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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跑马

    最近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说的都是北燕与我大周的一场赌局。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上到皇亲宗室,下到贩夫走卒,如果不议论几声,似乎就不像京城人。

    红尘他们家,罗娘几个姑娘也关注这个。

    “北燕已经和我大周商量妥当,安置宝物的地方不能随意,要是我国择定地方,对北燕不公平,北燕又不了解大周,也选不出合适的位置,而且,我大周皇城,也不可能允许他们随意挑拣,光是这件事儿就磨蹭了十多日,最后北燕终于妥协,由着朝廷选择,选定了大云寺的万佛塔。”

    “不过,那边也提出来,为了给这场赌局增加些精彩度,不会太无聊,他们双方都可以进入万佛塔布置各种机关消息,时间就以五日为限,五天内可以尽情布置,北燕从东门开始,大周从西门开始,赌局开始之时,双方士兵进入万佛塔的位置互换。”

    “既然刊登出来,想必万岁爷是答应了,说是由士兵们的勇武定输赢,结果到最后还是奇人异士一较长短,哎!”

    罗娘拿了份朝廷的邸报,讲给小严她们听。

    红尘一边玩手里新得的石头摆件,特别迅速地拨动,一边笑道:“那到时候可要去看看热闹。”

    除了杨师,还有三嗔寥寥几个有修为的高人外,她还没见过正经的灵师。

    可事实上,四国内。杨师属于半过气的,毕竟年纪太大了,三嗔属于失败者,正经正当鼎盛的灵师,她还真一次都没见到,挺有兴趣。

    对这种杂事,林旭却是毫不在意。

    像什么佩剑,玉玺,丢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大周出差错。再说。真用这种法子换回来,难道皇帝就有面子了?

    如果不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败北燕,把东西夺回。那就毫无意义。

    真要大胜北燕。冲入燕都。那些零碎又算什么,甚至都用不着夺回,就能让让对方乖乖把东西送回来。到时候乐意要就要,不乐意改一改赐给臣子,才是很痛快的做法。

    北燕近来也小气得很,皇帝也是个二货,想到一出是一出。

    他跪坐在柔软的毯子上,在纸面上描画了一只很稚嫩的燕子,黑色的翎羽,乌溜溜的眼睛。

    金青坐在另一头替他削竹片。

    红尘打发罗娘她们去外面读邸报,扭头托着下巴看自家师兄灵巧的动作,笑道:“没想到你还会糊纸鸢,光看这些准备,到像糊的很好似的。”

    林旭一笑:“以前平子千里迢迢来看我,就喜欢给我做纸鸢,他做得特别好,总能飞得很高。”

    小莫啊!

    红尘抿了抿嘴唇,忽然有一点儿愁:“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莫怎么就不肯给我托梦?”

    她那两年,苦学入梦术,就连玉珏空间某位大能提到的,不能轻易使用,用得不好,很可能损害精神的禁术她都学了,也用了,还是没办法让小莫托梦。

    红尘没有亲人,虽然两生两世,除了小莫,到也无一身处黄泉,却值得她眷恋的人,所以没有比较,到不知道这入梦术究竟有用没有,偏偏还教不会旁人,到让她失望。

    林旭失笑:“你还想着梦见他呢?那小子以前可不是你见的模样,他最讨女人欢心,家里婶婶们都喜爱他,老太君更把他当心头肉,那小混球经常自己惹祸,然后让我爹背黑锅,连他那位在外头铁骨铮铮的义父,林老王爷见了他也要头痛,我看啊,没准儿这小子在九泉之下玩野了,搅合的阎罗王看见他就抱头鼠窜,哪里还有工夫惦记咱们?”

    红尘失笑:“你这人……真该让外面那些把鬼谷高徒当神仙的官员们瞧瞧,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笑骂他一句,红尘又蹙眉,她总觉得,自己老梦不到小莫,这事儿不大对。

    虽然说入梦术没试验过,或许是失败了,可是她两年来,也不是试过一次两次的,玉珏空间里就没有不靠谱的东西,总不能次次失败,后来到七月鬼门开,她是连着招魂术一块儿用,愣是招不来小莫。

    难道这就去投胎了?

    红尘哭笑不得,总觉得不大可能,她前阵子还听玉珏空间一喜欢探究阴曹地府的大能说笑,说红尘他们位面,年年死去的人成山成海,别说一场大战,就是随随便便一个小灾难,鬼魂们随便扔的垃圾,都能把忘川河给填满。

    偏偏新出生的孩子却少得多,经常一个投胎位置,几十个鬼,甚至几百个鬼去抢,除非那些能投生成人的,愿意投个苍蝇,蚊子什么的,否则排队排三五十年能排到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小莫总不至于赶这么急,一早就投了胎!”

    最近快到小莫的生辰,林旭一想他,红尘也就忽然想起来,歪了歪身子,倒在身边的坐垫上,随手开了玉珏空间,开始查看里面的一些知识贴,顺便把自己遇见的问题写上去。

    玉珏空间里永远有无聊的大能回各种帖子。

    红尘问的问题底下,一瞬间也出来五花八门的答案。

    她扫了一圈,到有一个大能貌似挺专业,他看样子对入梦术还是很清楚,大体是说,他们在玉珏空间里教给别人的入梦术,不是寻常术士哄人的手段,那是经过多年改良的术法,等级也不算高,只要是精神力够格,哪怕不懂原理,只是按葫芦画瓢,也能成功。

    用它沟通阴阳,请死人入梦,反而比邀请活人容易些,哪怕是生手,十次里也大约能有一次能成,像红尘这般,两年内经常试。居然没用,那肯定不是入梦术不对的缘故。

    红尘扫了一眼,他说的原因到也有几条。

    若是确定要招入梦的人的确是已经去世,那入梦术不成功,第一可能,此人已经投胎转世。

    第二个可能,这人的灵魂被什么人拘禁了去。

    第三个可能,穿越了。

    红尘眨了眨眼,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些大能口中的穿越。就是指灵魂误入位面的缝隙。穿越到了别的位面去。

    “难道真有这等事?一个死后,甚至不用死,就有可能到达别的世界?”

    她不大明白,不过。这个世上既然有神有鬼。她还拥有这么一个玉珏空间。如此神奇的事儿都发生了,那所谓的穿越,大约也不是无稽之谈。

    红尘略有些紧张。忙又问,如果寻魂术显示,自己要找的灵魂不在世间,那么是不是说明,这个灵魂就不是被人拘禁,而是……穿越了?

    刚问完,那个似乎对地府什么的很熟悉的大能,‘我欲上九天’就马上回话。

    “既然你是玉珏空间的宿主,那精神力一定很强,哪怕你要找的灵魂被人拘禁了,只要他还在你的世界,寻魂失败的可能就很小,估计也就是万分之一,不过,穿越这种事,好像可能性也不大。”

    “怎么不大,红尘丫头别听上面的,你尽可以想办法继续去寻一寻你要找的人,要是找不到,他不是投胎了,就肯定是穿越了,总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没错,你还是个新人,或许不知道内幕,等你的玉珏空间等级上升你就会明白,在大部分普通人眼里,穿越是虚幻的神话,可对我们中某些人来说,穿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让人烦躁的工作,偶尔不幸或者大幸,穿越位面的灵魂,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听了满耳朵乱七八糟的答案,红尘的脑子更乱,不由苦笑——像她这样的人,因为和灵啊,鬼啊之类世界的异物打交道的时候多,对死亡少了几分敬畏,却也比旁人多了烦心事,就说现在,别人的亲人死去,只是悲伤痛苦,因为再无一点儿办法,时间反而能抹平痛苦的印记。

    可她呢,她要想的却比寻常人多得多,比如现在,她竟然还要操心已经死去的小莫,已经到了另外的世界,不该再和她有任何牵扯的小莫……究竟是应了万分之一的可能,被人拘禁,还是正如那些大能所言,不小心穿越而去?

    一整个下午,林旭在那儿做纸鸢,红尘就歪着倒着趴着,琢磨那无比玄妙,一时半会儿又难有结果的问题。

    晚上林师兄做完了手头的活儿,就给红尘找了一套骑装,带着她去正在改建中的郡主府。

    那一片大大的练武场都清理出来了,以前的兵器架子重新刷了一层漆,看起来黝黑,沉重厚实,上面的兵器到不算多,不过都是林旭的珍藏品,每一样都有来历。

    前阵子林旭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这地方了。

    红尘如今也很喜欢骑马,她上辈子到不怎么爱这种活动,骑术仅仅一般,最多就是不至于落马丢人的地步,可也不敢快跑,但今生却大不同了,骑在马上,身轻如燕,她就如和这宝马心灵相通,真正体会到策马飞驰的乐趣,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男人爱马成痴,把马当成命根子似的宝贝,若不每天骑着跑跑,就浑身发痒难受。

    牵了一匹枣红色,看起来不太高,腿脚却十分有力的马,小绕了两圈,然后——

    整个跑马场上的人就瞬间散尽。

    唯独一匹脑袋上系着一条雪白色丝带的马撒欢似的蹭蹭冲过去,冲着红尘的马嘶声长鸣,还打了两个喷嚏。

    红尘骑着的马一歪脑袋,给了它一个白眼,那马就扑过去又舔又咬,又一边跑,一边拿脖子蹭红尘的小腿,嘴里还呼噜呼噜地哼哼,那表情,竟然让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楚,特别爱娇的模样。

    “哈哈哈!”红尘一下子就笑了,慢慢缓了缓速度,顺了下它的毛。

    那匹马登时高兴地长鸣一声,跟得更紧,前前后后围着红尘撒欢!

    整个跑马场的人都笑了。

    “公的吧,一定是公的!”

    林旭:“……”

    他的坐骑乃是很俗气的大宛良驹。也就是汗血宝马,自从得了这家伙,它难伺候到每天都让自己头疼,马厩里只能有它一个,但凡有别的马匹在,绝对让它又踢又打,弄得遍体鳞伤,有时候主人想骑一骑,只要不是十万火急要命的急事儿,也得等它高兴。

    林旭虽然喜欢它。平日里到放它自己玩的时候多。真要打猎,还是习惯骑别的马,现在可好,这家伙主动去献殷勤。看那意思。还很嫉妒自己做不了红尘的坐骑。

    正玩闹。外面忽然有一鬼谷弟子进门,笑道:“公子,小姐。外面来了一少年,非要买咱们门前的貔貅,说咱们门口的貔貅和麒麟,本是瑞兽,却因为多年阴气侵染,变成凶兽,能吞吐煞气,寻常人遇上非死即伤,卖给他,到是救了咱们上下几十口子的小命。”

    天机这位弟子,忍俊不禁,“他还说,他不光给钱,要是我们家的人出了事儿,就去找他,他让他师父给我们化解化解,只要八成的银子。”

    林旭失笑:“好大的口气!”

    敢在鬼谷门人面前说这种话, 四国加起来也没多少个,当然,人家大约是不知道神秘莫测的鬼谷门人,居然跑到京城当了工匠,给别人整修家宅呢。

    红尘抿了抿唇,道:“告诉他,咱们不劳驾,打发走便是,无需多言。”

    听那少年的意思,似乎也懂一些玄术,不过,应该是听别人说的说的,他自己可不像入门的样子。

    这次林旭领了二十多天机弟子来,打发一少年,根本没费多大的事儿。

    红尘转头就抛在脑后。

    “林大公子,咱们跑一圈儿如何?赢的人点菜。”

    林旭失笑:“好。”

    话音未落,有一道影子蹭一下蹿出去。

    一看那身深蓝色的衣服,众人没看到脸,也只是律风荷,林旭哭笑不得:“小荷你有那张脸,还有谁能拒绝得了你,至于这般拼?”

    那位没骑马,轻功短途可比马快!

    最后还是小荷赢了。

    事实上,红尘觉得大部分人看见律风荷那张脸,应该都把力气花在欣赏上,也就没心思赛马。

    跑了一下午,晚上大家就没走,虽然府邸尚未整修完,不过收拾出几间能住的房间到不难。

    律风荷很矜持地只要了一道红果炒蛋。

    红果是红尘新种出来的蔬菜,一种红色的果实,好像野外有人见过,只是多以为有毒,并不肯吃,偶尔也有人当观赏植物弄回家来欣赏。

    家里种的这类,不是野外移植,都是从玉珏空间购买的种子,一是果实还大,二来吃着放心。

    好像上面标注的名字叫什么番茄,也有人叫西红柿。

    这名字古怪的很,家里人就随口叫它红果,红尘也没让改,西红柿炒蛋再简单不过,除了它,又弄了几个热炒,几个蔬菜冷盘,大菜嘛,切上一碟子猪头肉,再蒸一锅饭,煮一锅汤,热热乎乎吃了,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便沐浴休息。

    白日累了一天,连林旭在内,都是一沾枕头就陷入梦乡。

    没成想第二日,天还没大亮,外头就出了怪事儿,大门口的貔貅和麒麟全都不见踪影。

    这两个大石头,那加起来没有一千斤,那也有几百斤,究竟怎么悄无声息就给没了,府里可住着他们公子爷,这帮天机弟子在安全方面极为上心,轮班站岗放哨来着。

    昨夜站岗的一个小伙子脸色阴沉:“黎明时是听见外面有车队歇脚,在咱们西角门处,虽然晚上宵禁,不过他们都拿着批条,说是急着出城走夜路,半路上装箱子的绳子坏了,正好换绳子,还在咱们家讨了杯水喝。”

    也正因为这个车队,家里那些站岗放哨的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边来……门口的东西丢失,竟没人察觉!

    林旭一愣,眨了眨眼:“声东击西?”

    他是第一时间就怀疑昨日过来买东西的少年,可惜没有人赃俱获,怀疑也没用。

    红尘到是有些奇怪,皱了皱眉:“咱们门口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用的,既然对方来取,怕是看出它们的用处了,万一用不好,因果可要落到我们头上。”

    林旭一想也是,挥挥手,让手底下的人去打听消息。

    还不等红尘把早饭做好,打探的人便回来,这本不是什么隐秘,欲要购买貔貅的乃是钦天监一位灵师。叫郭品。师承钦天监赵封赵大师和半步宗师,太师云天生。

    只是他并非鬼谷门人,云天生和他有段儿缘分,禀明了师尊之后。就收他做自己的记名弟子。和鬼谷没关系。只带在身边教导了半年。

    即便如此,云天生其实很看重这个性情坚韧不拔,还有几分倔强的弟子。

    郭品也敬重云天生。即便这个师父只比他大五岁而已,却还是甚为恭敬。

    比起钦天监的赵大师,他明显和云天生更为亲近。

    “郭大师正在忙和北燕的赌局,没工夫亲自处理这个,就让自己新收的小弟子处置,那个小弟子,便是今日到咱们这儿来买东西的少年郎。”

    “他是个孤儿,没有姓,就叫三郎,在没入郭大师门下时,在京城的九命牙行做事。”

    “这个九命牙行,不光是个牙行,还做各种中介生意,一般客人不接待,只接待熟客,其实也没挂牙行的招牌,而是挂的当铺的当字,平常也间或做些典当买卖。”

    负责查探消息的弟子,简单把调查结果说完。

    林旭顿时哭笑不得,显见是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巧合。

    他来京城虽然有一些天机弟子知道,却还是瞒着别人,两个师兄也没得消息。二师兄还好,他那位大师兄却是最听恩师话的,一旦知道小师弟跑到京城来搅风搅雨,一准儿亲自出马,押解他回去向师父复命。

    鬼谷先生一早就交代过,他们这位三师弟不能出仕,也不许入京城。

    林旭一皱眉,他心里不乐意见那个郭品。

    事实上,两个人也有几面之交,只是林旭还好,对这个便宜师侄算是可有可无,不会很在意,也没多少恶感,反正记着点儿想火情,但郭品却似乎对林旭有些偏见,不过他毕竟矮了一辈,到不敢在明面表现出来,最多也就是见面就在大体礼仪不错的情况下,言语上刻薄些。

    若是不特别留意,怕都体会不出来,林旭就属于那种从来体会不出的,弄得云天生经常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训这半个弟子才最合适。

    此事前因后果一说清楚,红尘登时坐直了身:“难道这位郭大师,想把貔貅和麒麟用在与北燕的赌局上面?”

    林旭失笑:“无论他用意为何,东西大约不是他偷的。”

    到不是说郭品看不出那两个东西其实特别有用,真是宝贝,值得一偷,纯粹是林旭对自家大师兄调教出来的弟子很放心。

    换了二师兄的弟子来,他可能还会再斟酌一二。

    “算了,既然是熟人想要,那东西也没太要紧,便送给人家也无妨。”

    红尘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反身又钻回房间,天气这般热,为了两块儿石头出门可不划算。

    就算它们如今成了法器,也没大用,留着它们,不过因为想留点儿纪念,却不是当真对它们就多么喜欢。

    林旭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吩咐天机那边另外择两块儿石像摆过去罢了。

    两位师兄往日见他到京城玩一玩,到还会通融一二,毕竟林旭四处游历,就是游历到京城来,总不至于非得要自家小师弟离京城十万八千里才成?可他要是在这里落脚,一住下来就不要走,他们怕是要找他说道说道。

    他们二人心宽体胖,就当此事没发生活,依旧自自在在,没成想,不过两日,林旭那个便宜师侄郭品,居然亲自登门拜访,身边还带着杨师。

    郭品站在大门外,举目四顾,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有些意外,眉宇间流露出三分好奇,原先的焦躁和怨念,也都消散了几分。

    “了不得,了不得,不愧连杨师都交口称赞,这么短的时间,整座宅邸就有化煞为吉的意思。”

    他深吸了口气,顿时浑身舒爽,“不知道那位小姐用了什么样的镇物,这才镇得住这座宅子的阴煞,我看,一定价值连城。”

    “别赞了,寻你的宝贝徒弟要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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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顽劣

    郭品一来,林旭就笑眯眯从后门离开,只说还有些事情要做,至于是真有事,还是直接把麻烦甩给红尘,不愿意和这位老师侄照面,那别人也说不清。

    不过,红尘一点儿也不为难就是了。

    这人脸上虽带了几分傲气,却并不是不讲理之辈,对红尘也客客气气的,似乎还有几分羞赧。

    杨师互相一介绍,双方见礼完,他就很不好意思地奉上林林总总各种礼物。

    有一座佛塔,一个玉观音,还有一对金玉的铃铛。

    佛塔乍一见,佛光闪烁,还似有梵音袅袅。

    玉观音也宝相庄严。

    那对金玉铃铛,看起来除了精致之外,到别无妙处,不过只看上面的符文便知,这是大周赫赫有名的镇魂铃,听说乃是当年鬼谷一门的某一任鬼谷先生设计制造,为了在战场上死去的灵魂不要化作厉鬼为祸四方。

    这一个当然不是什么鬼谷先生做的真品,而是仿制品,不过作用还是那个作用便是。

    红尘比较喜欢它,最近她才想自己寻一个铃铛,不是镇魂用的,而是玉珏空间里有个大能琢磨出一样新法器,就是铃铛的样子,能用特定的铃声给兵器,法器一类的东西开光,灵师用起来十分趁手,已经有不少大能想要尝试着做一下。

    不过这铃铛有点儿眼熟。

    她记得

    事实上这三样都是很不错的法器,就算单单只一样拎出来也不比红尘他们门前的貔貅差。且比那东西还吉祥的多,光论材质就高出不知多少倍去。

    郭品苦着脸道:“小徒年纪还幼,十分顽劣,也是我平常娇宠太过,让他无法无天惯了,她冲撞郡主,按说理当由郡主处置,我不该置喙,奈何教不严师之过,我实在是不能推脱责任。若是郡主不能消气。我郭某愿意替劣徒承担任何责罚。”

    杨师坐在那儿不说话,看郭品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想到也是个奸诈的。

    他现在和是皇帝钦点,正和北燕那边对抗中。要是此时和他过不去。那岂不是和朝廷过不去?怕是连郡主也不好如何!

