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5 辩述
“开始吧。”
塔尼亚城的中央广场,端坐围聚的环形座椅正前方位置响起了来自费里斯通的一声同样的宣告,他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纸卷,将旁边用公国标识精美包装完好的一叠厚厚的纸页资料摊开在了桌上:“新历796年火3月8日凌晨——或者说是火3月7日深夜,塔尼亚城的圣福雷德斯·瓦莱塔医院5层512房间爆发了一场悲剧,我们的议长夫人,敬爱的安薇娜·菲斯女士,在那个房间遭遇了严重的袭击。”
“因为需要对受害人的名誉进行保护的缘故,袭击的过程和最后的结果在此不进行详细的描述。”费里斯通一点点地展开桌上的那些资料,因为魔法保护的作用而正在发光的文字此时也映照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安薇娜·菲斯夫人在这场袭击后长时间卧床不起,精神上也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塔尼亚,大部分的公国人都支持立刻处死犯人,让他接受应有的惩罚。”
“而这位犯人嘛……目前指的是你,克里斯皇子殿下。”说到这里的费里斯通抬了抬头,冲着广场正中央端坐在那张孤独长椅上的克里斯遥遥说道:“对这一指控,你现在是否清楚和明白?”
“……当然明白。”克里斯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们把我关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将你关起来不是为了对你施行惩戒,而是为了在找到事件的真相前暂时限制你的行动。”
费里斯通的声音通过魔法的方式回荡在整座广场的上空,几乎可以让每一个围观在此的人听见:“以我在这些资料里了解到的‘现场状况’来看,你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人,而在现场被抓你则坚持反对公国对你的逮捕,并且声称你的祖国——也就是芙蕾帝国,一定会用无情的帝国铁蹄踏平整个塔尼亚,以回报对你的‘无礼’,是么?”
“……”
“非常强烈的‘威胁’呢。”
望着克里斯皇子低着头沉默下去的样子,费里斯通继续看着资料述说道:“奇妙的是,你在抗议与示威的过程中并未正面回应这则指控,也并未完全矢口否认这件事是你所为,直到在狱中——也就是关押你的那个地方,公国实行了十五天的审讯之后,你才第一次作出了正面的回应,宣称这件事并非你所为……唔,让我看看,理由是‘那不是你’,一个更加奇妙的说辞。”
“我,我说的是实话!”坐在广场中央的克里斯终于扯着有些结舌的声音大声喊了出来:“那不是我!不,或者应该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但又像是另外一个人所为——对了!就像是有替身在场一样!”
“替身?”
问答的过程中终于出现了第三个声音,那是来自芙蕾帝国代表一方的蕾娜长公主所发出,保持端坐的她一直以皇室的优雅与尊贵之姿倾听着这场问答,就连此时正在说话的时候头上的黑纱罩帽都没有任何摇晃:“我从未听说过你有训练过什么替身,以武勋建业的芙蕾帝国皇室成员,也从来没有任何‘训练替身’的传统。”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形容!形容!”克里斯皇子急忙辩解道:“当时……当时……噢,那一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唯独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我的记忆非常模糊……那绝对不是我干的!”
“模糊的记忆么?”费里斯通那瘦长的面庞也跟着沉了下来:“费尔南多·维金斯阁下,你怎么看待克里斯皇子殿下的这个‘理由’?”
“魔法领域里的确存在精神系的魔法体系,也有操纵精神与修改记忆的案例。”坐在一旁的维金斯捋着胡须点了点头:“我记得法师议会已经依据公国的要求提供过这些案例,没有一件案例与发生在克里斯皇子殿下身上的状况相符合,所以——”
“所以这一切都是狡辩。”
代表着公国一方的团体方向,站在帕米尔身后的一名公国议员打扮的人大声地驳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个无耻的罪犯,只有他自己还在嘴硬!这种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出来的所谓‘证词’,根本就不可能取信任何一个逻辑正常的人!”
“我不知道在你们公国是如何处理这种罪行的,但在我们芙蕾帝国,一切判决都必须在排除所有疑问的结果中下达。”蕾娜长公主回答的声音显得优雅而慵懒,听上去就像是不愿意理会这个议员的激情言辞一般:“没有排除所有疑点就妄下结论……呵,听上去很像你们公国的作风呢。”
“你!你胡说什么!”那议员的声音变得更大了,激动不已的语调下一刻又变成了阴阳怪气的模样:“做这种事情最多的明明是你们帝国才对,每次发生在两国边境之间的冲突,不都是你们拿着一堆莫须有的理由来找麻烦的吗?怎么那个时候没看到你们如此‘怀疑’过自己?”
“因为坐在那里的是我们帝国的皇子,而不是公国的豺狗。”站在蕾娜长公主身后的一名身材魁梧、穿着整齐的帝国贵族男子此时也阴着脸反击道:“即便如此,我们的长公主殿下也会像刚才那样主动质疑皇子殿下的言行,而不像你们公国一样只知道怀疑别人,护短,鼠目寸光,不知进退——”
“肃静!”
拍打着面前的桌面,费里斯通用毫无感情的大喝将两边即将升起的争吵瞬间压了下去,他左右看了一眼重新变得安静下去的会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帕米尔的身上:“议长阁下,身为受害人的家属,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希望眼前的这位皇子殿下能得到公正的审判,就是这样。”不像自己身后的那些议员们一样气愤,坐在那里的帕米尔只是面色平静地回答道:“因为这位皇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公国与帝国之间已经僵持了太久的时间,不仅严重影响了两国民众的安危、两国之间的贸易,甚至还给了魔法帝国可乘之机,让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崛起,这是身为公国议长的我无法容忍的。”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另一边的蕾娜长公主也跟着点了点头:“德雷尼尔皇帝陛下也已经厌倦了这场闹剧,既然我们共同商议了这种最后的判决方式,那就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吧。”
“感谢两位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于是费里斯通也重新将目光落回到了克里斯皇子的身上:“那么——”
“既然你声称自己的记忆不太清晰,那就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好了。”
会场四周的气氛随着费里斯通的发言而再度安静下来,唯有那紧随着太阳升起的提问在冬日的寒风中回荡:“我需要你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克里斯皇子殿下。”
“火3月7日的夜晚,你去过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
“……那一晚的事情我还记得,我刚刚结束了与卢宾埃尔阁下的会面,也就是那个卢宾堡的新主人。”
面对费里斯通的提问,克里斯的回答似乎显得平静而自然:“拉我的马车在途中出了故障,因为车轮卡在排水沟里,整个马车翻倒在了地上……噢,该死的排水沟,要不是因为塔尼亚的这种该死的设计,一切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发生……”
“请只说重点。”费里斯通一脸淡然地提醒道:“我知道这些问题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出现在你面前无数遍,还请你稍微克制一下情绪。”
“我在那场事故中受了伤,小臂有一个伤口——当然,现在已经好了。”
微微举了举自己的右手臂,点着头克里斯面色黯淡地继续说道:“同行的护卫队建议疗伤,说附近就有一家医院,是公国口碑最好的那种,于是我就去了。”
“瓦莱塔医院,是么?”
“没错,他们帮我找到了夜间执勤的医师,简单说明了情况,但我……我觉得这种夜间临时留守的医师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高超的医术,所以就让他们找更好的人过来。”
广场中一时间只有克里斯本人的陈述声音,那话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黯淡:“我承认……当时的我有些生气,毕竟我还喝了一点酒,受伤又是因为无端的事故所生,我想着一定要给公国找找麻烦,彰显帝国的威仪和身为帝国皇子的威严……”
“明白了。”伸手压下了左边公国阵营的几名议员又打算跳起来慷慨陈词的景象,费里斯通声音平和地说道:“后来你便收到了五楼的邀请,是么?”
“没错,回来禀报的那位医师说,安薇娜小姐想要接待我。”
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克里斯的精神状态似乎随着记忆的挖掘而开始变得不太稳定:“我……我当然听过安薇娜这个名字,也知道她在一家医院做护士一类的工作,但没想到命运居然如此巧合,所以……所以……”
“所以你直接去了五楼?”费里斯通来回望着克里斯与自己手中的纸页资料:“你一个人?”
“不,还有我的护卫。”克里斯神情失落地摇了摇头:“是我出使到塔尼亚之后公国为我聘请的护卫,据说是冒险者协会名下最有名的冒险团,无论是身手还是护卫的经验都非常高超——”
“愚者冒险团,现在已经不在了。”摇着头打断了对方的话,费里斯通手持着纸页抬起了自己的眼皮:“有几个人跟着你?”
“有两个……不,三个?我没有注意。”克里斯依旧是一副失落迷惘的表情:“他们平时除了工作的必要以外,与我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我也没记住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这无关紧要。”费里斯通依然面色平静:“也就是说,你是在身边有人看着的情况下犯下罪行的?”
“不!不!我什么都没有做!”克里斯皇子立刻激动地否认,然后又再度低下头萎靡了起来:“准确地说,我也忘记自己当时究竟做了什么,推开那扇房门之后,我的记忆就有些——你们要相信我啊!我没有说谎!”
“推开那扇门之后……嗯,一个更加奇妙的时间点。”用下压的动作示意克里斯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费里斯通的目光随后落在了会场的远端:“姑且将皇子殿下的陈述当做事实的话——絮语流觞小姐。”
“前愚者冒险团的成员,目前还没有一个人到场么?”
“我们负责联系了一下当晚的几名成员,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冒险团,现在散布在世界各地。”
第一次被开始会审之后的主持人所提及,支着脑袋一直保持着倾听姿态的絮语流觞愣了一愣才出声回答道:“当然,我要强调一下,现在作为冒险者代表的人是那边的那位断风雷先生,费里斯通阁下。”
“……抱歉。”于是摆了摆手的费里斯通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导向坐席的另一边:“江湖冒险团的团长,你是否知道这些重要证人的下落?”
“在此次审判之前,他们一直都被当做‘共犯’和‘同谋’来对待,包括团长梦竹小姐在内的所有人因此被迫开始了漫长的逃亡和流离,到现在都没有停止。”抱着双臂的断风雷则是吐气如波,那抛出的话也如滚石般掷地有声:“比如那位梦竹团长——据我们的消息,她现在已经逃到了无尽之海的另一头,想要把她找回来,目前确实有些困难。”
“想要弄清楚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目前还是缺少关键的人证呢。”低着头沉吟了一句,费里斯通的目光在帕米尔所在的方向再度停留了片刻:“议长大人,安薇娜夫人真的不愿意到场作证么?”
“就算她本人同意,我也不会让她在这种地方复述那些内容的。”帕米尔回答的神色显得淡然而坚定:“请恕我拒绝。”
“难办了啊。”
费里斯通揉着眉毛沉默下来的景象中,广场四周一时间响起了议论的低鸣,先前被问到的絮语流觞也跟着摇了摇头,视线也落在了坐在中央的克里斯皇子身上:“难办就对了,要不是情况如此复杂,帝国人和公国人还用得着纠结这么久的时间么?”
“两国之间的明暗较量依旧占据着主要的地位,帕米尔和蕾娜——这两个人肯定也有着各自的打算。”站在她身后的恶魔复生也跟着笑了笑:“不是落井下石,就是放任自流……这种伎俩我们自由之城可见得多了。”
“你们天下第二是不是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捞些好处?我可要提醒你,王座候选人很难在这次事件里插上手。”絮语流觞低声提醒着对方:“贸然干预只会加剧局势的紧张程度,也更容易让别人有机可乘。”
“这种道理我当然明白,不然莱纳城主和我们也不会一直作壁上观到今天。”恶魔复生嗤笑着理了理自己的红色短发:“我们的目标一直在——嗯?”
他突然停止了自己的话音,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异常,一直坐在广场中央惴惴不安的克里斯也第一时间抬起了头,瞪大的双眼转向了站在座椅旁负责看管自己的暗语凝兰。
“刚才是不是地震了?”
2226 三英
“——爆裂之火!”
剧烈的爆炸占据着整个地下拳击场的广袤空间,膨胀的空气掀翻了距离铁丝网最近的观战人群,滚滚燃烧的红色火焰与随着那些缝隙一起迸射而出的刀剑波纹此时也伴随着无数激战时的呼喝不断向外压迫,最后压缩成足以让地面震颤的一声巨大的闷响。四周输送的声波以雷鸣般的震荡沿着四通八达的地下水道向外飞速消失,四仰八叉的玩家观众此时也在各自吐血的状态下缓缓爬起,他们朝着先前还在激战的赛场中央方向望去,将原本被包围在铁丝网中的那几道人影映现在了散开的滚滚烟尘之中:“果然,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威胁到你分毫啊。”
“递进式的能量使用方式,三人依次出手,剑气如惊涛骇浪,生生不息……哼。”位于散开的三人形成的扇形方向对面,同样一尘不染的灰袍魔法师挥臂驱散了自己面前遮挡视线的尘土:“要不是因为我在‘反应护甲’。”
“嘿,没得手就是没得手,不用搞这些商业鼓吹给我们听。”向前一步挪动起自己的步伐,江山如画的冷笑也在自己的盾牌后方回荡:“这套配合我们也没练习多少次,再加上剑气攻击也不是我的长项,不然肯定不会让你有机会笑出声——话说‘反应护甲’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你们也太不与时俱进了吧?这可是现在的高等级火焰魔法师新开发出来的防护术式,将爆发型的魔法安置在火焰护盾的表面,以火焰护盾为引,将一切攻击用单向爆破的冲击波挡回去。”段青的手指向了包裹在自己身边的那层暗红色的魔法护盾表面:“虽然有自伤的可能性,但‘以毒攻毒’的效果不菲,要是能顺带对攻击者造成杀伤,那以后说不定还能开发出什么‘人肉炸弹’的打法出来——”
“住口!”
一声大喝打断了段青侃侃而谈的模样,与之同时袭击到段青面前的还有一柄长剑剑锋吞吐不定的寒光,躲闪不及的灰袍魔法师只好用自身的魔法护盾强行吃下了这一击,同时顺着一尾渡江依旧前刺的冲击方向不停地后退着:“哎哟哟哟,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我也不想在今后的战场上面对一群扛着炸弹冲上来的家伙。”自顾自摇了摇头,同样发起新一轮攻击的浮尘也将自己的长剑递到了段青的侧面:“危险的想法就要扼杀在摇篮之中,你还是先闭嘴吧。”
“这打法又不是我开发出来的,你们堵我的口又有什么用。”用冰晶包裹住了来势汹汹的另外一柄长剑,段青的无奈叹息也在骤然升起的寒冷中升起:“而且爆破式反应护盾无法抵挡持续伤害和连续攻击,不然我也不会在
后退的脚步骤然停止,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记沉重的顿地声,紧急刹车的段青将包裹在自己左手冰晶中的长剑用力一拧,巨大的力量带着浮尘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一尾渡江的身上:“用力过猛了!兄弟!”
“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么大的力量了?”
一前一后两位虚空冒险团的战友向着远方滚落而去的烟尘中,名为江山如画的盾战士已然推着重盾向着段青所在的方向袭来,吃了一记盾牌冲击的灰袍魔法师勉强将双臂撑在了塔盾的表面,耳边的大喝声也变得近在咫尺:“不打不知道——这是一个魔法师应该拥有的力量值吗?你是不是用了强化类的魔法?”
“强化类的魔法只会强化攻击力,不会强化属性值。”段青双臂用力一撑,将自己的身体赶在即将撞在墙壁边的前一刻摘了下来:“你还不如猜我服用了什么狂暴药剂之类的,虽然——”
“这个答案也是错误的。”
墙壁被盾牌砸出了巨大的凹陷,逼到这片地下空间边缘的江山如画连续几剑追着段青砍了过去,纠缠在一起的剑光也在随后浮尘与一尾渡江两个人的加入中变得更加猛烈,那被笼罩在内的灰袍身影却依旧用自己敏捷的身法全部躲掉了:“你们是不是还保持着对魔法师的刻板印象?我就一定得像老头子一样站在原地,拿各种烟花和脆弱的血皮与你们交换是吧?”
“就算是冲着断天之刃的名头,我们也不可能这么想的。”回答他的三个人再度分到了三个方向,如波浪般推进的三道剑击也再度降临到了段青的面前:“但是——”
“比盗贼还敏捷的身法,以及比战士还高上一等的力量……你的‘反常’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高啊。”
手上凝结出一柄灰黑色的岩石长剑,段青将最先抵达的第一道波浪抬手挡了下来,由岩石临时凝聚组成的长剑却是无法得到应对这种高强度激烈碰撞的强度,只是挡下了一开始的两剑之后就碎裂爆散了。用左手手臂上凝聚出的岩石盾牌挡下了接下来的两道剑斩,沿着剑势波涛继续后退的段青反手在自己的右手中间再度凝聚出了一柄岩石投枪,短柄的枪尖一侧随后也在他猛然甩腕的瞬间被火元素所点燃,擦着扑上前来的浮尘的脸颊击中了江山如画举起的盾牌表面。膨胀的火焰迸射中,越过自家队友赶上前来的一尾渡江凌厉的剑势随后也成为了笼罩段青退路的最后关卡,切向段青左肩的剑锋却是在即将斩中目标的前一刻陷入了停滞,随后显现在那里的四方形冰块也将剑刃本体困入了无形的泥泞。凝聚成型的第三柄石剑反手斩向一尾渡江的胸口,跃步后侧的段青随后也赶在左手臂上的岩盾散裂之前离开了两面包夹的攻势范围,沿着石剑的方向延伸而出的一道隐蔽的风刃也在空中爆发出刺耳的鸣响,险之又险地从还待追击的浮尘脸前划过:“危险!”
“那家伙有这么神吗?”
无形的风刃在墙壁上斩出一道巨大的裂痕,簌簌落下的尘土与微微的震动也让附近正在从残骸中爬起的玩家观众们瞪大了眼睛:“凝滞术,无吟唱的顺发风刃,所有的魔法都恰当好处……不对,在此之前,他是怎么连续使用那么多塑形魔法的?他的多属性魔法使用,跨属性魔法施放没有间隔的吗?”
“如果算上高级类的魔法能力加持,魔法师确实是有办法实现低级魔法速发,但没有人能像断天之刃这样用得这么好。”昏暗的空间上方回荡起了广播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被繁花似锦请来的那位嘉宾正在作出解释:“而且这种使用方式,明显是偏向近战的攻守方式,他的战斗经验,已经超出了职业的禁锢范畴了。”
“一个可以随时掏出各种职业武器的战士,再加上一些小魔法的辅助……嗯,好像确实不太好掌握啊。”繁花似锦的低沉感叹声也随之在烟尘遍布的空间上方回荡:“断天之刃确实有可能成为驾驭这种战法的人之一,但就算他有这样的经验,能否支撑起这种战法的魔法素质——”
铛!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交鸣声中,来自一尾渡江突施冷箭之下的一道剑气被段青紧急抬起的岩石护盾偏折到了天外,右手动作不停的灰袍魔法师向前一点,在想要飞奔向前的浮尘脚下点出了一道独属于火球的灿烂火花。轰然的爆炸声与滚滚燃烧的烈焰里,顶着盾牌的江山如画第三次率先突出了浓烟的遮掩,势大力沉的盾牌冲撞也成为了打响第三轮围攻的号角,带头向着段青所在的位置砸了过去:“冲冲冲!别给他喘息之机!”
“你们一分钟前刚刚用过这套。”面对正在自己眼中放大的黑影,段青手中的石剑却是率先飞向了他的侧面:“亲身体验了你们两次配合,我也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些规律和节奏了,想要利用人数优势,用连绵不断的攻击压制我的体力……呵,接下来应该是浮尘的‘猎影突刺’对吧?”
