啊皇上,你对李恪越好,等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怕是伤心越重啊!”
又说了会儿话,长孙无忌告退出宫。此后又过了两天,幽州大都督的书信送进长安了,同样是先送到尚书省,交给长孙无忌过目。
长孙无忌看了书信,心中大喜。好啊,李恪,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啊……不对,不能说你是急性子,而是高句丽人是急性子,他们不了解我大唐的形势,还以为越早利用上你这个棋子越好呢,殊不知现在发动叛乱,实在是太早了些,区区一个州的叛乱,就想让我大唐穷于应付,简直是做梦一样,高句丽人太小家子气了,没见过大世面啊!
他拿了书信,又进了皇宫,求见皇帝。
今天是大朝会,早上已经上过朝了,长孙无忌的信是散了朝,回到尚书省后收到的,他这次进宫,算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了。
李世民得到小宦官的通报,心中吃惊,如果不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那么长孙无忌是极少一天之内,两次进宫的。
史忠臣也是很吃惊,道:“皇上,可是新罗那边的战事发生了变化,新罗这么快就支持不住了?”
李世民心里有些烦躁,道:“不会的,新罗又不是什么积弱之国,怎么可能才两天的功夫就又有告急奏章送来,估计是别的地方的事。快宣无忌上殿,不要耽搁。”
史忠臣亲自跑了出去,将长孙无忌迎接进来,他提前问道:“长孙大人,有什么糟心事儿吗?如果不是太重要的,迟些说无妨,今儿个皇上精神儿不太好,听不得……”
话还没说完呢,长孙无忌便一甩袖子,道:“听不得也得听啊,要不然真等事情闹大了,那时听到的就更是大事了,趁着现在事情还小,赶紧摆平才好!”
史忠臣啊了声,心想:“摆平?这个词不是王平安经常说的吗,怎么连无忌老儿也跟着说起来了!”
长孙无忌快步进入大殿,道:“皇上,老臣刚刚接到幽州大都督的来信,事情是关于吴王的,您是否现在就听,还是先稳稳的,然后老臣再说?”
李世民大吃一惊,差点儿从龙榻上跳起来,他叫道:“是幽州来的信?是关于恪儿的?哎呀,怪不得恪儿这么久了,也不送个信儿回来,竟然是出事了。无忌啊,无忌,你怎么不早点儿把兵将派过去,结果导致了恪儿遇险!”
他还以为李恪被高句丽人给刺杀了呢,慈父心情,焦急万分,他已经没了两个大儿子,实在禁不起再没第三个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皇上,莫要焦急,吴王没有遇险。相反,他是把营州一地变成了险地,是将我大唐边境的百姓推入了火坑!”
说着,他拿出了那封书信,呈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只看了一半,他便惊呆了,做为皇帝,他什么没经历过?他打击过父皇和哥哥弟弟,也被儿子背叛过,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关爱的儿子,那个被他说成最象自己的儿子李恪,竟然也背叛了他,并且不仅是背叛了父亲,更是背叛了国家!
喉头一甜,李世民一口鲜血涌入嘴里,他强行压下去,可身子却晃了晃,重重跌倒在龙榻上,鲜血没有压下去,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长孙无忌和史忠臣大惊,一起冲了上去,大叫起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王平安被急召回京
李世民昏迷不醒,已然失去知觉!
长孙无忌叫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还有,先把宫中的女医找来,快快!”他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史忠臣嗷嗷地也叫了起来,他想拿着袖子就去擦李世民的嘴角,又赶紧把李世民扶着偏转身子,深怕李世民吐出来的血,呛入喉咙,导致呼吸中断!
长孙无忌连叫几声,见皇帝毫无反应,心下大悔。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这样把事情说出来了,要先暗示一番,让皇帝有个准备,然后再说。他知道皇帝会大怒,会有反应,可万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巨烈,竟然到了吐血昏迷的地步!
史忠臣叫道:“皇上,皇上,您快醒醒啊,您不要吓老奴啊!”呼喊声已现哭音,他天天伺候皇帝,自然知道皇帝的病情,王平安早就说过,皇帝再也经不起刺激了,如果再犯病,就不会象以前那样可以抢救得回来,怕是后果会非常严重的!
长孙无忌全身哆嗦,手脚俱颤,一跤坐倒,嘴唇也在哆嗦着,就算他经历的事情再多,可眼前的情景也未免太过骇人,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殿内的小宦官们连忙跑出去找人,而宫女们则是吓得瘫倒在地,但好在大家都没有乱喊乱叫。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谁要是慌张失措,等皇帝一旦被救醒,史大总管可是要修理他们的,谁喊得越响,谁倒霉得就越快。
然而,现在大殿上,喊得最响的就是史忠臣本人!
没过多一会儿,宫里的女医首先赶到,她们可以算得上是专业人事,而且王平安在没有走时,曾经和她们说过简单的急救方法,她们几乎是天天都在练习,就怕出事,结果现在皇帝真的出事了,她们平常所下的功夫,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女医们一起出手,一番抢救之后,总算是把李世民给救了回来。
李世民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神志恢复之后,他哭道:“天哪,我李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竟如此惩罚朕,朕养的儿子,怎么尽是孽子啊!”
见皇帝醒过来,虽然在说话时,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仍有血沫,可总算是救过来了。长孙无忌仿佛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似的,瘫坐在李世民的旁边,道:“皇,皇上,您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史忠臣呜呜哭了起来,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老泪纵横,不住地摇头,伤心难过到了极点。以前他身体好时,对于两个大儿子的背叛就受不了,现在长期生病,身体本就衰弱,以前的伤心事,又经历一遍,他是实在受不了了,竟然也哭了起来!
这时,太医们狂奔进来,扑倒在地,爬着过来,叫道:“皇上,皇上您没事儿吧?”
长孙无忌怒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这时候还问这种话,还不快快上去伺候皇上!”他心里怒骂,要是皇上有事,我将你们一起陪葬了,谁也别想跑了!
太医令陶巨东亲自来了,他年纪大了,可跑得却挺快,在得知消息后进入皇宫,竟如小伙子一般,一路狂奔进了甘露殿。
陶巨东见长孙无忌一副怒火万丈的样子,赶紧爬着过来,亲自给皇帝做检查。边检查,他边安慰皇帝,道:“皇上,皇皇皇上,您没大碍的,吐的血只是体内的陈血,不吐有事,吐出来胸口通畅,反而好,好好,好好……”
长孙无忌见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便道:“吐出来反而好些!皇上,您没事的。来人啊,快点儿给皇上拿水来,让皇上漱口!”
小宦官忙递来参茶,史忠臣接过来,就要喂皇帝喝参茶。可陶巨东却连忙阻止,道:“别用这个漱口,用水,用温水!”
史忠臣赶紧又叫人去拿温水,殿里的人全都忙了起来,人人都找活儿做,不敢靠近皇帝,深怕皇帝出了事,史大总管把怒火发泄到他们的身上!