    刚这般想。又听郭品道:“不过眼下郭某奉陛下之命,要扬我大周之威,灭一灭北燕的气焰。还望郡主多宽限几日,待我大周兵士攻入万佛塔,夺回我陛下佩剑与玉玺之日,郭某一定再来领罚。”

    杨师:“……”

    好吧,无论他是不是假装憨厚,能说出这等话就算不容易,有涵养,看来荣安郡主要吃这一闷亏,没办法计较,人家都把软话这般漂漂亮亮地说了出来,郡主又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怕是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到也不是不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更妥当。

    红尘却是满头雾水,伸出手一比:“等等,我已经知道,这位郭大师的弟子取走了我家门口的两个石像,但他没回去?大师以为是我关注了他?”

    郭品一愣:“两个?我只让他去买一个?”

    红尘:“……”

    现在哪是争执这个的时候?

    郭品这才神色稍稍凝重:“那日路过贵宝地,发现门口的貔貅和麒麟已经由瑞兽化为凶兽,正好我又需要一样邪宝,就交代三郎两句,让他帮我买下来,不过郡主既然不打算割爱,我肯定不至于强夺,毕竟不是不可替代之物,到是三郎犯了执拗性子,留书一封,说是有法子把东西弄到手,弄走了对方还要感激他云云,那小子以前没少和街面上的混混之流厮混,我一看他的留书便知,这小混球一定是去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帮忙了,只是我当时太忙,又信郡主不至于吃亏,反倒是这小子可能倒霉,就想着给他个教训也好,没有多插手,没想到他竟然一去不回,难道郡主也不知小徒下落?”

    红尘眨了眨眼,哭笑不得。

    自己不会吃亏?这位说的到是好听,九命牙行那帮人在偷鸡摸狗方面可是专业的,那帮鸡鸣狗盗之辈,能耐不大,经验却比她丰富得多,有心算无心之下,偷窃的又不是家里的东西,只是大门外的石像罢了,能有多难?

    郭品忙得很恐怕是真的,干脆就没管这等小事,大约也觉得自家徒弟不会做得太过分,而且还认为貔貅既然邪物,那若是被弄走,那也是功德一件。

    谁说这人迂腐,明明脑子灵的不要不要的。

    红尘笑了笑,人家既然好言好语,她也不至于随口拆穿,给人家没脸,只是很认真地说明——自己的确丢了东西,却连他那个徒弟的面也不曾见,更不会把抓人囚禁起来。

    郭品一听就大惊失色,他到是不觉得红尘会这上面说谎,三郎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若真在对方手里,还不赶紧拿出换他郭大师的人情,留着下小崽子不成?

    “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跑哪儿去鬼混!”

    显见郭品也了解他徒弟,知道他性情跳脱,是个爱胡闹的,没准儿拿到东西以后,又遇见了什么事儿,一想到这么久不见踪影,生怕他碰到难以解决的麻烦,连忙赔礼道歉,告辞而去。

    杨师也忙跟了出去。

    红尘在后头挥一挥衣袖关了门,再一转身去找自家师兄,然后她那位林师兄就又不见踪影。

    这位神出鬼没也不是头一天,红尘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需要劳动他,他消失就消失。

    郭品也好,还是北燕和大周之间的恩怨情仇,红尘都是当八卦品一品,并没有特别关心,她这会儿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帮罗娘她们上学读书,顺便置办产业上。

    因为考上了京城女学。她们就去衙门立了女户,罗娘和小严在同一户上,关系写的姐妹。

    红尘以前都没有问过,这时才知道,原来罗娘叫罗姗,很文雅的名字。

    小严叫严海燕,也不是什么乡野村夫会起的大名。

    叫什么到无所谓,其他姑娘们也多立女户,还有不少关系特别亲密的,就此成了一家。

    一开始。罗娘甚至考虑过干脆就投了红尘门下。给她当丫鬟,当嬷嬷,只是红尘不同意,郡主府用的是宫女。一旦真登记在册。那就是官婢。可不是想脱籍就能脱籍的。

    “你们还是立女户吧,我这儿有女官的空缺,都给你们留着。”

    大周这边的规矩。郡主也能有伴读,有女官,只是有些穷些的郡主养不起,也没有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会去投没前程的郡主,夏蝉当年还想谋过荣华郡主身边伴读的位置,只是她虽然是夏家的嫡女,身份是够了,女官里出身最好的,也不一定能有夏家这样的家世,奈何学识方面,郡主却更喜欢京城女学出身的平民学生。

    人家选女官,是选亲信来着,夏蝉明晃晃在脸上写了另有目的,就是借郡主的身份和最顶层的圈子勾勾缠缠,想要拓宽人脉,荣华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

    她当年年纪更幼,比现在要稚气得多,也就是一时有这么点儿念头,到也不是多积极,没当成才是正常。

    “对了,罗娘你们还得攒点私房钱才行。”

    如今不再是贱籍,也能有自己的私产,别的不说,好歹要把嫁妆给攒齐了才好。

    红尘盘算账本,看看最近能动的银钱不少,就打算把她们本来想要开的绣庄,成衣铺子都盘算出来,让罗娘几个试着做一做,自己出大头,就算是入一份子。

    琢磨了半晌账本,躺下睡觉时,明明脑子里都是方孔圆形的铜钱,没想到一睡着,却梦见一个慈眉善目……的麒麟开口说话了。

    麒麟并没有一般神兽的威严,半趴在一个花纹很漂亮的毯子上,眯着眼睛,盯着西边的什么地方,像看东西,又像迷迷糊糊睡觉,鳞片闪闪生辉,看起来很可爱。

    嘴里咕咕哝哝,似乎在说梦话。

    “嗯,不是做梦呢,我前阵子迷迷糊糊不清醒,把林家那个小七给吞了,不过我可没吃他,又很快就吐了出来,哎,我可一向吃素,你知道的,你吃它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儿……”

    红尘猛地从床上坐起,翻腾了下苦笑:这是小莫的生辰将近,所以她老惦记,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问题是,她还真坐不住。

    任谁梦见这种事儿,也要心里嘀咕一二的。

    红尘披上衣服,四下里找不到林旭,律风荷到是在,可他未免太显眼,只好拉上铁牛,也不坐车,出了大门站在她家貔貅和麒麟所在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又取出一张符纸,轻轻贴在地上。

    铁牛很乖巧地看着,心里好奇,嘴上也不问。

    红尘立了一会儿,就举步向前走,走走停停,时不时窃窃私语。

    铁牛一直护在她身后,哪怕红尘跟个疯子一般,对着道边的古树自言自语,他也面不改色,只不过,他还是决定回头请个好一点儿的大夫给红尘小姐检查检查身体,小姐都是郡主娘娘了,应该可以用得上御医吧?

    红尘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绕圈,绕了小半个京城,累得眼睛看东西都快成重影。

    “我就知道……”

    哪怕京城这等风云荟萃之地,那些花草树木也和外头的一样,并不是都很靠谱。

    京城的灵气虽然比外面的多,毕竟当年定都,在这方面肯定有考量,还不知那些灵师挑选多久,才挑选出龙脉所在,定都永安城,但此地又是大周最复杂,阴暗晦气最多的地方,草木有灵的,渐渐也被晦气蒙蔽了灵智。

    “不过,具体地点确定不了,也就在这附近,不会远了。”

    红尘四下看了看,忽然目光一凝,落在东南角一家招牌很大的赌坊门前。

    门口四五个青衣壮汉,正冲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那少年也倔强,抿着嘴,抱着头,蜷缩起来,任凭那些拳脚落在他身上,一声都不吭气。

    大汉们明显也怕闹出人命,这里是京城,出了人命谁也不好过,打了一阵就停了,呸了一声。怒叱:“进赌场还输不起?你算什么东西!再敢捣乱。下次就要了你的小命!”

    那少年恨恨咬牙,眼睛里露出几分怨毒。

    等那几个大汉走了,旁边才冒出两个中年男子,都是一脸无奈:“三郎。早说了你别去招惹他们。何苦呢?”

    红尘眨了眨眼。失笑——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抬头看了像赌坊的招牌,上面有蝶楼的标识,明显是蝶楼的地方。

    大周禁赌。但是官方也有开赌坊。

    各地教坊司里就有大周最大的赌馆,像蝶楼这般和那些上层权贵们纠缠不清的组织,开个赌坊,没人会找她们麻烦。

    当然,平日里的孝敬也不会少。

    像这类能正大光明开在大街上,把招牌挂得这般显眼的赌坊,很明显都在门口竖了牌子,就写——势力滔天,不要找茬!

    “呸!”

    少年吐出一口血水,怒道,“白费功夫,竟然不管用!”说着,他脸上就露出三分苦恼,想了想,一转脸冲身边两个中年人道。

    “听着,这事儿不许跟我师父说,就当咱没弄到那东西。”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解其意,那个三郎气得跳脚:“你们傻啊,师父自己说,那玩意邪性的很,谁沾谁倒霉,咱们把东西都按照师父说的,摆放在赌坊后门口了,结果我不但输得精光,还被打成这德性,你说说究竟是谁倒霉?要是让外人知道我师父说的不准,他老人家的脸还要不要?”

    中年男子没吭气,叹了声,“知道了,那三郎快回去,别让你师父担心。”

    少年应了声,转脸刚要走,胳膊忽然让人抓住。

    他一愣,脸上登时变色,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今天怎么回事儿……”

    一句话没说完,半边身体顿时麻痹,脸色发白。

    那两个中年男人也吓了一跳,齐齐道:“英雄手下留情,我们三郎可是哪里得罪了您?咱们给您赔个不是,还请瞧在他年幼的份上,原谅则个!”

    红尘失笑,原来少年身边的人都一样,谁都知道他爱闯祸,这样顽劣不堪的徒弟,有郭品受的!

    铁牛把那少年拎到红尘面前,扔下去,即便放开手,对方还是哎呦哎哟地站不起身,只是努力抬头,瞪着红尘,一看她,脸上登时变色,声音也戛然而止。

    “看样子你认识我?”

    红尘也觉得这少年眼熟,应该是平日里偶然扫过一眼半眼,当然,并不熟识。

    三郎吭哧半天,目光闪烁:“谁,谁说的,我不认识你!”

    却是心虚气短,额头上汗水都落下来。

    红尘叹气:“也是,身为江湖人,自然有江湖手段,做事之前先踩点很正常。”说着,她指了指后门,示意了下,铁牛很随意地一抬头,冷冰冰地看了那两个中年人一眼,只这一眼,那两个中年人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铁牛这才绕过去,没片刻,手里轻轻松松拎着一只石头貔貅就转了回来。

    哐当,搁在地上。

    大地都颤了颤。

    周围好多人侧目。

    这石头貔貅块头大,很是沉重,十分不好搬动,真想移动位置,至少要三个人去抬,可在铁牛的手里,它不说轻如鸿毛,也和普通的包袱差不多,随时能拎。

    红尘凑过去检查了一下,用手摸了摸,吐出口气,笑道:“行了,三郎,把另外一个麒麟也给我还回来。”

    她现在更着紧那个麒麟才是。

    昨晚奇奇怪怪的梦,她可是想弄得更清楚一点儿。

    那少年三郎左看右看,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红尘轻笑,吐出口气,青锋从袖口滑出,带着一丝冰凉,微微颤动。

    极冷的气仿佛把三郎的血液都冻得僵住。

    红尘还没说话,三郎就咬了咬牙大喊:“你好歹也是个郡主,怎么能欺负人?”

    “噗嗤!”

    “三郎!”

    后面传来一声暴跳如雷的吼声。

    三郎登时收了声。愕然转头:“师父?”他顿时缩脑袋,“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喊得十分果决利落。

    郭品很无奈,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要是你什么都没干,怎么知道人家是郡主的?以为咱们大周的郡主,和你在大街上厮混时见过的女孩子一个样儿,都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上!”

    戳着三郎的脑袋教训了他一顿,郭品才回头向红尘赔礼,“郡主放心。我这就让他把东西还给娘娘。”

    说完。瞥了瞥自家倒霉的徒弟,“还愣着干什么,你到底把郡主的麒麟弄到哪儿去了?我只说要一貔貅,你到好!”

    三郎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哼哼道:“我这不是好心嘛!”师父都说那两个全不是好东西。他给拎走。还省得那府里的人倒霉,要不是对方很客气,就是下等人去敲门讨杯茶。人家也不嫌,还给的是好茶叶,又送了热气腾腾的面汤,他还懒得发善心来着。

    “用得着你!”

    郭品无语,摇了摇头,“东西到底在哪儿?”

    三郎登时脸色更难看,支支吾吾:“我给卖了……”

    “卖了?”郭品登时瞪大眼,“你卖给谁了?那东西也是你能随便卖的?万一伤了人,你有几条命来给人家抵命?”

    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黑色的棍子,恶狠狠冲着那三郎打过去。

    红尘抱着肩膀,也不劝。

    郭品举了半天手,比划几下,看没人拉着,也只好打了一下,只是举的时候用力,落下去轻的和抓痒痒也差不离。

    “师父!”即便如此,三郎也眼泪汪汪地抱住头,大声道,“我没有随便卖,小果果说了,买的那人不是好东西,他看见过,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再说,那东西根本没用,师父,你以后可别提自己把那什么石头吹嘘得那么厉害的事儿,其实那玩意儿就是块儿破石头,半点儿作用没有……让人听见,还当你水平低。”

    他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和郭品咬耳朵,郭品气得脸色发青,这下真狠狠打了一棍子,打得他哇哇大叫。

    明明刚才在赌坊门前还硬气的不行。

    郭品却是摇了摇头,打量旁边这座貔貅,一看大惊失色:“这,这……它又活了?怎么可能!”

    上一次看见它,才不过数日而已,这貔貅已经让阴煞之气侵染,目下耳聋,接近半死,他还想,也许再过一两日,貔貅一死,瑞兽转为阴邪之物,会让那座府邸上下都出大乱子,也不知那位杨师推崇备至的郡主可有应对之法,他要记着提醒一二,没想到,现在这貔貅竟然活了!

    “郡主难道换了一个?不对,确实是这个!”

    他好歹也是灵师,一眼就能看得出究竟是不是原来的法器。

    郭品心里狂跳,看着红尘和看妖怪似的,这么年轻……他自己可绝对做不到。

    他发呆的工夫,三郎完全没看见师父的脸色,走过来哼哼唧唧:“喂,那什么郡主,你说个价,十两银子行不行?两个石块儿就算我买的。”

    郭品脸上爆红。

    红尘忽然来了兴致,一笑道:“我这两个法器,一个你给一千两金子,我就贱卖给你,看在你师父的份上。”

    三郎一下子跳脚:“一,一千两,还金子?你讹诈啊!就那两个破烂!哼哼,我还听人说能破人福运财运,如果用得正确,能做到很多事,结果我自己都试了,骗人的,就是两块儿顽石。”

    红尘失笑,咳嗽了声,一本正经地道:“法器这等东西,归根结度还是要人来用,你自己本事低微,做得不对,怎么能怪到法器头上?好了,别狡辩,告诉我你把我的麒麟卖给了什么人,再给我一千两黄金,今天就放过去。”

    她本笑意盈盈,说到最后,却板起脸,十分吓人。

    三郎嗤了声,根本不信:“你别当小爷年纪轻就好糊弄,告诉你,类似的风水局,小爷我摆了近百次,从来没有不成功过,你别当我拜到我师父门下是偶然的。”

    红尘摇头,故意做出一副夏虫不可以语冰的表情:“随你怎么说,给钱,还有,到底卖给谁了?”

    三郎咬牙:“总之我不信,就是你的法器不对,我不会给的,除非,除非……你还按照我师,我的风水局布置一番,进去赢到他们这破赌坊关门大吉,否则我就是不信。”

    红尘哭笑不得:“你也不想想我可能有那么蠢?赌坊又不曾和我结怨,我为什么要去得罪人家?哎,如此顽劣的徒弟,真不知道郭大师您是怎么收下来的。”

    那个三郎鼓了鼓脸,眼珠子一转,猛地高声喊道:“哎,孙子们,蝶楼赌坊的孙子们,爷爷我带高手来挑场子了,你们赶紧洗洗脖子等着挨宰吧。”

    赌坊里乌压压冒出来一群打手,个个眉毛挑高,左顾右盼,还不等他们开口,红尘转身就走,铁牛随手一拨,就把挡路的三郎和几个中年人都推开。

    一眨眼,红尘就消失在街道尽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赌

    一群赌坊的打手,齐刷刷把目光对准郭品。

    没办法,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人气势十足,他不是高手,谁是高手?