如同鬼魅般的浮尘仿佛在段青的这声低笑里变得无所遁形,那飞来的石剑也在他提前递出的一剑下变成了漫天碎片,借着这一停滞的转向右方的段青也成功穿过了三人的包夹缝隙,与原本即将赶到的第三位围攻者打了个照面。因为位置的关系而来不及完成自己的动作了,脚步一滞的一尾渡江只好改用竖斩来处理眼前的敌人,凭空出现的一道冰刺却像是早早地就等在了他下斩的前方一样,在一尾渡江的手腕上划出刺眼的鲜血:“然后是——”
咬着牙克制着手上传来的剧痛,一尾渡江侧着脑袋躲开了段青自下而上推掌击出的反击,无法幸免的斗笠随后也在这一掌的猛力下高高飞起,然后被身侧江山如画轰然袭来的风压吹得消失的无影无踪:“休想过我这一关!”
“先停下!”
挑飞了段青向一尾渡江掷来的又一柄石刀,护到了自家兄弟身前的浮尘大喊一声把还待继续掩护的江山如画叫了回来,他略微检查了一下一尾渡江的伤势,然后才将自己的视线越过了江山如画沉肩防御的盾牌:“不愧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人,面对我们兄弟三人的穷追猛打,也就你能打出这种游刃有余的效果了。”
“不要那么说,我也有好几次差一点被你们重创呢。”停下了攻击的段青抹着自己的下巴笑了笑:“当然,也不能怪我这么无情,毕竟你们在我眼前演练了三遍啊三遍,要是我再不看破你们的战术,这放水可就放得太过了。”
“你现在还是在放水。”回答出声的是江山如画,只见他收起了自己的防御姿态,将盾牌重重地顿在了一旁的地面上:“不仅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而且——哼。”
“昨天说好的‘尽全力’呢?”这位盾牌战士冷哼一声,脸上也尽是一副不满的表情:“我到现在连一次符文魔法都没见到,还有你的那些名义上是‘炼金道具’、实际上比热兵器还要猛的枪械,你都藏到哪里去了?”
“战斗讲究的是一个审时度势,那些东西不适合出现在刚才的战斗里,仅此而已。”收起笑容的段青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这可是我的专业判断。”
“什么判断,说到底还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罢了。”推开了浮尘的搀扶,失去了斗笠的一尾渡江将头上的散发尽数甩到了自己的身后:“你刚才明明可以换一招更有杀伤力的技能,结果却只是用了普通的一掌?这不是手下留情还是什么?”
“我倒是可以换一道‘火焰爆轰’,但速度会变慢,万一让你跑了怎么办?”段青叹息着解释道:“我刚才的解释全都是发自真心,你们要信我啊。”
“反正我们也没异想天开到靠着这种临时练习出来的战术取得胜利。”再度拦住了一尾渡江的驳斥声,浮尘露出了一脸神秘的笑容:“秘密武器嘛,我们也是准备了一点的。”
他伸手一挥,于无数玩家观众屏息凝神的景象中打了个响指,然而满堂的视线观察下却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没有大批的刀斧手从黑暗中出现,也没有场地变化以及变身之类的现象发生:“呃,他刚才干了什么?”
“不会只是吓唬人的吧?”
“不,确实有东西生效了。”
皱了皱自己的眉头,位于场地中央的段青成为了第一个有所反应的人:“这件事我确实有所听说,地下拳击场为了保证自己稳赚不赔,往往会在打黑拳的场地上做一些手脚,那些暗中安置的魔法阵,好像会对挑战者产生某种‘退化’的作用……”
“没错,就是那个东西。”向着左右两边再度使了个眼色,浮尘笑着活动起自己的臂膀:“反正你不也承诺了么?让我们可以在这片场地里随意动手脚,我们就把那个魔法阵稍微扩大了一下。”
没有剑气,也没有任何的效果加成,剑士玩家只是踱着步向着段青靠近而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在左摇右晃、吊着眼睛到处挑衅的小混混:“当然——”
“强度也稍微提高了一些。”
2227 质证
“这是当时瓦莱塔医院的门卫留下的出入记录,证明克里斯皇子殿下当夜确实进入过其中,无论那个前愚者冒险团是否能够提供相应的证言,我们都已经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就在现场’的事实!”
“但是根据同为值夜护士的罗琳小姐所言,当夜她并未见到过克里斯皇子殿下,甚至没有在五楼的楼层间听到过任何声音,如果克里斯皇子殿下去过那个房间,至少应该会听到脚步声吧?”
“克里斯皇子殿下也是一名战士!这种程度的脚步隐蔽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你们这是在胡搅蛮缠!”
“我们当然不想从你们已经找到的这些证据中挑刺,但这个矛盾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更何况当时前往受害者房间的不止有皇子殿下一人,甚至还有跟随他的两个冒险家护卫……”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中央广场上,属于克里斯最后的审判依旧还在进行,坐在费里斯通左右两侧的帝国与公国代表团的成员此时也再度陷入了无尽的论战中,争论的焦点也从一开始的有罪无罪延伸到了案件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作为审判中心焦点的克里斯仿佛已经魂游天外,那双似乎对眼前发生一切毫无反应的失神双眼,最后在费里斯通的一声肃静之下缓缓地抬了起来:“肃静!克里斯先生。”
“你承认火3月7日的深夜曾经去过那个房间,是吗?”
“……是。”
“你只承认曾经去过那个房间,但不承认自己曾犯下罪行,是吗?”
“……”
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的审判造成了精神上的折磨还是因为长时间的指控影响了他的自信,低下头来的克里斯这一次没有斩钉截铁地出声辩解,来自四面八方的声讨与议论的喧嚣声也伴随着他的这个反应升起在广场的四周,给这位皇子殿下掩埋在阴影之中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苍白。来自公国代表团一方的吵嚷声也变得更大了,与之相伴的还有坐在最前方的帕米尔议长愈发严肃的面庞,一声宣告式的发言随后也猛然出现在了环形坐席的右方,那是身为自由之城代表的絮语流觞用扬起的话语压下所有喧嚣的声音:“这样一来,我们是否可以确认:在案发的当时,只有克里斯皇子和安薇娜女士两个人在现场?”
“安薇娜女士是受害者,克里斯皇子则是犯人——目前我们只能得出这个唯一的可能性,是吧?”说到这里的絮语流觞挑了挑眉毛,白色的辉光也伴随着她披在身上的铠甲而闪耀:“尽管克里斯皇子本人宣称自己‘失忆’且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推断出这样的结论,也就是说——”
“如果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和决定性的证明,‘结论’应该就是如此。”坐在会场正中央的费里斯通也跟着点了点头:“克里斯皇子殿下当夜行动轨迹的细节,并不能成为推翻这个结论的理由,马车车夫的证言,留在走廊上的脚印,以及留在那个房间里撕扯下来的装饰碎片、布料首饰……留存在这个卷宗中的一切证据,都将成为这个‘结论’的佐证。”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宣判了?”作为冒险者代表的断风雷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奇怪,难道你们在调查案件的整个过程中,就没有找到一点对克里斯皇子有利的线索么?”
“当然是有的。”
打破了场面上的沉默僵局,属于蕾娜长公主的声音终于在一段时间之后响起,笼罩在黑纱之中的这位帝国长公主似乎正在低笑,但开启的话音中却是没有任何笑的感觉:“作为帝国方的代表,我们也要求对公国方收集而来的证物进行了严格的检查,那些所谓的、被他们从现场搜集而来的衣物碎片,以及残存的饰物,我们也都进行了一一查验。”
“怎么,长公主殿下到现在还不信任我们?”开口回答的是站在帕米尔身后的一名穿着公国军服的军官,转向这边的严肃面庞中也泛出了一丝冷意:“那些袋子里面保存的都是火3月8日那天我们封锁现场之后采集而来的物证,这段时间以来绝对没有任何损毁!也不可能动过任何手脚!”
“我不是在质疑这些物品的真伪,我只是对这些东西出现在那里感到……奇怪。”蕾娜长公主依旧端正着自己的身姿,黑纱之下的一双奇异的目光却是透过空间的桎梏投了过来:“就像早餐的克里夫饼中撒上了椒盐、参加宫廷宴会的礼服上挂满了彩带一样,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总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
“真是奇特的比喻,不过……嗯,我好像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费里斯通再度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资料:“长公主殿下觉得哪个证物有问题,可否说得再具体一些?”
“比如这个饰带。”指了指摆在费里斯通面前无数资料中的一页,蕾娜长公主声音中多出了几分质疑的感觉:“这明显是属于我们芙蕾帝国的皇家服饰中必不可少的饰带,是皇室成员的制服装饰的一部分,它是怎么被遗留在现场的?”
“现场遗留了很多这种类似的东西,有的属于被害人,有的则属于那个皇子。”说话的依旧是那个站在帕米尔身后的军官:“这还不好解释?安……被害人肯定不会乖乖地承受这种侮辱,她肯定会奋起反抗,双方的衣饰残留物必然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在你们外行人看来,这种情况的出现或许非常合乎情理。”并未因为对方浑厚而又冰冷的驳斥而感到不满,蕾娜长公主的声音变得更加玩味了:“但在我看来……呵呵,这种款式的饰带应该是装点在马裤的裤腿外侧部分,膝盖与裤脚之间的中线上,这个部位——”
“不像是‘争斗’会波及的部位吧?”
“安静!都给我安静!”
略带讽刺的话语让现场的气氛停滞了一瞬间,紧随而至的是四周围观群众的喧哗与那位公国军官板着脸的怒斥:“你们这是在强词夺理,帝国人!为什么就不能波及到那个地方?打斗中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好吧,那这个勋章又怎么说?”蕾娜长公主并未在对方的强词夺理上过分宣传,而是紧接着抛出了更多的重磅炸弹:“这枚勋章我更眼熟,因为那是我这位亲爱的弟弟在十八岁成年的时候,由父皇亲自颁发给他的皇室勋章,用以表彰他年纪轻轻就在帝国南方战场上留下的卓越表现,后来也被他珍而重之地贴身藏起,从未离身。”
“但是它现在却掉落在现场,从我那可怜的弟弟胸口上‘遗失’了。”蕾娜长公主的语气中充斥着讥讽的感觉:“既然议长夫人在这场争斗中处于下风,她又是怎么把这枚勋章从一名帝国的皇室贵族、帝国未来的继承者、强大的战士怀中‘打落’的呢?”
“这,这个……”
军官一时间语塞的景象中,来自广场四周的喧哗声一时间达到了顶点,费里斯通喝斥肃静的声音久久没有消散,直到他身侧的帕米尔缓缓开口之后,这场近乎骚乱的喧哗声才渐渐停止:“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说,你们的皇子是被我们栽赃陷害,这些所谓的现场遗留物,也是我们事后从他的身上强行扯下来放在那里的?”
“不,我可没有那么说。”蕾娜长公主摇了摇头:“不过如果这些证物既然在我的眼皮底下出现这么大的矛盾,那至少可以证明,当晚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争斗,不是么?”
“衣物的碎片不一定是由争斗产生,也有可能是皇子殿下主动丢弃在那里的——这是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可能性。”帕米尔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长公主殿下说明那枚勋章的来历,也只是降低了这种可能性罢了,也许是克里斯皇子殿下喝醉了酒,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遗失’呢?”
“啊,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乎是被对方提醒到了什么,蕾娜长公主忽然将视线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兰德纳尔,之前让你调查过的那件事,现在如何了?”
“回禀公主殿下。”
清朗的声音伴随着硕大人影的移动回荡所有人的耳边,一名站在帝国代表团人群中的高大人影随后应声走了出来:“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卢宾堡的调查,那一夜的调酒师是被邀请过去的一名知名的调酒师,名字叫做贡克·查理曼,我们找到了他的住所,但没有找到他本人,据周围的邻居说,这位调酒师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不知道是否搬走,又或者是出了什么远门。”
“那些邻居有说过,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吗?”蕾娜长公主问道。
“大概三个月以前。”被称为兰德纳尔的高大人影抱拳行礼,声音带动着周围的空气隆隆作响:“也就是皇子的事件发生后不久。”
“就是这样。”
四周再度燃起的人群喧哗声里,蕾娜长公主用标准的礼节向着费里斯通所在的方向欠身说道:“我们怀疑那一晚向克里斯献出的酒有问题,但这条线索似乎被人为切断了呢。”
“唔……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可疑了。”扶着眼镜仔细阅读资料的费里斯通皱紧了自己的眉头:“请继续说明你的主张,蕾娜长公主殿下。”
“我那倒霉透顶的弟弟或许不仅仅是处于酒醉的状态中,他很有可能被人下了毒。”蕾娜长公主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或者说是某种用来‘助兴’的成分,是蓄意谋害的其中一个关键的步骤。”
“如果一切全部都是蓄意的阴谋,那当晚所有的经过都将被推翻。”费里斯通却是摇了摇头:“马车的故障,皇子殿下受伤的经过,护卫的进言,然后是那一晚瓦莱塔医院的安排——这一切都是公国刻意为之?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没错!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站在帕米尔身后的一名年轻的议员义愤填膺地大声说道:“我们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为了让我们敬爱的安薇娜女士遭遇如此的噩梦吗?”
“我听闻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在塔尼亚的出使过程中惹下了许多麻烦。”蕾娜长公主声音平淡地回答道:“身为帝国的皇室继承人,克里斯的确染上了不少恶习,脾气和性格也与一名未来的帝国统治者完全不符,他在出使公国期间惹出麻烦,也早在我和父皇陛下的预料之中。”
“公国人想趁机陷害这位帝国的皇子,并将罪名推在帝国的头上,以给你们一个深刻的教训——长公主殿下想说的是这个吗?”位于公国代表团内的一名老者摇头说话,正是一直作为议员内老派代表的福特森先生:“呵呵呵呵,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一个足以挑起战争的理由。”
“公国从未想要挑起过战争。”
再度升起的喧嚣声里,帕米尔面色严肃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公国一直处于内忧外乱的状态内,绝无可能为了这种荒唐的原因而做出这种事!请收回你无妄的猜测,长公主殿下!”
“好吧,这确实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并无任何的证据支撑。”蕾娜长公主再度欠了欠身子,黑纱也在她轻微的吐气中不停震动:“但有关我那可爱的弟弟受到了蛊惑的‘可能性’,我还有另外一个方向可以予以证明。”
“蛊惑?”费里斯通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是指受到精神控制的事情吗?还是之前所谓的‘毒酒’一事?”
“经过了法师议会的检查,克里斯受到精神控制类魔法影响的可能性已经排除了,但毒酒——或者说是药剂类的可能性,还没有完全排除。”蕾娜长公主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在这一方面——”
“我请求另一位更加专业的人士予以说明。”
她的目光一偏,将征询的眼神与无数围观群众的目光一同汇聚到了絮语流觞的身上。
2228 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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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出面解释一下了,专业人士。”
时间回到了地下拳击场的赛场内,名为繁花似锦的声音再度回荡在屏息凝神的紧张空气内,正在观赛的他似乎正在指着场间的情况询问着自己身边的某个人,看上去正在对眼前正在发生的诡异状况征求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在安逸的环境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充斥在整个地下空间里的广播中随后传来了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先前与繁花似锦一同出现的那名解说嘉宾所为:“想想你们在新手村时期的处境,等级低下,一无所知,并且一无所有……哦,‘一无所知’这个状态现在可能不适用了,咱们眼皮子底下的这几位应该都是战斗经验丰富之辈——”
“战斗经验丰富?哈。”用一声嗤笑打断了对方的话,繁花似锦如同正在质疑比赛质量的现场观众之一:“就他们现在这个打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条街的混混被丢到我们这边来玩摔跤呢。”
“别侮辱摔跤,摔跤也是很讲究力量和技巧的。”驳斥了对方的中年男子随后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我也非常能够理解,毕竟要是换作我们遇到这种情况——”
“我们估计也是这副鸟样。”
一拳闪过了比赛中央的昏暗灯光,处于万众瞩目之下的那四名玩家此时也扭打着再度摔倒在了地上,最先被撂倒在角落里的江山如画此时也抹着自己嘴角溢出的鲜血,指着不远处同样刚刚被撂倒在地的段青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活该!让你——哎哟哟,疼疼疼。”
“你一个魔法师,点那么多的力量点数干什么?”艰难地压制在倒地不起的段青头顶,举起拳头的浮尘也露出了自己鼻青脸肿的笑容:“是不是在新手村的时候被怪物揍怕了,天赋技能点歪了啊?”
“我在新手村的时期就没怎么打过怪,要不是因为某人非要把我拉出来,我说不定一辈子都留在新手村里混了。”似乎已经在刚才的近身搏斗里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被按倒在地的段青气喘吁吁地回答道:“而且我可是一名魔法师,我怎么可能……会用……这种……野蛮的战斗方式……”
“得了吧,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要改变魔法师的刻板印象。”一拳把还在挣扎的那双手打了回去,拖着脚步从一旁走来的一尾渡江此时也以同样露出了筋疲力尽的笑容:“是不是褪去了绅士的外衣,连智力也跟着一起褪去了,啊?”
“你别说,这种放空脑袋、全力发泄的感觉也不错。”
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不再挣扎的段青手臂向着左右一摊,四周的喧嚣声也随着其余几名对手的逐渐接近而重新变得热烈,仿佛想要呐喊着将本属于这片地下拳击场的血腥气息重新炒热起来:“虽然我也玩过一些近战职业,但像这样毫无技巧花哨地进行一对一殴打的战斗,属实也不多见啊。”
2229 出庭
“你们口中的所谓‘药剂’的概念,与炼金师口中的‘药剂’概念不同。”
塔尼亚中央广场下方的审判会场上,来自絮语流觞的清朗声音回荡在冬日的寒风之间,会审的上下内外此时也被正在说话的她牵引过了全部的注意力,连带着她此时站起在自由之城代表团前方的身姿都显得庄严肃穆了几分:“我们在市面上经常看到的、正常人认知之中的‘药剂’,多半是像治疗药剂、魔力恢复药水、魔法驱散药水以及抗性类药水之类的东西,它们虽然也可以称之为‘药剂’,但对炼金师来说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了。”
“而炼金师手中的药剂,则是炼金师无数理论与实验之下的结晶。”她环顾着会场的左右,似乎很满意此时正处于万众瞩目之焦点的感觉:“他们制作药水的材料千奇百怪,制作出来的药水效用也千奇百怪,以炼金师手中的炼金药水实现的效果,往往可以特化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絮语流觞女士的意思是说,炼金药水无所不能?”一名站在帕米尔身后的公国议员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与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蕾娜长公主殿下先前已经特意向在座的诸位点出过那个问题的关键,同为公国精英的你,不会没有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吧?”伸手拂起鬓边飘扬的蓝色长发,絮语流觞用蔑视的眼神回应着对方毫无理由、装傻充楞一样的提问:“那些神奇的魔法、精神控制类技能所无法实现的效果,说不定可以借由炼金术里的药剂效果来达成呢。”
“非常感谢自由之城代表的说明。”
那位议员憋红了脸一时语塞的反应中,伸手拍掌的蕾娜长公主随后优雅地转了转自己的身子:“阁下的说明简洁而精彩,但——我记得你不是炼金师,也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位专业人士。”
“抱歉,亲爱的长公主殿下。”向着斜对面的帝国代表团抚胸行礼,絮语流觞也随之露出了优雅而魅力十足的笑容:“我知道您指的是谁,不过他现在正在……唔,另一个地方忙碌,没有时间出席这一次的会议,所以只能由我来代为出面解释了。”
“以絮语流觞女士与那位之间的关系,我们确实还算可以放心。”正对面的断风雷也跟着发出了一声低笑:“但我更关心那个无良男子的事情:他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我很喜欢‘鬼混’这个词汇,断风雷代表。”絮语流觞掩嘴发出了几声低笑:“这样吧,我可以现场联系他,就让我们听一听他能不能来好了。”
伸手取出了一枚漆黑的魔法石,絮语流觞于众目睽睽之下将石头展开在了手铠包覆的双掌中心,雕刻着繁复魔法花纹的魔法石表面随后也亮起了紫色的辉光,中间仿佛真的有阵阵鬼府的阴风在呼啸:“灵体……刚刚才……”
“喂?喂?”有些无奈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絮语流觞只好冲着魔法石率先出声提醒道:“能听到吗?到你这一趴了,你能不能过来?”