陶巨东给皇帝做完了检查,强自挤出笑容,道:“皇上,你龙体康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李世民嗯嗯着,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但他的心里却是各种念头蜂拥而来。
虽然只看了那书信的前半截,可事情如何,他哪可能想不到,他是大唐天子,出类拔萃的皇帝,李恪那拙劣的计策,他岂有想不明白的道理?
李恪前段时间喜欢上高句丽的歌舞,这说明他早就和高句丽人有来往了,而去了高句丽后,立即招募郡兵,如果招募过程不顺,招不来丁壮,那一切正常,可偏偏却招来大批的丁壮,而这些丁壮偏偏都是高句丽人,这说明了什么?这明明白白的说明了,早有预谋啊!
加上高句丽正联和百济攻打新罗,一切事情便都清晰起来。这是高句丽人知道了大唐的太子和吴王之争,并且决定扶持吴王,给大唐制造麻烦,如果能引发内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大唐如果有了内战,那高句丽人自可从中渔利,不但可以趁机吞并新罗,还可以攻入大唐,从而使国力暴涨,对大唐的东北方向造成威胁!
忽然间,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自己这个最信任的朋友,妻兄,兄弟,大臣,难道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推波助澜?他就那么希望李恪死吗,竟然推动李恪背叛,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长孙无忌还不知皇帝心里的念头,他只是焦急皇帝的病情。这个时候,对皇帝的关心,已然超过了一切,如果事情能从头再来一遍,他宁可不修理李恪,也不愿意看到皇帝气成这样!
见皇帝看来,长孙无忌忙道:“皇上,您不必焦虑,区区高句丽,跳梁小丑,粪土之邦也,我大唐只要派一只偏师,就可以将其攻破,皇上您万不可因此伤了龙体啊!”
李世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但呼吸还算正常,而且也没有睡着。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可以睡着的,就算是推他,也得让他保持清醒,否则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长孙无忌见皇帝又闭上眼睛了,便看向陶巨东,虽然陶巨东一个劲儿地说皇帝没什么,但他可不会真的信这种话,连血都吐出来了,哪可能是真的没有事情,何况皇帝病了这么久,就算没事情,也得吐出事情来啊!
陶巨东脸色苍白,犹如白纸一般,身子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在君前,很有可能他就直接晕倒了。见长孙无忌看向自己,他心中害怕,全身猛烈地哆嗦起来,张嘴就想说话!
长孙无忌一把握住陶巨东的手腕子,眼睛里冒出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许他说话!长孙无忌站起身,示意陶巨东跟着他出去说话。
陶巨东站起身来,身子忽然一歪,差点儿摔倒,几乎是被长孙无忌半扯半拖,这才出了甘露殿。
遣退闲杂人等,长孙无忌这才问道:“你说,皇上到底怎么了?病情严重吗?”
陶巨东听了这话,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腿发软,竟坐到了地上,要不是一只手被长孙无忌握着,他极有可能全身匍匐在地!
长孙无忌一看他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了七七八八,他的腿也软了,松开了陶巨东的手,慢慢的,他坐到了地上,同样全身巨颤,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问道:“照实说,快点儿说,别他娘的一副婆娘样儿!”在极端恐惧之下,他竟然说起了脏话,再顾不得宰相的威严了。
陶巨东竭尽全力地稳定心神,道:“皇,皇上脉象已乱,而且久病之下,怕是,怕是……”
长孙无忌啊了声,一阵眩晕袭来,他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这事因他而已,是他考虑不周,没有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引发了这场灾难,他又是内疚,又是惶恐,再也支持不住,竟然晕了过去!
陶巨东大急,赶紧扑了过去,使劲掐长孙无忌的人中,用力过大,竟然掐出血来!
长孙无忌啊地一声,醒转过来,他慢慢坐起,扶着陶巨东的肩膀,道:“怕是什么?你,你说明白,这是天大的事情,不可有半分隐瞒!”
陶巨东道:“怕是,怕是就在这几日之间,下官无能为力,无回天之术,还请长孙大人速做准备!还有,赶紧召回王平安,让他速回长安,天下除了他之外,再无人能治皇上的病,如果回来得晚了……”
长孙无忌象是屁股底下按了弹簧一样,呼地就跳了起来,叫道:“来人啊,来人啊,都死都哪儿去了!”
远处的小宦官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道:“长孙大人,有何,有何……”现在甘露殿里,几乎是人人说话都结巴,都吓得不轻!
长孙无忌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金鱼袋,塞到小宦官的手里,道:“速去北衙,派人去庆州,累死人,累死马,也要把王平安找回来,告诉王平安,如果他耽误了哪怕一刻钟,回来得晚一会儿,灭九族!”
北衙就是玄武门那里,是最精锐禁卫的所在地,有整个大唐最好的士兵,最好的战马!
小宦官使出吃奶的力气,玩了命似的狂奔,赶去玄武门!
长孙无忌又道:“太子呢,太子在干什么?皇上这个样子了,他在干什么,他还要干什么!”最后一句话,是用吼出来的!
不得命令,小宦官们哪敢去找李治,可刚才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史忠臣,都是惊慌失措,都没顾得上发命令,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去。现在听长孙无忌吼了出来,好几个小宦官飞奔出去,跑去东宫通知李治。
长孙无忌吼完,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陶巨东,他怒火无处宣泄,高高抬起脚,对准陶巨东的脑袋就踹了下去,喝道:“还不快去煎制汤药,你在这里装什么死,如果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太医署的人,全部殉葬!”
本来陶巨东没晕,离着晕还差着一点儿,可脑袋上挨了这一脚之后,又听长孙无忌狠恶恶的话语,他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把那一点儿给补足了!
长孙无忌却不理他,转身又进了甘露殿,而小宦官们连忙过来,学着刚才陶巨东救醒长孙无忌的样子,狠掐陶巨东的人中,硬是把陶巨东给掐醒了!
回到甘露殿,见里面的事态已经平稳了,史忠臣跪坐在皇帝的身边,双眼发直,傻呆呆地看着皇帝,而皇帝侧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快步走到跟前,他也跪坐下去,问道:“史大总管,史忠臣,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皇上怎么样了?”
史忠臣啊了声,回过神儿来,道:“皇上,皇上……皇上,您别睡啊,皇上,皇上!”他语无伦次,伸手去推李世民,不让皇帝睡着。
李世民轻轻地发出呻吟声,身子动了动,却没有出声,昏昏沉沉的,样子虚弱到了极点,随时有“睡”过去的势头!
过不多时,太子李治奔来,他得知父皇病危,全力奔来。一进甘露殿,他便跪倒,膝行过来,表情慌张,不知所措。
长孙无忌见他有放声痛哭的先兆,连忙嘘了声,不许他出声,拉住李治的手,舅舅带着外甥,出了甘露殿。
再次来到院子里,这回长孙无忌却稳定了许多,不再那么慌乱了。他小声道:“治儿,李恪那个孽子,在营州勾结了高句丽人,想要借助外力,先做强藩,再图谋长安,这件事你父皇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被气得吐血昏迷。记住,你的仇人就是李恪,日后但有事情发生,不可再念及兄弟之情,不可心软,必要杀此恶獠!”