    郭品:“……小兔崽子!”

    三郎:……嘤嘤嘤,师父,我对不起您!

    他是真对不起郭品。

    这位郭大师可是正人君子,不会赌博,此时被团团围住,额头上也冒出一层冷汗,深深感觉到腰包里的银子恐怕要长一对小翅膀飞走了。

    三郎深吸了口气:“师父,你说,这个貔貅能用来破坏吸金局,顺便打造漏财的风水局,很简单,只要稍稍布置下就成……现在还能不能做?”

    郭品翻白眼:“你这小子真……不学无术,我说的那个风水局是专为这里风水形局设计的,前提这个貔貅必须是原本的邪物,现在都变瑞兽了,你让你师父我还怎么布置!”

    三郎顿时傻眼:“那,那怎么办?咦,岂不是说,刚才那个什么郡主也在胡说八道,装大尾巴狼呢,她也布置不出来?哎呀,还不是这破法器不行,要一千两黄金,也太坑了!”

    郭品:……

    眼下那群赌坊打手已经威逼到眼前,一个个凶神恶煞,这小子还在想什么郡主那事儿?

    红尘没走远,她等那边完了事儿,还得把自家的麒麟给要回来,她还不知道那只麒麟是不是当真看到过小莫,虽然仅仅是个梦,还是弄清楚才好。

    貔貅就算了。郭品想要,拿走就是。

    红尘一般情况下都不小气,就算郭品和鬼谷没有渊源,但既然是为了大周与北燕对阵之事,有所需求,红尘礼貌地赠送几样法器,小事而已。

    绕了一个小圈儿,寻了一处茶馆,到二楼坐下,茶博士年纪很大了。却是慈眉善目的。上来的茶水也不错。

    京城的茶馆在这方面都讲究的很,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个王孙公子出门贪个新奇,但凡茶馆酒楼,伙计们都练出火眼金睛来。一见就知道哪些客人不能慢待。

    那可不是只看衣冠就能看得清楚。

    好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非愿意穿得破破烂烂出来玩。这等人还着实不少见,你要以衣冠看人,早晚吃亏。

    那些个权贵万一受点儿委屈。都有可能血流成河的。

    像红尘这样,言行举止自成气度,任哪儿的店伙计一见,都要客客气气地好生招待。

    喝了一杯茶,红尘估算着,进了赌坊一时半会儿,那两位应该出不来,再等等。

    不过也不必为他们操心,最多输点儿银子,郭品还输得起,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稍微露点儿底细,赌坊那边就不敢刁难,在京城混出头的,哪个不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连那个小家伙,叫三郎的,既然会偷鸡摸狗的手段,想必也有自己的势力在,不一定真怕这个赌坊。

    红尘闭着眼睛,沐浴午后的阳光,昏昏然靠在窗户前面打盹,正迷糊,忽然听到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顿时扭头——小香?

    小香是她嫁进王家之后,买回来的第一个丫头,相处多年,自然是认得。

    红尘忽然恍惚。

    当年她身边四个大丫头,小云早早赎身出去,嫁给了她表哥,听说过得日子极为凄惨,她当年还给小云捎了银钱过去,也问过她还愿不愿意回来,只是小云死活不愿意,她叹息一声也就罢了。

    碧玉得了疟疾,久治不愈,早早夭亡。

    最后只剩下碧月和小香两个。

    她是知道的,碧月后来投了自家那个便宜婆婆,她喝的毒药芳菲,就是碧月亲手捧来给她。

    小香却因为脑子不好使,呆呆笨笨,到好好呆在她身边,一直没什么波折,忠心耿耿,也很护主儿。

    红尘想起过往,忽然有点儿后悔,当年她察觉的时候中毒已深,自暴自弃,也就那么过去了,却没想过自己一死了之,身边仅剩下的那几个丫鬟,还有几个忠心的管家下人,会是个什么心情。

    日子想必不会难过,当年她一早把卖身契都还了他们,还给他们留了一笔银子傍身,能安排的,全都安排好,再说,即便为了在夏家好看,王家也会善待自己那些手下,总不能她一死,这些人也就跟着没,那不是不打自招了?

    但在大周永安城,他们这些人没了主家庇护,就是拿了钱放出去,生活也一定艰难的很。

    “哎,只希望……”

    只希望他们都安贫乐道,能得一个好结果。

    一晃神,小香就上了楼。

    “大哥,您看看这簪子多精致,买一个给您夫人如何?”

    “小姐,这是七十六种鲜花配置的胭脂,多细腻,不如买一点儿试试看?”

    “……”

    她现在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胳膊里挂着个篮子,里面放置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红尘微微一笑,伸手招呼:“小妹妹,过来让我看看。”

    小香的眼睛登时一亮,一路小跑就跑过来,红尘低下头去挑拣了下,拿了两盒胭脂,又拿了一个小银镯子,再要两个头花。

    “就这些吧。”

    她也不要太多,只让小香有个意外之喜便好,可不能让她养成喜欢到茶楼酒肆去强硬推销的毛病,万一惹恼了哪个贵人,那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即便如此,小香的眼睛也晶晶亮,算一算,她只这一笔生意,就能赚个十多文,攒起来比她娘给人洗衣服赚的还要多。

    利索地给红尘收好,小心搁在桌子上,拿了一两半的银子,还有一串赏钱。小香登时就眉开眼笑,也顾不得再卖东西,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就下楼去。

    红尘撑在窗户上看她出了大门,脸上本来很高兴,却骤然变色,墙角处冒出一男人,一把抓住她,夺了她的荷包。小香眼睛通红,却是缩手缩脚。一声都不敢吭。

    那男人低头给她说了些什么。小香只是摇头,那人一下子就暴怒,劈头盖脸地一顿打。

    大巴掌扇在稚嫩的小脸上,青白的脸居然变得通红。

    红尘皱眉。没有说话便见那男人居然拎着小香进了茶楼。直奔二楼她这儿。

    那店小二连忙过去一把拦住。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客人们都有些不高兴,却是不想惹是生非。大部分连忙走人,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过来围观。

    其中一个茶博士急匆匆先到红尘这儿:“小姐,您赶紧跟小的从后门下去吧,吴二一准儿又输光了钱,还灌了黄汤,他这种人,就是一摊牛粪,你踩上去还脏脚来着!”

    说话的工夫,吴二撞开店伙计,左手拎着竹篮,右手拎着小香,醉醺醺地奔过来,一看见红尘,眼睛里就露出一抹精光,仿佛恶狗看到一块儿肥腻的大肥肉。

    “哟,是个小姑娘,小姐您真是个识货的,我们丫头这些货,那可是精品,宫里的贵人们戴的玩意儿,这丫头嘴笨,不会说价,你买的东西一两多银子可不够,那每一样都要十……二十两银子,小姐,你总不至于赖我这笨蛋丫头的账?”

    周围人一阵无语。

    那东西还扔在茶桌上面没动,就那点儿玩意,材质差,做工也不算精致,即便不是粗制滥造的货色,也不值多少钱!

    这人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一共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他到好,还一样二十两,怎么不要一百两算了!

    小香的脸色顿时雪白,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张开嘴:“我,我不卖了……”

    “闭嘴!”

    男子又是一扬手。

    小香吓得闭眼转头,脸上却不曾感觉到剧痛,身子一歪,让人拉着手臂拉远了一点儿。

    她战战兢兢睁开眼,见是红尘拉住了她,不光不高兴,还流露出一丝焦虑:“小姐您快走!”

    那男人的脸色却变得好看了一点儿,也没再执意要起冲突,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小姐是好人,您就再发发善心,把我们这点儿货全给包圆?我给您打七折,哎,咱赚这辛苦钱,可不是为了我自己,瞧见没,前面就是蝶楼赌坊,我儿子一不小心抵押在里头了,今天刚让人暴打了一顿,再弄不到银子,那是小命不保,您是好心人,就发发慈悲,救我儿子一命!”

    小香本来还瑟瑟发抖,一听这个,反而鼓起勇气,抬头大声道:“你有钱……有了钱也不会去赎弟弟,你还教弟弟赌……”

    “怎么说话,我可是你爹!”

    那男人大怒,这下真是气急败坏,扑过去就要撕扯小香的头发,却一把被铁牛抓住胳膊抡起来,甩了两圈,又轻拿轻放地搁在旁边的椅子上。

    铁牛整理了下衣服:“我可没随便打人,他靠近小姐这才抡的。”

    那男人晕头转向,脸色煞白,眼睛里全是金星。

    红尘叹了口气:“命啊!”

    叹了声,也不管还在桌子上瑟瑟发抖,看着铁牛跟个鹌鹑似的男人,拉着懵懵懂懂的小香就出了茶馆。

    “小姐……”小香抿着嘴唇,像只小兔子似的,“对不起!”

    红尘笑了笑:“怎么能怪你,放心,你父亲不敢找我的麻烦了。”

    那到是,红尘是一眼能看出来,小香本人更是清楚的很,她爹一向欺软怕硬,只要被吓唬住,就乖得和孙子似的,绝不敢胡来,就说他这样混不吝的性子,可在蝶楼赌坊,那是绝对懂事,不敢有半点儿乱来,都把儿子输给了人家也不敢反抗,要不是小香见机快,跑到外婆家躲了起来,恐怕连她都保不住。

    “走,带你去赌坊见识见识。”

    红尘笑眯眯地道。

    小香顿时吓得脸都变了色:“不,不……”

    “怕什么,不要弟弟了?”红尘抓住她的手。轻轻松松向前走,小香心里翻腾,一咬牙,紧紧跟了上去。

    绕了一个弯,已经能看到赌坊的大门口,红尘就正好和郭品,三郎师徒面对面遇见。

    三郎神情沮丧,蔫了吧唧的。

    郭品还好,不过显然也不是特别高兴。

    三郎一看见红尘,张了张嘴想说话。红尘先道:“别忘了我的一千两黄金。顺便告诉我一声,我家麒麟你卖给谁了?”

    “咳咳咳!”

    被噎得咳嗽半晌,三郎皱眉,“如果我都给了你黄金。就说明那麒麟是我买的。凭什么还要告诉你它在哪儿?”

    红尘板起脸:“因为你不告而取。还是取走了郡主府门前的东西,说的严重一点儿,你藐视皇家。告你个不敬之罪也无不可。”

    三郎登时被吓住。

    红尘又笑了:“不过,我心地好,就饶你一回,只告诉我东西卖给谁便是。”

    “……我不知道,这得问小果果他们。”

    三郎简直带了哭腔。

    “那就去问。”红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牵着小香的手,继续走。

    三郎打了个激灵,这才回神,脸上爆红,气得跺脚:“你,你,你……咦,你这是去哪儿?”

    “哎,最近手头紧,去找点儿偏财。”

    三郎:“……疯了,会赌吗?再说,我师父说的,赌客永远赢不了赌坊!”

    想了想,他一出溜,追着红尘过去,郭品在后面叫了两声,结果自家徒弟又祭出那招大杀器——不愿意听话的时候自动耳聋,他也没辙,只好跟过去。

    他的身份反正也曝了光,万一出事,好歹能护住三郎完完整整地从人家赌坊里出来。

    红尘赌坊门口站了一下,极目远眺。

    门口挂着两个青黑色的牌子,一个上面刻着老虎纹路,另一个是狮子纹路。

    “铁牛。”

    她喊铁牛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铁牛应了声扭头就走,红尘才拉着瑟瑟发抖的小香道:“看见了没有,门口乃是狮虎煞,煞气极重,从正门进去,就如入了虎口,无法全身而退了,这赌坊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

    “那,那小姐咱们还进去吗?”

    小香讷讷道。

    红尘拉着她:“进!”

    说着,就走到门口,冲那‘老虎’和‘狮子’笑了一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小香一瞬间仿佛看见牌子上的狮子老虎齐齐调转了身,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进了赌坊,红尘一点儿都不着急,拉着小香带着她四下看了看,“煞气好重,四号赌桌最重,其它的也不轻。”

    一边看一边摇头:“不是做长久买卖的样子。”

    正经的赌坊讲究细水长流,当然也是处处杀局,宰的肯定是赌客,但却不会太过分,毕竟是要做长久生意的,要是天天闹出人命,客人也不敢登门。

    而且赌博这种事儿,在官府那儿肯定讨不到好处,他们即便仗着背景强,让官府睁只眼闭只眼,还颇为维护,也不会整日去找麻烦。

    这里却不同。

    那布置,一个连着一个的风水局,几乎连一线生机都不愿意给赌客留的样子。进来的人,怕是十个里有十个要输,说不得还得有个把得输得倾家荡产。几个大赢特赢的,到是赌坊的托。

    按说蝶楼的格局不算太小,不应该这般急功近利吧?

    红尘嗤笑,她一开始可没想做绝,现在既然人家都不想做长久生意了,那也怪不得她。

    伸伸手,招呼赌坊的伙计近前。

    那伙计到挺客气,笑眯眯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红尘脸上的笑容更是温和有礼:“通知一声你们掌柜的,我在靠窗的第四张赌桌那儿玩一会儿,给他两盏茶的时间,两盏茶过去,要是他不把最近留下的人都交出来,那我保证今日你们赌坊大吉大利,赌客进门,但凡与赌坊对赌,有赢无输。”

    那伙计一愣,脸色顿时阴沉,怒道:“你不是客人,是来闹事儿的?”

    “怎么能这么说?”

    红尘微微一笑,“我明明很好心。想和你们谈一桩买卖,而且都提前亮出底牌了,世上像我这么实诚的人,可不多见。”

    伙计不可思议地看她一眼,上下打量,一下子就笑了,怒气全消。

    实在是眼前的小姑娘一副娇俏美丽的模样,让她杀气腾腾的话都变得像小孩子在撒娇玩闹。

    摇了摇头,红尘牵着小香的手,走到她择定的位置。站好抬头。“嗯,好。”

    旁边有个赌客显见也注意到这个漂亮女子,奇怪道:“什么好?”

    “我说头顶的‘剪刀煞’加‘星罗密布参天伞’布置得够好。”

    那赌客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就跌了出去。再不看靠近这张赌桌。伙计闻言。脸色也变了变,扭头就上了楼,看样子是去通知他们掌柜。或者其它能做主的人了。

    红尘算了算时间,举目四顾,半晌点点头,分了一把碎银子过去,冲小香道:“你也可以玩。”

    “我不!”

    小香很倔强地摇头。

    红尘也不勉强她,桌子上正在赌大小,她一转身就开始下注。

    下一把,赢一把。

    一连十把,一次没输。

    她一开始就说了些挑刺的话,赌坊那边自然关注。

    这下子连赌客也注意到,渐渐有一批人一拥而上,跟着她来下注。

    红尘隐约感觉到楼上好些赌坊的人出现,冲着她指指点点,没片刻,下面摇骰子的就换了人。

    而且开始减缓速度。

    红尘一概不理,继续赢!

    赌客们也开始鼓噪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大堂内,除了那些昏了头,赌得不知东西南北的,其他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注意到了她。

    红尘笑了笑,看了下时间,忽然道:“考虑好了没有,马上开始了。”

    楼上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凝重。

    为首的应该是这里的掌柜,低声交代了几句,底下的赌桌上都换了人。

    很快,有些客人就发现自己的手气变得特别顺。

    到是一开始总是赢多输少的那些,手气变得臭不可闻。

    “哎,赢了赢了!”

    “哎呀,一把大的。”

    一直悄没声追在红尘身后的三郎一见,先是目瞪口呆,跟一条死鱼一样瞪大了眼看着红尘,然后嚎叫一声,也扑上去。

    郭品苦笑,溜达到红尘身边,吐出口气,冲着她竖了竖拇指。

    渐渐的,几乎大半个赌坊的客人都开始赢钱,甚至不用计算,掌柜就看得出来,今晚赌坊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大半个月的收入都给输了进去,似乎只是刚刚开始。

    他脸上厉色一闪,一张嘴,刚想吩咐什么,就见红尘瞥了她一眼,他一皱眉,表情凝重,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铁牛身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红尘身后。

    又看了眼正和红尘说悄悄话的郭品,神色一凛。

    目光闪烁,掌柜的终于冷笑:“算了,先不要在咱们的地盘闹大了,有的是机会还回去,把她要的人送出门去……你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掌柜,不认识红尘,却认得小香,自然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旁边一人闻言露出几分可惜,“掌柜的,那小子可十分有天分,咱们要是留下他,赚大了。”

    “无妨,就是个小子。”

    掌柜皱眉。

    那个手下只得叹息一声,应下。

    不多时,赌坊这边好些人都输得满头冷汗,才有个伙计阴着脸道:“你要的人送出门去了,劳驾您收手如何?”

    他一指窗外。

    小香惊叫:“阿鬼!”

    红尘扫了一眼,见那个和小香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脸上雪白,抿着嘴唇,也是一脸的倔强,耸耸肩笑着一拍手:“成交。”

    她一边慢悠悠收拾手头的碎银子,周围的人就忽然发现,刚才那种如有神助的好运气似乎消失了。

    很多人叹了声,精神疲惫,陆陆续续出了赌坊,还有些人不甘心,到是更痴迷,更疯魔。

    红尘拉着急不可耐的小香快步出门,看着她扑住自家弟弟,笑了笑。

    她算懂风水,也不算庸手,赌博当然会,京城的贵妇人哪有不会赌的,至少也要能掷骰子,能猜大小。不过,似乎不能和赌坊的高人们比。

    可惜,她怀里的书却是比一般的高手还要高得多,至少应付这个小小的赌坊,半点儿难处都不会有。

    赌坊里布置的杀招,最难的其实是看破,大部分灵师进来,先被那密布的煞气,复杂的气运弄得头昏脑涨,别说是看,连站都站不稳就要晕,哪里还能看得出那些阵的阵眼,生门死门之类的地处,看都看不破,更别提破解。

    红尘这儿却不同,她有外挂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国斗

    “阿鬼,阿鬼,你怎么样?”