“抱歉,我现在有点忙。”那石头里随后也传来了段青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在阴风的呼啸里显得有些模糊和难以分辨:“就按之前咱们说好的,你帮忙代替我说明一下吧。”
“……就是这样。”熄灭了魔法石表面的紫色辉光,絮语流觞冲着在场的其他人耸了耸自己的肩膀:“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所以——”
“简单地说,我和我的同伴在先前的魔法研究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炼金成果。”
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漆黑魔法石,收起了叹息声音的絮语流觞随后再度将自己英气十足的声音扬起在会场的上空:“因为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炼金’的特性,炼金师制作的炼金药剂会出现很多不可思议的神奇效果,我的这位……呃,同伴,他在过去的某次实验中发现了一种炼金药剂,可以让服用的人产生某种精神上的致幻反应。”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致幻效果,而是拥有特定指向的致幻效果。”特意强调了描述中的其中几个关键字,絮语流觞向着会场四周发表着自己的“成果”:“服用的人五感会渐渐丧失,成为一个完全与外界失去连接的‘植物人’,以此为代价,这位服用者的精神力将会被扩充到极限,他会用精神里‘触摸’到周围的生命体的存在,甚至可以完全‘看’到那些生命体正在经历着什么。”
“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这种完全替代式的体验可是很难得的。”说到这里的絮语流觞脸上浮现出了神秘无比的笑容,竖起的手指也如同带有魅惑术一样牵动着每一个听者的心:“我的那位炼金师专家将这种药剂命名为‘感官猎取药剂’——嘁,明明只是一种特化自我封闭药剂而已,效果也不是很实用,非得在名字上这么下功夫……”
“我明白了,感谢絮语流觞女士的说明。”打断了蓝发女武神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的模样,坐在会场正中央的费里斯通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那一夜处于那个房间中的克里斯皇子殿下服用了这种药剂——这就是絮语流觞女士的主张吗?”
“准确地说,是蕾娜长公主殿下的主张。”冲着斜对面的帝国代表团所在的方向一指,絮语流觞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克里斯皇子如果服用了这种药剂,他或许就会在处于这种‘感官封闭’的状态中,错误地将发生在现场的事情当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样他事后的一系列反应,以及他此时的态度,也就解释得通了。”
“荒谬。”公国方的代表团内立刻升起了反对的声音:“先不论你口中的这种‘感官猎取药剂’是否真的存在,就算它出现在了案发现场,携带他的又为什么不能是克里斯自己呢?”
“克里斯皇子自己是不可能主动服用这种炼金药剂的,除非他疯了,在不知道这种炼金药剂来历与功效的状况下,主动把这种东西喝了下去。”抱起了自己的双臂,絮语流觞向着反对者投出了不屑的目光:“如果他知道这种药剂存在,那他就更不可能喝下去,因为服用的人会陷入五感丧失的状态,而五感丧失的人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也不可能是安薇娜,她是受害者。”将另一条路提前堵死,帕米尔深锁着眉头低沉出声:“包括我和安薇娜在内,我们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这种药剂,所以她是不可能在当时使用这种东西的。”
“考虑一下现场状况吧,一个失去了意识和五感的皇子,另一个是受害者——安薇娜女士总不能自己伤害自己,还能一个人把现场‘演绎’出来,是不是?”
会场的四周逐渐变得寂静的景象中,絮语流觞一脸自信地开始描述:“再加上这二人都不可能知道这种药剂的存在……我可以保证,现场一定有第三个人,他才是这次案件的罪魁祸首!”
“一个未知的神秘人士将药剂灌给了克里斯皇子,然后代替他充当暴行的凶手,并让药剂发挥作用的皇子‘主动’承担了最终的罪责——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非常新颖的解释思路。”另一边的断风雷双手支着下巴发出了一声低笑:“然而在现有的证据和证言下,这个解释思路简直是漏洞百出,除了强行解释了克里斯皇子本人的描述以外,其他的所有证言证词都无法符合,比如——”
“这个‘第三者’,他是怎么潜入到现场的?又是怎么在案发后离开的?”代替断风雷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蕾娜长公主微微地侧了侧自己的身子:“你是想问这样的问题吗?”
“蕾娜长公主殿下和芙蕾帝国方,你们是否有这样的答案?”费里斯通神情严肃地询问道:“或者说,你们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可以予以证明?”
“不可能!这种证据绝不可能出现!”未等蕾娜长公主回答,先前的那名公国军官就率先大吼出声:“我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现场调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密道!也没有任何有陌生人出现在那里的痕迹!更没有什么炼金药水瓶!”
“说到底,这只是你们凭借自己所谓的‘炼金知识’提出的一种假设而已。”坐在最前方的帕米尔也跟着吐气沉声:“用这样的方式强行提出‘第三人’的存在,并以此想要帮助克里斯皇子脱逃罪责——哼,这绝不是事件的真相。”
“现阶段,我们确实无法从现有的证据中找到任何与第三人有关的线索。”由会场另一侧悄然点头的某蓝发女子所在的方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蕾娜长公主随后也再度笑着弯了弯自己的手臂:“但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证明。”
“那就是反证。”
说到这里的她将纤细而又优雅的手臂向外伸出,带着众人的目光一同指向了会场的其中一个方向:“你说对吧,团长阁下?”
“……”
顺着帝国长公主殿下的示意,所有人注意到了此时正在从人群中走出的一道黑影,被黑色斗篷所包覆遮掩的她此时无法被人辨认出长相和面容,但头顶上显示的Id名字却还是被围观群众中的玩家一眼认出:“是,是梦竹!”
“愚者冒险团的那个梦竹!”
“消失了这么久,她居然回来了?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还用问?审判的消息天下皆知,此时不翻盘更待何时?她的手上肯定掌握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否则——”
“否则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是吗?”
仿佛听到了四周正在窃窃私语的内容,步入会场中心的那道黑影自言自语地说道,已经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她身材和体型依旧如同三个月前消失的时候一样娇小,但行走向前的步伐与气质却完全摆脱了三个月以前的稚嫩和青涩。一瞬间交错而过的目光中,坐在代表席位上的絮语流觞冲着她点了点自己的头,被寒风吹起而不断发出猎猎声响的黑色斗篷最后也停在了中央广场的正中央,那与克里斯的座位几乎平行的位置上:“……”
“你是愚者冒险团的团长,梦竹女士,是吧?”
同样早早地就认出了这位来者的身份,扶着眼镜的费里斯通用严肃而又郑重的目光望着这位刚刚闯入这里、静静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不速之客:“你是来这里作证的吗?”
“是的。”
露出黑色兜帽之下的洁白下巴微动了几分,代表着这位娇小的女性正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前愚者冒险团的团长,梦竹,听说今天有一场审判与我有关,所以不远万里赶到此处。”
“为了躲避公国的通缉,避免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梦竹女士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一直待在风之大陆,直到最近才通过传送魔法阵返回。”负责介绍的絮语流觞随后也将解释的话音传向四周:“当然,为了将这位关键证人请来,我们也作出了诸多保证,其中最为关键的一项,就是保证这位女孩在现场的安全。”
“本应如此。”
面对絮语流觞随后投递而来的征询目光,帕米尔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既然梦竹女士愿意站出来作证,公国当然也会拿出公国的诚意,我们保证,在审判没有结束之前,我们不会让梦竹女士的人身安全受到任何威胁。”
“帕米尔先生肯定也非常在意梦竹女士能在这个地方说出什么‘证言’吧?”另一边的蕾娜长公主却是发出了几声意味深长的低笑:“她可是唯一有可能在现场的人之一,她的作证很有可能决定案件的走向呢。”
“梦竹女士想必也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她也不会在此时此刻现身。”费里斯通打断了二人之间的隔空对话:“身为主审人,请允许我在此提问:火3月7日当夜,你在瓦莱塔医院512房间门口负责护卫工作的时候听到了什么?那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会场四周的低声议论随着气氛的逐渐沉降而消失了,大家纷纷望着广场中央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半晌之后才从她的口中听到了无比缓慢而又坚定的回应:“我——”
“什么都没有听到。”
2230 反证
“……啊?”
寒风随着梦竹这句话音的落下而变得更强盛了几分,宛如吹落了悬挂在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一样发出了更加明显的呜咽,刻意的大笑随后也在下一刻哄响起在广场的左右,其中也夹杂着或是吃瓜群众或是公国议员们发出的刺耳评价:“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听到了没有?她什么都没听到!哈哈哈哈哈哈!”
“酝酿了这么半天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大药,结果就这?就这?我要把这盛况发到网上,看能不能竞争今年最大的笑话!”
“又是躲了三个月,又是跑到风之大陆的,你该不会是为了出名和装可怜才故意编出来这套背景说辞的吧?别怪我们没给你机会让你表演啊,小女孩……啊不,是做梦女士。”
“你或许还有些紧张,或者说没有明白状况?公国的怜悯不会免除你曾经犯下的罪责,若是你——咳咳,你还是没有办法解释说明一切的话,我们也会在这次审判后再重新衡量你的罪责……”
“闭嘴!”
一声震喝回荡在会场的内外,足以引起地面震动的这声闷喝随后也将广场中央还待爆发的哄笑声瞬间压制了下去,负责维持会场秩序的老帅杜斯克随后也出现在了无数公国卫兵包围在四周的广场前方,掀起的铁盔上露出的苍老面容里也尽是一副肃穆寒冷的模样:“再有搅乱现场秩序者,死。”
“你们急着笑什么?”端坐在公国代表团前方的帕米尔也皱着眉头抱起了自己的双臂,望着那道娇小身影的目光里也满是严肃:“先听她讲完再说。”
“那一日的事情,我到现在都清晰无比地记着,因为先前承接了皇子殿下的护卫任务,我和我带领的小队是那一夜负责跟随车队的成员之一。”
没有因为先前广场四周的爆笑讽刺而露出丝毫的胆怯和尴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梦竹等到周围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才再度开口:“马车受损,皇子受伤,我们劝他去附近的医院进行治疗,然后是发生在医院门口的争执……这些地方都与我的记忆相符。”
“再然后,皇子殿下一个人去了512室,我和另一位同伴负责守护在房间的门口。”说到这里的梦竹微微抬了抬头,紧抿的嘴唇也在兜帽的下方露出了少许:“当时我还看到了一瞬间房间内的景象,确实有一名女性护士坐在房间内侧的桌边,但我无法确定那就是安薇娜女士。”
“所以你果然是那一夜事件的亲历者之一。”
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帕米尔代替费里斯通抢先说出了理所当然的结论:“请继续。”
“……没有然后了。”他随后得到的却是梦竹摇头之下的清淡回答声:“我们在那个地方守卫了很久,再度开门之后看到的就是皇子殿下倒在地上,安薇娜女士……重伤的模样,其他什么人都没有见到。”
“什么?”一名议员再度满脸不相信地大喊出声:“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你们这些守卫难道是吃白饭的?”
“我不会反驳你们对我们护卫工作的评价,这件事在冒险者协会内部早有定论,我们愚者冒险团因为这件事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接受这种委托的机会了。”梦竹毫不在意地摇着头回答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和我的同伴两个人蹲在512室门口的过程中,什么异常都没有听到,不管是房间外,走廊上,还是房间内,都是如此。”
“……看来这就是蕾娜长公主所谓的‘反证’了呢。”
萦绕在会场上下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属于费里斯通的询问声音也跟着率先出现在所有人的耳畔:“议长阁下,瓦莱塔医院的房间隔音效果如何?”
“瓦莱塔医院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那座建筑也已经无比古老。”回答他的是帕米尔的声音:“虽然不至于什么都能听到,但也没有设置专门的隔音功能,如果是发生了争斗程度的意外,站在门外肯定是能听到的。”
“既然没有听到,那就是门内没有发生任何事。”坐在远端的絮语流觞微笑着说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与公国先前调查得出的结论相矛盾呢。”
“或许是使用了隔音结界!”一名公国的议员率先向费尔南多·维金斯所在的方向发问:“法师议会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有这样的痕迹对不对?”
“不要为难维金斯大人了。”摇了摇自己的头,帕米尔将按住自己背后声音的手渐渐放下了:“有关魔法干涉方面的调查结果,法师议会已经将所有的意见留在了案件资料之内,若是当时留下了任何的痕迹,那份报告中也一定会作出说明。“
“倒不如说,如果当时有设置静音结界的痕迹的话,整个案件的情况也一定会有所不同。”一直没有说话的维金斯此时也闭着双眼吐气出声:“那个潜在的第三者,肯定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露出如此拙劣的马脚才对。”
“所以我们就可以把‘现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一点当成真的吗?”依旧不服输的公国代表团内部也很快发出了急迫的反对声:“仅凭这个小女娃的一口胡言,就可以推翻我们三个月以来已经铁板钉钉的调查事实?”
“我们当然不会轻易质疑现有的调查事实,前提是没有这种程度的‘反证’出现。”蕾娜长公主支着自己的侧脸笑出了声:“因为贵国一直通缉这位团长阁下的关系,你们直到现在才能在正式公开场合获得这样的证词,这可怨不了人家啊。”
“那就先把质疑的冲动稍稍放下吧。”
压下了四面八方接连升起的喧嚣声,费里斯通重新将询问的焦点归还到了梦竹的身上:“这也是为了继续佐证这位关键人物所说所言皆为正确——在案发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以为皇子殿下和安薇娜小姐遭到了不明的袭击,所以急忙布置搜索和保护工作,同时抓紧时间去通知了公国的卫兵队。”梦竹回答的声音显得清晰而沉重:“在那期间,我和其他的队员们一直保护着现场,一些懂救人的队员也试图展开救治,但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在公国的卫队赶到之后,我们也将现场的保护工作都还给了他们,顺便给出了基础的解释说明。”说到这里的梦竹话音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到了令人痛苦的某些细节:“事关重大,我们中的一些队员也害怕会因为此事而惹上麻烦,所以在被驱离现场之前,我曾与守卫队长帕里斯大人进行过交涉,当时——”
“帕里斯大人曾向我们保证过愚者冒险团的安全,也保证会彻底调查此事。”
女孩将视线转向了公国代表团所在的方向,兜帽遮掩下的两道目光宛若实质,与帕米尔正面对在了一起:“我以此来安抚我的队员们回到了驻地,结果没过多久,有队员就跑回来向我报告,说愚者冒险团成为了那起案件的嫌疑人,正在被公国通缉。”
“通缉令确实是那段时间下达的,但具体的时间,我有些记不清了。”捏住了自己的眉心,似乎不敢面对梦竹质疑的帕米尔渐渐低下头来:“但我记得是卫队们传回了报告,愚者冒险团试图反抗他们的抓捕并试图逃走,所以才会有通缉令的出现……”
“我们在驻地里与卫兵们对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声称要把我们全部逮捕了。”梦竹的回答声中充斥着坚定的否决:“他们甚至拒绝了我们的交涉,斩杀了我们前往交涉的成员,我与黑玉米最后只好带着人分头行动,赶在越来越多的卫兵出现、把我们团团包围之前,逃出了塔尼亚城的范围。”
“至此,愚者冒险团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再也没有出现在明面之上。”拿着手中的资料不断对比,倾听着梦竹话音的费里斯通此时才逐渐点着头抬起了视线:“后来有人曾传言你们的人在天空之城露过面,但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再度销声匿迹……是彻底打算放弃了么?”
“是的,残存的队员们不想在这种举世皆敌的环境下生存,所以他们就找了个机会宣布退出冒险团,也算是给了我们这些首领一个交待。”梦竹点了点自己的头:“我不怪他们,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从逃亡的境地中脱离,既然连自己都无法保全,那就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我很遗憾听到这种令人伤心的故事。”费里斯通扶着眼镜将问题转向了帕米尔所在的方向:“看来是公国与你们在那一夜的沟通交涉上出现了问题,才导致了这一系列悲剧的出现——议长阁下,你认为呢?”
“我们会再度调查此事,不会让愚者冒险团平白无故背负这些无端的罪名。”向着自己的身后微微摆了摆手,帕米尔神情淡然地回答道:“如果此事为真,我们会对每一个导致此事发生的罪魁祸首严惩不贷。”
“毕竟是间接导致关键证人流失、案件难以调查的罪魁祸首呢。”另一边的蕾娜长公主也收起了看戏的姿势,适时作出了尖锐的点评:“如此丰富而又精彩的故事,可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编出来的呢,这下你们相信这个‘反证’的真实性了吧?”
“基于梦竹女士提供的证词,案发现场的状况发生了重大改变。”于是费里斯通再度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在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的前提下,现场不可能会出现先前结论中描述的暴行,那一定会引起证人——也就是那一夜护卫的梦竹团长与其队员的警觉,一切后续也不会发生。”
“推翻了原本的结论,我们之前的假设是不是就有了真正成为现实的可能?”蕾娜长公主再度响起的话音里也充满了嫣然般的巧笑:“这么大的矛盾,这一次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第三者的存在啊……唔。”抵着下颌露出了思索状,费里斯通审视着手中的纸页资料喃喃自语道:“难道当时真的有第三个人出现在那个房间?而且是使用了‘感官猎取药剂’这种神奇的东西,将罪责巧妙地嫁祸到了克里斯皇子的头上?”
“动机倒是非常容易判明:只要栽赃成功,帝国和公国大概率会在这桩事件的引动下再生冲突。”断风雷的低笑声也在冬日的寒风中回荡:“最极端的情况就是‘战争’,不过因为种种的因素,德雷尼尔皇帝并未冲动行事,而遣派而来的蕾娜长公主,更是将理性行事的手段发挥到了极点,一直将审判拖到了现在——”
“我可不是为了拖延而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的,我只是不相信我的弟弟会做出此等智力低下之事。”
打断了断风雷的发言,蕾娜长公主的目光在广场中央坐立难安的克里斯身上停留了片刻:“基于这份信心,我坚信真相一直掩埋在黑暗之中,我也一直在等待某种转机的出现。”
“梦竹女士的归来,的确是这一次审判的转折。”费里斯通叹息着点了点头:“然而想要从现有的证据里找到第三人出现过的证据,实在是有些过于困难,这或许是由于那位未知的第三者手段过于巧妙,也有可能是事后收集而来的资料还有所欠缺……梦竹女士。”
“既然审判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你了。”他的目光再度转过,用提问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了娇小的斗篷女子身上:“那一夜的记忆中,你还能不能想起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的确有一件事,现在想起来非常奇怪。”
话音中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低着头的梦竹沉默了一阵,然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怀中:“在后来的逃亡途中,我曾经检查和整理过自己的物品装备,然后在其中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了从怀中取出的手,将一枚泛着灰败颜色的金属碎片展现在外表肤色白嫩、内里却满是厚茧的手心中。
2231 伪证
“……这是什么?”