整件事情,他脱不了干系,但事已致此,他只能拼命往李恪的身上推,以减轻自己的过失!
李恪啊了声,呆住了不动,道:“营州?那,那里怎么了?”
长孙无忌道:“这事现在没法说清,等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时,你再知道不迟。另外……你,你做好准备吧,皇上可能等不到王平安回来了!”
李恪长长地抽了口气,他见舅舅说得郑重,而且连做好准备的话都说出来了,说明事态已然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气抽了进去,却没吐出来,竟然噎在了喉咙里!李治哏地一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夜垂甘露殿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怎么搞的,自己说了李恪的事,结果把皇帝给气得又吐血,又昏迷,现在又提了李恪的事,竟然太子也昏迷了过去!看来,这个李恪当真是害人不浅,纯粹的害人精一个!
这回他有了抢救的经验,人中穴现在还疼着呢,想要救助昏迷的人,就掐人中穴,使劲儿掐,掐出血来才最好!
长孙无忌叫了声:“太子!”赶紧蹲下身子,伸出手,用大拇指对准李治的人中穴,大力地按了下去!
这一下子按得未免太狠了些,不但把人中穴给刺激到了,更是差点把嘴唇后面的牙齿给按活动了!
李治又是哽地一声,醒转过来,含含糊糊地道:“疼……”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就说明你没事了!”长孙无忌又拍了拍李治的脸颊,道:“快快起来,这个时候不是晕倒的时候,舅舅有话对你说,你快点起来听着!”
李治挣扎着爬起来,问道:“舅舅,你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要我做准备?那岂不是说明父皇他老人家不行了……不是太好吗?”
长孙无忌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怎地这般没有……没有,罢了罢了,舅舅也不能总说你!你听好了,等会进殿后,要一直守在皇上的身边,除非内急,就算是内急,也在柱后解决就行了,万不可离开大殿,不能离开皇上的身边,这点万分重要,切切记牢,明白吗?”
李治点头道:“是,外甥记得了。”
长孙无忌又道:“还有,一会儿皇上问你什么,你都先看看舅舅我,由舅舅我代你回答,如果有些事我代替不了,那么我会暗示你,你照我的暗示回答,明白吗?”
李治不明所以然,问道:“舅舅,这是为何,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父皇知道的吗?”
长孙无忌道:“这事以后慢慢再解释不迟,今晚你就照我说的做,舅舅还能害你不成?”
“舅舅自不会害我的,还有别的吗?”李治有点迷迷糊糊,感觉事情蹊跷,却又想不明白到底蹊跷在哪里。
长孙无忌又道:“别的没什么了。哦,对了,还有就是不要哭哭啼啼的,不要只顾着哭,哭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的,你现在就是要照顾好父皇,明白吗?要忍住,不许哭!”
他心想:“如果皇上没事,你也就不用哭了,如果有事,你还怕没哭的时候么!”
李治点头道:“是,外甥知道了,不哭,要照顾好父皇!”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抚着李治的肩膀,带着他返回甘露殿,他道:“治儿啊,你是大人了,肩膀上要挑担子了,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想怎样就怎样了!”
李治昏头昏脑地,不明白今天舅舅的话,怎么这样的多,但却明显地感觉到,好象大事不妙了!
两人回到甘露殿里,陪在李世民的龙榻旁,史忠臣拿着手巾,每过一小会儿,就给皇帝擦拭额头和脸颊,而皇帝则总是发出低微的嗯嗯声,似乎是神志不清,在喃喃自语,但又听不出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又过一会儿,陶巨东带着一众太医,进了殿内,他们送来了汤药,药方便是王平安留下的,他们按方煎制好了,给皇帝送来。
史忠臣抱起皇帝,喂他服了汤药,皇帝这时和一个生命走到尽头的老者,完全没有区别的了,任着臣工摆布,喂他服药,他就服了,可是一碗汤药,只服下去连小半碗都不到,大多数都呛了出来,吐得满衣襟都是!
史忠臣和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此时大家的心里都明白了,皇帝这是不行了,已然没法再抢救回来。
陶巨东看着皇帝,皇帝每吐出一口药汤来,他的心就紧紧地收缩一下,疼得象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握住一样。
他不仅担心着皇帝的安危,更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如果王平安这时候守在这里就好了,什么责任都由王平安去担负,谁让他是天下第一名医呢,是平安小神医。可现在王平安不在这里,那么责任便要由他这个太医令来负了,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历朝历代,第一批倒霉的人,都是太医。新皇帝和大臣们的怒火,会第一时间发泄在他们的身上,极少数有例外的时候!
越想越害怕,陶巨东忍耐不住,竟然呜呜的低声抽噎起来,而太医们和他一个心思,都害怕得不行,竟然集体失声,开始哽咽起来!
太医们这一呜呜出声,李治也忍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长孙无忌不许他哭,他听话还能忍着,可别人一哭,他就忍不住了,竟然也跟着哽咽起来!
长孙无忌大急,如果这时候再不制止,怕是大殿里就要哭声一片,尽是嚎啕之声了。这可不行,这还让不让皇帝休养了,万一皇帝这时候正好清醒,听到太子和臣工们大哭,不得明白自己不行了吗,万一本来是行的,心里却恐怖起来,行的也变不行了,那岂不糟糕!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温言道:“都下去吧,去殿外伺候着,不经传唤,不得入内。”顿了顿,他站起身,又道:“老夫和你们一起出去,去看看你们煎的药。”
他带着太医们向大殿外走去,走到半路,又回身道:“宫女们统统出去,内侍只留两个即可,其余人等,都到殿外伺候,不许发出声音。”
小宦官和宫女们齐齐声松了口气,他们真的是很害怕继续留在这里,压力太大了,此时甘露殿里的气氛,低沉得足以让人崩溃!
带着人出了大殿,长孙无忌道:“靠墙边,都跪着去,而冲墙壁,谁要是出声,一个人出声,所有人尽斩,你们互相监督!”
太医、小宦官和宫女们只好都走到墙边,面壁跪倒,人人心中惊惧到了极点,甚至有些人心想:“会不会用我们来殉葬啊?”
长孙无忌不理会他们,出了院子,召手叫过一个小宦官,道:“你去北衙,把当值的将军找来。还有,所有宫门立即封闭,没有老夫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另外,再叫人去东西两台,把宰相们都找来,还有尚书省也要去一趟,让褚大人和房大人也来。”
命令多了些,但小宦官的记性很好,重复了一遍,立即跑开,又叫来几名小宦官,把事情交待下去,分头去办!
长孙无忌没有进殿,就站在院外等着。过不多时,北衙的将军第一个赶到。长孙无忌交待他立即封门,并通知各卫府的大将军,全部都进宫,到甘露殿来。将军惊骇得脸色都白了,这是出大事了啊,他转身就跑,去执行命令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周和东台的宰相也跑来了,长孙无忌把事情简单地给他们说了一下,两个宰相立时躺倒了一对儿,全都晕过去了!