    小香一开始还高兴的很,忽然看她弟弟脸色青白,挣扎着甩开自己姐姐,向赌坊门口跑。

    铁牛一下敲他脖颈上。

    这个阿鬼的小孩子才浑身瘫软,被小香抱住。

    红尘皱眉,低头翻开那孩子的眼皮看了看,三郎叹气:“又是一个!跟你说,这个赌坊现在的掌柜根本就是疯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种叫神仙膏的东西,专门给他们看中的小孩子用,只要用几次之后就再也不能停,对他们赌坊自然是言听计从,我们九命牙行以前也跟他们做生意,后来发现不对,这才断了往来,咱也是混江湖的,可不能没有底线,不讲道义!”

    他愤愤不平,恨不得再转头又冲进赌坊大门大闹一场,结果让郭品一把揪住,动弹不得。

    神仙膏……又是这类东西!

    红尘冷着脸,先低声交代几句,让铁牛请大夫来给三郎看病,他这问题说大也大,毕竟年纪太小,身子虚弱,自制力也差,沾上这玩意儿简直要命,不过,天还塌不下来,不是不能救。

    “至于赌坊……他们自己逆天而为,必遭天谴,你们等着看这等人的下场便是。”

    三郎一想到对方今天破的财,够他们心疼的,心里也痛快些,看红尘的目光登时也变得和气了。

    “你这个郡主还行,不是个怂货!”

    啪!

    郭品气得打了他脑袋一巴掌。

    红尘也哭笑不得。实在想不出怎么郭品郭大师会收这么一个惫懒小子当弟子。

    摇了摇头,让铁牛去把自家的貔貅搬过来,这位搬那玩意就和玩一样,只是貔貅一到,三郎就愣住,连郭品都吓了一跳。

    这座貔貅本来有了年头,并不是新的,看着有些斑驳,一开始被阴煞之气侵染,整个灰蒙蒙一片。还面孔狰狞。后来虽然不知道荣安郡主使何等手段,竟把它养活了,可到底依旧不算好看,或许有一些高明的灵师。日日替它开光温养。过上十几年。它能进化成灵器,但那需要漫长的时间……

    可是现在呢!

    貔貅放在地上,通体是莹润的白色。宛如白玉,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烁流光,体态更是威严无比。

    别说郭品,就是普通人看到,一样知道这是个宝贝!

    “怎么回事儿?”

    红尘笑:“你觉得我这貔貅一千两金子值还是不值?”

    三郎愣愣地,忽然苦了脸,抱着他师父嚎啕:“师父啊,你徒弟我恐怕要卖身还债了!!呜呜呜呜!!”

    郭品踢了他一脚,满脑子浆糊,直直看着红尘,欲言又止。

    红尘也不瞒他:“很简单,那个蝶楼赌坊里布置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法阵,凝聚煞气,所有进入赌坊的赌客,气运都被大幅度剥夺,做这个的,一定是个高手,但世间一向讲究一个平衡,身为灵师,在这方面更要仔细,他们的行径纯属逆天,早被老天盯住,我不过是改动了一下郭大师的阵法,破了法阵,造成反噬,那些他们本来积聚的福运瞬间爆出,气如泉涌,顺带着就喂饱了我这貔貅,它也旧貌换新颜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郭品心中却是大吃一惊。

    他是内行人,又为了自家小弟子,没少琢磨赌坊那边连环套一样的风水法阵,可他都没想过翻手之间全部破尽,甚至连他仔细看,也只看出门口光明正大的狮虎煞,还有一进门的两个镰刀煞,其它的似是而非,知道有却猜不出在哪儿,更别说看穿,看透……也许祖师爷,鬼谷先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做到这一切?

    郭品忽然就忍不住叹息,原来天赋这种东西,果真存在,没天赋的十年苦功,比不上人家一朝一夕的顿悟,竟都是真的。

    他摇了摇头,也没太沮丧,早在多年之前他就见识过一个天才,是怎么轻轻松松压自家师父一头,那可不是高出一线,根本是天渊之别,真正鬼谷先生的评价,哎,早就见怪不怪!

    一走神儿的工夫,三郎耷拉着脑袋,对红尘道:“那个麒麟我家师父用不到,一到手就转手卖了,只知道是卖给一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这个,具体是谁不知道。”

    这是他们的规矩,赃物不在手里留。

    红尘挑挑眉:“哦?我记得你才跟你师父说过,你知道买主不是好人?若连身份都不知道,怎么确定人家的好坏?”

    三郎登时懊恼。

    红尘笑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不能随意探听买主的消息,不过,你小子可不像是个守规矩的。”

    京城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像三郎这帮孩子都不是好人,偷鸡摸狗的事儿常做,他们自己定规矩,对什么人家不能偷,什么人家需敬着,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按照祖上传下的规矩行事,就在这个京城活不下去。

    例如这赃物不留过夜的习惯,就是用血的教训养出来的,只是这帮人大半谨小慎微,做生意也只和熟悉的中人做,陌生人可摸不到他们的脉。

    三郎一看糊弄不过去,也泄了气:“东西给了夏家的那个小姐,叫夏蝉的,她那日没露面,只让一个和尚来谈买卖,不过咱们的人跟了一路,见是她才撤。”

    红尘顿时皱眉。

    夏蝉买麒麟做什么,还偷偷摸摸,以她的身份,想要个什么法器,正大光明地买就是。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这女人要一尊麒麟有何用。

    三郎看了她一眼:“那夏家小姐去了大云寺,现在好多名门千金,世家公子。都去大云寺看热闹呢,万佛塔内一场龙争虎斗,怕是近年来最热闹的事儿,我师父主导此事,真没闲工夫陪郡主娘娘玩,这就告辞了。”

    说完,一溜烟没了影子。

    郭品:“……咳咳,郡主,这小子顽皮,回头我收拾他。貔貅就物归原主。麒麟的赔偿款,我明日就送郡主府邸。”

    他唠叨了两句,也告辞而去。

    这人的确是忙,红尘就没拦着。看了铁牛一眼:“铁牛啊。想不想去大云寺。过两天带你去看看热闹。”

    铁牛懵懵懂懂地点头。

    知道东西在哪儿,红尘也就不急了,其实想找到自己的东西。那是半点儿不难。

    不说别的,麒麟和貔貅多年毗邻而居,气息相连,有貔貅在,没有任何线索也能把东西给找出来。

    一看无事,她就领着铁牛走人,先去看了看小香和她弟弟,这才回家。

    一见小香他弟弟阿鬼,红尘就知道赌坊那边为什么想要他,这孩子虽是遭了罪,满脸苍白,却是手指极长,特别柔软灵活,耳力也强,她还在门外老远,这孩子一听就知道是她,小香就忙迎了出来。

    只是看到红尘,他咬着牙把头缩回被子里,抽抽搭搭,显见并没有太高兴,终究还是个孩子,只知道自己难受的很,不知道别人是好心好意救了他。

    小香一脸歉意,扎扎实实地给红尘磕了三个响头,红尘把她提溜起来,安抚道:“先给你弟弟看病,等他好了,再想以后的出路。”

    说了几句话,红尘就走了,临出门,到见那小孩儿从被子缝隙里看她,目中含泪,似乎也不是真的完全不知好歹。

    红尘回到家就钻进书房,整理一些关于风水方面的书籍,幸亏外人看不到,若是看到屋子里各种古籍乱飞,她又时不时自言自语的模样,肯定把这地方当成鬼屋。

    这次去大云寺,虽说纯粹是看热闹,但既然自家那位陛下,竟找了一个灵师参与,又选择的是万佛塔这样的地方,还允许提前五天布置,想来除了正经的实力对拼,也少不了风水斗法,她做点儿准备,省得到时候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大云寺是千年古刹,大周立国之前,它就已经传承很多年,早些时候,市面上关于大云寺高僧怎么在太祖还未发迹时,就看出他的不凡之处,派出得道高僧全力相助的故事,流传甚广,当然,道家那边不大认,说他们是面上贴金什么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么多年了,外人也就听个热闹,轻易不去评判什么,反正大云寺在京城是名寺古刹,信众极多。

    红尘带着罗娘和小严两个,再加上一个铁牛,律风荷没在,最近林旭把他给带走了,大约有正事儿。

    她还是第一次来大云寺,寺内佛光笼罩,一进来就感觉到气息平顺,就连她身边带的几本书,几样法器,也都变得特别活跃,显然也非常高兴。

    只是一看万佛塔,她就连忙举起手把眼睛遮住,咋舌:“好家伙!”

    这是把人家好好一座佛塔给糟蹋成什么样儿!

    人家的佛塔,本来每一层都是圆形,气息圆润,轮回不休,可现在各种怪异的东西挂了上去,气场被割裂的十分之乱……要想恢复如初,还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

    要是她是大云寺的主持,非要气哭了不可。

    这可是佛寺,佛光普照之地,还不是那等假佛寺,里面可全是佛法高深的高僧大德,他们敢在这里动刀兵,果然……哎,皇权还是至高无上。

    红尘这个不是佛家子弟,而且对佛家并无好感的都看不下去,伤眼的厉害,连忙拉着人扭头走,万一再让上面的煞气冲一冲,大半个月得喝符水化解,可就吃大苦头了。

    两国赌斗开始之时,马上就到,大周皇帝并没有过来,表现的不是很重视。

    大周那些权贵子弟们到是云集至此,不少人都在万佛塔下摆放了桌椅,撑起大伞,舒舒服服地坐着。

    大云寺的僧侣也都过来招呼。

    茶水点心,素斋菜,样样不缺。

    红尘满心不可思议,四下看了看。找了个最吉利的方位,让人把桌子移过去,又在上面贴了一堆符咒。

    旁边有几个和尚忍不住扫了她一眼。

    红尘客客气气地笑了笑,继续!

    像前面那几位眉毛都白了的高僧,手里拿的念珠,坐的蒲团,那都是深具佛性,很了不得的东西,他们是不怕,自己穷。这边人又多。还是多做点儿准备为妙。

    坐好歇了一会儿,红尘刚跟罗娘他们说了几句话,就道:“开始了。”

    罗娘一怔:“这就开始?”

    周围的人显然都没注意到,还在热热闹闹的聊天。

    红尘笑:“难道你以为他们还要先互相打个招呼。老老实实等到时辰到了。直接派士兵冲进佛塔。一口气把自己要的东西抢出来?”

    罗娘不说话了。

    这次赌斗,堪比两军交战,两军交战。自然不能这般儿戏。

    佛塔里悄无声息地亮起烛火。

    一阵阵风铃声响起。

    众人听得都一愣,这声音还真好听,就是听得人神思困倦,有点儿像入眠。

    抬头望去,烟雾缭绕中,北燕那边有个身披袈裟的大和尚,缓步进了西门。

    郭品郭大师,也换了一身红色的法衣,大踏步冲入东门。

    一进去,两个就都没了声息。

    红尘看了一眼,忽然周围,低声交代了铁牛两句话,铁牛点头应了,一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竟从外头弄回来好大一卷麻布,红尘拿了一杯茶,往里面浇了点儿符水,又往麻布上一泼,便让铁牛抱着。

    不多时,时辰到,赌斗开始。

    北燕那边出了五十名士兵,大周这边却只出了三十名,不过,这边是精兵,齐齐进入佛塔。

    周围一堆看客一开始还挺紧张,结果看了半天,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都黑了,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星罗密布,却半点儿动静也无,就个个显得有些无聊,杂七杂八地议论起来。

    “北燕犯哪门子病,到咱们大周挑事,他们是外来的,这可是咱们的地盘,还是大云寺,他们能占到便宜才怪!”

    “我看不然,那帮家伙既然敢到咱们大周,还把话说得这么满,总有自己的依仗才是。”

    红尘的双眼紧紧盯着佛塔,对左右谈话声听而不闻,忽然,佛塔附近起了一阵旋风,下一刻,第九层宝塔忽然炸开,碎青石,砖瓦,金箔,还有好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向下飞溅。

    底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看这速度,怕是要‘伤亡遍地’了,好些人都闭上眼,惊骇欲绝。

    红尘高声道:“铁牛!”

    铁牛应声站起,猛地一甩开手里的麻布迎着上去,一卷,正恰好卷住那些零零碎碎。

    除了有个把特别倒霉的,自己摔倒伤了点儿皮,其他人顿时安全,大家转头看向红尘,心中惊讶,还是赶紧道谢。

    一转脸,众人破口大骂。

    也有人惊魂未定,实在没想到不过来看个热闹,竟然还不小心就把命给搭上,实在不划算。

    红尘可顾不上这些,轻轻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三十个士兵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出来,满脸惶恐,手里还扶着头破血流,脸色极为难看的郭品。

    郭品出来,咬牙切齿:“大意了,大意了!”

    别管是不是大意,看来北燕那边技高一筹。

    众人都不由失望,心惊肉跳的:“不会吧,咱们难不成输了?”

    “当然没有!”郭品怒道,“他们也陷入我布置的七杀阵,一定过不去。”

    果然,下一刻,北燕五十人士兵,还有那个大和尚,齐齐走出,不过与大周这些人的狼狈相比,他们就显得齐整得多。

    那大和尚还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慈悲!”

    郭品顿时脸上更黑。

    北燕那一伙儿人,竟大摇大摆地走人,气势十足,神态嚣张,全然不把大周这边放在眼里。

    到是那个北燕使臣脸上带着笑,过来跟大云寺的监寺大师道:“既然晚了,那就封塔。大家明日再战,希望明日能与诸位分个胜负。”

    说完,当真派了几个士兵值守,和大云寺的僧侣一起拿皇封封了塔门,之后全回客房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事实上,郭品的样子极为狼狈,头破血流,嘴角还渗出一丝血丝来,明显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自己心里有数。勉强还能站着,气血翻涌,要是再多呆一时片刻,说不得就能晕过去。明日继续的赌斗。他说不定都出不了场。一咬牙,一把拉住红尘:“郡主,你可得帮把手。咱们大周丢不起这个人!”

    红尘一愣——怎么扯上她?

    只是实在没想到,郭大师居然会向她求助,林师兄口中的郭大师,可是个性子倔强的。

    不过转念一想,当年林师兄和郭大师相遇时,这位还是年轻人,人总要成长,不可能一直孩子心性。

    此事的确该管,红尘生在大周,虽未身处边疆,却也知道大周与北燕的世仇,说是血海深仇也不过分,双方都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奈何她是周人,为国出力,理所当然。

    红尘想了想,就道:“走,咱们去舍利塔,看看万佛塔的情况,还请郭大师也跟我说一说里面的情形。”

    三郎皱眉:“你行不行啊?”

    郭品一巴掌把徒弟拍走,连忙拉着红尘,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大跨步地就冲入旁边的舍利塔。

    红尘上了舍利塔。

    一上来,她一时却忘记自己要看对面,这座塔里到处是质朴的气息,金色的光芒笼罩,很多别样的气,在她的眼中分外明显。仿佛看到一尊又一尊,庄严肃穆的佛的影像。

    “据说这里供奉了大云寺世代高僧的舍利子,不过也只是传说了,好像大云寺的僧人都没有承认。”

    红尘微笑。

    耳边仿佛能听得见接连不断地诵经的声音,让人心情疏阔,连郭品一进来,气色也稍稍好了些。

    转了一圈,红尘才细细看对面。

    虽然是夜里,不光周围灯火通明,她的视力也极好,再说,她也不是只靠眼睛来侦查敌情。

    “一层宝塔,乃是风铃阵,北燕大雷音寺入门的基础,就是声如雷霆,风铃阵恐怕是音攻。”

    “确实。”

    郭品叹气,“今天对方根本没怎么操持法阵,只是任凭它自行运转,我过得不算难,但法阵乃是活动的,只要北燕那和尚愿意,立时就变幻无形,下一次还能不能这么容易犹未可知。”

    红尘点头,知道郭大师吃了一次亏,也对北燕这些手段重视起来,她也不多言,细细审视,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咱们大周还是很有君子之风啊!”

    大周布置的法阵,多为迷踪阵,八卦阵变形之类,纵然也是高妙,却留一线生机,就连算是杀伐之力很强的七杀阵,别看名字很吓人,但也留下空隙,不为伤人,只为了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

    可北燕却不同,风铃阵别看名字好听,可若是操持阵法的人一动杀心,立时便是步步杀机,更别说各种形煞,都是大煞,里面还一环套一环的陷阱。

    郭品的脸顿时阴沉。

    他也没想到北燕这般没有风度。

    “哼,全是歪门左道,邪性十足,哪里有堂堂大国之气度!”

    红尘皱眉:“从七层宝塔到十三层宝塔,煞气弥漫……”她脸色忽然一变。

    “怎么?”

    郭品也吓了一跳。

    “这里可是佛门,北燕竟然控制兽魂来布阵?”

    红尘探头出去,仔细看,果然见隐约有毒蛇的黑影遍布,缠绕在宝塔之上,竟没有被佛光殃及,不觉吐出口气:“高人!能在佛寺之内,破开佛力的防护,布置这种杀阵,确实高明。”

    郭品叹气:“郡主您就别说这个,可有破解之法?”

    他自己都让人伤的头破血流,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不好惹。

    “……唔,我怎么觉得北燕这些人很悠闲,胜券在握似的,就这么扔下法阵,连管都不管,任凭我们来看?”

    红尘眨了眨眼,扫了下底下三个站岗的北燕士兵,见他们聚在一块儿,懒懒散散,一点儿紧张感都无。

    郭品皱眉:“肯定是这些人稳操胜券……该死!”

    红尘一下子笑起来:“别急,我在研究研究。”

    她细细看过,点头道,“放心,虽然复杂,但并非不可破,郭大师布置的各种迷踪阵,也是一绝,咱们难,他们也难……不过,为了保险,我得回皇宫去求太后娘娘的佛珠和陛下的宝剑一用才好。”

    郭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后

    说得多么轻松,陛下的宝剑到还有点儿戏,他老人家对此事也非常看重,没准儿能通融,可要借太后娘娘的佛珠?那就不要乱开玩笑,根本不可能。

    太后她老人家信佛,从年幼时起,身边就带了一串十八颗的佛珠,每次礼佛,都拿着它。

    也只有这么一串,从不用别的。

    连老人家七十大寿时,陛下送的,她都转手又给了皇后,半点儿都不留恋。

    当年大云寺的先代主持,甚至亲自给这佛珠开光加持,愣是念经念了九九八十一天,一日不间歇。

    佛珠就成了老太后的心头宝。

    红尘笑眯眯地说,她想借一借老太后的心头宝,很大义凛然——为了大周的颜面!