仿佛正在呼应梦竹此时的状态,在场的所有人都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得反应迟钝了起来,他们静静地盯着对方手中摊开的那片金属碎片,半晌之后才发出了各自的疑惑声:“是你的东西?还是你从案发现场拿走的?”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确定它为什么会在我的手上。”保持着摊开的动作,梦竹摇着头回答道:“我只能说,它是在我逃亡的旅程中突然出现在我的包裹中的、来历不明的物品,而这件物品莫名其妙掉入我的包裹之中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我护卫皇子的那一天之后、逃离塔尼亚之前。”
“冒险者都有喜爱整理自己包裹的习惯。”坐在远处的絮语流觞适时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通过这种方式,冒险者往往可以梳理出自己的冒险历程,这种‘发现也算是某种意外之喜了,只要梦竹女士确定这个碎片并非她自己所有——”
“我们就可以确定,这枚碎片来源于那个现场房间之内。”
骚动声随着与会者各自面面相觑的动作而升起在会场的内外,他们无法掩饰各自观察梦竹手掌间的目光,那窃窃私语的动静也伴着时间的流逝而在周围变得愈发明显,最后汇聚成为来自断风雷的一声低沉的回答:“不,应该还有更为直接的方式。”
“只要将这枚金属碎片的成分调查清楚,一切不就都解决了么?”
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属于蕾娜长公主的声音也回荡在吹拂的黑色面纱之下:“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梦竹动作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刻意研究它,能在过去的漫长旅途中没有被我随意丢掉,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医院使用的用具里,很少有使用金属材料制作而成的物品吧?”帕米尔深锁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更何况是如此尖锐的碎片……唔,碎片?是某种装置被破坏之后残存下来的碎片吗?”
“或者说是某种道具?”絮语流觞漫不经心地出声提醒道:“比如说某种容器?落到地上被摔碎之后,又被梦竹女士不小心从现场带出来之类的……”
“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打断了在场众人的天花乱坠的臆测,一名公国的议员出声冷笑道:“你们这根本就不是在查证,你们这是在刻意‘制造答案,这来历不明的破碎垃圾到底和案件有没有关系,你们不会现在就已经肯定了吧?”
“这可是关键人证在关键时刻拿出的关键线索,不调查它还能调查什么,调查你们和帝国三个月以来都嚼烂了的那些东西么?”絮语流觞毫不客气地回击着对方:“而且你怎么就知道这东西不是容器的碎片了?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你,你说谁是贼?”那名议员果然涨红着脸跳了起来:“难道自由之城执意要指责是我们公国所为?”
“在梦竹女士新的证词下,你们公国栽赃陷害这次案件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加。”断风雷神情笃定地抱起了自己的双臂:“我们没有就此怀疑你们调查并收集的现有证据,就已经给足了你们脸面,如果你们还不认可这些新证据的话,那我们也只能怀疑——”
“我们没有这样的意思。”
叹息着将这场还待继续进行的争论压了下来,举起手来的帕米尔再度成为了调停者:“我们的目标与大家一致,那就是调查清楚案件的真相,让正义的审判降临在真正犯案者的头上,对于眼前这枚碎片的调查,我们也是认可和支持的。”
“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不是么?”蕾娜长公主也紧接着发出了一声低笑:“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样调查这个东西呢?”
“这还不简
单,咱们现场就有最专业的鉴定人员。”絮语流觞颇为自信地朝着费里斯通的身旁一指:“无论是什么样的痕迹,只要是魔法痕迹——”
“都逃脱不了你的眼睛吧?维金斯阁下?”
被絮语流觞的话语变成了所有人的视线对象,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语的维金斯此时也抬起了自己的头,苍老的面容与满头的白发此时也连同胡须一起随着寒风微微飘荡,似乎将他的表情与眼神一同掩盖在了淡然平静的状态之中:“……物品鉴定啊。”
“这确实是每一位合格的魔法师都应当具备的本领之一呢。”
于寂静无声的会场中站起了身,这位看上去垂垂老矣的老者随后绕过了自己面前的桌椅,握在手中的那根盘木虬结的老法杖此时也在他前行的脚步中发出一下一下的顿地声响,最后与他审视的目光一起停在了广场中央那位少女的身前:“很久没有从事过这项工作了……这枚碎片,可否暂时借给我一下?”
“没,没问题。”不知是被眼前的这位法师议会的会长身份所镇住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被兜帽所遮住的梦竹看上去变得更加犹豫了,她将手中的碎片微微抬起,最后还是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递到了老法师的面前:“给。”
“……”
赞许般点了点自己的头,老法师用看上去枯瘦如柴的手指拿起了那块金属碎片,泛着灰白色光芒的碎片表面随后也被维金斯手上逐渐浮现的魔光所取代,与之同时被掩盖住的还有维金斯闭目冥想的模样:“……真实之眼。”
呼——
宛如有什么东西突然降临于世,一阵旋风伴着维金斯最后念出的词语而向着会场四周迸发,掩住了各自脸面的围观者们随后也纷纷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等待着褪去魔法光芒的那位老魔法师说出自己的鉴定结果:“……唔,金银草,洛萨里奥的锋芒,噬骨兽的尾巴,还有……嗯?这是魔核的粉末吗?啧啧啧,有趣。”
“什么什么?这都是说的什么?”他的这番自言自语果然引起了周围观众们的费解之声:“到底是什么意思?”“材质是‘沃里德合金,一种罕见的虚空产物。”抬起了自己的眼皮,维金斯将自己手中的金属碎片微微举起在所有人的眼前:“它的内壁则沾染着——或者说曾经沾染过一些成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功用,但应该是大量的材料相互搅拌、融合之后残留下来的。”
“这些材料我也很熟悉,毕竟我也在炼金学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研究。”说到这里的维金斯转过了身,望向费里斯通的视线里充满了打趣的意味:“我可以肯定——这些都是炼金材料,女士们,先生们。”
“什么?”
会场又一次陷入了哗然,吸气声与惊讶声下一刻也变成了巨大的喧嚣,用尽全力维持着现场秩序的公国卫兵们喝止的声音久久不曾停歇,与会场中心属于各大势力的代表争论的声音一同此起彼伏:“看看!看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越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真相!”
“所以还真有人在暗中栽赃陷害?还是用那种听上去就像是在胡扯的药水?”
“不不不,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一些,还没搞清楚这个什么碎片的出处呢!万一是那个小姑娘造假造出来的呢?”
“这个可能性也太小了吧?这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那个小丫头这段时间以来的逃亡生活过得太差,所以打算报复全世界了?”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过,只需要考虑一下谁会在这种情况中得到‘好处就是了。”
同样加入了这场讨论,属于断风雷的声音也在会场内络绎不绝的谈论中响起:“梦竹没有作假的能力,更没有作假的必要,但对
于那个得益的第三方来说,作假的收益是显而易见的。”
“你指的是能够从两国的战争中得到利益的人,是吧?”端着下巴的帕米尔发出了深沉的回答:“这个话题之前被提起过……现在来看的话,只能是魔法帝国了吧?”
“除非有办法可以证明这块碎片并非案发现场之物,否则我们必须得把这个话题放到讨论的主题上了。”絮语流觞抱着双臂坐在一边,看上去像是一个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乐子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样说不定能揪出真正的犯人呢。”
“也可以顺势证明我那亲爱的弟弟无罪。”指向了会场中间依旧显得有些呆滞的克里斯,蕾娜长公主开口的声音显得温润而冷静:“这场持续了三个多月之久的闹剧,也终于可以——”
轰!
骤然响起的爆炸声覆盖了会场的内外,地面的隆隆震动也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显得有些站立不稳,出现在塔尼亚城市远方天空中的火光随后也带着大片破碎的魔力护盾碎片向着下方飘然洒落,从滚滚浓烟中飞出的几道人影随后也化作了裹挟着烟尾迅速飞临的流星。警报声伴随着卫兵们的大吼声一同响起在会场的四周,无数升空的魔法师也与接近的这几道人影瞬间形成了对峙,领头的其中一道人影随后也在即将爆发战斗的前一刻举起了双手,用无辜的眼神与姿势充当成自己临时的免战牌:“我们是来参会的!”
“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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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手吧!”
充斥在赛场周围的烟尘被一道瞬间升起的风暴吹向了四周,位于地下拳击场内还未结束的那场一对三的战斗也于这片吹飞的烟尘中呈现,傲立在正中央的那道灰袍魔法师的身影此时也用带着一道冰蓝色的剑刃横穿而过,将靠近自己最近的一尾渡江一剑斩飞了出去。失去了烟尘的掩护,猫着腰原本打算埋伏到段青身后的浮尘此时也不得不大叫一声冲上前来,不打算转身的灰袍魔法师反手一剑准确劈在了对方的头顶,剑刃上洒落的冰寒光芒也将浮尘瞬间冻结在了原地:“你们还要再打吗?你们就这么头铁是吧?”
“不分个你死我活,这场比赛休想结束!”最后一个冲上前来的江山如画试图一把抱住对方的躯体,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代表着对方身体轮廓的那层白光上穿过:“可恶……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这可不是什么妖法,这只是借用了一些其他的力量而已。”竖起自己手中的冰蓝色长剑,不再进攻的段青那同样模糊不定的面庞上逐渐绽放出一抹笑意:“不信你们可以找个魔法师鉴定一下我的能力,看我现在还是不是一级?”
“你还是一级?”捂着自己身前不断渗血的斩裂伤口,艰难爬起的一尾渡江满脸不相信地问道:“你到现在为止放了不止一种魔法了吧?而且还都是高级魔法,这怎么可能是一级角色可以使用出来的东西?你是不是又作弊了?”
“好吧好吧,看来这确实不好解释。”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段青挥手将自己手中的冰霜剑刃化作了满天的碎裂冰晶:“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现在使用的这些招数,全都在初级魔法的范畴内就是了,毕竟再高等级范畴的魔法,我真的无法使用啦。”
“那也不可能!一级角色再怎么厉害,角色属性也只有那么点,那些能力连一级魔法都支撑不起来!”被同伴拖到了后方,还在解冻的浮尘一脸不满地指责道:“就算你的属性点凭空比别人高几十级,退化魔法阵的作用也应该把这些能力值都削掉了才对!你怎么可能——”
他的话停在了半空中,已经冻得苍白的面庞似乎是想到了某种令人震惊的可能性,同样意识到关键问题所在的江山如画也气喘吁吁地收起了自己的作战姿态
,注意力也放在了笼罩在段青周边的那层朦胧的白光上:“附身?你在借用别人的力量?”
“宾果,猜对了。”依旧漂浮在空中的段青冲着对面的三个人打了个响指:“当然,我现在请到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居然请‘鬼上身,真不要脸。”抹了抹自己嘴角的鲜血,浮尘歪着嘴伸出了自己颤抖的手指:“为了取胜,你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那不然呢,非要我赤手空拳与你们三个肉搏,然后被你们按倒在地一顿暴打才算公平?”段青摊开的双手中再度有火光在凝聚:“我又不是任由你们设局宰割的那种人,比赛之所以称之为比赛——”
“那至少得让我有一点足够上场打架的资本才行吧?”
2232 全力
“说是那么说,但我感觉局势怎么又一边倒了呢?”
激烈的喝彩声与助威声充斥在赛场的左右,原本就显得光线昏暗的地下空间也随着混战的升级而变得更昏沉了几分,来自魔法广播中繁花似锦与嘉宾的声音也犹如洪钟般回荡在这片昏黄色空间的上方,试图想要解开笼罩在那四道人影身上的那份依然难以捉摸的迷雾:“先不说断天之刃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的这张全新底牌,他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明显是他更占据优势啊?”
“从局势上来说是这样的。”中年男子的回答声中依旧充斥着对局势的笃定般解读:“如果真的是‘附身术’一类的魔法的话,那他现在确实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却又不下死手……哼,八成是顾虑到对方还有瞬间翻盘的可能性吧。”
“还有翻盘的可能性?”如同一名正在场边对着战局尖叫的观众,繁花似锦代替他们说出了各自的心声:“他们三个?场地魔法都被他们给使出来了,一路上还是被打入了这种下风,按理说应该藏不住什么其他的底牌了吧?”
“不,这个‘选择’一直存在,也是断天之刃一直想要逼迫他们去作出的选择。”同为解说的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只有这样——”
“才能算得上是‘出全力’啊。”
贴地的飞行借助着风系魔法的帮助而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鸣响,灰袍的魔法师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中心向着浮尘所在的位置瞬间逼近而去,早已等待在那个方向的江山如画随后也用自己作为人墙强行接住了挥下的冰刃攻击,同时也将自己身后血量所剩无几的浮尘一把推了出去。暗中饮下了一瓶恢复药剂,狼狈逃离原地的浮尘随后也接过了一尾渡江抛来的一把泛着金黄色光芒的匕首,后者随后也大吼着堵到了段青的身前,用自己的性命作为干扰对方的最后一道屏障:“啊呀呀呀呀!我跟你拼了!”
“那是‘附魔卷轴’吧?”
轻易闪过了一尾渡江的“热情拥抱”,段青的眼角余光转向了浮尘已然消失的身侧方向:“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使用的附魔卷轴……唔,‘附魔术’到底需不需要属性值作为条件?我好像有点忘记了呢。”
“去死吧!”似乎抓住了段青一瞬间的走神机会,自战场角落里扑上的浮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轻易就刺入了白光笼罩的朦胧躯体:“恶鬼退散!”
“你当这是在驱鬼呢?”匕首与构成段青身体轮廓之间的分界线出现了明显的光芒交汇,但这番奇异的现象看上去却是没有对灰袍魔法师的行动产生任何影响:“都说了这是灵体,不是真的鬼魂,而且谁告诉过你们‘神圣之光’可以起到驱散亡灵的作用了?你们应该恶补一下魔法知识啦。”
“可恶,这架算是打不下去了。”将手中还未完全消散的卷轴碎片一股脑摔在了地上,一尾渡江朝着再度被段青斩飞滚落的那道身影大喊道:“浮尘!”
“好吧好吧!老子认输了!”回答他的是同样满身鲜血的浮尘支撑着自己身体举起的手:“撤!”
“撤?”围观的观众们脸色为之一愣:“什么意思?这就认输了?”
“不是撤退,是撤掉的意思。”站在赛场中央的段青却是逐渐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看来——”
“你们终于明白了呢。”
以段青为中心,三名挑战者重新围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一件又一件的装备也伴着某种禁锢之力的逝去而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冲天的气势也重新在这三道光芒不断攀升的景象中汇聚:“——来吧!”
“来来来。”无数玩家恍然大悟的惊叹声里,同样恢复了能力值的段青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就在此分个胜负,如何?”
“同意。”架起了自己最后的盾牌,作为代表的江山如画沉声喝道:“赌上最后的尊严!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像样一点!”
“别这么说,你们说不定有机会呢。”面对三个人再度重整旗鼓之后的同时夹击,站在场中央的段青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过——”
“我的那个承诺,现在倒是终于有机会实现了呢。”
眼中的光芒陡然变得锋利,笼罩在段青周身的那层朦胧的白光随着他撑开的双臂而与三名前冲而来的刀剑同时撞在了一起,灼热的气息随后也取代了那层灵体光辉的朦胧,四散的火星也随着段青手中法杖与刀剑对撞的金属光辉一同迸发开来。白色的元素法杖表面已经被暗红色的火焰元素所覆盖,双手握着杖柄的灰袍魔法师随后将这柄法杖挥舞成令人眼花缭乱的火流星,圆形的轮弧随后也在他从容的左右横移之间不断穿梭而过,一时间与其他的寒光轨迹“以一敌三”却也不落下风。激烈的光焰碰撞中,剑刃通体透红的浮尘第一个退出了包围圈的战斗范围,被摆出前切姿态的长剑表面此时也有吞吐的魔法元素在聚集、酝酿,下一刻化作了斩向前方的冰蓝色剑光。富有默契地退闪到了一边,距离最近的一尾渡江随后也目送着那道冰蓝色的剑芒与段青手中烟火流星般的烈焰消融在了一起,属于江山如画的一声大喝随后也伴着他撤剑横移的步伐往前一顶,左手的大盾也带着膨胀的冲击波骤然放大:“盾牌冲撞!”
“一次极近距离下的盾牌冲撞,按理说是躲不了的。”来自段青的声音随后回荡在江山如画的耳边,于他面前不断放大的盾牌表面随后也在毫厘间擦过了他的胸口前方,与段青斜着身子飘离原地的身体轮廓失之交臂:“可惜我现在‘状态’不错,借用风系魔法改变位置的方法还有的是。”
被熄灭的火焰法杖已然被翠绿色的风声所缠绕,仰面向外的段青反手一挥,杖尖在自己即将倒下的背后用力一撑,顺势把浮尘贴地斩来的第二剑回避开来:“还有……你们好像全都使用了‘武器附魔’?”
“你那个鬼魂的模样,恐怕也只有附带魔法效果的攻击才能伤得到吧。”回答他的是再度欺近上前的一尾渡江,冷面之下的寒声也被手中剑尖带起的一点寒芒所取代:“这一剑——”
“你还能躲得了吗?”
寒芒如同璀璨的流星,在段青耳边的空气中摩擦出尖锐的鸣响,背身弯腰的灰袍魔法师反手一杖挑飞了近在咫尺的剑尖,杖尖延伸而出的冰蓝剑光也把还待继续追杀的一尾渡江逼退了回去。挥舞着大盾呼号向前,属于江山如画的盾牌猛击也又一次顶在了段青的脸上,没有理会这面盾牌的灰袍魔法师反手挥舞出了一道风刃,握紧法杖的双手猛然下压,双手间的土黄色光芒也在瞬间闪烁熄灭:“岩石尖刺!”
狭窄的缝隙之间,从地下伸出的一道岩石尖刺随后也准确地穿过了江山如画与他手中盾牌的缝隙,下意识仰头躲开了这道攻击的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应当位于他面前的段青此时也已经被扩大的土墙所取代。借助这一瞬间的遮挡绕到了一尾渡江的侧前方,灰袍的魔法师手中的魔光又一次绽放,扩散的冰晶随后也如同霰弹枪一般,将还待举剑招架的一尾渡江轰飞了出去:“——浮尘!”
“来了!”
被段青挥出的那道风刃打断了自己的剑势,收剑前扑的浮尘与倒退的一尾渡江堪堪擦肩而过,向上挑出的剑刃也在段青还未收势的左臂上擦出了一道伤口,想要再度横剑斩过的光芒却是被段青反手砸下的杖头击退回半空之中。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时机,越过浮尘身边的江山如画随后也第三次大喝着将手中的盾牌砸向段青的脸,借着浮尘的那一剑顺势后退的灰袍魔法师下一刻却是陡然抬手,手中绽放延伸的一条青蓝色的线条把他的身躯从原地拉向了天花板:“岩土塑形——”
“重锤!”
土黄色的光芒在段青法杖的尖端凝聚成了硕大的轮廓,下一刻便带着他下坠的力势朝着江山如画轰然落下,同样收势不及的盾手只得强行抬起了自己手中的盾牌,在勉强形成的防御姿态下成为了第二个被击飞出去的人。双手握着的沉重“杖锤”在地面上砸出了令人心颤的轰鸣声,未曾收起武器的段青也与趁机贴近的浮尘再度缠斗在了一起,剑锋连点的后者先是一剑攻向段青的胸口要害,反手的第二剑随后也与段青松开了法杖的双手手腕前方飞速切过:“给我松手——”
“你不会以为失去了法杖的魔法师,就没有了施法的本事了吧?”
飞速切过的剑刃并未遂着浮尘的心意收回到他的身边,只因凝聚在段青手中的两柄岩石匕首已经一前一后格住了他的武器,想要改换力道的浮尘咬牙向前一斩,那原本呈十字形挡在前方的岩石匕首却是在下一刻陡然延伸,提前一步刺在了他的胸口上:“——什么?”