长孙无忌只好再次施展大拇指神功,把他们两个的人中穴掐得又红又紫,这才将他们弄醒。两位宰相毕竟不是普通人,突如其来的打击一过,便即恢复了正常,和长孙无忌一起入大殿,去看皇帝。
又过了好一会儿,各个卫府的大将军赶到了,随后尚书省和各部的长官也都尽数到来,大臣们全都惊疑不定,虽然隐约着能猜出些什么,但谁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把疑问埋在心底。
众大臣进了院子,见墙边齐刷刷地跪着一大批人,更是人人心惊肉跳,进了大殿之后。长孙无忌忙过来,安排他们等在外殿,不许议论,不许离开,只允许他们静静地等着消息。
长孙无忌安排好了这一切,又回到了皇帝的龙榻前。他心里明白,皇帝如果能熬过今晚,那就能再挺几天,如果熬不过去,那就是天明时分的事情了!
是夜,整个甘露殿里静悄悄的,虽然朝中重臣们都在,人数过百,而殿外更是人多,甚至连嫔妃们都来了,但却谁也不出声,都静静地等着。没人哭,因为他们不敢哭,谁哭了,打扰到里面的皇帝了,那么殉葬的名单里,肯定得有他的份了!
一夜,殿内烛光明亮,李治、长孙无忌、史忠臣,还有一众宰相,都跪在皇帝的榻前,默默地看着皇帝。
午夜之后,李世民忽然呓语起来,喃喃地说着话,似乎是梦话,但他又不象是在睡觉,但却说个不停,而且话语越发地清晰起来!
长孙无忌离得最近,他渐渐地听清楚了,皇帝是在说着玄武门之变以后发生的事情。
虽然抢夺皇位,难免死人,但李世民杀害了兄长和弟弟,以及他们的儿子,这件事心里一直愧疚,甚至还想改写史书,要求史官改写这段历史。
忽然,呓语停止了。李世民睁开了眼睛,目光明亮,神志突然间就恢复了清醒,他慢慢地支撑着要坐起来。
长孙无忌和史忠臣连忙一起动手,将皇帝扶起来,背后靠上枕头。
李世民声音微带嘶哑,看着长孙无忌,道:“无忌,刚刚朕梦见了皇后!”
长孙无忌只感一阵眩晕,心想:“完了,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梦见了去世之人,这是……先兆啊!”
第七百二十五章 李世民驾崩
李世民慢慢地道:“朕不但梦见了皇后,还梦见了以前玄武门的事!”
长孙无忌赶紧接话道:“皇上,以前的事,提它做甚?如果心里感觉不好受,那么待您病情好转之后,给隐太子等人加封号,让他们重入祖宗庙堂也就是了。”
李世民嗯了声,道:“这个不是什么难事,一纸诏书罢了。事情做都做了,确实再无提它的必要。只是朕刚刚梦到了元吉的儿子!”
长孙无忌稍稍提高了声音,道:“皇上,多少年前的事了,真的不用再想了,那些孩子想必早已转世,做了我大唐的普通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虽然不再有荣华富贵,但却平平安安,平安就是福,这比什么都强!”
他一再阻止皇帝想起以前的往事,实是因为当时太过血腥,血腥到连杀人魔王尉迟恭都受不了的地步,还曾和皇帝抗议过。不要说皇帝,就连长孙无忌自己想起当时的情景,都是毛骨悚然,晚上睡不着觉!
李世民淡淡地笑了笑,道:“现在,朕也要去地下见他们了,真不知见了面后,该怎么说啊,该如何面对他们啊!元吉的孩子被摔在地上,血肉一团……”
长孙无忌再不阻止,伏下身子,哭道:“皇上,当初是他们对不起您,您只是自保而已,成王败寇,没人会怪您的!”
“成王败寇,成王败寇……这话可不真的是在说朕和建成么,还有元吉!”李世民喃喃地道,似乎在想曾经的往事!
李治和在场的宰相一起伏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只有李治发出了呜呜的哽咽声。
李世民看向李治,道:“治儿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李治听话地凑近了身子,抬头看着父皇。李世民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朕一看到你,就想起皇后,你和她真的是很象啊,长得也象,脾气秉性也象。”
李治的眼泪掉下来了,道:“父皇,您快快好起来吧,儿臣还要陪着您去打猎呢,还有打马球……”
李世民笑了笑,放下手,道:“别光顾着玩,我大唐的江山,还要你来守护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无忌,大家都来了吧,叫他们进来,朕有话说。”
他自己也清楚,现在是回光返照,支持不了多久的,趁着神志还清楚,得赶紧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不能再拖了,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了!
长孙无忌答应一声,冲伺候在旁的一个小宦官挥了挥手,小宦官立即跑了出去,转瞬间,外面等候的大臣们,鱼贯而出,跪倒在皇帝的榻前。
李世民笑道:“大家果然都在啊。这里有跟随朕多年的老友,也有新晋的臣工,不管是谁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大臣们一起伏地哽咽,人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在交待后事了!
李世民道:“我大唐内政清明,只要治儿不昏庸,只要他还能选好太子,那么我大唐至少可以再兴旺百年,至于百年之后……沧海桑田,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努力去吧!但朕有一事,须当交待清楚。高句丽此粪土之国,必须要灭掉,开战的理由不必再找了,就用为中国子弟报仇即可,不灭此国,战争永无止歇!”
李治道:“儿臣遵命!”
众大臣一起道:“臣,遵旨!”
李世民又道:“突厥必须划入我大唐的版图,不仅如此,西域那里,要多建都督府,凡我大唐马蹄踏处,尽为我中原领土!”
又是一片遵旨之声。
李世民气息逐渐变粗,伸手拉过李治,道:“我儿,必为一代英主……父皇,父皇和列祖列宗,在,在九泉之下,看着……”一口气没上来,他眼皮低垂,又出现了昏迷的模样。
长孙无忌大急,叫道:“太医呢,太医呢,叫他们拿汤药来!”
可李世民这时已然靠不住了,身子慢慢滑下,全身脱力,但唯有手,还一直拉着李治!
太医们连滚带爬地进来,陶巨东扑上前来,拿起皇帝的一只手号脉。片刻之后,他脸色发青,全无血色,放下皇帝的手,去探鼻息!
大殿之内,尽是粗重的呼吸声,大臣们都红着眼睛,看向皇帝,皇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身子也歪到了一边!
陶巨东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眼睛里尽是恐惧,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全身哆嗦,双眼赤红,他屡次抬手,想要去探皇帝的鼻息,却始终伸不过去。
李治更是不停地战栗,全然失去了主意,不但手抬不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只有马周,这个最持重的大臣,还算能动弹,他慢慢爬到李世民跟前,伸手去探鼻息……
一日之后,庆州。
是时,已然是夜深人静,庆州的城门关闭,就和平常一样,城门外没有百姓来往,静悄悄的。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七八名骑士,拉着十几匹的战马,前后拉着距离,往城门口这里狂奔而来,跑在最前面那人,手里挥着皮鞭,发疯了似的抽打胯下的骏马,每当皮鞭挥起,都能带起血珠。显而易见,骑士已经顾不得座骑的死活了!