    郭品脑袋一热,就连夜快马加鞭,陪她回了宫。

    夜里不能随意开宫门。

    幸亏今天当值的是于逸。

    于逸科举之后,皇帝除了让他进了翰林院,说是学习学习,还把他调到宫里,做了羽林卫。

    羽林卫是皇家最要紧的禁军,也是皇帝最亲信的世家子和宗室弟子才能入选,从于逸的待遇也看得出,皇帝对于家还是相当看重。

    一看是红尘来了,于逸连忙交代一声,亲自去愉贵妃的寝宫,昭阳宫求见皇帝。

    郭品不觉有点儿意外:“这位小将军在宫里好像很有威望啊!”

    红尘也看出来了,于逸对宫廷相当熟悉。左右的羽林卫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就说这等天色已晚,还敢闯皇帝宠妃的寝宫之事,换了别人,只是想一想就吓死了,偏偏他做起来轻描淡写,完全不当回事儿,别人也见怪不怪。

    “于小将军和我们不同,他是在宫里长大,小时候皇后娘娘还亲自教了他两年。”

    一帮羽林卫也八卦。“好些人私下里说。皇后娘娘怕是把他当子侄看待,十分疼爱,这些年皇后娘娘闭宫不出,可但凡于逸求见。也还是会见一见。寻常也要他送自己的功课进去给娘娘审阅。但凡给晚辈们礼物,总也有他一份。”

    “就是于逸这小子不知好歹,次次得了娘娘的赏赐。也不见有多高兴。”

    这些人显然关系都很好,说话没什么顾忌,也不怕那位小将军生气,带着点儿半开玩笑的兴致。

    红尘这时才想起,好像还真是,皇后娘娘也是武将世家出身,似乎祖上和于家还联过姻,算是世交。

    前阵子还听说,于将军为了儿子的婚事,求到皇后那儿,皇后也上心,专门叫了于逸过去,又择名门淑媛为他说项,只是看于逸今天的气色,依旧晦暗,还显得有些憔悴,半点儿桃花运的征兆也无,想来还是没能成。

    偏偏他爹大概也不敢用强硬手段了,肯定是害怕招惹月老,生出事端会倒霉。

    红尘觉得从于逸的面相看,或许一生无妻无子,当然,一线生机还是有的,可即便有,也不算圆满,对他来说,也许并非好事。

    这会儿没工夫搭理青年小伙子的爱情是非。

    不多时,皇帝先召见郭品。

    红尘是个女孩子,暂时在偏殿里静候,昭阳宫的宫女连忙给她上了茶点,显见对这位新晋的郡主也了解的很。

    等了有半刻中左右,就有个小太监来请她。

    小太监殷勤的很,红尘塞了他一个荷包,他也大大方方揣袖子里了。

    外面人不知道,红尘记得当年皇帝身边的太监,收礼都收的挺大方,有两个陛下贴身的亲信,也不拒绝皇子和后妃的赏钱。

    昭阳宫

    这地方感觉就比不上甘泉宫,阴气沉沉的,让人难受。

    “阿尘来了,坐。”

    红尘见过礼,也没客气,就着小太监搬来的绣墩坐下,郭品却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站着。

    别看在外头,她一个没有实权,纯粹只挂个名头的郡主,和人家皇帝爱重的郭大师没法比,可在宫里,她才是皇帝的晚辈,‘孙女’,能和皇帝说说笑笑,郭品见了她就得毕恭毕敬。

    郭品显然说过一遍。

    可皇帝还是又问了一遍。

    红尘想了想,干脆也不管皇帝懂还是不懂,拿了纸笔把万佛塔的形局画了一遍,各种可能会有的复杂变化也说了说,她说得生动有趣,虽然多半是忽悠人,却立时把皇帝忽悠得重视起来,甚至隐约觉得红尘的实力,比郭品还高出一截。

    毕竟,郭品唠叨半天,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术语,脸上的表情还显得为难,一看模样就底气不足,可人家小姑娘却胸有成竹,似乎尽在掌握中。

    皇帝想了想,还是应下:“朕的宝剑,你自去挑,选中哪一把都可,至于母后的佛珠,你去找皇后带你去要……或许母后会给皇后几分面子。”

    几句话就听得出来,皇帝和他亲娘没什么话说,到是皇后和太后更亲密些,这到不常见,大部分太后都是儿子是块儿宝,儿媳妇就是杂草。

    皇帝踟蹰半晌,还是没去甘泉宫,只让红尘和郭品自己去拜见,两个人离开昭阳宫,却是于逸等在门口。

    “郡主,郭大师,在下送二位。”

    他还是穿着羽林卫特有玄色紧身长袍,腰间的玉珏却换了一块儿,通透的羊脂白玉,很是精巧,缀着明黄色的平安结。

    红尘扫了一眼,目中有些奇异之色。

    于逸一路送他们到甘泉宫门口,自己过去敲门,里头守门的小太监显然也和他相熟,说了几句话,竟是亮了灯火。

    不过片刻,皇后就穿戴整齐,也没让他们进门。直接乘坐肩舆出了大门。

    顺手还让红尘也坐了上去。

    “刚才小逸派人来说过了,阿尘,太后那儿我也没把握,不知用别的佛珠可好?”

    皇后把自己的佛珠拿来给红尘看。

    “这也是佛前供奉许久,开过光。”

    红尘看了一眼,苦笑:“还是先去求求太后,说实话,这一次的对手的确不凡,郭大师还受了重伤,若不能全力以赴。我心中底气也是不足。”

    皇后顿时笑起来。展开眉,那种美态,不光看得底下一群护卫的侍卫目眩神迷,连红尘也眼花。

    这样的姿容绝代。怕是再过上十年二十年。头发都白了之后。她也是最迷人的老人家。

    有时候真正的美人,已经超脱了容貌,更让人痴迷的。是气质。

    很多人说红尘像皇后,但恐怕真把皇后当成心尖尖的人们,绝不会觉得像,两个人的气质毕竟是大为不同,皇后是冰冷的玉,亘古不变,红尘则像一棵树,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太后很早就不理会宫里的事儿,退居怡华苑,养了一园子花花草草,还养了一只猫,两只狗,再加上一对儿会说话的鹦鹉,漂亮的黄莺。

    老太太日日溜猫逗狗的,日子逍遥,寻常只喜欢皇后去奉承,其他人,连愉贵妃也显少看见一见。

    一行人才到怡华苑门前,却见灯火通明,太后娘娘显然还没有休息。

    皇后一皱眉,总觉得怡华苑有点儿乱。

    她的肩舆一到,就有几个太监过来开了大门,簇拥着他们一行人进去,没等多久,太后就召见。

    两世以来,红尘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

    老太后没穿戴太复杂的服饰,就和寻常农家老太太似的,慈眉善目,只是用的头饰精巧了些许。

    “阿桐来了。”太后的眉眼间到像是有几分忧心忡忡,不过没表现出来,一把拉着皇后,细细看了看,“嗯,好,气色不错,你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别整日戴在甘泉宫,那地方冷,没事儿就来陪母后玩,要是他难为你,跟母后说。”

    老人家年纪大了,脑子却不糊涂,人也爽利,当年也是武将出身。

    大周朝都一连出了好些个皇后和皇妃,似乎皇家的人,就是喜欢把心爱大将的妹妹,女儿,通通弄进宫,好像他们进了宫,就更容易控制似的。

    太后年轻时,也是能上马打仗的厉害人物,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还硬朗。

    皇后笑应了几句,就把红尘他们介绍了下。

    太后一看到红尘,愣了愣神,笑道:“这孩子长得好,让我想起你刚进宫的时候了,也是这么鲜亮,又淘气又活泼的,你还和宓妃整日里较劲,人家老让着你……”

    “母后。”

    皇后皱眉。

    太后笑了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都是过去的事儿,说来也让人心酸,那些个宫里的旧人,一个一个地凋零消失,她也老了。

    “好孩子,这么晚来找母后,可是有什么事儿?”

    “哎,母后,儿臣带着孩子们过来,真有件事儿想麻烦母后。”皇后悄悄把事情说清楚。

    一听要借佛珠,老太后立马摇头:“不行,不行,别的时候也就罢了,这阵子我正让国师给我的佛珠再次开光,至今已经三十日了,可不能间断,一间断,说不得它会被毁了,那可是我的命,不能给你们。”

    皇后一怔。

    太后摇了摇头:“要我说,输赢也没什么要紧的,难道咱们在这上面赢了,就能多有脸面?输了还能让北燕从此老实下来,要想赢,就光明正大地在战场上去赢,那才痛快,好了,我这儿还有事儿,你们且去吧。”

    她老人家最大,一声令下,皇后也不敢多留。

    一行人只好出来。

    皇后叹了口气:“没办法,总不能缠磨太后去,而且也来不及了。”

    红尘耸耸肩:“哎,还是看看有没有能和太后娘娘的佛珠相媲美的,没有的话,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正说着话,刚离开怡华苑,后头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乱七八糟。

    “停。”

    皇后皱眉。想了想,吩咐肩舆掉头回去。

    一进门,便见好些个人步履匆匆。

    太后身边的刘姑姑走出来,领着几个宫女,还有两个拎着药箱的太医正打算进怡华苑,一见皇后,连忙拜倒。

    抬抬手让她起来,“这是怎么了?”

    “娘娘,吉吉好几日不肯进食,今天更是就这么躺着。也不动。直哼哼,招来兽医看过,说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东西,还给开了药。可也完全不见效。太后刚才都急坏了。”

    刘姑姑叹气。“这一整日,太后的心情都有些不妥。”

    皇后恍然,怪不得今天她一看。虽然太后面上没什么,却显得有些烦躁。

    换了以往,她老人家便是不答应借佛珠,也会给她面子,把话说得委婉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顾忌大周和北燕赌斗的胜负,说不得会帮着想想有什么东西能替代,今日却有一点儿反常,原来是心情不好。

    正说着话,太后身边另一个姓马的姑姑就出来,“太医可到了,吉吉不太好,太后都急了,吵吵着要抱着它出宫去找兽医。”

    皇后吓了一跳:“那怎么成,现在都这么晚了。”她连忙下了肩舆,急步又走进去,也顾不上别的。

    红尘也跟上。

    太后的寝宫这会儿一片混乱,好多宫女嬷嬷都跪着求,外头还有人去催促太医快点儿来诊治。

    反正都是大夫,太医能治人,也能治猫才是。

    红尘再次进入寝宫的门,这回直接跟着皇后进了内室,都来不及见礼。

    第一眼先看到被好好放在虎皮褥子上的猫,白色的长毛,天蓝色的眼睛,打理的毛色鲜亮,很是可爱,就是恹恹的,双目无神,隐约有泪光,一动不动,嘴角还有些呕吐物。

    太后简直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叠声喊道: “吉吉啊,我的小祖宗!你是怎么了,快告诉娘!”

    红尘:“……”陛下,您现在和一只猫做了兄弟,请问感想如何?

    皇后也顿了顿脚——我……列祖列宗们,您们可是跟一只猫一样辈分。至于皇帝,别说和猫是弟兄,和狗是弟兄也无所谓,那么个狼心狗肺的,说他是个畜生也不为过。

    这话不能说,说了乃大不敬,可想一想总无妨,就是王法,也管不到别人心里想什么。

    好几个太医被逼得没法子,折腾来折腾去,挨了猫爪抓挠无数下,开了药喂了喂。

    奈何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多时,那只猫就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口血来,吓得太后脸色大变,几乎要昏死过去。

    皇后连忙上前扶住,也是一脸无奈,看了红尘一眼,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红尘在多说什么,还是早点儿去准备一下,天亮了赌斗要继续。

    红尘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那只大白猫身上,忽然上前行礼,低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勉强看她,好在老人家对红尘还有几分喜爱,提起精神叹道:“知道你忠心为国,可我现在没有心情,你去找皇帝,让他替你寻别的什么佛珠都好,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太后娘娘容禀,红尘虽不是大夫,却也看得出来,吉吉的情况不太好,太医们怕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们毕竟是给人看病的,应付不会说话的猫,力有未逮。”

    那些太医顿时拿感激的目光看红尘。

    他们平日里治的可都是人,这只猫才这么大一点儿,又不会说话,又把不了脉,怎么治?

    现在能看出它大概是误吞了什么硬物,那也是几个从外头民间找来的兽医,还有兽园的小太监说的,他们本身都什么都看不出,可这些话,能跟老太后说吗?

    太后一转头,目光落到红尘身上,隐约有些怒气:“那你的意思?”

    “娘娘,现在这种情况下,药石罔效,恐怕只有请太医动手,直接开刀把东西取出。”

    红尘一脸正色。

    几个太医:“……”

    太后的视线顿时落下去。

    太医们的脸色简直不要太苦,一个个跪下磕头。自称无能。

    “万万不可,这,这要是开刀,岂不是要刨开这猫的肚子,哪里还能活得了!”

    一只猫死了不是大事儿,可太后的猫死了,谁知道会闹出多大乱子来。

    虽然娘娘不是个动辄得咎的,奈何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年纪一大,就有可能犯糊涂。

    皇帝最近一直讨好太后。偏偏不得法。也许……太医越想越害怕,冷汗直流。

    红尘也叹气:“问题是,我看这个吉吉再不治疗,真的会死去。别无他法了。”

    太后一下子犹豫起来。轻轻抱起自己的猫咪。吉吉显然知道这是主人,喵呜了一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太后的脸。

    它的舌头舔在脸上可是生疼。但太后愣是跟没感觉一般。

    红尘抬头道:“太后娘娘,若是太医们实在无法,就让红尘来动这个刀子如何?”

    太后一愣,目光落到她身上。

    红尘的年纪实在小,模样也不像能做这种事儿的,“你懂医术?”

    “只是略知一二,不过我前一阵子曾经为了验证一种刀兵符的效果,曾经替兔子开过刀,而且我应该能判断得出来,吉吉体内硬物的具体位置,只要开一小口,把东西取出,马上包扎即可,血都不会流出太多,至少有九成把握能保证吉吉的安全。”

    一帮太医全当红尘傻了。

    可现在这种时候,有人来顶雷,他们自然都低头,一言不发,太后的视线转移过去,摇了摇头,也知道不好逼几个太医做这等事。

    “皇后,你说呢?”

    皇后看了红尘一眼,叹气:“母后,我这个干孙女乃是一位正经的灵女,刚刚为我大周祈雨成功,陛下也深知她的能力,连这次大周与北燕之间的赌斗,郭大师都请她来帮忙,身为灵女,或许当真有不俗的手段也未可知,若是母后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就相信她。”

    太后摸了摸吉吉,感觉到它的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心中更是难受,一咬牙:“好!”

    说完,就让刘姑姑把吉吉送过去。

    “我就看着,你动手吧。”

    她也不说成功如何,失败又如何,显然哪怕是太后,也没有因为一只猫,就怪罪一个郡主的道理。

    红尘不慌不乱,先是抱着吉吉,把它翻倒在身边的桌子上,摸了摸它的肚子,向外头的侍卫,借了匕首,把小猫肚子上的毛剃干净了些,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把种子,碾碎,直接洒在它的小肚皮上。

    所有人都十分紧张地瞪着红尘,尤其是她手中居然拿着刀,太后还在,不光是宫女太监,连侍卫都不着痕迹地靠近。

    “请刘姑姑帮忙拿一碗烈酒,要能烧的那种。”

    太后好烈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直接弄了一坛子,整个把匕首泡了泡,又拿火烧了一下,红尘全神贯注,直接一看,就锁定那硬物的位置,手下极快速地一划,啪嗒一声,就有东西落地。

    “啊!”

    周围的宫女一见,登时吓了一跳。

    竟然是一截枯骨,枯骨上还戴着一枚戒指。

    红尘连看也不看,把一张符纸包着些种子粉末,在吉吉的伤口上一贴,取了纱布轻轻巧巧地包扎好。

    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一眨眼的工夫,还不够周围的人看清楚,甚至连吉吉好像也没反应过来。

    不过,吉吉的样子明显不一样了,似乎并不感觉特别疼,反而抖搂了下毛,眯了眯眼,喵呜了两声,蠕动了一下身体。

    红尘这才抱起吉吉,递给早就不顾年迈,两步扑过来的太后,太后根本注意不到别的,抱着吉吉亲了两下:“是精神了,看看,眼睛都睁得这么大!”

    “太后娘娘放心,应该不至于有意外,不过,今天晚上先不要给她吃什么东西,只喂些米汤,明日就能好了,最近也不要让它剧烈运动。”

    红尘笑了笑道。

    太后脸上笑出一朵花来,看红尘的目光也变得份外不同,哈哈一乐:“好了,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上赶着献殷勤,肯定是琢磨我的佛珠,不过,佛珠不能给你用,我那库房里旁的佛珠也是成箱装,你自去挑,别的要多少都行,直接送给你都成。”

    老人家还不糊涂。

    红尘连忙赔笑:“让太后娘娘高兴,本就是红尘的本分,哪里能有过分的奢求,只是,娘娘的佛珠,是不是最近气场不稳?”

    太后捋了捋吉吉的毛,怔了下:“你这孩子怎么知道?我谁也没说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佛光普照

    红尘抿唇而笑,老太后都找人去重新开光了,还不是气场不稳是什么?总不能闲来无事,随便开光玩。

    要知道,佛珠都成了法器,气场形成,随意再重新开光也不是容易做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破坏它本来的气场。

    太后点点头,先小心地把吉吉搁在身边的软榻上,才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场不稳,前阵子总觉得我那佛珠和以前不同,摸起来冷了些,看着也没光泽,拿着还总心浮气躁,就让国师帮忙重新调理下。”

    红尘笑道:“国师负责调理,自然是无问题,但那佛珠毕竟是佛珠,还是用佛光佛法来开光,更妥当些。”

    太后一愣,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阿尘是说,我该请一位高僧来?”