“可以随时变换形状、用法和特征的武器,实战起来确实难以应付。”
望着被一脚踢飞的浮尘,属于繁花似锦的叹息也在四周无数玩家的欢呼声中响起:“此等神技,不管看到多少次都令人叹为观止。”
“他的‘武器’转换速度好像变得更快了,塑形之后的攻击方位也变得更加准确。”神秘嘉宾的声音也响起在繁花似锦的感叹之后:“是那个‘灵体附身’的状态赋予他的属性值在起作用吗?”
“应该如此——不,不止如此。”望着烟尘中先后再起的那三名挑战者齐齐面对向前的那名灰袍魔法师,繁花似锦的否定也在片刻的犹疑之后响起:“作为一名曾经的资深魔法师,我可以断言,这种高频的魔法施放与连续变化,不是简单的属性值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个灵体状态,肯定还有着什么其他的秘密。”
同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江山如画三个人各自喘息着再度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简单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由捂着胸前伤口的浮尘发出了最后的结论:“看来想要正面打赢这个家伙,仅凭咱们三个人还是有点勉强了。”
“战斗还没有结束。”扎入身体的冰刺已经消失,喝下治疗药水的一尾渡江此时也如同一个血人:“我们再试一次。”
“这家伙的攻防手段实在是太过诡变多端,再纠缠下去,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按着盾牌的江山如画则是喘息着摇头道:“战线再拉下去,咱们几个的体力上限恐怕都不够消耗的了。”
“他肯定也是一样。”紧盯着前方走出烟尘的那道隐约的人影轮廓,浮尘恨恨地咬了咬牙:“也罢,那就趁着大家还有力气,最后再拼一把。”
“喝啊啊啊啊!”
举起了剑刃的双手合拢在一起,浮尘周身的气息开始在他的聚力动作里猛然膨胀,燃烧的空气与沸腾的尘土随后也在他的一脚飞踏之下轰然向前,带着那飘忽不定的剑锋一起向着段青扑了过去:“浮光掠影!”
“来了!浮尘的成名绝技!”
剑光与灰影在地下空间中撞出了巨大的冲击,最后以烟尘散去之后的无数交击的电光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陡然兴奋起来的繁花似锦也急忙拔高了自己的音调,将眼前正在以快对快、正面对抗的两人间激烈的战斗用语言描述了出来:“虚空冒险图的团长一向以快剑着称!没想到断天之刃也以快剑应对——不,断天之刃使用了两把剑!剑刃上的冰寒魔法效果降低了对方的攻击速度!”
“但浮尘没打算松气,这是打算压制到底啊。”神秘嘉宾的解说声也在之后响起:“压制的目的是——”
“啊!我们看到另一边的一尾渡江也在蓄力!”
位于战场的另一头,站在原地不动的一尾渡江此时也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剑刃随着他后退撤步摆出的姿势横胸在前,遥遥指向了前方正在激战的灰袍魔法师所在的方向:“看来这位也要拿出自己的绝技!”
“这一次真的要分出胜负了!”
2233 自首
“差不多到时候了吧?”
同一时刻,位于塔尼亚教堂区的高台之上,低沉的对话声随着寒风的经过而轻轻地飘向阴沉的天空,与下方中央广场此时的热闹盛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要等的目标已经到了。”
“我倒是觉得事情不会变得如此简单。”
透过低沉的谈话声,另一道人影在太阳光的反射中显得若隐若现,然而若是有路人从附近经过,他们一定会惊讶于这片发出隐约对话声的方向什么人都没有——被魔法的光芒层层笼罩的高台边缘,名为幻梦的风衣男子此时正抱着双臂屹立在光线被隐蔽的高空之中,按着风帽俯瞰着下方广场的他随后也摇着头收起了自己的叹息,嘴角却是扯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倒不如说,我不希望事情变得如此简单,这样说不定就没有更多的好戏看了。”
“按照我现在手上掌握的情报,好戏是一定会开演的。”蹲在高台的一旁检查着什么,同样位于这片隐秘空间当中的朝日东升闻声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办事一向追求高效简洁,昨晚来的这一下就已经够我跑断腿的了,我可不想看到更多的‘意外’凭空出现……赶紧平稳收场吧,这一趟的场面已经铺得够大了。”
“纵横虚拟真实世界这么多年,我所总结出来的规律就是——大场面一定会以大场面的方式收场。”
依旧是一脸惬意的模样,抱着双臂站在高台边缘的幻梦看上去似乎正在享受自己一步向前就会坠落失足的境地,若有若无的波动随后也沿着冬日寒风经过的轨迹经过他的身旁,在那些层层笼罩的隐蔽护罩表面描绘出难以察觉的球形边界带:“与其绞尽脑汁想怎么从这种盛大的葬礼中‘活’下来,还不如好好享受这一刻,至少不会辜负我们这么长时间无聊的等待……怎么样?”
“遮蔽魔法阵和隔音结界都运转正常,防风结界也没有问题。”一旁的朝日东升拍打着自己的双手站了起来:“虽然是负责‘守卫’,不过看来咱们两个本来就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呢。”
“无妨,毕竟眼下局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和平解决’这条路根本是不可能出现的。”用下巴遥遥指向了远方的广场,幻梦的目光随后转向了一边,他们所处的高台正中间:“无非就是他们还会整出什么样的花活,给我们演出什么样的戏剧罢了。”
“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利用各种渠道散布消息引他们来,就算是对得起我们浪费的时间和精力,我们也不会让这些人活着回去啊。”朝日东升的视线也望向了同样的方向:“不过现在看来——”
“这边的准备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说着这样的话,目光也落在了端坐于这方高台中央的那道人影身上,面对着广场方向闭目冥思的这位剑士玩家的身影此时也迎着寒风一动不动,那盘膝而坐的身体轮廓周围此时也有隐约的风雷之声在鸣响。枕在双膝之间的那柄长剑在风雷的鼓动里发出微微的震颤,剑尖也遥遥地指向了斜下方广场中央的半空中,正位于那片空域的数道漂浮人影中的一道此时正放下了自己一直举起的双手,用无辜而又无奈的表情面对着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包围的无数公国卫兵与法师议会魔法师:“如果我们的到来惊吓到了大家,那还请允许我们先行致歉,诸位大人们。”
“你是谁?请说明你的身份。”指挥着护卫的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场面的公国议长帕米尔依旧端坐在原处没有动弹,只是用淡然的目光回应着包围圈中的入侵者:“这里是有关克里斯皇子的审判会场,如果是没有受到邀请的人擅自闯入的话——”
“我们确实是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但我们是‘相关人士’。”笼罩在兜帽中的面目无法被分辨,带着手下赶到此地的魔法师回答的话音中充斥着玩味的感觉:“我听闻有关克里斯皇子的案件已经审到了关键的时刻,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拐向了奇怪的方向。”
“身为魔法帝国的代表人,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啊。”
缓缓仰起了自己的头,这位魔法师装扮的玩家将兜帽伸手摘了下来,属于明月清风的那张脸随后也带着桀骜不驯的笑容展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然后是他抱拳向着四周致敬谢礼的动作:“身为魔法帝国派来参加此次会审的代表,我不得不在此强调一句:你们埃尔尼菲亚公国邀请了自由大陆上有名有姓的各大势力前来参加,我甚至在这些人群里看到了来自风之大陆的草原部族人士,怎么到了最后没有邀请我们魔法帝国呢?”
“想要邀请所谓的‘魔法帝国’,首先需要我们承认‘魔法帝国’是一个在自由大陆上站得住脚的合法势力,这一点首先就无法成立。”四周举座寂静的景象中,还是代表着公国最高权威的帕米尔摇着头出声回答道:“更何况你们现在是强占我们领土的入侵者,是我们正在宣战的敌人,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可能邀请你们来参加这场审判的。”
“听起来真是让人伤心。”一手抚胸欠了欠身子,浮在空中的明月清风低笑着回应道:“我们魔法帝国一向致力于和平生存,我们也希望能够以平等的姿态重新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眼下出现在南方的战争,也只是我们为了生存的无奈反抗之举罢了。”
“哦?那绿石村被屠杀的无数村民,风花镇消失的无数民众,难道都是凭空消失在这个大陆上不成?”帕米尔面无表情地抬头质问道:“包括你们在没有复辟之前犯下的种种恶行,以及在大陆其他区域暗中挑起的阴谋举动,现在都变成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么?”
“听说你们正在举行一场审判,而审判的现场可是最讲究公正和证据的地方。”
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质问,明月清风脸上的惬意笑容却是随着寒风的流逝而渐渐消失了:“刚才的那些话,我可以当做是贵国对我们魔法帝国的指控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做过这些事?”
“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根本无须指证,大家都心知肚明。”回答他的帕米尔摇了摇自己的头:“在这个场合嘴硬,用再多的魔法武装自己的脸皮,都不会蒙蔽任何人的澄明内心。”
“不愧是公国的议长大人,这牙尖嘴利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厉害呢。”漂浮在空中的明月清风脸上泛起了一丝冷笑:“但无论你的嘴再怎么厉害,你都无法将假的说成真的,把虚的说成实的,就像你们根本没有与我们魔法帝国正面相抗的实力一样。”
“战场上的事情就让我们在战场上解决,公国人和帝国人,还有自由之城的居民,独立州的战士们——我们会让你们为你们的狂妄自大付出应有的代价。”双手交叠在自己的身前,仰面向上的帕米尔将后背靠在了座椅上:“你们这一次前来会场,肯定也不是专门为了斗嘴而提起这些无关的事情吧?请说明来意。”
“你们是来主动承认你们的罪行么?”
中年的议长从容地向着左右两边伸手致意,将环形座位两边参会者的注意力一同引向了半空当中,面对着无数道目光审视的明月清风随后也伸手阻止了身旁几名魔法师手下的蠢蠢欲动,摊着双手再度露出了无辜的面容:“罪行?什么罪行?是你们刚才在讨论的东西么?”
“你们是否是对安薇娜女士使用暴力、并且企图将罪名嫁祸给克里斯皇子殿下的罪魁祸首?”坐在中央的费里斯通扬起了自己中气十足的询问:“火3月7日夜发生的一切,你们是否知情?”
“哦,是那件闻名大陆的事件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明月清风拍打着自己的黑色斗篷状若无事地回答道:“哎呀呀,那么有名的事件,我们当然听说过了,但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装傻充愣,只会傻笑,顾左右而言他。”一旁的絮语流觞低笑着抱起了自己的双臂:“要是你再这么笑下去,我们就当你默认了。”
“怎么可能呢。”
无辜的姿态变得更加明显,摊开双手的明月清风随后向着四周环视转身:“我们这一次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们当然有话要说啊。”
“有话要说?”费里斯通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是有什么辩解?针对刚才会审上提出的那些疑点,你们打算提出反对么?”
“不不不,恰恰相反。”向着四周表示无辜的动作骤然收起,明月清风的脸上摆出了诡异的笑容:“我们是来自首的。”
“有关火3月7日夜所发生的一切,我有需要‘自白’的事实,希望可以在这个公开的场合,在所有人的面前说明。”
引起了全场的哗然,这位代表着魔法帝国的使者用这样的发言引起了会场的轩然大波,用尽全力镇压着秩序的公国卫兵们也不停地用自己的嘶吼声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来自费里斯通的敲桌声与抬起的面色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自首?”
“没错,就是自首。”点了点自己的头,明月清风似乎非常满意于自己刚才那番话所引起的轰动,就连再度扬起的声音中都充满了得意的感觉:“我想说明一件事:我们魔法帝国的相关人士那一夜就在现场,并且亲眼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哦?是吗?”
又是一次整齐划一的哗然中,吊着眼皮的帕米尔声音低沉地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不打算承认自己是犯下罪行的人,而是‘见证’罪行的人?”
“就是这个意思。”漂浮在空中的明月清风比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据我们掌握的信息,那位见证者见证了克里斯皇子殿下闯入了那个房间,并且服下了什么奇怪的药剂,并且最终——啊,那场面,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这就是你的‘自首’?”
偌大的广场一时间再度陷入了寂静,最后被来自断风雷冷笑之后的一声低问所打破:“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再度指控克里斯皇子是犯人,企图将审判重新引导回原来的方向上么?”
“这当然是自首。”明月清风捂着自己的脸,话音中也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味道:“我们最初听闻这个情报的时候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相当于我们隐瞒了‘同袍面对犯罪现场无动于衷’的事实,让真相蒙尘了如此之久的时间……哎呀,让公国和帝国调查团白白忙碌了这么久,我们实在是问心有愧啊。”
“若此项指控为真,的确有可能决定整个案件的方向。”四座一时间哑口无言的景象中,还是费里斯通一脸面无表情地再度开口问道:“请允许我按顺序进行提问:你的那位‘亲历者’当时在什么地方?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的那位同袍当时在513房间,也就是512房间的对面。”明月清风对着广场四周开始侃侃而谈:“虽然房门紧闭,而且毫无动静,但我的那位同袍可是一名魔法帝国的魔法师,这种程度的阻挡是‘拦’不住他的。”
“当时的他确实看到了类似药剂的东西,也就是你们之前提到的那些‘痕迹’。”说到这里的明月清风暗中望了一眼自他出现后从未发过一言的絮语流觞:“但我的同袍认为那是用来‘助兴’之物,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你们今日将其摆在台面上,这件事才重新被提起。”
“‘助兴’之物?”一旁的帕米尔脸色铁青的景象中,费里斯通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这个结论,你们可有证据予以证明?”
“当然有。”
点了点自己的头,明月清风于万众瞩目之下伸手入怀,将一张羊皮纸卷从怀中取了出来:“这个东西,你们应该很熟悉吧,法师议会的议长——”
“维金斯阁下?”
2234 谎言
那是一张看上去与普通无二的卷轴,在无数围观群众与各国代表的眼前显得平平无奇,然而在明月清风的话语和刻意营造的气氛下,众人的目光还是瞬间扭转到了正在逐渐开口的那名老魔法师的身上:“……是法师议会的魔法卷轴。”
“不愧是法师议会的魁首,眼力就是不一样。”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月清风咧起的嘴巴如同一只存世的恶魔:“这上面有法师议会特有的魔法标记,只要是隶属与法师议会的魔法师,肯定立刻就能认得出来,问题是——”
“这里面到底记载着什么?”
就像是站在舞台的正中间开始了盛大的表演,享受着目光洗礼的明月清风举着双手左右示意了半天,然后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卷轴的封页:“就让我们现场看一看……啧啧啧,鉴定结果:勒沃之尘,春风草,杜蒙玛斯之根,强化魔素精华——就算是对炼金知识一知半解的我,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呢。”
“这是……魔法鉴定的报告?”似乎从对方的这番念白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费里斯通厚厚镜片之后的双眼再度抬起了少许:“既然带着法师议会的刻印,那自然就是法师议会出具的魔法鉴定报告了,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当然是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我们与法师议会之间的关系,大家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双方一直都在为了打倒对方而绞尽脑汁截获对方的情报,我们截获这样的东西也不算是什么意外。”明月清风一脸得意地继续说道:“关键在于这东西所代表的意义——你们知道这是鉴定了什么而得出的报告吗?”
“请讲。”
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面色铁青的帕米尔声音低沉地应和道,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随后也齐刷刷地在费尔南多·维金斯身上停留了良久,然后才逐渐转移到了再度开口的明月清风身上:“答案显而易见:这就是有关那起案件的鉴定报告,火3月7日夜的那起悲剧发生之后,法师议会从现场采集了大量魔法残迹样品,最后得出了一份鉴定报告。”
“魔法帝国之前从未参与过你们联合进行的案件调查,也不知道你们从法师议会那里得到了多少魔法鉴定结论。”说到这里的明月清风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页,让它随着寒风发出了纸页震动时特有的窸窣轻响:“但这一份结论,你们看起来似乎毫不知情呢,我猜——”
“是我们伟大的维金斯议长隐瞒了这份报告,是么?”
双手轻轻一卷收起了卷轴,收起了笑容的明月清风声音低沉地质问道,成为了众矢之的的老魔法师随后也自顾自地坐在原地没有动静,似乎就这么打算用沉默的方式回应四周投递而来的万千注目之光:“……”
“尊敬的絮语流觞女士。”
没有继续等待维金斯的应答,负责主持审判的费里斯通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左前方:“既然我们的首席魔法师不愿意开口,我只能询问你这个先前提出过炼金之道的半专业人士了:那些魔法鉴定报告中提到的成分,具体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絮语流觞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过看那边的那位洋洋得意、踌躇满志的样子,他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把结论告诉我们了呢。”
“结论?结论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明月清风忍不住再度发出了一阵大笑:“结论就是我之前曾经说过的那些内容!是用来‘助兴’的药物!这种药剂根本不需要解释和说明!你们去黑市去买,一找就能找到一大把!”
“你们一直没有找到这条线索,就是因为法师议会一直刻意隐瞒着这份报告!”近乎癫狂的大笑骤然收敛,深深吸气的明月清风一抖自己身后的黑色斗篷,意气风发地朝着下方的维金斯伸手一指:“为了给克里斯皇子减少罪责,甚至开脱罪名!”
“克里斯皇子殿下。”
四周再度接连响起的哗然声与议论声中,一直没有转头的费里斯通率先将目光落在了广场正中央的克里斯身上:“你承认这份报告吗?”
“我,我不承认!”被暗语凝兰看守着的皇子殿下慌忙抬头,但那苍白的面色与嘶哑的声音怎么看都不像是具有说服力的样子:“那,那不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污蔑!是陷害!”
“哦,亲爱的克里斯皇子殿下,我明白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漂浮在他头顶上方的明月清风则是向他投来怜悯的眼神:“身为一位曾经的帝国皇子,这种情节实在是有够‘不体面’,要是让你的父皇知道了……不,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了,你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但是——”
“你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药剂,你的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说到这里的明月清风眼中露出了看穿一切的视线:“要恨就恨在场的这些人吧,若不是他们非要把矛头转向我们魔法帝国这边,我们也不会出于自保而拿出这些证据,将你所隐瞒的这些事实重新大白于天下,哈哈哈哈哈!”
“先别急着笑,魔法帝国派来的使者先生。”
不断嗡鸣的议论声与明月清风的大笑声被来自下方广场边缘的一道优雅的声音所打断,属于蕾娜长公主的黑色面纱也与她飘起的视线一起在空中游荡:“毕竟你是在我们指证你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想要‘自首’的,你所提出的这些证据自然也需要接受我们的质疑,不是么?”