城门上的守兵听见马蹄声,都感惊讶,纷纷向下望去,借着月光,他们看见了奔来的那些骑士。
守兵头目道:“怎么回事,怎么奔得这般急,难道又有军报送来?真是怪了,营州那边有事儿,怎么老往咱们庆州送军报啊!”
有个守兵道:“不对劲儿啊,如果是营州方向的,不该走咱们这座城门吧?还有,听蹄声,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啊,可这么个奔法,就算是奔到咱们这儿了,那马也废了,就算以后再调养,也是调养不回来的,完全跑废了呀!”
守兵们说着话,忽见奔在最前面的那一骑,骏马扑倒在地,马上骑士摔了下来,跌落尘埃,可后面的骑士们纵马驰过,并不去救助他,只有其中一个骑士,松开手里的缰绳,把备用骏马留了一匹,接着再往前奔!
那摔倒的骑士身手极好,似乎他早就知道座骑不行了,从马上掉下来之后,并没有受伤,挣扎着跳起身来,拉过同伴给他留下来的马匹,直接跳了上去,接着跑。连回头都没回头,半点不在乎那摔倒的座骑!
守兵头目叫道:“肯定是大事,肯定出大事了!”
守兵们也都看出来了,这队骑士都是卫府兵将打扮,却都没有穿盔甲,这是为了减轻重量,而且还是从南边奔来的,这极有可能是长安来的信使。如果真的如此,奔得这般快,连马匹的死活都不顾了,那必是极重要的事情,他们怕是得半夜开城了!
果然,就见这队骑士奔到近前之后,一个骑士叫道:“某,玄武门守将,有紧急事情要见王平安,速开城门,不可耽搁。我们这里有长孙大人的信物,夜半开城,不坏规矩!”
守兵头目叫道:“是玄武门的兄弟?那不是皇宫的宫门吗?可是,这大半夜的……”
骑士叫道:“如果耽误了时间,王平安是要被砍头的,你们也好不了,事情紧急,废什么话,快点儿!”
又有一名骑士奔了过来,就是先前那个摔倒的,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道:“长孙大人的金鱼袋在此。尔等是想害王平安被灭九族吗?还不快快开城!”
守兵们尽皆大惊,这些骑士直呼王平安的姓名,这也就罢了,长安城里大官遍地,王刺史的名字也不见得有多尊贵,可长孙大人的金鱼袋都拿出来了,那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守兵头目叫道:“兄弟们,不是小弟我不通人情,你们就算拿了长孙大人的金鱼袋,我们也验不出真假,这夜半开城,是万万不行的。要不然这样,我们去告知刺史大人,兄弟们在此稍等片刻,可好?”
那骑士叫道:“速去,叫王平安穿上便利的衣服,骑上马出来,直接和我们回长安,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只告诉他一点,我们是前天下午从长安出发的,一日半便到了庆州,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其它的话出来再说,快点,你他奶奶的!”
守兵头目见他气急败坏,心里也是害怕,知道出了大事,他亲自奔下城门,跳上战马,向刺史府奔去。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刺史府里早就静悄悄了。可书房里却还亮着灯,王平安并没有休息,他正在研究地图,自从知道李恪在营州开始折腾之后,他只好也开始研究起高句丽了,但这年代关于高句丽的事情太多,而且复杂,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研究出什么的,甚至得从前隋开始研究,工作量太大,他只好挑灯夜读了!
正在看地图,忽听外面有人跑来,叫道:“大人,外面跑来个守城门的,说长安来人了,还带来了长孙大人的金鱼袋,信使说是前天下午从长安出发,现在就到了,让你跟着他们回长安!”
王平安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从长安来的,这么远的路,一天半就到了?可有圣旨?”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只刹那间就明白了,必是皇帝病危,否则必有圣旨,而不是光有长孙无忌的金鱼袋!
一个仆人跑了进来,叫道:“大人,没有圣旨,只有长孙大人的金鱼袋,但不知是真是假,没准儿是来赚城门的,会不会是山上跑来的大盗啊!”
王平安心想:“没有圣旨,那就肯定是皇帝病危了,长孙无忌来不及写书信,事态已经紧急到了这般田地,我得马上去长安!”
他骂道:“放屁,庆州是腹地,周边尽是大州郡,哪会有强盗发疯,会来赚我们的城门,就算是吃饱了撑的,也不至于撑成这样!快去备马,备我的白龙马,还有叫上欧阳利他们!”
一边骂着,他一边往外跑,根本就不打算等着备完马!
那仆人吃惊之余,却心想:“刺史大人向来好脾气,怎么今晚骂起人来了?”他不敢耽误,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往马圈跑去。
王平安跑出了刺史府,这时白龙马还没牵来呢,他也不在府门口等着,撒丫子就往城门那里跑。
那个守兵头目见刺史大人火烧屁股似地往外跑,连忙叫道:“大人,小的这里有马!”赶紧把马给王平安牵过来。
王平安跳上马背,就往城门口跑,叫道:“让我的侍卫跟上来,路上不停,直接去长安!”
那守兵头目心想:“真出大事儿了啊!不过,我还没说是啥大事呢,怎么刺史大人就跑起来了?”
正在纳闷儿时,就见刺史府里跑出一群衣衫不整的大汉来,大呼小叫地,尤其是最前面那个,一边狂呼主人,一边嗖地蹦起来,竟然跃到半空,起落之际,转眼就追上了刺史大人!
守兵头目几乎被吓晕,怎么回事,世上竟有人跑得比马还快,我看花眼了吧?
欧阳利去追赶王平安,而其余的欧阳兄弟一半跟去,另一半则等在门口,等仆人们把马牵出来,跳上马背,拉着剩下的几匹,一起往城门口跑去。
守兵头目叫道:“喂,喂,等等小的啊,还有我呢!”没人答理他,他只好用腿跑了起来。
王平安狂奔到了城门,叫道:“开门,快!”
守兵见是刺史大人亲来,不敢耽搁,他们早就准备在门口了,一听下令,立即打开了城门,放下吊桥,王平安纵马出城。
外面等候的骑士见有人出来,叫道:“可是王平安王刺史?”
王平安道:“正是,长孙大人的金鱼袋呢,拿来我看!”
欧阳利立即跳到了他的马前,他害怕这些人是歹人一类,万一是来骗主人的,那岂不糟糕,小心无大错!
可骑士们并没有什么特殊举动,其中一人将金鱼袋扔了过来,叫道:“速走,累死人,累死马,也不可耽误,如果晚回片刻,长孙大人有言,要灭王刺史你的九族!”