    “太后娘娘请来高僧自无不可,不过不如就给红尘一个方便,让我把它拿去大云寺,借助万佛塔之力,调理气场,顺便也能助我一臂之力,还请娘娘放心,红尘再不懂事,只要有半分危险,也不敢损害娘娘的心爱之物。”

    太后闻言失笑:“你啊,还真大胆,有点儿阿桐的样子。”她沉吟片刻,还是点了头,“好,就应你,你们的心思我知道,也是为了咱们大周,为了陛下的颜面。”

    吉吉平安无事,老太后的心情一好,情绪便稳定许多,也好说话了。

    红尘笑了笑。

    其实要真只为了那位陛下的颜面,她才懒得多事。就和林师兄一样,对皇家的人,实在很难有太多敬畏,虽然总体算来,好像她也算半个皇室中人。

    当年鬼谷先生就说过,身为周人,爱自己的国家,爱的是黎民,爱的是天下,却非那一家一姓。她那时候听得懵懵懂懂。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再算是琢磨出点儿滋味。

    就说现下,北燕意图不明,忽然挑事。她想大周赢。更多还是为了压下对方的气焰。让北燕老实些,少起争端。

    战事一起,遍地焦土。

    她们两个。一老一少,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那些太医看着红尘眼睛发光,满肚子的话憋回去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仔仔细细地打量吉吉的情况,生怕再出点儿乱子。

    刘姑姑悄没声地拿帕子把地上那恐怖的东西卷起来,但让太后瞧见再让惊到了,就给卷到了袖子里。

    太后亲自下了旨意,羽林卫去把佛珠取回,小心交给红尘:“千万收好,莫要轻易毁损。”

    红尘也郑重应下。

    不说别的,这种紫檀木做的佛珠,光是木材差不多就是上千年,听说是佛寺之前经历过三次枯荣的小叶紫檀木所制作,再找一样的,恐怕千难万难,真弄坏了,作假的都没办法做,果然是必须千万分的小心。

    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佛珠戴在红尘的脖子上,一点儿都不显得另类。

    居然真借了……

    宫里好些宫女姑姑简直不敢置信,太后娘娘有多看重那串佛珠,几乎是举国皆知啊。

    连皇后都忍不住叹气,知道自家这位多年不管事儿的母后,对红尘的印象很好。

    那样灵秀的小姑娘本就讨人喜欢,太后又是最钟爱她这般的女孩子,到不奇怪。

    皇后看了看天色,叮嘱几句,让太后早点儿休息,吉吉自有别人照看,不会出什么大事儿,自己便携着红尘出门,出了门,郭品才吐出口气。

    刚才从头到尾,他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向太后要她老人家的心头至宝,今天之前,他连做梦也没敢想过,哪怕只是借的,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佛珠的意义,瞥了红尘一眼,隔着夜色,小姑娘神清气爽地和皇后低声细语……哎,真是书生牛犊不怕虎,要是自家的小徒弟也能有这份胆识……还是算了!

    他那个本就是个泼猴,以后少和荣安郡主接触,真要再学个三五分,就不是上房揭瓦的级数,说不得要翻天覆地。

    “娘娘,请稍等。”

    皇后她们刚一离开怡华苑,后头就有人追上。

    于逸带着羽林卫扭头一看,忙过来压低声音,轻声道:“娘娘,是刘姑姑。”

    月下,刘姑姑匆匆而来,脸色显得很恐怖,皇后怔了怔:“这么晚了,姑姑可是有事儿?”

    按说这时候刘姑姑得照应太后才是,最近几年,太后养成一个坏毛病,睡觉之前要听刘姑姑讲古,不说上小半个时辰很久以前欢快的旧事,便睡不着。

    刘姑姑追到皇后和红尘,苦笑了声,把自己袖子里卷的东西掏出来,叹了口气:“是这个……这东西从我们吉吉肚子里扒出来的,除了一小截指骨,还有一个戒指。”

    指骨她就不拿出来吓人了,戒指用帕子裹着,递给皇后。

    “娘娘也知道,吉吉是咱们太后的爱宠,虽然是放养的,可自从养了它以后,就没让它出过怡华苑,这孩子每天也很少离开咱们太后,可是……”

    皇后一听,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

    红尘也吓了一跳,要是吉吉离太后不远,就是说,它吃的这些东西就是在太后附近吃的,哪怕不是在怡华苑,让人一想,也不免毛骨悚然。

    皇后深吸了口气:“刘姑姑先私底下查一查,别惊动了母后,我也会想办法调查。”

    刘姑姑追出来正是这个意思。

    太后的身体还好,可毕竟是年过七旬的老人,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大家都要提心吊胆。

    红尘没太当回事儿,宫里每年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呢,没准儿哪个宫女死了,一席草席卷走时。宫人动作粗鲁,掉了点儿零碎也说不定。

    而且宫里的娘娘们私底下还琢磨出很多变态的刑罚,当年她偶尔听说了零星的传闻,就一直把皇宫当龙潭虎穴来着。

    这会儿最要紧的依然是那座万佛塔。

    天还没亮,红尘和郭品再次赶回大云寺,大云寺里灯火通明,好多和尚都不曾休息。

    郭品的气色极为不好,黑眼圈浓重,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疲惫。

    他已经连轴转了不知多少时候,又受了伤。红尘离得老远。就能闻见他身上的那股子奇怪的味儿。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休息。

    红尘又到对面的舍利塔去,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万佛塔,从上到下。仔细端量。眨了眨眼:“奇怪!”

    郭品一惊。猛地甩了甩脑袋清醒一下:“怎么了?”

    他现在一听红尘的话语有异,就浑身不自在。

    “难道他们布置的那些……”

    “放心。”红尘摇头,“对付这些风水局。我有把握。”她自己没把握,可玉珏空间里那么多等着看热闹的大能,已经把整个万佛塔都分析透了。

    现在分析帖子还闪啊闪的在玉珏空间里出没。

    要不是大能们总喜欢发散性思维,看到一种风水形局,就觉得变化简单,自己琢磨出一堆变化,然后玩起对抗,红尘说不定能直接从里面找到万无一失的‘解答方式’。

    “我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北燕这一次的赌局,好像不是单纯只为了赌局的样子,也许是女人的直觉?”

    郭品翻了个白眼——眼前这只,不算什么女人吧,最多是个小女孩儿,虽然很漂亮。

    “算了,先歇一会儿。”

    明日还有事做,红尘也有点儿累,先把郭品打发去休息,自己也让大云寺的高僧找了间客房暂住。

    一躺下,渐渐进入梦乡,翻了个身,红尘忽然坐起来,一拍大腿:“我都忘了!”

    她上辈子没关注过北燕和大周的赌斗,当时她人刚刚回到夏家,正处于一片混乱当中,而且那一次大周输了,陛下又是个好面子的,具体情况丝毫未曾泄露,不过,后来还是隐约得了一点儿没被确定的消息,虽然只有一点儿……

    半夜三更,外头还星光密布,红尘爬起来推开窗户,一拍手铁牛就出现。

    看了眼他头顶上两根杂草,她忽然有那么点儿,咳咳,小愧疚。

    “来。”

    压低声音在铁牛耳朵边交代了几句,这少年懵懵懂懂地摸了摸脑袋,一句话也没问,答应了声,就蹲在窗户旁边的树上继续睡觉。

    “隔壁的客房不是准备好了?”

    “太热,还是住外头痛快。”

    好吧,红尘蒙上被子,裹成一团继续睡,这回睡得踏踏实实。

    别看他们家铁牛一副憨厚的模样,可她再清楚不过了,这孩子答应的差事,每次都能做得尽善尽美。

    一夜过去。

    红尘起来的时候,郭品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护身符和法器,整理一新,准备出发。

    他甚至没吃早饭。

    红尘也只好不吃了。

    罗娘她们很有眼力地用一张大大的春卷,卷了些美味的蔬菜酱肉,涂了一层酱汁,整整齐齐放在食盒里面。

    郭品和红尘一行人很早就赶到万佛塔前。

    北燕那帮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种姿态,仿佛高高在上,一点儿都不把东道主放在眼里,实在让人不爽的很。

    罗娘到是盼着他们晚点到,正好让自家小姐能抽出个时间把早饭吃了。

    “呼。”

    郭品到没注意这些,吐出口气,抿着嘴,面上隐约露出几分凝重的色彩,一扭头,看到红尘正眯着眼四下打量,连忙安抚道:“郡主安心,这次进去,无论如何我都会保证……”

    “咦,你说咱们大周京城的老百姓,不对,应该是这些权贵公子哥儿,千金小姐们是不是个个都很不怕死?”

    郭品:“……”

    红尘托着下巴四下里看,经过昨日那一场是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减反增,竟比昨日还要多出许多,这也未免太奇怪了,难道他们就不怕再次被殃及?

    闲聊了会儿天。

    时辰到了,大云寺的高僧走出来,皱眉道:“时间到,你们去开门。”

    一行僧侣很认真地拆除封条,过去把塔门打开。

    这时,北燕的人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一个小年轻将军笑眯眯:“抱歉,抱歉。有点儿水土不服。昨晚睡得不太好,今天起得晚了些。”

    这边还没人应声,郭品家的小徒弟就跳出去同样笑眯眯:“无妨,我们是主人。你们是客人嘛。要是不介意。再去吃个丰盛的早饭也行,反正你们有输无赢了,干脆放弃也无妨。”

    他一个半大孩子。对方显然不能跟他犟嘴。

    郭品扯着红尘,正好迎上同样走过来的那个北燕的大和尚。

    “阿弥陀佛!”

    红尘第一印象,这和尚宝相庄严,不过第一印象过去,就隐约从他眉宇间看到抹不去的戾气和煞气。

    一个和尚,竟然如此杀气重重,实在让人费解。

    那和尚看了郭品一眼,一脸认真地道:“郭施主,你伤得不轻,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不要再来蹚浑水了。”

    郭品心中大怒,本能地回头去看红尘。

    和尚顿时有些意外,他大概本来完全没有把红尘放在眼里,这会儿看郭品的表现,到是扭头瞧了红尘一眼,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红尘笑了笑,上下扫了眼这和尚。

    “大师才是,年纪这么大了,还是别玩那些阴煞之物,小心佛祖怪罪,要知道,我佛虽然慈悲,可还有罗汉降妖伏魔,也会发雷霆之怒。”

    她一个小姑娘,对着一位大师慢条斯理地讲佛,还说得这么认真,周围的人都偷偷乐起来。

    和尚摇摇头,率先领着身后众人走向万佛塔,一靠近,大袖子甩开,竟然扔出去一个黑乎乎的袋子。

    那袋子一脱手就散了,黑乎乎密密麻麻的一层东西钻入万佛塔,速度极快,外头的人一时间没看清楚,愣了下,郭品站得最前,到是隐隐看见一点儿,勃然大怒:“尸虫?雷音寺的余孽!这这……”

    他一时间脚软。

    雷音寺最有名的尸虫,他也是闻名已久,不怕火,不怕符,纯粹是半生不死的生物,一旦咬到人,煞气会侵蚀人脑,一瞬间就能让队友变成恶魔,自己人和自己人混战不休。

    北燕的大雷音寺,就是这种邪门的东西太多太多,才招来众怒,愣是让其它三国的宗师们联合在一处,把它给灭了,而且连北燕本国的那些人,都不敢声援。

    郭品一把抓住红尘:“郡主,你别进去。”

    红尘哭笑不得,扭头看郭大师,实在无语:“……不是吧,万佛塔里的布置,尤其是兽魂,都快把我们来自大雷音寺用刀刻在最显眼的地方了,您老人家没看出来?”

    世上除了大雷音寺,谁能让佛塔里煞气弥漫!

    就是一开始没注意,回去睡一宿也该明白才是。

    郭品一愣。

    红尘摇了摇头:“尸虫这东西,有才正常,没有才奇怪。”

    直接扭头扔下一袋子符纸,冲身后的士兵们道:“一人一张,贴在身上,等我们进去半个时辰以后,你们再进入。”

    说完,大大方方进了万佛塔。

    郭品哪怕吓得不行,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们也就几句话的事儿,事实上在场的都是大周的权贵,消息也灵通,一传来信息,说对方用上了大雷音寺的手段,好些人就乱了,嘈杂声一片。

    赌局那边也是一片乱糟糟。

    这种事儿,当然要有赌局的,连皇帝都管不了,那些权贵们没准儿个个下了注。

    大周这边一片唱衰,凡是买了大周赢的人,早就唉声叹气。

    不怪他们,雷音寺当年的名声,能止小儿夜啼,在场的这些年轻人,小时候不听话,家里大人不知有多少直接说,再不听话,送你去雷音寺喂妖魔!

    在他们的心中,那地方不是佛寺。就是个人间地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咦?”

    众人忽然发现不对劲,北燕这一次走得太快,好像自家布置的阵法完全没什么作用,一会儿的工夫,灯火亮到了第九层。

    而大周这边,刚过了五层。

    一股子浓浓的煞气几乎要脱离万佛塔。

    连下面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不对,连续打冷颤。

    “怎么回事儿,不会是要输了吧?”

    “我看北燕实在厉害,主要是那些尸虫难处理,杀不死。赶不走的。”

    一群人议论纷纷。还有人凑过来问罗娘她们,荣安郡主究竟行不行!

    他们当然看出来,这次郭品的强力外援就是红尘。

    罗娘其实也不知道,张了张嘴没说话。结果又过了片刻——塔门口出来个人影。

    红尘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

    众人:“……”

    大家心里一咯噔——完了!

    红尘走过去和大云寺的和尚说了几句话。才转头到这边的桌边。让罗娘拿了个饼卷喂她。

    “唔,阿罗你真好。”

    她的手太脏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洗。还是享受享受罗娘的服务好了。

    薛柏桥从后头挤进来,手肘撑在桌子上,简直要抓狂:“阿尘,阿尘,阿尘,到底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红尘一巴掌把他拍开,也不卖关子,笑道:“再过半个时辰左右,记得闭上眼,还有,咱们是东道主,你拿个垫子什么的,在北燕他们那边放一放,那帮人摔下来,断胳膊断腿的到无妨,要是没了命,咱们的脸上不好看。”

    薛柏桥眼睛一亮,他还来不及说话,北燕使臣已经冷笑:“大言不惭,罢了,你们也就这会儿能耍耍嘴皮子。”

    红尘不理他,掏出一大叠地契,有铺子,宅院,田地,还有一沓银票。

    “帮我去买我们大周赢,尽量多买,能买多少是多少。”

    罗娘应了。

    红尘就瞥了眼北燕使臣:“怎么样,也下点儿注如何,两国对赌,咱们个人不赌一把也没劲儿。”

    说完,不等那使臣的反应,她就溜溜达达又回了万佛塔,悠闲的简直像是在郊游。

    薛柏桥加上个三郎,毒舌的很,又是一番冷嘲热讽,这北燕使臣一生气,竟真得拿出一沓银票,目测能有十万两,扔去赌了。

    一时间,三郎都有点儿担心。

    “万一咱要是输了,那可……有点儿亏。”

    他最看重的,除了师父,就是钱。

    薛柏桥说是相信红尘,可心里也隐隐约约很不安。

    时间缓缓流失。

    大家眼睁睁看着大周这边磨磨蹭蹭,虽然匀速,却很缓慢地移动,可北燕那边,竟然一口气上到了十二层,十二层了,距离十三层只有最后一层。

    北燕的人脸上都露出一抹笑意。

    那使臣更是得意洋洋。

    大周这边,却不知不觉压抑起来。

    薛柏桥和三郎也没有心思说闲话。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整个万佛塔抖了抖,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人更是站立不稳,倒下一大片。

    下一刻,刺目的金光瞬间照亮天空。

    只有一瞬间,快得像错觉,可不知多少人眼前一花,猛地闭上眼,还是金光闪闪。

    现在可是白天,阳光普照,但那金光愣是让人有一种错觉——连太阳都在金光里融化。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云寺的僧侣都忍不住跪倒了一大片。

    这是佛光。

    整个万佛寺都仿佛在发光,那些外层的,能够看得见的佛像,一个个变得灵动起来,简直像是活了。

    跟头咕噜,伴随着一片惨叫声,塔上先掉下来一个大和尚,然后下饺子似的,掉下来数百个士兵。

    有些扒住了外壁。

    有些实在是抓不住,出溜下来。

    还有的更惨,直接跌落。

    这是十二层,很不幸的十二层!

    要是低一点儿,他们可能受伤还能更轻一些。

    这时候,薛柏桥故意埋汰人用的那些厚垫子,终究是起到了作用,他是个实在的,红尘说用厚垫子,这位就不知道把大云寺的各种被褥,垫子什么的搜集了多少,愣是堆出半人高的软垫来。

    北燕这边遭遇如此惨剧,有些人断手断脚恐怕免不了,可大部分应该不至于失去生命。

    所有人都愣住。

    北燕的使臣更是愕然无语,良久才失声道:“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明明占据了上风!

    然后红尘又溜达下来了,伸了个懒腰,稳稳当当地坐下,又让罗娘喂了一个饼卷,笑道:“我提醒过,我们大周的佛,可不是好欺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伪兄妹,反目!

    “不可能,不可能!”

    北燕的使臣呆了半晌,勃然大怒,猛地冲过来大喊,“你们做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使臣风度。

    红尘堵住耳朵。

    薛柏桥眨了眨眼:“我记得你们北燕三年前派过来的那个使臣,在宫里让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乌鸦拉了一脑袋鸟屎,还是风度翩翩,丝毫不慌乱,半点儿也没让人觉得丢丑,你这样的,好像不合格。”

    使臣像野鸭子一般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可还是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万佛塔。

    现在的万佛塔上,已经没有光彩夺目的金光,只仿佛笼罩了一层金色的迷雾。

    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

    他只能看着大周这边的行进速度陡然加快,一层皆一层的灯光亮起来,很快就上到顶层。

    顶层的窗外,就伸出一盏灯笼,普普通通的灯笼。

    所有人愣了愣,才响起阵阵欢呼声。

    好吧,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赢的,反正我们大周就这么莫名其妙赢了。

    对方包括带头的老和尚在内,现在都在厚垫子上面躺尸,等待大云寺的和尚们救援,哪怕大周上去的人全是瘸子拐子,勉强爬着走,也只能是自家取得胜利。

    北燕一群人脸色十分难看。

    那个大和尚头破血流,左胳膊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显然不太好,北燕使臣带着人扑过去把人扶起来,神色紧张。

    他们说了几句话,和尚就走到红尘这边。

    红尘也站起身,客客气气地道:“承让。”

    大和尚看着她,本来也算宝相庄严,也是个高僧模样,还自信满满,这会儿目中却一片迷惘。

    “我没看出你们有特殊的布置……你是用了什么厉害的法宝不成?”