“长公主殿下还对我手上这份报告的真伪有疑问?”停止了笑声的明月清风再度举起了自己握着羊皮卷轴的手:“这可是经过维金斯亲自确认的法师议会刻印,我们魔法帝国可是做不出这种东西呢。”
“但我看你刚才非常轻易就解开了刻印的封制,而且就像是早就知道里面的内容一样,非常自信地念出了里面的内容。”托着半边香腮的蕾娜长公主颇为好奇地继续问道:“以我浅薄的魔法知识来看,拥有法师议会封印的卷轴可没有那么简单就可以轻易打开,可是你刚才却在我们的面前轻易做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对你们这些没什么实力的凡夫俗子而言的。”语音明显窒了一下,明月清风再度抬起的左手上也开始有淡淡的鲜血气息在升腾:“对我来说,这种程度的封印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简单,我也可以保证,我没有事先得知这份报告里的内容。”
“但你已经迫不及待破坏了封印,就在我们的面前,是吗?”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蕾娜长公主再度升起的婉转话音中仿佛浮现了几分笑意:“也就是‘死无对证’了,啧啧啧……既然如此,那道刻印到底是不是法师议会的刻印,现在也已经无法查明了呢。”
“没想到贤明在外的长公主殿下,最后居然打算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来质疑这份报告的真伪,真是令人难以想象。”明月清风一脸不爽地朝着维金斯所在的方向一指:“有维金斯议长大人的背书难道还不够吗?刚才的那一幕,在场的诸位应该也都看到了。”
“好吧,那我们就换个角度。”蕾娜长公主摇着头继续问道:“既然你声称自己手中的报告是真的,那也就是在说,案发当夜现场出现的炼金药剂成分已经确定,但是——”
“由梦竹女士刚刚出示的那块金属碎片,上面也刚刚被鉴定出了一些药剂的成分。”蕾娜长公主的目光转向了披着斗篷、自始至终没有再发一言的少女:“而按照维金斯大人刚才揭示的结果,这一次的现场鉴定结论与你们刚刚提供的报告结论,中间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呢。”
“这还不简单。”面对蕾娜长公主的质疑,明月清风冷哼一声回答道:“这位法师议会的魁首在说谎。”
“哦?也就是说,你们认为他刚刚现场施展了‘真实之眼’后,信口雌黄随便扯了几句谎话,以混淆我们的视听。”蕾娜长公主的目光从斜上方转移到了费里斯通的身上:“费里斯通阁下,你觉得是哪边在说谎呢?”
“……以现有的资料和证据而言,这件事实在是不太好判断。”费里斯通一脸谨慎地摇了摇头:“相信在座的诸位,也不会因为现有的说辞而轻易作出结论才对。”
“呵呵,呵呵呵呵。”于是蕾娜长公主话音中的笑意变得更盛:“那么我们就再换一个角度来问好了——明月清风先生。”
“……”
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漂浮在空中的明月清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露出得意而自信的表情,他先是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状况,然后才将目光重新与蕾娜的目光对在了一起:“长公主殿下还有什么疑问?”
“能稍微说明一下,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份报告吗?”
“……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明月清风向着自己身后的几名魔法师手下伸手示意:“为了保护我的同袍,我们必须隐瞒他的身份,这份报告的送出方式和渠道,我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告诉你们……而且这件事对你们来说也不重要吧?无论是谁送出的这份报告,都不会影响它的真实性,不是吗?”
“看来我们可爱的魔法帝国使者们,现在依然还被蒙在鼓里呢。”蕾娜长公主轻轻一笑:“好吧,看在你们如此‘努力’的份上,我就稍微提点一下你们好了:不管这份报告是真是假,你们既然带着它出现并进行了指控,潜在的含义就是:案发当夜确实有不明成分的炼金药剂出现在了现场,是么?”
“……”
因为一时间无法找到心中的异常究竟生出在什么地方,瞳孔不停晃动的明月清风话音也变得迟疑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问题问完了。”
突兀地停止了自己的问话,蕾娜长公主将自己的笑声与众人的注意力一同转向了会场的另一边:“絮语流觞女士,该你了。”
“我记得在一开始的时候,明月清风先生曾经提到过一件事:你的同袍就在现场的512房间对面,所以才‘看’到了你们刚才极力想要证明的那些现实,对吧?”无缝接过了蕾娜长公主的话音,絮语流觞此时的脸上同样溢满了未知的笑意:“有关这一点,能否向我们的主审人详细说明一下?”
“我们不会问及那位同袍的身份和线索,我们只会询问与案件有关的事。”费里斯通抬了抬自己的头:“案发当夜,你的那位同袍为何会出现在513房间,他在那里做什么?”
“这我也不能告诉你们。”明月清风的面色微微一青:“这和案件没有关系。”
“你不说也可以,但你刚才的那些证言,其力度会因此受到影响。”一旁的絮语流觞笑着说道:“我可是出于好心才提醒你:未知的目击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未知报告——要是你所提出的观点都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你们自从出场之后名为‘自首’、实为反诉的一切指控,可就全部付之东流了呢。”
“……稍微告诉你们一点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明月清风暗中把脸一横:“我的同袍当时在执行任务,因为某种机缘巧合路过那个地方,他撞到了克里斯皇子进入了那个房间,于是出于好奇,想要‘偷窥’一下那位皇子殿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个好的开始。”清脆的拍击声孤零零地回荡在会场的左右,鼓了鼓双掌的絮语流觞眨着自己的眼睛,向着明月清风所在的方向继续伸手示意:“请继续。”
“你的同袍所看到的‘现场’和‘过程’究竟是什么样的,就稍微描述一下给我们听听吧。”
2235 混证
“因为只是来自于我的同袍的转述,所以具体的细节可能会有些差误。”
轻微的震动声依旧从广场的下方传来,但正在努力倾听和辨别话音的全场观众们却是很难注意到,同样无法注意到的明月清风全部的身心此时也都集中在了自己即将开口说出的内容上,说话的迟疑程度也与他此时紧皱的眉头一样纠结:“不过我记得……当时的他使用了‘魔法感应’,然后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内以魔法元素构成的人体轮廓。”
“其中一道人影向着另外一道人影靠近,对方坐在桌边,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久。”似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说到这里的明月清风抿了抿自己的嘴巴:“一站一坐两个人距离变得很近,但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动作出现,应该是正在谈话吧。”
“也就是说,你的那位‘同袍’只能通过魔法感应看到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但却无法‘听’到任何事。”不停记录着什么的费里斯通暂时收起了自己认真倾听的表情:“他们之间对话的内容,正在指证的你也无从得知,是吗?”
“是的。”理了理自己身前的斗篷,一手按着脖颈前方的明月清风下意识地回答道:“总之,他们之间就这么对峙了一阵,然后……站立的那道人影突然按住了坐着的人影,应该是想要控制住她。”
“接着说。”
偌大的广场在明月清风的话音停顿中再度显露出了安静的瞬间,直到帕米尔板着脸抬手示意之后才再度爆发出哄然的低沉议论,眼角闪过一丝异光的明月清风随后也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状若无事地继续陈述道:“坐着的人影——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安薇娜女士了——她当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奋起反抗,不过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战斗力,无论是力气还是手段都无法比得过另外那道人影,所以这些反抗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就像断了线的布偶一般倒了下去。”
“稍微插一句嘴,可以吗?”一旁的絮语流觞忽然抬手问道:“你的同袍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全都无动于衷?”
“我的那位同伴当然不会有所作为,平白无故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不好。”看了一眼絮语流觞的脸,明月清风颇为谨慎地回答道:“你别想套我的话。”
“好吧好吧,你继续。”蓝发的女武神随意摆了摆手:“我不打扰你了。”
“再之后嘛……我想想。”似乎没打算与絮语流觞过多纠缠,明月清风捏着下巴露出了苦思冥想的模样:“再之后就是站着的人影——也就是克里斯——想要把昏迷过去的受害者放到床上,他把她抱了起来,动作看上去有些艰难,再然后……他站在床边停留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下定决心。”
“下定决心?”费里斯通声音低沉地追问道:“下定什么决心?”
“当然是‘那个’的决心了。”似乎是感受到了四周别样的视线与来自帕米尔的压力,明月清风强行扯起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这个过程我就不再复述了吧,反正你们应该看过事后的现场才对。”
“从你的这番复述来看,克里斯皇子的确是唯一的犯人,绝无第二个可能。”费里斯通点头的动作依旧显得公正而稳定:“在这个过程中,房间里并无第三个人出现,是吧?”
“当然没有。”明月清风一脸理所当然地摊了摊手:“不然我的那位同袍不可能没有察觉。”
“那‘药剂’又是怎么回事?”蕾娜长公主出声提问道:“你之前特意取出的法师议会的鉴定报告,以及现场残留的容器碎片……那瓶药剂,你的同袍没有发现吗?”
“药剂?啊,当然发现了。”明月清风原本松懈下来的满意表情又瞬间绷紧了几分:“那当然是在这个过程中,被克里斯皇子取出并喝掉了,瓶子还摔在了地上……顺带一提,因为这种魔法药剂一般都含有很强的元素成分,所以在我们的‘魔法感知’里还是非常显眼的。”
“瓶子摔在了地上?”蕾娜长公主继续追问道:“是他自己摔在地上的吗?”
“又没有其他人在场,不是他摔的还能有谁?”明月清风摊着双手回答道:“想必克里斯皇子已经野火攻心,顾不得什么礼仪和现场的掩饰了吧,所以——”
“所以就没打算收拾现场。”
代替对方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絮语流觞再度托起的脸颊上此时已经是满溢的笑意:“包括他后来倒在房间里,任由那个现场被梦竹他们发现,是吗?”
“没错,按照梦竹女士的供词,他们发现现场的时候,克里斯皇子也是昏倒在地上的。”费里斯通接着絮语流觞的话音问道:“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又是怎么倒下的呢?”
“他,他当然是自己倒下的了。”低头朝着站在中央被审人座位旁边、此时正垂目不发一言的梦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明月清风最后还是摇着头干笑道:“应该是那瓶药剂出现了什么问题了吧,所以在那个过程中……他突然抽搐并倒下……”
“真是令我吃惊,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把脏水直接泼在梦竹身上呢。”絮语流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奇异:“但这个说法也有问题:既然两个人全都昏倒了,那房间内就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有关暴力的事件了,很多后续的情况也无法加以解释,比如说——”
“他们是怎么被外界发现的?”
蓝发女武神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将四周诸多围观群众讨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就是案发——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外界的人应该是不会发现那个悲惨的现场才对吧?”
“我们当时听到了一声爆响,类似真空的胆瓶摔在地上碎裂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站在广场中央的梦竹适时开口说话:“听到这道响声后,我和我的同伴才急忙推开了房门。”
“呃……那应该是放在桌上的那些医疗器具摔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吧?”面对所有人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明月清风脸上的干笑变得越来越明显:“或者说是因为某种其他的意外出现了故障,最后爆炸了之类的……”
“医疗器具?”
似乎已经坐在原地等待了很久,一直注意着对方发言的絮语流觞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说案发的现场桌台上,曾经摆放着医疗器具?”
“怎,怎么了?”面对在场各个方向传来的连续逼问,明月清风明显有些慌了手脚,那一开始倨傲而又志得意满的面容也从谨慎转为严肃,最后转化为现在的焦虑:“有,有什么问题?”
“根据事后的调查显示,案发现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医疗器具,更不用说爆炸的碎片了。”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资料纸页,费里斯通摇着头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除了梦竹女士刚刚提供的那块碎片以外,公国的调查团没有发现任何疑似碎片之物,否则他们也不会不考虑类似‘炼金药剂’出现的可能性。”
“等,等等,这不对啊。”重新开始承受万千道锐利的目光,举起双手连摆的明月清风满是震惊地回答道:“但是我……咳咳,我的那位同袍确实看到了……呃,也有可能是他看错了?”
“纵使你真的在这里胡编乱造,现场出现过爆响声的事实是没有改变的。”脸上溢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絮语流觞抱起双臂提醒道:“没有梦竹听到那声闷响,我们甚至都不会在那个时刻注意到案件的发生,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房门外守卫的注意力,而且还是在克里斯皇子和受害者同时昏迷的情况下。”
“案件发生时,现场确实有第三人在场。”代替絮语流觞说出了这个令全场哄然的结论,费里斯通面色肃然地放下了手中的纸页:“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现场,进行过不知何种程度的现场破坏与伪装,最后用一声爆破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如同幽灵般从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这,这是你们单方面的臆测!”明月清风大声驳斥道:“说不定是你们调查失误!不小心把剩下的碎片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又或者是他们设置了一个延时的机关,用魔法引爆了设施之类的——”
“魔法的延时机关?克里斯皇子设置这种东西来做什么?让外界及时发现他躺在原地的丑态?”蕾娜长公主用刻薄的话音打断了明月清风的大声反驳:“至于遗漏的可能性——呼,帕米尔阁下。”
“瓦莱塔医院的条件如何?会在每个房间配备用来治疗的魔法器具吗?”
她转过头,将话题抛回到了一直不发一言的公国议长身上,后者则是在重新变得安静的会场边沉思良久,然后略微缓慢地摇头回答道:“瓦莱塔医院是塔尼亚最好的医院,但也并不是每个房间都配备医疗器械,据我所知,案发现场的512房间只是一个普通的医护房间,那里没有患者,也没有准备什么使用的器具,更没有摆放可以引发爆炸的魔法设备。”
“那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的同袍在现场确实看到了那种东西!”明月清风伸着脖子大声强调道:“那就是你的妻子带进去的!又或者是克里斯带进去的!结果因为使用不当,最后出现了意外!”
“哦?那能否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没有因为对方嘶吼一般的大声回答而出现动摇,摇晃着手腕的絮语流觞依旧声音沉稳地追问道:“你的同伴所看到的魔法器械,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这,这我怎么知道……不,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知道!”明月清风将自己一瞬间的吞吐咽了回去:“我们隔着两道墙一道走廊那么远,‘魔法感知’只能看到一团类似明火一样的存在!我们怎么可能看得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好吧,那就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
出声终止了听上去无止无休的讨论,费里斯通停下了用来记载双方言词的笔,他整理了一番手中现有的资料,然后才在万众瞩目之下淡然发声:“根据明月清风提供的‘第一目击者’证词,克里斯皇子与受害人安薇娜女士是各自单独出现在房间里的,现场没有第三人,所以作案者只能是克里斯皇子本人。”
“但从刚才的质询情况来看,明月清风阁下的证词中存在无法解释的矛盾和漏洞。”费里斯通仔细地观察着自己记下来的关键词:“最符合逻辑的解释是:克里斯皇子在作案前不小心——或者是故意启动了房间内的某样魔法装置,然后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倒地不起,魔法装置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发生了爆炸,引起了房外守卫的注意。”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指着费里斯通的明月清风拍起了手:“还是这位协会会长拥有大智慧,就连我本人表达得如此晦涩难辨,会长大人都能理解呢!”
“谢谢夸奖,但你先别急。”费里斯通面无表情地抬了抬自己的眼皮:“即便是最符合逻辑的这条‘路’,走通的可能性也实在太小,而且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例如克里斯皇子在无人干扰下突然昏倒的原因,他为什么要启动一个可能出现爆炸危险的魔法装置,那个魔法装置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唔,按照流程,我姑且还是问一句。”
费里斯通的瘦高面庞转向了中央广场的正前方:“克里斯皇子殿下,你对以上的指控,以及这一系列勉强符合逻辑的描述,是否有想要解释和反驳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缩在座椅中的克里斯皇子脸上发青,嘴唇发紫,双眼中也充满了无神的迷茫:“那,那些都不是我,都不是我做的……”
“好吧,看来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反驳了。”于是费里斯通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絮语流觞阁下,你是否有办法‘解释’?”
“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本应由蕾娜长公主来做更为合适,不过——”
双手交叠在身前,支着下巴的絮语流觞露出了优雅的笑:“既然主审大人提到了我。”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解释一下好了。”
2236 揭底
“按照我们先前调查与会议讨论得出的结论,当夜瓦莱塔512房间里无人知晓的那个空间区域内,应该有第三位未知人士存在。”
背对着自由之城的代表与场外无数道投射而来的目光站起了身,絮语流觞用淡然而又沉稳的话语解释道:“克里斯本人什么案件细节都说不上来,作为门外驻守的梦竹女士又什么都没有听到,再加上诸多案件调查中发现的疑点——我们曾初步认为,有人出现在房间内打晕了那两个人,然后‘代替’克里斯实施了那些犯罪。”
“明月清风阁下刚才的复述和我们先前得出的结论大相径庭,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故事了。”说到这里的絮语流觞话音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安静无声的现场消化自己刚刚正在主导的信息归纳:“这两个‘故事’之间的差异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出现在克里斯手中的药剂,那个药剂的成分究竟是什么?它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有法师议会的鉴定报告在此,我说的当然才是正确答案。”率先开口的是漂浮在天上的明月清风,那抱着双臂昂起头来的模样也重新充满了不屑一顾的感觉:“隐瞒了这份报告的法师议会不足为信,那位维金斯议长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反驳过一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这东西是从别的渠道发现——比如说是芙蕾帝国的代表团发现并呈递到会场上,你们这会儿说不定就已经赢了。”絮语流觞翘着嘴角笑了笑:“现在经过了你们的手,经过了臭名昭著的魔法帝国的‘举证’,这份报告是否为真,就得再好好商榷一下了呢。”
“那难道你们的那个所谓的结论就不荒唐可笑了吗?”明月清风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吹嘘的那个什么‘感官猎取药剂’……哼!胡编乱造也要有个限度!”
“我们是否胡编乱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提供的这些炼金学上的知识,引出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没有理会明月清风的指责,絮语流觞用伸出的手指将众人的目光引导了梦竹的身上:“这位重要证人所带来的那块现场的碎片,的确是由某种‘容器’摔碎而得到的,不然你们也不会用另外一种药剂的成分来‘掩盖’这一事实,不是吗?”
“掩盖?掩盖什么?”明月清风吊着嗓子回答道:“我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任何事实被掩盖!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看来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摇着头发出了一声轻笑,絮语流觞将示意的眼神重新转回到了费里斯通的身上:“如果意见的分歧出现在了‘药剂成分’这个焦点上,那无论分歧的结果如何,一个‘先决条件’已经得到了双方的承认:现场曾经出现过一瓶药剂,它在不知何人的手上被打碎,碎片被清理并带离了现场,不是么?”
“怎,怎么了?”
所有人为之陷入沉思的安静气氛中,还是明月清风声音犹豫地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呢?呵呵呵呵。”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絮语流觞的低笑声却是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我们换个方向来思考这个问题吧:如果按照你刚才所复述的案发过程,克里斯皇子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晕倒在地,现场因为某种‘器具’的爆炸而被发现的话,那这瓶被克里斯皇子喝下之后的药剂瓶碎片,为什么没有被调查人员发现?”
“这当然是因为你们的失误!”声音为之一窒的明月清风随后梗着脖子大喊道:“你们连鉴定报告都能搞错!找不到关键线索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吧?肯定是现场有共犯——比如那个叫梦竹的家伙,又或者是帝国派遣埋伏而来的内应,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药剂瓶的碎片处理掉了!”
“但这样一来,至少法师议会是知情的,不然你手上的这份隶属于法师议会的报告又是从何而来的呢?”甩开了自己背后的蓝色长发,絮语流觞向着明月清风伸手一指:“你的意思是说,法师议会隐瞒了这份鉴定报告,顺势将现场发现了未知药剂的事实一并隐瞒了下来,连带着将这些样本送来的人一起,是吗?”
“法师议会并未参与现场的搜查,需要他们鉴定与得出结论的样本,都是我们公国的负责人员送过去的。”端坐在会场一角的帕米尔适时补充道:“如果有这样的一份报告出现,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一份未经调查人员之手便出现在法师议会的‘报告’呢,啧啧啧啧。”抱起双臂的絮语流觞阴阳怪气地咋舌道:“或者你还想说,是公国与法师议会同流合污,共同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这可是可以把克里斯皇子打入深渊、足以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证据啊。”
“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想如何处理掉克里斯,关我们魔法帝国什么事?”明月清风神情激愤地朝着前方一挥手:“我只是将我同伴看到的内容全部复述出来而已!他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至于这里面的出入……我们魔法帝国可不负责解释!”
“不,你们需要负责解释。”将轻松写意的面容一收,絮语流觞语气低沉地继续说道:“还有另外一个角度值得考虑:克里斯皇子在案发之后情绪稳定,甚至自始至终并未完全否认过自己的罪行,只是声称自己‘记不清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药剂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说的吧?”