欧阳利接过金鱼袋,交给王平安,此时城门里奔出了欧阳兄弟们,马匹也都到了。
王平安打开金鱼袋,从里面取出金符,见正是长孙无忌的金符,他道:“是真的。不用怀疑了!”
欧阳义在后面道:“咱们刚从长安回来,又得再去了。”他把王平安的白龙马牵过来,让王平安换马。
王平安改乘白龙马,叫道:“有话路上再说,如果半路失散,一律到长安汇合!”打马便奔!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大行皇帝
王平安的马好,奔行极快,而欧阳利他们的马也都不错,虽然跟不太上,但好歹拉的距离也不远。
可那些报信来的北衙兵将却不行了,他们连日连夜的奔驰,所带来的马匹早就疲惫不堪,现在连着跑,哪里受得了?
只奔出不到一刻钟,王平安他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领头的将领大急,在后面叫道:“王刺史,请慢些走,你先等末将把话说清楚啊,等等我们!”
距离拉开,足足快有一里了,又是大半夜的,奔行之中,马蹄声声,王平安哪里听得到他的喊话?更何况,有什么好说清楚的,王平安一接到信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北衙的兵将们无法,只好跟在后面,紧赶慢赶,只求不要拉得太远。然而,他们的座骑奔到庆州时,就已经不行了,再从庆州返回长安,那是根本无法支持的。只再奔行了小半个时辰,马匹便尽数脱力!
北衙的兵将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见战马跑不动了,便都心里明白,让这些战马休息一下也是没有用的,根本就不可能恢复得回来了,他们只好去道边找村镇,想要买马匹。可这么一耽搁,就再也追不上王平安了!
王平安胯下白龙马,乃是万中挑一的良驹,这一四蹄飞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也似的顺着大路疯跑,过不多时,便到了岔路口,王平安不识得道路,只好停下,等着欧阳利他们追上来。
欧阳利等兄弟转眼间便跟了上来,指明道路,众人接着再往前面跑!
一路不停,等到天色见亮时,来到一处小镇,王平安才勒马休息,欧阳利等兄弟去找吃食,又给座骑找精料。但他们也都明白,这一趟跑过之后,除了白龙马之外,其余战马,怕是都废掉了,就算连拉车都不见得拉得动,就此残废!
这小镇太小了,并无多余马匹。待王平安休息之后,重新上路时,欧阳利只买到两匹马,换着骑,只有他能跟得上王平安,其余兄弟,只能远远的跟着了!
抄近路走,虽不似走官道那样有千里之遥远,但如不换马,想要一口气跑完全程,却也是困难得紧!白龙马奔到下午,速度便开始减慢,就算它再神骏,也禁不住这般疯跑。
王平安只好让白龙马小跑一阵,然后再大跑,交替着来,但就算如此,也比普通马匹快得多,待天色大黑之时,他便奔驰进了京畿地区,几乎打破了这个时代的跑马纪录了,而欧阳利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谁也没有跟上来!
速度再也提不上去,但总是奔到了长安城的城墙之外,王平安隔着护城河,向城头上望去,就见城门处尽是黑旗,所挂的灯笼也都是白色,再无一丝鲜明的色彩!
王平安勒住白龙马,呆呆地站在护城河的对岸,借着月光,他看着静悄悄的城墙,心中一片冰冷!
完了,自己到底是晚回来了一步,皇帝驾崩了!
王平安慢慢地从马上滑了下来,他奔行这么久,两条腿的大腿里子都被磨得破了皮,要不是一口气撑着,早就从马上掉下来了,现在胸中的气一泄,自然就再也坐不住了!
要说伤心,他是真的伤心,李世民是个好皇帝,对他也着实不错,人就这么没了,他不伤心那才是怪事!
王平安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他这一哭,把白龙马也给惊着了,白龙马不停地嘶鸣,不知主人这是怎么了,围着他打转,甚至还趴下身子,想让王平安再骑上去。可白龙马也是累得不行,这一趴下,竟然也站不起来了,只是嘶鸣不止!
抱着白龙马的脖子,王平安嚎啕痛哭,哭声在深夜里传出好远,惊动了城上的守兵!
守兵们这时人人害怕,老皇帝驾崩了,朝中政局必会发生变化,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守卫城门的肥差,会不会被别人顶替了去,这也都是要考虑的!
正是人心不稳之际,忽听下面有人大放悲声,守兵们挑起灯笼,向下面望去,可城上亮,城下黑,他们却是看不清楚是谁在下面痛哭!
领兵的校尉冲下面叫道:“谁啊,是哪位在下面哭啼,请报上名来?”他说得客气,因为今天白天,京畿地区的官员们,已经陆续回来奔丧了,下面这个人可能是赶得迟了些,等天黑了才到。但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自然不是小官,岂敢得罪!
王平安沙哑着嗓子,叫道:“我是庆州刺史王平安,你们快快接我上去,我要进宫!”说罢,又大哭起来。
那校尉大吃一惊,王平安从庆州回来了?怎地这般快法!不过,这倒也不必怀疑,就算要冒充,也没谁能冒充王平安的。校尉赶紧下令,先是顺下去两名士兵,又再顺下去一个大大的澡盆,最后又顺下去一个大筐。
两个士兵抬着大澡盆,到了护城河边,把澡盆推入河里,他俩一起坐了进去,用刀鞘划水,过了护城河。没办法,长安的护城河太宽,又不能放吊桥,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了。
到了河对岸,士兵将王平安扶进了澡盆,一个人留下照顾白龙马,而另一个人则又划着澡盆,载着王平安返回,再把王平安放入大筐里,拉上城墙。
王平安这才进了长安城,又再骑上马,赶到了宫门,此时宫门早关,王平安只好等在外面,禁卫们飞报李治,这才开了小门,将王平安接进宫去。
好一通折腾之后,王平安这才到了皇宫里的正殿,见到了李治。
此时,李治全身披麻带孝,正坐在大殿里守灵,而李世民的棺柩就停在殿里,而外殿几乎所有的三品大员全都在此,放眼之处尽是白色的孝服,大臣们都在给大行皇帝守灵。
李治得知王平安回来了,没等看见王平安呢,他就在殿里叫道:“无病啊,无病啊,你怎么才回来啊!”说着,他哭了起来。
太子一哭,大臣们虽然都已经哭得筋疲力竭了,可也只能跟着哭了起来,转眼的功夫,正殿里外,全是哭声。
王平安未等进院子,便已跪倒,膝行入内,边行边哭,叫道:“皇上,皇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扔下这大唐江山,可要臣等怎么办啊……”
李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出来,奔到外殿时,见到了王平安,他一跤摔倒,坐在地上大哭,王平安爬到他的跟前,两人互相抱住,都是放声大哭!
两个难兄难弟如此的抱头痛哭,看在别的大臣眼里,心中都不是滋味儿。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俗语果然说得不假,太子虽然尚未登基,可从现在的情景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最信任的心腹臣子就是王平安,大唐朝廷就要进入王平安的时代了!