    红尘耸耸肩:“或许真有呢,虽然大师你对我们在万佛塔的一应布置都清清楚楚。可给你通风报信的。怎么也是我们大周自己的人,指不定脑子一热,就瞒了点儿东西下来。”

    大和尚一愣。

    薛柏桥:“……”

    后头一群看热闹的权贵:“……”

    三郎大吃一惊:“有奸细!!”

    那大和尚脸色骤变,阴晴不定。良久才哼了哼。却没说话。红尘盯着他看了半天,叹了口气:“看样子是诈不出来,算了。我要是不让你输个明白,总觉得别扭,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说是法宝,只有和大云寺万佛塔同宗同源的佛珠,还有一把大周代表人间帝王的宝剑。”

    大和尚明显不信,这两样东西他都清楚,虽然不是说没有作用,可也就是能吓唬吓唬那些兽魂,阻碍一下而已,算不了多大的事儿,他一开始就没放在心里。

    “还有我们这座万佛塔。”

    红尘笑道,“当然,要再加上这佛塔内的诸佛。”

    北燕的和尚皱眉。

    红尘又道:“你们在我们万佛塔内横行无忌,大肆使用煞气,哪怕他们这些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石头雕的,木头做的,可我大周供奉这么多年,总有佛留下的一丝影子,你们这是亵渎,神佛有灵,也不能容下你们。”

    她指了指那座高塔,“万佛塔是佛塔,是我们大周老百姓供奉的,我们进去拆点儿东西也就算了,诸佛睁只眼闭只眼,总要宠爱自己的信徒,可你们在佛门召集阴魂,还召了那么多,甚至把你们那些邪门法器往人家佛家的脑袋上挂,难道还不许人家生气?”

    她轻描淡写一番话,众人恍然,一时间看万佛塔,都多了几分敬畏。

    就连大云寺的和尚们都吓得不轻。

    他们有的在寺内几十年,可都没见过刚才那等场面。

    大云寺的几位长老,都忍不住悄悄看了红尘一眼,虽然她这番话里,半点儿没有提及自己的作用,可只要不傻都明白,肯定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这位可是能够精确计算佛光普照时间的,很明显,这次即便是佛祖显灵,那也是她把佛祖给引了过来。

    大周这边一片赞叹。

    北燕一众人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大和尚面上丝毫不变,直直地立在万佛塔下,半晌,一点一点转过身,看着依旧闪烁的佛光,忽然牙呲目裂,怒吼:“世间无佛!”说着,疯了似的用力把手中黯淡无光的禅杖砸了过去,

    当然是砸不到什么,他只有一只胳膊,还浑身无力,按照大能的说法,还是个法系的,论力气,比战五渣还差劲儿,那禅杖只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落了地。

    大和尚低下头,双目赤红,呢喃自语:“世间无佛,世间无佛……”

    薛柏桥瞠目结舌:“没佛就没佛吧,我也不信佛,天底下不信佛的多得很呢,你别嚷嚷了,要不然你还俗?”

    北燕使臣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生气,连忙过去安抚道:“大师,您别这样,咱们这次输掉,下次有机会再讨回场面,您尽力了,大家都明白的。”

    其他北燕人也争相劝告。

    这边却吃了一惊,红尘也眨了眨眼,心道:可别真疯了。

    和尚的身份好像不一般,在北燕那边很受重视,出了事儿,麻烦不小。

    只是一个和尚在那儿喊叫世间无佛,也真有些奇怪。

    铁牛这时候才过来,走到红尘边上,小声道:“小姐,人抓住了,东西没丢。”

    红尘吐出口气。

    一切尘埃落定……那是不可能的。

    大云寺的僧侣把北燕这些倒霉催的,全都送去治疗。至于那些大夫们会不会一不小心让他们留下后遗症,那就不关红尘他们的事儿了,然后大云寺戒严。

    在场的所有大周权贵子弟暂时都不能走了。

    众人顿时大哗。

    薛柏桥都吃惊不已:“什么意思?出什么事儿了!”

    “诸位!”

    大云寺的方丈慢慢登上万佛塔的石阶,高声道,“实在抱歉,就在我大周与北燕赌斗之时,大云寺发生了一件令人痛恨的事情,有人闯入藏,夺取本寺秘藏的一册经书。”

    众人愕然。

    “经书?那玩意有什么用!”

    在薛柏桥看来,就是什么达摩祖师之类大人物亲密抄写的经书。也是只会让人头痛的东西。

    他当年还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一犯错,他娘就让他抄经书,到今天,提起这东西就头痛。

    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

    大云寺传承日久。里面的藏也是享誉大周。地位与西狄大雪山的圣门。大雍东海龙王宫也相差不远,它被盗窃,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大家放心。万幸我们发现及时,东西已经被夺了回来,好歹是没有损失。”方丈忽然慢慢走下石阶,走到红尘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谢:“多谢荣安郡主援手!”

    红尘怔了怔,失笑道:“方丈客气了,都是铁牛的功劳。”

    方丈很是和气地笑了笑,扭头看了百无聊赖数佛塔上的佛像的大个儿:“铁牛施主心性淳朴,与佛有缘。”

    “别,我们铁牛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再说,他也没慧根,入不了佛门。”

    红尘摆摆手,方丈又笑了,摇了摇头。

    他们闲话家常,那一众被拦住的权贵子弟都鼓噪起来:“你们的东西既然没丢,拦住我们作甚!”

    方丈忙笑道:“诸位别急,放心,一会儿便开寺门,理送各位出去,是这样,今天我们抓捕本寺盗经人的时候,夏家的夏蝉小姐很不幸误入,夏小姐在么?”

    误入?

    薛柏桥第一时间扭头,看了半天,好些人四顾,终于在最后面把夏蝉找了出来。

    夏蝉的脸色不大好,灰白灰白的,这会儿连忙脱开人群,冲着方丈行了一礼:“实在抱歉,方丈,我身子有点儿不舒服,万佛塔这边太吵闹了些,想找个地方休息,顺便抄经为我娘亲祈福,没想到竟给贵寺添了麻烦。”

    方丈捋了捋雪白的长胡须:“无妨,就是小姐走得早,我没来得及问,当时小姐身边的人,没人登上三楼吧?”

    夏蝉立时正色道:“那是自然,我早就知道,三楼是禁地,哪里敢闯入?”

    “那就好。”方丈松了口气,“当时情况混乱,为了抓住贼人,我们在三楼点了两支佛香,佛香乃是我大云寺先代方丈所制,为了净化妖邪。”

    众人都翻白眼。

    什么净化妖邪,说白了就是毒香,现在是无妨了,大云寺安安生生,几十年前京城乱象丛生,不知多少人焚毁寺庙,烧杀抢掠,寺庙里头也顾不上我佛慈悲什么的,没少犯杀戒,不光自己动手,还弄出一堆有毒的东西。

    现在这种旧事,简直成了禁语,也就方丈大度,随意说出口,其它僧人都讳莫如深的。

    方丈微微一笑:“佛香只剩下这最后两支,解药也只剩下一颗,本寺不打算再继续制作,这颗解药就给了夏小姐,虽然你们没上三楼,也许那贼人出去时,让你们也误沾染了些许,要是中了毒,一颗解药自然只能解一人之毒,不过夏小姐这样的情况,拿着它泡一壶水,每一个进了藏的喝一杯便无妨。”

    咔嚓。

    不远处夏世杰打了个哆嗦,手里端着的茶杯落地,不小心摔了,不过听到后面,长长松了口气,还讪笑一声,小声对周围被吓到的客人们道歉。

    眼下这些人都看着前面,到没人过多注意。

    夏蝉脸色丝毫没变,笑着接过,低声道:“方丈慈悲!”

    红尘远远看着,眨了眨眼,和知客僧交代一声,便打算先行告辞,她是贵客,大云寺的僧侣亲自把人送出大门。方丈还特意交代,备了一桌素斋,让他们吃完再走。

    这素斋的规格,可和皇后来礼佛吃的规格差不多,最多也就用具上简陋些,菜更新鲜,味道还更好。

    皇家来吃东西嘛,规矩就是只用上好的,不用顶好的。

    那些罕见的菜色,根本不容易准备。万一让皇帝或者太后。皇后之类的贵人吃上了瘾,天天想要,他们可就麻烦了。

    红尘带着罗娘,享用了一顿色香味俱全。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吞舌头的美味佳肴。

    小严更是细细品尝。

    她自己的烹饪技术实在很一般。不过有一条好舌头。曲三娘和她强强组合,没少从别的大酒楼窃取人家密不外传的菜谱秘方什么的,也幸好没打算开店做生意。

    吃完饭。红尘就上了车回家。

    罗娘有些奇怪:“小姐,你不是说要去找咱们丢的麒麟?”

    要不是出门的时候看到人家大云寺外的石狮子,罗娘几乎把自家门口的两个石像给忘了,这会儿到是想起来,不觉问了声。

    “不急。”

    红尘随手拉上车帘,“东西总不会丢。”

    安仁坊

    夏家的灯火熄灭,男女主人早已经休息。

    一片小小的角落,却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灯,火苗很微弱,照在夏世杰的脸上,映了一层青惨惨的光。

    “阿婵,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夜深了,可其实连风都还带着热气。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

    夏世杰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可手心脚心,却冰凉一片,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好了,别开玩笑,现在哪里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别闹,哥什么都不问还不成?阿婵你又没上三楼,也没中毒,要解药做什么?”

    夏蝉的目光落在蜡烛的火花上,眼睛干涩,声音沙哑:“哥,那解药已经给了别人,真的,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你放心,咱们家有好几位供奉都精通医术,我也会帮你找京城,不对,四国最好的大夫来。”

    夏世杰脑子里嗡了一声,耳朵听见的一切声音,都仿佛有些失真。

    “我有个朋友,知道大云寺神香的配方,很快就能研究出解药,你不会有事儿。”

    夏蝉的声音很轻柔,以前夏世杰听了她这样柔和的声音,无论在外头遇到什么难事儿,总是立时便精神松快,但是现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疼是这种滋味。

    “……既然没事儿,那你为什么不把解药给我?等研究好了解药,再去给你外头交的狐朋狗友又有何妨?”

    夏世杰也奇怪,他竟然还有理智,能这么平平淡淡地说话。

    夏蝉却是一时间失语,良久,一咬牙钻出门去,小声道:“我这就去想办法。”

    想办法?

    多可笑,那可是大云寺的佛香,那东西的厉害,当年杀死过好几万人,甚至差一点儿就让大云寺从此沦落成邪恶的佛寺,要不是他们的底子厚,那会儿又是特殊情况,恐怕今日的大云寺,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所在。

    夏世杰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阿婵你没有中毒啊,要是中毒的是你,哪怕我同样身中剧毒,解药也……也至少八成会是你的。”

    他竟苦笑了一下。

    原来自己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自己能为‘心爱的妹妹’牺牲生命……可是,若是从别的什么人,和妹妹的宝贵生命中选择,妹妹肯定是第一位的。

    他难道对阿婵不够好?

    第一次,夏世杰的嘴唇里含着苦涩的血液,心里升腾起愤怒,夏蝉在他眼中的形象,一点点变得扭曲,破碎,恐怖难看的就好像他心爱的妹妹已经死了。

    今天这件事儿,本来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就在午后,他正于万佛塔前看两国之间的赌斗,那正是最激烈,也最危险的时候,阿婵一脸惶恐,哭着奔到他怀里求他,要他等下去藏的三楼。

    夏世杰简直要被她这番梦话给吓懵了,连忙追问原因,开哪门子玩笑,在大周的京城。闯人家大云寺的禁地?

    阿婵却什么都不肯说,只一个劲儿地哀求,言之凿凿,说只让他进去晃一圈便成,什么都不用拿,就是去晃一圈。

    自家的宝贝妹妹,哭得一脸绝望,就好像要是自己不答应,她便下定决心要那么做似的。

    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出这样的结果来。

    坐了整整一夜。隐约觉得身上发烫。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夏世杰猛地站起身——他要去大云寺。

    他是夏家的嫡子,又真的什么都没拿,若是只说自己一时糊涂。对藏的三楼特别好奇。所以去转了一圈儿。哪怕大云寺这边动怒,哪怕他的名声受损,可终究还是能得救……

    大云寺说自己再没有解药。或许是假的。

    即便没有,他们自己的佛像,应该也能缓解,解药更是可以做出来,只要坚持坚持……

    夏世杰撑起身子,不顾那小厮惊慌失措地呼喊,也不回房间,就要向外走。

    走到大门口,阿婵就从外面像乳燕投林一般飞扑过来,一脸焦虑:“哥,哥,我想到办法了!”

    夏世杰的手没动,没去抱她,却也未曾躲避。

    夏蝉搂住了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抱歉,不能让你出去,还有,我会想办法,一定。”

    夏世杰的眼前一黑,脸上露出个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头栽倒,最后的意识,还听到他那小厮声声呼唤,还看见夏蝉那张复杂的脸。

    三日后

    夏家大门前人来人往,满京城的神医都出没在此,夏蝉满脸憔悴,整个人仿佛又瘦了。

    整个府邸都笼罩着一层紧绷的气氛。

    陈婉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儿子,气色到还不算太坏,脸色青白之类的,已经算不得什么,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夏安,面上都露出几分紧张。

    他只有这么一个成气候的继承人,剩下的庶子根本上不得台面,再说,他的妻子可是公主!

    除非他和妻子一大把年纪再生一个儿子,否则眼前这个,相当于独苗。

    夏安有时候是想过,要是他能和阿婉再生个才好,现在的夏世杰有点儿不怎么合心意,但也只是想想,生孩子多恐怖的事儿,年轻的女人生产,也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与其让公主涉险,他还不如想法子纠正世杰那颗榆木脑袋。

    折腾儿子,把儿子回炉重塑的法子,他可有不少,但那前提,他的儿子得好生活着。

    正忙乱,外面的管家匆匆进来报信:“公主,族长,荣安郡主来了。”

    夏安愣了下。

    陈婉猛地站起身,连衣服也不披就向外走,夏蝉也连忙跟上去。

    没走多久,就隐约看到外面的车驾,还有郡主的仪仗。

    隐约还传来阿婵的声音——“郡主,实在抱歉,家里有病人,正乱着,恐怕是招待不周,等过后我一定好生向您赔罪。”

    “阿尘!”

    陈婉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嗓子,随即又哑住,沙哑的厉害,她以后,她以后……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喊她一声阿尘了吧。

    红尘却一挥手推开夏蝉的阻拦,大踏步地走进门,脸上还露出极为温暖的笑容,盈盈拜倒:“红尘拜见公主。”

    话语虽然生疏,语气却亲昵。

    陈婉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红尘一路小跑,过来扶着她,就像个普普通通的晚辈一样,还笑眯眯地拿出帕子给她抹眼泪。

    “咳咳。”

    夏安咳嗽了声。

    红尘听见才仿佛刚看到他一般,客客气气地笑道:“原来夏族长也在。”

    说完不等他寒暄,又回头对陈婉道,“公主别哭了,我也是刚知道令郎的事儿,特意去大云寺求了一颗解药,虽然他们说是只有最后一颗,给了夏小姐,可私底下那些大师们手里还是藏着点儿存货,放心吧,吃了药,夏世杰很快就能活蹦乱跳的。”

    一口气不停,一连串说完,红尘才眨了眨眼,吐出口气。

    “解药?”

    陈婉愣了愣。

    夏安也惊呆:“什么解药?我儿难道中了毒?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追问完,猛地皱眉,显然也想起那日在大云寺的场景,事情才过三日,他自然是不可能忘了,一瞬间就把事情联系起来。

    “咦?夏族长不知道?”

    红尘故作惊讶,“不过算了,先救人要紧。”

    夏蝉脸上一慌,本能地喊:“什么中毒?荣安郡主你都未见过哥哥,可别乱来,那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绝对不能入哥哥的口。”

    夏家这两位当家,同时扭头,诧异地看过来。

    一瞬间,夏蝉就知道自己太慌乱,做错了,她不该贸然开口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终究决裂

    夏蝉心中忐忑,可既然说出了口,便更不能再沉默不言,越发表现得忧心忡忡,急道:“郡主,阿婵不是不相信您,可是,可是,哥哥病了,我……”

    一句话未完,眼泪滚滚而落。

    红尘略一点头:“是了,毕竟是小姐的兄长,您肯定忧心,当日大云寺不是也给了小姐一枚解药?应该和我的无甚不同,就吃您那一颗也无所谓。大云寺高僧所赠,总不能是不明不白的东西。”

    夏蝉脸色骤变。

    夏安猛地转头看她,前阵子只顾着忧虑,根本没想过儿子有可能是中毒,现在被红尘一提醒,却是信了八分。

    大云寺方丈之言,早就传遍京城,寻常百姓不知,他们这等人也清楚。

    寺内招贼,佛香御敌,夏家千金误闯其中,有可能被波及,所以方丈才特意赠药。

    夏世杰转天便病倒,肯定是中了毒的可能大些。

    “阿婵,方丈给的解药呢?”

    陈婉没她丈夫那么多的心眼,也全心全意信红尘,那是她自己的亲闺女,当然可信,扑过去就抓住夏蝉的肩膀。

    她的腕力本不算强,夏蝉却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半晌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驳斥的话吞回去,眼睛里的泪珠滚滚而落:“我,我已经拿解药冲了水,给身边的人喝过,那日,那日哥哥又没去藏,只是我想借阅经书,这才转了一圈儿。怎么会?”

    虽然没有明说,她是不信夏世杰中的乃大云寺之毒,可却把自己给撇清了。

    这么一来,就算最后查出夏世杰中的的确是佛香之毒,也和她没有干系。

    红尘心下好笑,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足的底气,难道就不怕夏世杰醒了拆穿她,还是说,哪怕经历了这么一遭,她还相信夏世杰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保护她。

    弄不明白夏蝉这人的脑子!