“他只是害怕自己丢脸,所以厚着脸皮硬撑而已。”明月清风同样黑起了脸:“又或者是他喝下的是劣质的药品,所以出现了精神上的错乱甚至是失忆……哈,能想到的理由真是一抓一大堆呢。”
“看来明月清风阁下还是对这瓶‘奇怪的药剂’情有独钟啊。”絮语流觞满不在乎地摇头道:“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克里斯皇子出现这样的状态,跟他是否喝下药剂无关呢?”
“什么?无关?”明月清风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可那明明是你们——”
“我们?”
面对明月清风忽然停下话音的怔然模样,摊开双手的絮语流觞继续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低笑:“看来你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我们声称现场出现过一瓶‘感官猎取药剂’,说到底也只是我们根据自己的储备知识提出来的一种可能性而已,到了你们这里就迅速变成了‘事实’,听起来不觉得有些过于巧合吗?”
“……你们算计我?”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明月清风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羊皮纸卷:“搞了这么大的一个阵仗,最后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不不,我们可没有那么闲。”絮语流觞拖着手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请这么多的见证者前来,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诸国、让整个世界见证克里斯皇子殿下最后的审判,至于你们的出现……唔,虽然事出突然,但也不是对我们的审判没有丝毫帮助呢。”
“看来絮语流觞代表看出了一些端倪。”另一边的断风雷则是同样抱着双臂露出了淡然的笑容:“能否也向我们所有人‘明示’一下?”
“明月清风阁下编造了一套谎言,试图用漏洞百出的故事将克里斯皇子殿下当夜的行动轨迹完全合理化。”絮语流觞一脸淡然地回答道:“药剂一事确实是我们今天才刚刚提出的全新可能性,想要建立在这个可能性之上编造故事可不容易,更不用说要让大家相信这个故事了。”
“我们还未完全否认明月清风阁下所提出的那个可能性。”费里斯通面色如常地提醒道:“明月清风的同伴是否在场?如果他的目击为真,那当然也可以当做判断案件真相的依据。”
“这就牵涉到谎言编造的艺术了。”絮语流觞笑着回答道:“真正的谎言永远是半真半假,掺杂着真相的谎言才更容易让人相信——我们的这位明月清风阁下,一定也是深谙此道才对,所以——”
“他刚才的那番言论里,一定隐藏着什么我们无法得知的真相。”
她说着这样的话,同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引导到了明月清风的身上,后者一脸凝重地后退了少许,想要说话的嘴唇却是半晌都没有啜喏出任何的动静:“……”
“明月清风阁下看来是不想再透露更多信息了。”面对对方的反应,絮语流觞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可以随便猜测一下,比如——魔法器具。”
“没错,这是这位明月清风阁下在作证的时候提到的东西。”蕾娜长公主也笑着应和出声:“按照帕米尔刚才提供的信息,案发当夜的512房间并没有什么医疗器械存在,他的证词中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多出这么个东西呢?”
“人在编造谎言的危急关头,会下意识地将自己所知晓的情报作为‘救命稻草’,只要稍微更改一下说辞就可以了。”絮语流觞声音低沉地回答道:“也就是说——现场或许真的有什么魔法器具存在,而且也在案发之后被某人收走,所以才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魔法器具啊。”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汇,费里斯通将目光转向了斜上方:“这些魔法器具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看来我们的明月清风先生已经不打算在多说一个字了。”
望着那位飘在空中的魔法师不再言语的模样,絮语流觞再度代替对方接过了这个问题:“没关系,我依然可以尝试代为解答。”
“哦?”断风雷一脸满意地闭目点头:“愿闻其详。”
“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一开始便是为了解释克里斯皇子为何在这次案件中表现反常而作出了诸多假设。”絮语流觞向着中央广场的中心伸手示意:“既然‘炼金药剂’行不通,那‘魔法器具’是不是另外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唔,也就是类似洗脑、催眠、精神控制以及记忆操作之类的魔法效果,是吧?”费里斯通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维金斯身上:“可是根据法师议会最初的鉴定结论,我们并未发现任何类似的魔法痕迹,就算是使用魔法道具的痕迹也——”
“这个世界上依然存在着许多我们未曾掌握的知识和技术。”
摇着头打断了费里斯通的话,絮语流觞站在会场的一方吐气沉声:“发掘这些未知的知识和技术,也是我们成为冒险者、历经千难万阻所想要争夺的收获之一,我们对这个大陆上的每一个未探索的角落充满了敬畏,尤其是对魔法领域的所有未知充满敬畏。”
“如果你们魔法帝国能够拿出这样的‘未知’,那我们也会对你们奉上我们应有的敬佩。”说到这里的絮语流觞朝着天上一指:“你们是否使用了某种未知的古代技术,或者是我们闻所未闻的秘技?”
“……”
面色在空中变了几变,明月清风最终还是闭上嘴巴没有说话,而同样漂浮在他身后的其余数名魔法师此时也在周围无数逼近的目光中摆出了自卫的姿势,看起来已经开始逐渐成为会场中的众矢之的:“没关系,你们不承认也无妨,毕竟再怎么高明的‘作弊’方式,也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怎么,终于想动手了?”面对全场压力的明月清风反而发出了一声冷笑:“那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不管是我还是那个什么瓦莱塔医院,你们什么‘装置’都无法找到。”
“不,我可没这么想过。”一脸自信地说完了这句话,絮语流觞转而将目光转到了广场中央:“至于‘动过手脚’的痕迹——我也翻阅过公国与帝国的调查记录,里面确实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你们自从案发之后就一直没有被好好检查过的地方,那就是克里斯本人。”
“只要好好检查一下他的身体,应该就能发现——”
嗖!
急促的破空声加入了絮语流觞还未说完的话音之间,贴着地面的一支冷箭也由广场的角落出现,代表着死亡的寒光随后贴着广场的地面一闪而过,顷刻间便来到了失魂落魄的克里斯面前。
2237 通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充满了怀疑与试探,你对某个故事的真伪、某样事物的存在出现疑惑的时候,你对它的态度就会出现对应的改变。”
行走在地下拳击场已然破坏殆尽的平地中央挥舞着手中的冰剑,正在与眼前对手激战的段青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句话,遍布在他身边的剑气光火此时也带着他那模糊不清的话音一起,在他不断布下的各类魔法防护之外闪动着灿烂的烟花:“这种奇怪的认知改变对我们有效,对敌人也是有效的,我们就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从而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浮光连舞!”
似乎没有任何回答之意,剑速还在加快的浮尘手中的剑气变得更加眼花缭乱了,通体发亮的剑刃随后也在引爆了段青周身三四个球形火团之后,一往无前地劈入的灰袍魔法师的魔法防护之中:“浮影炽光!”
“哎哟哟,居然是火焰附着效果。”剑气与护盾之间产生的碰撞顷刻间融化明灭,然后被段青手中端起的一柄石剑挡在了自己微笑的面门之外:“可惜,过于追求附魔效果会让你丢失速度上的优势,让你的连续压制威力无法完全释放啊。”
“那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行了。”轻盈地跳步离开了战场中心,名为浮尘的剑士摆开架势之下的神情也带上了高强度战斗之下的微微喘息:“敢不敢先跟我分个胜负?比一比谁的剑更快吧!”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魔法师。”
没有立刻回应对方的挑衅,闭上双眼的段青片刻之后才说出了这句话,一道凭空出现的巨大冰剑却是在他话音刚刚飘出的下一刻向着浮尘身后的远方落下,然后在即将砸中一尾渡江头顶的前一刻被江山如画猛然举起的巨大盾影挡了下来:“——唔,一攻一防,原来是这样的战术啊。”
“看来你们对那个‘最后绝招’非常有自信。”
重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不再继续试探远程攻击的段青开始将两柄锋利的石刃重新汇聚在自己的手掌之间,不停调节自己呼吸的浮尘随后也像是放下心来一般重新沉肩以对,脑海中也开始将段青先前说过的那番话缓慢处理起来:“故事的真伪?利用?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同样摆出了进攻的应战姿势,段青手中的两柄石剑此时也开始有刺眼的深蓝色光芒在环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实在是找不到克里斯皇子这桩悬案的问题究竟在哪里,所以我们只能出此下策,用‘谎言’来引出‘谎言’了。”
“希望这一招能起到应有的效果……不,应该已经起到效果才对。”
包裹着冰霜之力的石刃与浮尘的快剑在空中再度碰撞在一起,一连串的碰撞下一刻也被碎裂的声音突然覆盖,原本已经开始提速应对冰霜减速效果的浮尘只觉得双手一空,手中的长剑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堪堪划破了段青的胸口。面色没有因为受伤而出现丝毫改变,放弃了碎剑的段青反手将凝聚在自己背后的一柄长枪刺入了浮尘身前的地面,紧急扭转着身体躲开了致命一击的浮尘下意识反手横架,将段青紧随而至的一柄岩棍重敲勉强挡下:“你——”
“你还有最后的反应时间。”
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喘息之机,源于段青手中的冰箭已然向着飞退的浮尘所在的方向射去,刚刚掠地而落的浮尘最后只好用翻滚的方式躲过了最后的追击,借力而起的动作却是被地面上骤然升起的冰墙卡在了半空:“反应不错,但我可是强调过了:我是魔法师。”
“……可恶。”
望着自己被冻结在冰墙之中的双腿,浮尘将自己最后的剑气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凝聚:“浮影绝尘!”
力量沿着浮尘双手之间的剑气向外迸发,最后却是在所有观众的面前迅速化作无形,放弃了施法动作的段青随后也用一道生出的强风改变了自己的身形,只留下了右肩处再度飚起的一道鲜红的血光:“——无形的剑气啊,厉害。”
“你确实已经有着可以与职业选手一较高下的实力了。”
灰袍的魔法师冲着前方打出了最后的一个响指,用一道崩起的石柱打断了浮尘最后的挣扎,碎裂的冰晶随后也与飞起的身躯交错而过,反射的冰光也将整片场地照亮了一瞬间:“然后是——”
“闪开!”
位于冰光的另一头,举着大盾的江山如画已经向着灰袍魔法师所在的位置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而原本被他保护在身后的一尾渡江也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蓄力,双手之间的那柄长剑也已然化作巨大的气刃,气刃的周围有无数镌刻着未知符号的环形光芒在缠绕:“一剑——”
“——天来!”
刺耳的空气摩擦声回响在所有人的耳边,属于段青的身影也在愈发扭曲的炽热空气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由无数岩土相互组合而成的巨大手掌随后也犹如顶天立地的高山,在那柄巨剑即将飞射而来的前一刻将这片地下区域的一角完全占满:“虽然正面硬接有点蠢,但我毕竟答应过你们。”
“这是最后一击!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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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的最后一击?”
塔尼亚的中央广场内,坐在广场中央的克里斯皇子此时的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如同幽灵般出现的那支冷箭此时也静静地悬浮在他的眉心上,但却没有继续向前前进半分——静立在他的身旁,一直负责守护这位帝国皇子安全的暗语凝兰此时正上下拉伸着自己的双手,被无形的金属丝线绑在其中的那支冷箭此时也在金属的摩擦中散发着炽热的光,然后随着女仆轻轻的拉扯,宛如一只正在蛛网上挣扎的虫子般可怜地抖动着:“真是难看啊,明月清风先生。”
“——你们不要胡乱污蔑!”
面对絮语流觞鼓着掌在一旁说出的这番话,漂浮在空中的明月清风率先扯着嗓子大叫出声:“这不是我们魔法帝国干的!你们——”
刺耳的破空声瞬间淹没了他的话,那是漂浮在空中的其他魔法师们已经动手之下无数形彩各异的魔法飞弹迸发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它们与中央广场上方的无数包围者手中蓄势待发的魔法相互交错,在克里斯皇子的头顶上方迸发出无比耀眼而又美丽的烟花。没有欣赏这些烟花的空余时间,坐在原地的克里斯皇子面色已然变得更加煞白,更多飞向自己的箭矢此时也在眼前暗语凝兰撕扯交织的无数丝线轨迹中,如同落入织网的孑虫般纷纷落下:“请不要担心,皇子殿下。”
“保护皇子!”来自广场四周的纷乱惊呼随后被蕾娜长公主的一声娇喝所取代,然后又被广场外四周的无数暴起的战斗声所覆盖:“魔法帝国的贼子们!你们的獠牙终于露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陷入重重魔法轰炸的明月清风惊怒不已地低声自语道:“难道是埋伏的人提前动手了?我不是叫他们等我的信号吗?”
“计划已经败露,你们没有机会。”来自絮语流觞的宣告声随后也在已经陷入混乱的广场中响起,犹如刺耳的丧钟般在他的耳边回荡:“收手吧,失败者,太难看了。”
“混账东西!”冲着声音的来源破口大骂,明月清风扯下了自己的斗篷,将自己的红色法袍与鲜红色的魔法球露了出来:“你们打算这么玩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动手!”
“哼,看来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了。”冷静地指挥着其他人保护无关人士开始后侧,絮语流觞随后也向着正在被暗语凝兰保护的广场中心一指:“——‘落穴’计划,执行。”
“送殿下离开吧。”
爆炸的声音伴着沉重的震动沿着中央广场的青石板路向外侧传开,那是无数空中的魔法轰炸取代了万箭齐发向着广场中央覆盖而去的同时所发出的声响,已经挡下了无数箭矢的暗语凝兰此时也在这些轰炸的火光中露出了从容的微笑,那笑脸也在顷刻间被身后破土而出的巨型剑脊与周围掀起的无数土石浓烟所淹没——魔法与剑气激烈交织而起的景象里,来不及逃脱的克里斯就这么连同他的座椅一起成为了这场最后盛大烟花的陪葬品,巨大的凹陷随后也在整齐划一的环形魔法爆破与冲天而起的巨型剑气中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将内里的一切尽数吞噬到了隆隆塌陷向下的无尽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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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鼓膜生疼,皮肤刺痛,聚集在地下拳击场的观众们此时都被赛场中央爆发的恐怖声响震得东倒西歪,半晌都没有从沉闷到难以呼吸的冲击剧震里缓和过来。四周地下空间的墙体同样出现各种大小裂纹的景象中,唯有灰袍魔法师的身躯依旧在吹散殆尽的气体空洞中心屹立,保持着双手合什姿势的他宛如一名入定的僧人,那同样在他身前保持着双手合什姿态的土石巨掌也在回荡的剑气里化作万千碎片,在所有人的眼前轰然崩塌毁灭:“这,这是——”
“宝瓶式。”
躲藏在不知何处的解说席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繁花似锦等人此时也吐出了他们宛如窒息之下的声音,将他们看到的一切描述出来:“圣咏十二式的第八式,防御能力最强的一式,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这一式,咳咳……咳咳咳咳!”
代替对方说出了这句话,同样站在赛场中央的江山如画发出了剧烈咳嗽之后的深深叹息,同时也将自己的身体从震落的一片天花板碎片中拔了出来:“而且还是用魔法复现的这一式……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不,我没有做到。”摇了摇自己的头,退出了灵体状态的段青缓缓收势起身:“我只是‘抓’住了那柄剑,然后把它丢出去了而已。”
“丢出去?哈,用刚才的那双大手吗?”
剑和盾都钉在了地上,江山如画此时也像是燃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说话的声音都显得空虚无比:“你要是还有‘意剑’的力气,那还不如省下来干点别的呢。”
“那可不行,不把你们最强的招式正面接下来,怎么能算作是‘全力应战’呢?”同样露出了无尽的疲态,双手深垂的段青也露出了一个勉强无比的笑容:“而且我要严正声明,这不是什么‘意剑’,只是高度凝聚的土系魔法与‘接刃’的技巧结合而已。”
“技巧?光是能够‘抓’住一尾渡江的这一剑,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方被巨大剑气洞穿、此时正在洒下道道光辉的那个大洞,一脸明悟的江山如画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后已经力竭倒下的一尾渡江身上:“要是他还醒着听到了这句话,这会儿说不定又被气晕过去了呢。”
“他和浮尘都没死,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重新加入战斗。”段青的双手开始有微微的魔法光芒在闪耀:“这场比赛,咱们可要打得尽兴才行。”
“原来如此,不打服不算完是吧。”发出了几声无奈的低笑,江山如画也跟着强撑起了自己的架势:“不用等他们两个人醒过来了,我就是这次比赛的最后一名对手,此次挑战赛的最后一个活人。”
“只要你能把我撂倒在地,这场比赛——”
轰!
又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耳边,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声属于人类特有的痛苦惨叫,簌簌落下的滚石随后从那柄巨型长剑刚刚穿出的那道空洞上方出现,与之相伴的还有来自空洞上方隐约传来的激烈喊杀声。终于从眼前的死战氛围中清醒过了少许,警惕起来的江山如画也率先将视线投向了上方刚刚被撕开的空洞内,隐约的黑影闪动随后也伴着破空的声响由天花板空洞的侧边响起,紧随而至的则是黑与白的光影之间交错而过的纷飞血影与细密难辨的金属闪光。
2238 跑路
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逐渐苏醒,克里斯嘴中逸出的痛苦低吟随后也被涌出的鲜血所堵塞,覆盖了自己听觉的朦胧气息随后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率先传入双耳之中的则是一声声破空的尖锐鸣响:“这……这是……”
“您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克里斯皇子殿下。”
其中一道尖锐的鸣响随后闪过他的脸侧,将一道刚刚即将没入自己脑门的箭矢打飞了出去,眼神一清的克里斯急忙想要爬起身来,但周身剧烈的疼痛随后也带着一阵无可抵御的失力感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如果您现在无力行动的话,请留在原地不要随意乱动,否则——”
“这会对我们的护卫工作产生一定影响。”
无数金属丝线在地下空间昏暗的光线间向外延伸,带着飞溅的鲜血将飞往克里斯的数道暗色的轨迹切割成漫天的碎片,它们在不远处的后方交织成网,细密的直线所反射的光芒也将那里刚刚被穿出的一方巨大的空洞展现在克里斯勉强回头的视野当中:“我……这里是……”
“看来您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状况,殿下。”
又是几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血肉的飞舞随后也在克里斯艰难回头的眼前形成了凄美的鲜花,站在这朵血花花蕊处的暗语凝兰随后也收起了自己缠绕在各个方向的金属丝线,双手上的匕首也在转身垂立的过程中滴落着令人遍体生寒的粘稠红色液体:“您刚才从中央广场上掉下来了。”
愈发清晰的话音帮助自己凝结出了身处状况的信息,克里斯皇子的嘴唇和眼皮不停地上下颤抖着,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动作也因为吃痛而变得愈发扭曲,最终还是因为无法支撑而倒在了乱石与空洞共同堆砌而成的悬崖边缘:“广场?对了,我刚才……咳咳,咳咳,我,我这是掉下来了?”
“因为有人想要对您不利,克里斯皇子殿下。”逐渐走近的暗语凝兰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已经沾染了无数血痕的女仆装束也将克里斯吓得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身子:“如果只是单纯的刺杀,凝兰还算有自信妥善保证您的安全,但若是对方使用了大规模杀伤式的攻击方式……先生和语殇小姐,便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为您准备了相应的退路。”
“不过计划还是出现了一些变动。”说到这里的她忽然转身挥手,将带着破空声响的飞刀送到了自己身后视不可及的黑暗深处,从那里再度传出的一声惨叫随后也在克里斯下意识望向那边的动作中戛然落下,点缀到了这位女仆玩家靠近而来的最后脚步声中:“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原本应当特意为您准备的逃脱路线也一并塌陷了……唔,是因为事先埋入地下的爆破药水太多了呢?还是因为之前穿过我们面前的那道剑气破坏了地板结构呢?”