长孙无忌也是摇头叹息,他倒是不会嫉妒王平安的,李治是他的亲外甥,就要做皇帝了,而不用再过几年,王平安就是他的亲外甥女婿,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他却是最大的长辈,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反正都会听他的话!
王平安和李治互相搀扶着,一起进了内殿,跪在皇帝的灵柩前,再次痛哭。这时,小宦官给王平安送来了孝服孝帽,王平安穿戴起来,和李治跪在一起,给皇帝守灵。
殿内尽是长明灯,灯火辉煌,却又烟气弥漫,等在殿内很不舒服,但这时候想要出去透口气,又是大不敬的行为,所以王平安和李治,只能跪在火盆前,一边烧纸,一边小声说话。
李治擦干了眼泪,他哭了很长时间,嗓子早就沙哑,对王平安小声说道:“都怪李恪那个恶人,如果不是他勾结高句丽人,背叛大唐,背叛父皇,那么父皇也不会被他给气死,他的罪孽太过深重,百死也不足以恕万一!”
王平安小声道:“这事通知吴王……通知李恪了吗?”既然李恪已经被定为反叛之罪了,那就无须再用敬称,直称姓名也就够了。
李治摇头道:“没有。舅舅说了,如果把消息现在就传到营州去,怕那些高句丽人会立时便有动作,所以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咱们做好了准备,派大军过去,一定要灭掉这个粪土之邦!”
王平安半晌无语,他是提醒过李恪的,但李恪不听劝告,而长孙无忌却非要玩“欲擒故纵”的计谋,这才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现在不能追究长孙无忌的过失,只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李恪的头上去,如此才能保证大唐的局势稳定,并且惩罚背叛的亲王。
王平安问道:“皇帝之所以大行,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殿下为臣说说,臣也好替您想个主意。”
李治沉默半晌,回头望了眼外殿,回过头来,这才小声道:“是舅舅把幽州都督的书信,给父皇看了,才把父皇气得吐血,一日未过,便就驾崩的!”
王平安啊了声,心中黯然。真实的历史上,李世民是被高阳公主气死的。而他能解决得了高阳公主,却解决不了李恪,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李恪这个失败者,竟然能捅出这么大的纰漏,把李世民给活活气死了!
不过,想想李世民也真够倒霉的,不是被女儿气死,就是被儿子气死,真真的叫家务不宁啊!
第七百二十七章 商讨渡海作战
王平安心想:“李恪倒霉是肯定的了,而长孙无忌掌权也是肯定的,至于四五年之内,大唐的一切事务,都得由长孙无忌说了算,自己和他过不去,那就太不明智了,而且也无必要!”
他小声道:“殿下,这事需怪不得长孙大人。试想,不管是谁,得到了李恪勾结外邦的证据,也不可能隐瞒不报的,只不过是由长孙大人送进宫来而已,所以殿下您万万不可怪长孙大人,千万不要产生隔阂啊!”
李治点头道:“这个孤自然是省得的,无病你多虑了,孤不是那种不明事理,只会胡乱怪别人的君王。”
王平安嗯了声,又道:“李恪的事,尚未确定,不知他是否是受了高句丽人的利用,而且也没法现在就证实他已经背叛了。这事还得详查,万不能冤枉了他。还有,殿下,一事归一事,咱们只能就事论事,万万不可牵连别人啊。这事和杨妃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她居住在深宫里,李恪做什么事,她并不知晓,您要是把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那就是处事不公了!”
李治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幸亏无病你提醒,要不然孤真的会对她……唉,孤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理会她,而她也一直跪在外面,她儿子闯出这般大的祸来,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孤不追究她的责任,也就是了!”
王平安松了口气,心想:“这就对了,杨妃虽然对我不是很亲热,但却好歹是我娘的远房亲戚,能照顾着点儿,就照顾着吧!”
他又道:“京中之事,自有各位宰相置办,这些都是不用臣担心的。但那李恪怎么办?先帝大行之事,不可能瞒多久的,想必此时已经有高句丽的密探,将消息传过去了。高句丽必有大动作,而且会发动极快,那么该如何应对?”
李治有些茫然地道:“这事……你们没主意吗?孤不清楚啊,你们说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王平安皱了皱眉头,道:“殿下即将登基,却在即位之初,便遇到这么重大的军情,您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李治嘴巴一扁,竟然又哽咽起来,他抬袖擦拭眼泪,道:“怎么办呢,无病啊,孤这时候早就失了主张,还得你和舅舅拿主意啊!”
王平安看向灵柩,叹了口气,道:“皇上临大行前,可有旨意?要对高句丽如何?”
李治放下袖子,道:“父皇要灭了高句丽,还有突厥也一定要划入我大唐的版图,这都是要打仗的事,可孤却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王平安道:“既然是先帝吩咐的,那么咱们现在谈谈就无妨了。臣去叫长孙大人,咱们一起商量一下对策吧。”
见李治答应了,王平安这才起身,去请长孙无忌。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高句丽的发难,是当务之急,绝对不能耽误的。
长孙无忌一直等在外殿,他虽然是即将即位的皇帝的亲舅舅,但未经召唤,也是不能进入内殿的。
王平安弯着腰走到长孙无忌的身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长孙大人,可否移步,咱们进内殿去,谈谈高句丽的事,好吧?”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正该如此。其实老夫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可太子一直还迷……一直悲伤过度,所以这事便搁置了。”他站起身来,冲着几位老友一挥手。
褚遂良和房玄龄,还有马周一起站起身来,跟着王平安便往内殿走。那些卫府的大将军们见状,便都明白是要商量高句丽的事情了,可王平安没叫他们,长孙无忌又没暗示,所以他们也没法跟着进去,只能继续在外面等着。
事实上,王平安只叫了长孙无忌,并没叫别人,可一群宰相要进去,他总不能拦着!
进了内殿,长孙无忌又一挥手,除了史忠臣远远地蜷缩在柱下之外,他把里面的内侍都打发出去。看了一眼史忠臣,长孙无忌心中叹气,史忠臣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如同老了二十几岁一样,已然和风烛残年的老者再无区别,估计着他的日子也不远了!
众人围在李治的身边,王平安小声道:“殿下,人都来了,咱们议事吧!”
李治看了眼宰相们,又看向父皇的灵柩,心想:“就在这里议事?不太妥当吧!”
长孙无忌知他心中所想,道:“这是先帝临大行前交待的事情,不必忌讳,在先帝的灵前商议此事,正可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李治这才点头,却道:“可孤现在心中烦乱,拿不出主意来,你们先议吧,议出了结果,告诉孤一声就成了!”说着,他拿起一把纸,放入面前的火盆里,给父皇烧纸。
宰相们都知道这位未来的皇帝,是个啥主意也拿不出的人物,和刚刚驾崩的先帝正好相反。不过,给越厉害的皇帝当臣子越难,而给懦弱无能的皇帝当臣子,却要简单得多。李治啥主意也拿不出,对宰相们来讲,也算是好事一桩。
长孙无忌对王平安道:“高句丽联合百济攻打新罗,这个战报,无病你可知道?”
王平安啊了声,摇头道:“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李恪在营州招募了不少的郡兵,而丁壮却全是高句丽人,估计着高句丽是想浑水摸鱼吧!”
褚遂良哼了声,道:“他们想得倒美,我大唐堂堂天朝,岂会因这种小事而发生动乱,就算要打内战,也容不得他们高句丽插手!”
房玄龄却道:“说这些意气之话,有何用处?还是赶紧商量一下该怎么对付高句丽吧!”
长孙无忌看向王平安,道:“先帝大行之前,曾和老夫说过,一旦等新罗支持不住了,便要发兵征讨高句丽,行围魏救赵之计,先破营州,然后攻打辽东城,高句丽自然也就得从新罗退兵,这样新罗独自对付百济,打败百济还是不困难的。无病你看呢?”
王平安想了想,道:“关于这点,怕是高句丽人也想到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扶持李恪呢?我们从营州开始进攻,攻打辽东城,那不和前隋,以及先帝进攻高句丽,所用的策略相同么,说不定战事又得陷入泥潭,拖得久了,对我大唐极为不利啊!”
他想起来了,狄仁杰曾经说过,如果进攻营州,那么宰相们一定会说府兵准备得不够充分,而且如果立即对高句丽进行作战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派突厥兵去进攻,虽然折柳县的突厥兵离营州极远,但谁让他们是突厥人呢,打头阵当然要派他们去,而派突厥兵去,那么王平安就得领兵前往了!
王平安不想领兵打仗,运气不能总是跟着他啊,高句丽那么难打,万一出点意外,他岂不是哭都来不及了!
长孙无忌皱眉道:“那怎么办?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啊!”
马周一直不吱声,他见大家都拿不出主意来,只好道:“老夫倒是有一计,只是太过行险,得派最得力的将领去才行。另外,还得派出一位重臣监督,否则此计便不可行!”
真实的历史上,马周是死在了李世民之前,他没有活到李治的登基,而在李世民东征之时,他还并不是位高权重之人,没有参予进东征战术的制定当中去。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他头一回参加这种军事计划的制定,他的性格又稳重,所以才最后一个说话。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他,长孙无忌道:“马兄,你是中书省的宰相,正是管着做策划的,你有什么主张,我们都是很重视的,不妨说出来听听,行或不行,议完再定!”
马周道:“与其围魏救赵,不如釜底抽薪。我中原天朝历次征讨高句丽,总是不能灭掉此国,原因很多,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百济总在后面支持它。”
众人一起点头,房玄龄道:“可我们没法进攻百济,如果进攻百济,就得从高句丽的国土上穿过去,那得等灭了高句丽才行啊!”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一起点头,褚遂良道:“就因为百济看明白了这点,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高句丽,而咱们大唐也才会大力地支持新罗,让他们之间互斗。这点不光是咱们明白,就连他们三个国家自己,也都是明白的!”
马周道:“按着以前的打法,进攻百济只能从陆路上,这点很难办到,我们也确实一直没有办到过。可是,百济临海,我们可以从海上过去啊,可以直接攻打到百济的国都!”
他的话一说完,周围出现了暂短的沉默,安静到李治都转过头来看他们,奇怪他们怎么不说话了!
好半晌,长孙无忌才道:“如此说来,如果从海上能进攻到百济的国都,那也能直接进攻到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啦!”
马周摇头道:“不然,百济的国都离海边很近,我军一下船就可以发动袭击,只要他们没有准备好,直接就能打进城去的,可平壤却不在海边,咱们是没法进行突袭的!”
宰相们从来没有想过渡海作战,所以对百济的国都离海边有多远,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可听马周这么一说,都感觉有理,纷纷点头。
长孙无忌道:“如此说来,倒是不难,百济的军队正好在进攻新罗,咱们的军队只要一登陆,面前的百济国都就是一座空城,那么攻下此城,并不费力啊!”
王平安心想:“有没有搞错,渡海作战,那是要经过长时间准备的,你们说打就打,还要趁着百济军队不在时打,那得多匆忙啊!可千万不要派我去啊,我晕船的!”
王平安道:“这个,似乎不是那么太稳妥吧?各位大人请想,就算是我军占领了百济的国都,可接下来怎么办啊?百济兵得知国都失陷,必会玩命似的回救,我军岂不是要被围困在城里?城里是百济的百姓,而城外是百济的军队,这仗怎么打啊?我军去得容易,回来就难了!”
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却不在宰相们的考虑之内!
长孙无忌道:“这个简单,如果百济军回救,那新罗兵必会追击,路上就能解决掉一批百济兵。而等百济兵回到了国都时,我军放一把火,把城给烧了,不用死守的,反正又不是我们的城池。等百济兵进城,把火救灭,那时他们的军队必会粮草断济,兵无粮,马无草,那时我军再回去,把城一围,饿也饿死了他们!”
宰相们一起点头,这招在以前大唐统一天下时,他们经常用,而且用得相当地纯熟,把敌军的老巢先给毁掉,然后退出,等着敌军来救,再去打援军,事实上这是围点打援的另一种用法,绝对的用兵高招!
房玄龄道:“如果百济的军队没有出征,那我军渡海作战,怕得用十万大军才成。可百济的军队去了新罗,那咱们只需派一万精锐之士,就能把百济给灭了!”
褚遂良笑了笑,忽然感到在皇帝灵前不能笑,他忙正色道:“烧也烧光了他们,把百济国都周边的村镇全部烧掉,百济军的粮食供应不上,就算是再不想投降,他们也得投降啊!”
长孙无忌点头道:“对,就这么干了,派一万精兵去突袭百济,就算是没法真的灭了他们,也得让他们元气大伤,没法再支持高句丽,如此一来,我们专心对付高句丽,那就容易得多了!”
宰相们又一起点头,房玄龄道:“那该派谁去了呢?此事重大,得派得力将领去才行啊!”
一边点着头,这群老头儿一边看向了王平安!
王平安差点儿哭出来,有没有搞错,看我干嘛呀!他道:“是啊,得派一个得力的人去,依我看,李绩李大将军是个好人选!”
宰相们齐刷刷地摇了摇头,李绩打仗是很厉害,别的大将也都不弱,但这些良将是要对付高句丽的,高句丽才是重点,而对百济之战,是一场突袭,胜负难料,人家大将军不一定愿意去!
长孙无忌语重心长地道:“无病啊,突袭,这种作战方法有可能胜,也有可能败,而李大将军心高气傲,如果败了,他受不了啊,而且不肯逃走的,那岂不危险?”
褚遂良也道:“如果打败了就跑,那会让李大将军名声受损,可有的人打不过就跑,那就没啥了,无所谓的事儿,顶多以后不做武将,做文官呗。所以得派一个打不过就跑,又不怕被人笑话的人去才成!”
言下之意,只要脸皮厚就成呗,打不过就跑,多大点事儿啊,大不了以后改行当文官!
宰相们又一起看向王平安,目光中充满了栽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