“我,我从广场掉下来了,是吧?”咬着牙提起了最后的力气和精神,克里斯苍白如纸的面容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我记得……刚才那场审判的最后……等一下。”
“所以我现在又回到了塔尼亚的地下,是么?”
重新打量起四周的景象,这位遍体鳞伤的可怜男子咬着牙发出的声音也恢复了基本的流畅:“魔法帝国……他们想要杀死我么?”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就是幕后黑手了。”收起了自己的星月匕首与周身缠绕的无数金属丝线,并拢着双手的暗语凝兰歪着头笑了笑:“这自然在先生和语殇小姐的预料之内,如果审判的最后出现了‘败露的真相’,魔法帝国一定会出手,而无论他们选择如何出手,皇子殿下都会首当其冲,成为这场冲突下的第一牺牲品。”
“所以你们设计了这个通道。”先是抬头望了望高高的空洞上方隐约闪过的战斗光火,克里斯皇子艰难地环顾着这里的左右:“为了让我幸免于难,然后从这个地方逃走?”
“幸运的话,这一记可以化作‘瞒天过海’,魔法帝国说不定会以为您在刚才的轰炸中丧生,以后也不再追杀您了呢。”暗语凝兰笑着点头道:“但由于未知的原因,塌陷的洞口扩大了好几圈,地下空间也多塌陷了好几层,原本安排好的逃生通道自然已经无法使用了,再加上这些发现了异样以后从上面跳下来的追杀者——嗯。”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只能请皇子殿下自求多福吧。”
沾染着鲜血的清秀笑脸在光影间绽放,暗语凝兰微笑着将一瓶生命药剂递到了神色依然呆滞的克里斯皇子面前,异动的声响与由远而近、此起彼伏的呼喝随后也带着依稀的脚步声从层层塌落的空洞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是有更多的追杀者开始向着他们所在的区域靠近了:“凝兰会留在这里挡住更多的敌人,顺便为克里斯皇子殿下做诱饵,殿下您最好趁机离开,找一个其他的安全路线逃出这座城市。”
“凝,凝兰小姐不负责保护我了吗?”攥紧了手中的药水瓶,克里斯皇子忍不住朝着暗语凝兰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凝兰被分配到的职责是‘保护’与‘看管’。”出声打断了克里斯的话,逐步消失在地下断层通道内的女仆玩家回答中失去了原本的轻盈笑意:“以现有的状况来判断,继续实施‘看管’的职责会直接影响到殿下的人身安全,与‘保护’的职责相矛盾,所以只好放弃其中一项任务,任由殿下您只身‘逃走’了。”
“请殿下自行逃命吧,不要辜负凝兰的期望,也不要让凝兰难做。”
淡然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那尾音中也终于渗透出几分肃杀的感觉,充满血腥和杀戮的气息也在下一刻涌出了这位女仆玩家刚刚消失的方向深处,连带着四周涌动的黑暗和喊杀声开始向着那个方向逐渐集聚过去。怔然地望着那个方向良久,克里斯的心情终究还是随着追杀声的远离与逐渐降临的沉寂而变得宁静下来,再度咬了咬牙的他随后猛然灌下了自己手中的药水,然后忍受着自己全身的剧痛从地上挣扎而起:“……我应该往哪里走?”
“虽然在地下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但我从来没外出走动过啊。”借着上方投下的光线努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克里斯最终探头向着自己未曾完全坠落的空洞下方望去:“塔尼亚的地下水道区域如此繁复曲折,只靠我一个人的话——咦?”
“下方……传来了声音?”
探望的视线发现了令人在意的状况,克里斯停止了自己的自言自语,沿着空洞斜落的底端此时也有隐约的喧嚣声与骚动声出现,与之相伴的还有不同于上方白色光线的暗黄色灯光隐约闪烁着:“那是……哪里?好像也有很多人……我应该避开他们吗?还是应该去找他们求救?”
“有可以往下走的路线吗?”
药剂的恢复作用正在渐渐生效,克里斯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身躯向着下方光芒所在的方向靠近:“前方道路被阻,后方还有无数杀手……冷静,克里斯,你要冷静,你是帝国的皇子,身经百战的战士,无论是身处何种险境,你都必须保持帝国皇室的风度,谨记芙蕾氏先祖的教诲——嗯?”
乱石滚落的声音又一次从上方传来,将克里斯还在犹豫的紧张神经骤然绷紧,他抬起头,只见另外一道披着斗篷的娇小黑影正在沿着撕裂的空洞边缘,向着他所在的位置滑落而来:“——站住!”
“你,你不要过来啊!”
衣衫褴褛、满身疮痍的皇子殿下朝着对方大喊一声,同时朝着四下观望,似乎想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寻得一件趁手的兵器:“不然我可就要……我可就要……可恶!”
“你别跑!”动作敏捷地落在了地面上,娇小的黑影随后向着克里斯所在的位置扑来:“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大好的洗白机会,怎么可能让你跑掉!”
“我,我是不会被你们抓住的!”什么兵器都没有找到,无功而返的克里斯皇子随后一脸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我——”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沿着空洞的斜面纵身而下,克里斯的身躯在加速的坠落与磕碰中打了几个转,宛如破布袋落地一般的坠落声随后也与周围同样被撞落的瓦砾碎片一起,在空中拖出了清脆而又凄惨的长长声响:“咳咳,咳咳咳……X的,可恶……”
刚刚恢复的体力在这一次滚落中再度流失了大半,侥幸没有摔死的克里斯半晌之后才吐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唾骂,他强忍着剧痛又一次挣扎着爬起,映入眼帘的却是同样被破坏殆尽、此时已经被倒塌的墙体与巨大的裂痕所占据的宽广地下空间:“这,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没有过多的时间观察这片区域究竟是什么地方,还待继续爬起的克里斯立刻被无数双正在看着自己的眼睛所吓止,一前一后两名正在对峙的冒险者此时也位于这些正在围观环聚、此时也纷纷望向自己的人中央,看上去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一对一的战斗:“你,你们是——?”
“站住!”
背后传来的一声娇喝又一次吓得他一个激灵,那是第二道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滚落声所代表的追击正在临近的信号,被这道声音一激的克里斯随后也不顾眼前还未搞清楚的状况,闷起头来一股脑地开始向前奔跑:“闪开!都给我闪开!有人在追杀我!”
“闪开啊啊啊啊啊!”
属于地下拳击场已然步入末尾的赛场上,令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的怪异一幕正在所有玩家观众的眼前上演,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的两道人影随后也就这么旁若无人、哇哇大叫地从赛场的中央穿过,将即将爆发的最后精彩决斗就这么生生地打断了。目送着跑在前方的那道如同乞丐般悲惨的褴褛青年与跑在后方的那名熟悉的娇小身影在赛场的另一角缓缓消失无踪,正在对峙的其中一名灰袍的魔法师随后也放下了自己酝酿魔法已久的双手,他有些无奈地冲着对面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盾战士耸了耸肩膀,然后向着这片地下空间的上方扬起了询问:“刚才那两个,是误入这里的路人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于是这片空间的上方传来了繁花似锦没好气的回答:“你们之前搞出那么大的阵仗,那冲天一剑怕是都射穿到地面上了!掉下几个无辜的路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意外吧!”
“咱们之前的口头承诺里,好像没有这一部分吧。”按着盾牌抓紧时间休息的江山如画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在不是两个不速之客冲进来破坏我们的比赛,不然赛后我又百口莫辩了。”
“有这么多的见证者在,还有赛事的转播,这一次应该没有人会指责和怪罪你的。”来自繁花似锦的打趣声也随之响起:“当然,出于好意和保险起见,我还是先代替观众们问出这个问题:这两个外来者,你应该不认识吧?”
“呃,怎么可能呢?”
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跑到赛场角落黑暗里的那两道人影,江山如画立刻摇了摇自己的头:“我不认识他们,也绝对没有再请什么外援来干预我们的比赛,那两个人跑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脸。”
“其中一个好像是玩家。”一名场边的玩家立刻出声提醒道:“我好像看到有ID名字在头上了。”
“一名玩家在追杀一名NPC,是吧。”另外一名围观者也跟着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是什么奇怪的乱入?还是什么中场休息的表演环节?”
“算了,就算是乱入,我们别理他就行了,反正也没影响到比赛——”
“不,情况好像没那么简单。”
收起了自己一直扶在耳边的手,站在对面的段青叹息着说出了这句话,他向着两个人刚刚落下的那片天花板的空洞上方盯了一阵,然后皱着眉头向着他们刚刚消失的方向缓慢靠近着:“给你安排了逃跑路线,可没给你安排这样的逃跑路线啊……嗯?”
他走到了那片黑暗角落的尽头,然后指着那里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观众们问道。
“人呢?”
2239 偷渡
地下拳击场的大厅在暗语凝兰先前的安排与改造下成为了空旷的比赛场地,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其中一些搬不走的设施与器具也被临时堆放在了这些大厅的角落,与地下水道特有的昏暗脏污景象相互融合在了一起。段青检查的这个角落正是其中之一,但原本堆积在这里的那些杂乱的铁架与桌柜此时也已经在先前的激烈战斗余波中摧毁成散落的残片,同样因为战斗的余波而裂开的巨大裂口中的一道此时也沿着那些废墟般残片的延伸而出现在后方的墙壁上,透过那道巨大裂隙吹过的风也在段青眼前散发出阵阵的阴寒声音:“……靠。”
“是不是跑了?”没有攻击也没有靠近,站在不远处的江山如画歪着自己手中的盾牌问道,似乎是注意到了与段青相同的景象:“这裂缝看上去不小……你们这里的工程质量不怎么合格啊。”
“什么话,这是我们的工程吗?这是塔尼亚的工程好不好?”叉着腰上下打量着裂缝的内外,段青闻声没好气地回答道:“现在破坏成了这个样子,公国事后说不定还要跑过来找我们赔偿呢!”
“那是你的问题,我就爱莫能助了。”耸了耸自己不以为意的肩头,江山如画随后也指了指周围的观众:“还打不打?人家还在等着我们呢。”
“比赛肯定还是要继续比赛的,但是刚才那个跑掉的人也得处理。”
依旧紧盯着自己所在的前方漆黑的墙缝另一头,灰袍的魔法师沉思了片刻:“上面现在应该正在打得如火如荼,没有多余的人手来解决这边的事情了,要是‘那个人’最后因为这种奇妙的机缘巧合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的心中大概也过意不去。”
“什么跟什么,什么皇子?”江山如画无奈地向着墙壁裂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刚才跑过去的那两个不是什么路人吗?”
“嘿,你当路人来看也没问题。”段青摸着鼻子发出了一声低笑:“要是前来追杀的人也能把他们当做是路人来放掉就好了……抱歉。”
他转过身,向着江山如画以及他身后方向的其他玩家观众们欠身行礼:“有一个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处理,这一次的比赛就暂且搁置,如何?”
“那怎么能行?”
未等江山如画本人作出什么表示,人群中的其中一部分观众就开始表达出不满的声音:“我们好不容易才挤到这个地方来!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是就是!来都来了,不打完怎么能行?”
“你还要放水到几时啊断天之刃?赶紧解决他啊!”
“假赛!又打假赛是不是?先是故意搞个三打一的噱头,现在又整出这么一套花活想要放我们观众们的鸽子,你们是想继续水出更多的比赛时长吗?”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面对无数接踵而至的滔天指责,灰袍的魔法师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各种豆大的汗珠,他冲着那些不知是谁带起的声浪高喊一声,同时举起了自己投降的双手:“那就比赛继续!比赛继续行不行?我们换个比赛方式吧。”
“咱们一起去追刚才跑掉的那两个人,谁先抓住了人,谁就算胜了。”段青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江山如画:“这个条件你应该可以接受吧?毕竟现在继续单挑一对一,你应该没有什么胜算,追人和抓人的话,你的机会说不定更大一点。”
“哼,我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回头看了一眼还待继续抗议的观众,江山如画冷哼了一声回答道:“你还要给我的机会,那也别怪我钻这个空子……就抓刚才那两个人就行是吧?要是一人抓到一个怎么办?”
“确实,那样的话就平局了。”段青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那就只抓一个吧,抓那个……咳咳,抓那个NPC就行,他是主要目标,剩下的那个玩家不用理会。”
“那个浑身是伤,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的家伙是吧?行。”活动着自己的手脚,江山如画缓缓走上前来:“我要如何知道胜负分晓?”
“繁花似锦!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于是段青朝着头顶上方大喊出声:“你应该会跟踪我们的进度吧?要是谁完成了胜利条件,你就向大家通报一声!”
“所以说我的江湖地位什么时候这么低下了?解说个比赛还要干脏活累活是吧?”破烂的天花板上方随后也传来了繁花似锦的抱怨:“虽然根据刚刚得到的场外消息,我觉得大家可能对你刚才提议的这个比赛形式更感兴趣一些——咳咳,这就是咱们‘鸡喙杯’比赛的巨大优势!比赛内容随时更新,随时将更精彩、更激烈、更火爆的表演端送给大家!”
“好了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吧。”无视了没心没肺的解说员毫无责任的大声聒噪,段青将自己的视线由四周愈发吵嚷的观众群中收回:“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如果真的由你先抓到那个家伙的话,记得保护好他的安全。”
留下了最后的这句话,灰袍的魔法师率先沿着墙体缝隙的边缘穿过,浑厚而又沉重的脚步声随后也紧随在他的身后,带着江山如画的一声呼应同时消失在裂隙后方的地下通道之中。不知是因为受到了先前激烈战斗的波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巨大的变故,位于这片墙缝后方的地下通路此时也尽是一副满地狼藉的模样,倒塌的墙面与满地的乱石也将先前逃走的那两人留下的脚印覆盖掉了大半,只是将更多未知的地下空间留在了段青两人的面前:“……是这个方向吗?”
“你不是魔法师吗?用你那无敌的魔法想想办法啊。”盾战士敲了敲自己的盾牌:“元素感应?真实之眼?或者是你那身为炼金师灵敏无比的鼻子?”
“你到底把炼金师当做什么了?”没好气地回答出声,段青随后沿着碎石与残壁的方向向前走了几步:“应该是这个方向吧,如果是我在极度紧张的状况下逃跑的话,慌不择路一定会充斥在我的整个逃亡过程当中,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思考应该往哪个方向、选哪条道路逃走的。”
“所以肯定是一头继续扎向前方,是吧?”江山如画率先越过了段青的肩头,向着通道深处已经裂开的那个地面洞口跳了下去:“我先来打头阵了。”
沉重的落地声随后从那道裂开的洞口下方传来,盾战士没入黑暗之后便久久地没有了声音,走近上前的段青随后也探头向下望去,只见属于江山如画的背影此时正在下方两排昏黄的魔法灯光共同照亮的一道又高又宽的长长通道中间静静地站着:“怎么了?”
“这是什么地方?”
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江山如画略显迟疑地问道,两条并行的轨道此时也在他的双脚两边反射着同样的暗黄色光辉,笔直地沿着通道延伸向看不到的尽头:“这里是——”
“是塔尼亚的列车轨道。”位于洞口上方的段青探着头回答道:“说起来,之前好像确实有人说过地下拳击场的位置距离列车轨道很近来着,没想到居然就在这里。”
“你们办的比赛差一点就把人家的铁轨线路破坏了,这可是要负大责的。”于是蹲下身来的江山如画检查着轨道的表面:“唔,还很新,看起来是一直在使用着。”
“既然还在使用,那就意味着这条地下隧道的两边是畅通的。”终于也跟着跳下来的段青一脸无奈地叹息道:“一边通往塔尼亚的车站,另一边则通往城外。”
“他们真的有机会就这么逃走啊。”
想象中的激烈比赛并未就此发生,两个约定好的参赛选手就这么一对一地站在这条地下铁道的中间相互对视,饱含讽刺的寒风呜咽也如同正在催促这两个人一般,从他们静立不动的通道深处隐约传来:“……往哪边?”
“这还用问,当然是往城外的一边了。”
“那你怎么不跑?”
“我……咳咳,我这不是在让着你嘛,毕竟我是魔法师,随便套个风系加速魔法就跑得比你快……”
“少来这套,你肯定是看出来了什么。”
冷哼着指向了段青的脑袋,往前走了两步的江山如画随后回过了头:“按常理来说,逃犯肯定是会往可以逃出城外的方向移动,但你刚才也特意提醒过我了,‘慌不择路’的逃犯不一定有这么选的冷静头脑。”
“所以他只是从上面跳下来,然后赶在后面的那个女娃追上来之前,随便找了个方向跑。”分析到这里的江山如画翻开了自己的冒险者手册,开始比对自己所处的位置与塔尼亚城之间的方向关系:“先前我们跳下来的方向是这边,那个NPC一定是顺势继续往前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很正确的思路。”段青赞许般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往这边追下去吗?这边看上去是朝向塔尼亚的方向呢。”
“若那个NPC真是逃犯,他肯定也不会就这么跑回城内自投罗网。”端详着手中冒险者地图的江山如画用力地摇了摇头:“所以他——”
“一定会‘那样做’。”
隐约的呼啸声在江山如画话音落下的同时从通道的深处传来,迎着破空的风声一同接近的还有列车与铁轨相互接触的时候发出的铿锵声音,代表着自由世界列车车厢的巨大方形阴影随后也在急速的行驶中轰然经过了段青与江山如画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带着一阵魔法制造出的汽笛音向着隧道另一头的相反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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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时间向前推移一小段距离,一辆刚刚从塔尼亚站出发、前往自由之城的远途魔导列车的车厢上,三两名披着制服、手持棍棒的守卫正沿着车厢内的通道一节又一节地向前奔跑,看上去是在追着什么人的样子:“你给我站住!”
“我不是偷渡客!”
位于这几名制服守卫前方的车厢尽头,一名衣衫褴褛的青年正不顾狼狈、声嘶力竭地奔跑在乘客惊惶相顾的车厢走廊之间,一边叫喊一边翻越着面前一道又一道阻碍和关卡:“我只是受了一点伤!你们凭什么要抓我!”
“休得狡辩!我的同伴看到你偷偷从车厢边的窗户里爬进来的!”一名跑在最前方的守卫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大喊道:“偷偷爬上来的算什么正常的乘客!你的车票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我的票丢失了!我被人打了一顿!他们把我的票抢走了!”前方奔逃的褴褛青年已然推开了新的一节车厢的大门:“你们不去抓抢劫犯,却一个劲地跑过来抓我?你们看看我这副可怜的样子!”
“你口中的‘抢劫犯’,我们也有一些线索。”一名跑在后方追击的高大守卫声音低沉地警告道:“我们察觉到了,中途登上列车的偷渡客不只有你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的身手不错,跑得也很快。”
“他是不是你的同伙?”
杂乱的奔跑声戛然而止,因为出现在车厢另一个方向的守卫已经堵截在了可怜青年逃跑的路线上,质问声与喝斥声也在稀疏的乘客各自目瞪口呆的视线里向着中间靠近,很快就将那名扮相异常、气息虚弱的青年按到在地:“你们是什么人?偷偷跑到车上来做什么?”
“我,我是……我和那个追我的人不是一伙的!她,她在追杀我!”
“追杀你?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几个按住他的守卫同时发出了一阵嗤笑:“就你这个样子?谁还会追杀你啊?你是什么有钱的富翁,还是哪个国家的贵族?”
“我,我——”
咚。
剧烈的撞击声又一次出现在车厢的外侧,将几个人还待继续取笑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围聚在一起的守卫们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打着各自悄然的手势,向着声音的来源处分散开来:“命运之神在上。”
“今天的‘客人’是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