    陈婉到不疑有他。脸上顿时失望。

    夏安却目光一利,紧紧盯着夏蝉,脸色铁青,这事儿虽然一开始没在意。那是不知道儿子也卷入其中。更是他还不至于怀疑家里这两个小辈。可说起察言观色,他一老狐狸肯定比夏蝉这样的小女生强出百倍,一看她的神情。心中就存有疑虑。

    他对夏家的掌控力还是有的,回头一查便知,夏蝉说的话里十句到有九句恐怕是虚话。

    红尘摊了摊手:“那没辙儿,只能用我这解药试试,这是我从大云寺取来,还没有开封,如果公主和族长有什么疑虑,现在去大云寺问一问也无妨,只是不知令公子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怎么会不信阿尘。”

    陈婉连忙把儿子扶起来,接过红尘递给她的瓷瓶,拔开塞子就把里头一个乌溜溜的药丸塞在儿子嘴里。

    夏蝉仿佛吃了一惊,站立不稳,忍不住扑过去,想扑到夏世杰的身上。

    红尘一把抓住她,笑眯眯地拽过来:“小心,别压到了大公子,万一要是弄伤了他,你不是也要伤心?”

    夏蝉的脸色有些难看:“郡主,你这解药确实无误吗,可别,可别……”

    夏安两口子还没说话,一直沉默的师风已经很不耐烦:“麻烦小姐你安静点儿,简直吵死人!”

    他如今这性子变化不小,夏蝉脸一白,终究还是闭了嘴。

    说来大云寺这解药入口即化,确实见效也快,喂进去还没半刻中,夏世杰滚烫的脸颊,到仿佛稍微降了一点儿温,眉头也略略舒展,那一帮子大夫都说脉象和缓,身体似乎在好转中。

    夏蝉的心里一紧,扑通了声——怎么这么快!

    夏安瞬间也变得松快些许,正色道:“多亏了……郡主援手,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只要能办的,必不推辞。”

    陈婉急急点头:“阿尘,我听说你选了郡主府,怎么是那个地处,那地方不干净的,你一个女孩子,住在里面不妥,是不是内府的人欺负你,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们。”

    红尘失笑,柔声安慰了几句,一转头,看向夏蝉,笑道:“族长,我这会儿就有一件儿事想劳烦你。”

    夏安怔了怔。

    “您也知道,我那府邸正在整修,不知哪里来的毛贼从我家门口偷了一个石头的麒麟走,听说卖给夏蝉夏小姐了,那东西是件法器,我还挺喜欢,不知能不能容我赎回来?”

    夏安闻言就点点头,看了看夏蝉:“说什么赎,本该物归原主,阿婵,你买的人家的麒麟呢,快去让人取来,还给郡主。”

    “麒麟?”

    这种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夏蝉竟还是颇为镇定,此时挑了眉,露出几分诧异,“郡主怕是消息有误,我这阵子一心在家念佛抄经,到没买过什么东西,郡主遗失的是要紧的物件不成?如果是法器麒麟,不如让阿婵找人再给您打造一对?”

    话说得实在漂亮。

    红尘到是了解她的秉性,知道她这人最能忍,哪怕走到绝望的境地,她也会努力给自己想出一条出路。

    跟过来一直装壁花,冲丫鬟的罗娘,却是忍不住咋舌,打算回头号召小严跟这位学一学。

    小严要有她三分脸皮厚,也许早就嫁了人,快快活活地过上幸福的居家日子,哪里还有如今的纠结。

    夏安苦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红尘到无所谓:“或许真是我听错了,只是那些市井混混们总随便把小姐的名字挂在嘴边上,实在是可恶,小姐还是小心些好。”

    夏蝉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

    陈婉却是皱眉:“阿婵以后别老是往外面走。我看你就是结交的三教九流太多,好好一大家闺秀,和那等人来往作甚。”

    “谨遵母亲教诲。”

    夏蝉恭恭敬敬地应下。

    红尘把事儿办完,就不肯多呆,客气了几句,告辞而出,陈婉一路送她到门口,目送她上了车,一副郡主的仪仗,隔开了她们二人。一直到没了人影。陈婉才转身回来。

    夏安搂住她,轻声道:“你别担心了,以后我们再想办法。”

    其实要是早知道她这么出息,也许他就不顾忌重重。早点儿把人认回家了事。本就是夏家的女儿。和他们夏家共富贵同患难,也是理所当然的。

    陈婉忽而一笑:“没有,这样很好。”

    当娘的都是同样的心。她年轻时的确不懂事儿,为人母很是懵懂,可现在她年纪渐大,却和大部分普通的母亲一般,只要儿女快活儿,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

    “阿尘做了郡主,比回我们家可要好呢。”

    她堂堂一公主,还不够资格给家里的儿女请封,现今阿尘做了郡主,岂不比当夏家的小姐要来得好些。

    上了车向家里走去,罗娘唉声叹气:“小姐,咱也太亏本了,要我说,你管夏世杰做什么,让他死了完事儿,活该,到了阴曹地府,见了阎王爷,让他后悔去,谁让他那么宠爱个蛇蝎女人,还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被祸害了都是他自找的。”

    红尘眨了眨眼,一伸手打开窗户,叫旁边跟着的一小少年,正是天机传递消息的弟子,“帮我拿你们天机的灰鸽子过来。”

    那少年应了声,一回头,就从身后一辆马车里面抓出一个小小的铁笼子,里面挤着一群小鸽子,一个个很不起眼,灰扑扑的,都是那种在天上飞半天,也没人有心思去抓的玩意。

    红尘取了只鸽子,写了张纸条缠上去,一甩手就放飞,对罗娘笑道:“我不光要救夏世杰,还要救到底,让夏家咱们埋伏的人手动一动,万一夏蝉要脑抽,把他给弄死了,岂不是一点儿热闹都看不成?”

    罗娘:“……”

    两年过去,红尘也借助鬼谷的力量,见缝插针,稍稍在夏家安插了个把人,虽然不成气候,但偶尔还能用一用。

    “哎,夏世杰不醒,怎么看他和夏蝉的热闹?”

    红尘从来不是幸灾乐祸的人,更不做任何损人利己,或者不利己的事情,不过,对夏蝉她可是半点儿好心肠都不会有,如果夏世杰能和夏蝉斗起来,打得脑浆迸裂,红尘也会在一边叫好,肯定抓住机会推波助澜。

    “呀呀,我果然还是小家子气的很。”

    罗娘翻了个白眼:“您还是想想,怎么把咱们家麒麟从夏蝉手里拿回来吧,要是在别人那儿也罢了,一想到落她手里,我就不痛快。”

    红尘捏了捏下巴,略有些疑惑:“我今天去公主府,也没感觉到麒麟在那儿,难道夏蝉把东西藏在别的地方了?那就是个普通法器而已,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藏那个做什么?”

    这到不是大事儿,红尘让铁牛拎了自家的貔貅,画了一道符感应了下。

    “呃!东西真不在夏家,这是什么地方?”

    红尘的视线里,看到的是一片豪宅,真正的大豪宅,光是院子里的奇花异草,她乍一看认不清楚的就不知有多少……可惜用这种方法得到的信息有点儿模糊,只知道大概方位是在永安城的北门外不远处。

    “这么大的宅子,想来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住,找到不难。”

    想了想,她干脆向三郎那小子讨个人情,让他帮忙找一找,像这等地头蛇,用在眼下,比那些鬼谷弟子们可方便得多。

    当当。

    罗娘敲了敲门,手里拿了个小荷包进来。

    红尘打开,从里面取出密信,看了看对照了下密码,登时愕然:“那个夏蝉……好大的胆子,也真够果决利索!”

    夏家这两日发生了一桩大事。

    正在恢复中的大公子夏世杰,差一点儿被一条毒蛇给咬死,若不是当时正打扫庭院的一个粗使婢女眼尖心细。胆子还很大,从窗户里看到,一见不好,竟跳窗户进去拿扫帚把毒蛇打了个半死,恐怕夏世杰的人都没了。

    夏安和陈婉大发雷霆之怒,侍卫,婢女,各路下人被发落了一大堆。

    没被发落的如今也战战兢兢。

    好在没过两日,夏世杰醒过来,身体除了还残留了毒素。需要慢慢喝药排除。精神萎靡不振之外,没有什么后遗症,夏安老怀大慰,到对底下人宽容许多。

    陈婉更是吃斋念佛。整个一慈悲人。没大动干戈地处置那帮子人。

    那个才到了夏家没两年的粗使婢女。到是因此得了重赏,陈婉本来打算让她到儿子身边伺候,结果这婢女差点儿没给吓坏了。非说自己做不好贴身丫鬟,陈婉就赏了她银子,还许她去夏家的书院伺候,顺便能听听课。

    怎么说,小婢女是一步登天的架势。

    红尘眨了眨眼,觉得这等情报都不必专门泄露,夏世杰也该知道是他那个便宜妹子想杀了他。

    她却忽然有了一点儿恶趣味,想知道夏世杰再也欺骗不了自己,明明白白地清楚——夏蝉要杀了他灭口,之后会是什么表现?

    “唔,他可是把那个女人当心肝的,如今心肝自己挣脱了身体,还反手给了身体一刀,滋味肯定不错。”

    红尘失笑,揉了揉脸颊,不想这些东西,洗洗睡去,晚上肯定能做个好梦!

    “啊啊!”

    夏世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门外的小厮连忙闯入,惊道:“公子,您哪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不用。”

    把小厮叫住,夏世杰白着脸摇了摇头,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茶水,怦怦乱跳的心才平稳些,只是他的脸色太难看,小厮乍一见,还当是刚把人从棺材里扒出来,起码要死了超过三天以上,才有这种死气沉沉的面相,不顾他阻拦,还是叫了大夫。

    大夫们轮番诊脉,犹豫了下,商量出个安神的方子。

    “公子还是静心养病,不要太多思虑为好。”

    夏世杰愣愣地点了点头。

    几个太医也不明白,夏家这位大公子,怎么跟受了惊吓似的,后来一想,可能公子哥儿是比较娇贵,病一场就吓着了。

    大云寺的佛香,一般情况下那些大夫诊断不出来,正是因为这样的隐蔽性,才让人忌惮。

    送走了太医,夏世杰抓住小厮的手:“我想见父亲,父亲在哪儿?”

    “这会儿?”

    小厮眨了眨眼,现在可是三更半夜,一连好几日,族长和公主都睡不好觉,那会儿他家公子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太医们也都说没事了,脉象平稳,两位松了口气,这才回去休息,现在就再次惊扰,未免有些不妥。

    不过,小厮看了自家公子恍恍惚惚的脸色,还是站起身,打算去找人。

    刚一推开门,就见夏蝉小姐盈盈立在门口,一脸凄然焦虑。

    小厮略有些为难,阻了下,低声道:“小姐,大公子的身体还不大好,您看?”

    夏蝉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红肿,还渗着血丝,神情憔悴。

    小厮低下头当没看见。

    就在傍晚,他们家公子爷悠然转醒,一大家子都十分高兴,公主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夏蝉连忙凑过去拿帕子擦了擦自家大哥的额头,夏世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夏蝉,登时大惊失色,猛地一推,愣是把她推得飞出去两臂长,撞在桌角上,头破血流。

    陈婉吓了一跳,可转眼儿子就又闭上眼昏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女儿,只忙着叫太医来诊断。

    幸好只是虚弱昏睡中,并无大碍,公主这才放了心。

    小厮跟在自家公子身边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公子‘打了’小姐,哪怕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也让他觉得万分惊悚,这会儿自然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小姐进门。

    僵持良久。

    至少在感觉上很久很久,屋里,夏世杰才沙哑地道:“……进来。”

    小厮迟疑了片刻,就让开门,自己避到旁边的游廊下。

    夏蝉低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跨入房间。带着一点儿犹豫,还有一丝忧愁。

    夏世杰这些年,很习惯她这样的忧愁,以往总会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怜惜,今日却冷得厉害,抑制不了地打了个哆嗦。

    “哥,你终于醒了,我好怕。”

    夏蝉的泪滚落。

    夏世杰抱住肩膀,一抬手,阻止她继续哭诉。深吸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算了,你先把你到底干了什么,又利用我做了什么说清楚,把这些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夏蝉抬起脸。露出个很凄惨的笑容来:“哥。不跟你说。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她就走到床边上,伸手想握夏世杰的胳膊。夏世杰本能地一缩手,避开。

    夏蝉一愣,苦笑:“哥,你别这样。”

    夏世杰吐出口气,第一次觉得很是腻烦,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蹙眉,整个人坐起来看着自己这个陌生的,当了这么多年妹妹的女孩子,以前他露出这种表情,自己就心软,可这次却只觉得恐怖。

    有一瞬间,他都忍不住唾弃自己,原来他对夏蝉的怜惜,依旧是在不会威胁到自己的时候才会有……

    夏世杰握紧拳头,努力把胸腔中沸腾的怒火压下去:“我一向疼爱你,觉得我和你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兄妹,但凡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可你怎么做?你把唯一一颗解药给了别人,害自己的兄长,为了你才不幸中毒的兄长差点儿就沦落到冤死的地步,你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可以随意愚弄的蠢货!”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话,甚至是咆哮。

    夏蝉显然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的愤怒,脸色变了变,讷讷道:

    “哥,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给你惹麻烦,只要这件事过去,咱们都忘了它,咱们还是最好最好的兄妹……”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夏世杰眼前恍惚,仿佛看到一张扭曲的,恐怖的脸,额头上冷汗滚滚而落——他终于看清楚了,原来他在昏睡中看到的怪物,那种让他不寒而栗的东西,扭曲的,疯狂的,虚假的,把他困在一个漆黑的角落,让他发疯的东西……竟然长着一张夏蝉的脸。

    打了个冷颤,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无限制的寒气。

    夏世杰猛地一伸手,阻止夏蝉:“不要再说,没有以后。”

    他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冷硬。

    “我会在外地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尽快给你安排好,让你以夏家小姐的身份出嫁,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但你不能留在京城,必须离远一点儿,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声音很是冷淡。

    夏蝉僵立当场,整个人都愣住,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家大哥会说这句话,可是,又有一种感觉,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她的脑子一片荒芜。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自从她从小做到大的那个梦开始变得清楚,能记得的东西更多,她就开始担忧,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夏安,会被陈婉,会被……夏世杰推出这座大宅,随随便便嫁给一个边远地方的小世家,连成为夏家联姻工具的资格都没有,就像被随手舍弃的垃圾。

    有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她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看多少大夫,喝多少安神汤都不管用。

    那会儿,夏世杰总哄着她入眠,一下一下地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话。

    夏蝉便安稳下来,是啊,她还有个哥哥,无论怎么样,大哥不会放弃她,会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自己可以予取予求。

    从那之后,有一点儿任性娇蛮的小姑娘就消失掉,夏家的嫡长女夏蝉,也越发变得温柔稳重,像一个高贵的大小姐。

    可她的心总是空落落的。

    她好像永远填不满自己的心,永远会处于这种忐忑和不安中,午夜梦回,总是会时不时被噩梦惊醒。

    “你不要这么说,只有你,只有你别这么说,好不好?”

    夏蝉的眼睛湿润,鼻子一酸。

    她这一次的眼泪,大约是真实的,很晶莹,却不具美感。

    夏世杰的嘴唇动了动。

    咣当一声。

    大门洞开。

    夏安出现在门前:“不用等了,夏蝉,现在有一个新任进士在西北一小县城谋了个知县,你尽快准备准备,出嫁吧。”

    夏蝉愣愣回头,连夏世杰都惊了惊,嘴唇一动,咬牙低头,却不曾开口。

    夏安叹气:“别的都可以原谅你,毕竟你……”毕竟这是个和厉王关系很好的‘女儿’。

    “但是你要杀我们夏家的继承人,即便没得手,也不能再容你。”

    要不是夏家需要在皇帝,在世家大族面前保持自己光明正大的形象,不能杀一个养了多年的女儿,他肯定毫不犹豫,直接杀了完事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逃离

    “你!”

    夏世杰如遭重击,扑通一声,坐到了床榻上,脸色惨变。

    屋内的气氛凝滞。

    夏蝉低下头去,神色木然。

    夏安看了儿子一眼,轻声道:“你这个妹子是个了不得的,胆大心细,自己一点儿都没有沾手,只想把水搅浑,要不是机缘巧合,恐怕连我都不敢说一定查得出来这毒蛇是有主的,还是意外事故。”

    他简直怀疑,若非时间紧迫,这个小姑娘会不会还酝酿出可怕的诡计,把视线引到某些大人物的身上,让夏家投鼠忌器,不敢深究下去。

    夏安的脸色阴沉。

    “就不要惊动你娘亲了,她身体不好。”

    夏安扫了夏蝉一眼,又抬头看夏世杰,低声笑道,“世杰你当初说,红尘低嫁才好,不受欺负,我看你娘亲不可能愿意自己的亲生女儿低嫁,但一个假女儿,又不是夏家的血脉,嫁得高了反而膈应人,不是结亲,那是结仇呢,她说不得就很同意这孩子嫁远一点儿,嫁得低一点儿,还好掌控,不会受欺负。”

    夏世杰浑身一震,闭上眼。

    夏蝉木然的脸一点点松弛,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崩溃,失声痛哭:“爹爹,我不要!”她整个人一下子软倒,扑过去搂住夏世杰的大腿,“大哥,我不想,别让我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绝没有下一次,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大云寺内藏有珍本秘本,不少都是有关铸造灵兵的,听说还能启迪灵智,让一个普通人修炼,也能修出灵气,我,我一直造不出灵兵,才会这般着急,以至于铤而走险……大哥,求求你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跟爹爹说说情。饶了我这一次。”

    她哭得嘶声裂肺。

    夏世杰却只觉得心中冰凉一片,背脊上麻嗖嗖的。

    “情分?”

    听见这两个字,他只觉得讽刺!

    夏安冷笑:“你都在说什么?什么经书不经书的,明明是你下毒害你大哥。还操纵毒蛇害他性命。”

    心下却暗道——这怕也有七八分在假装!

    眼前这个小姑娘可了不得。看样子十有七八。卷进北燕谋划的大事里去,可这件事,他不能知道。夏家也不能知道。

    他们夏家对大周忠心耿耿,和北燕那是世代血仇,想必也没人会信,夏家对大周有半点儿不忠!

    夏家子弟,自然个个都和北燕之人不共戴天,也没人会相信他们搀和到这等事里。

    一转头,低声吩咐了一句,几个侍卫将夏蝉拎走,关在地下室。

    至于陈婉那儿,只说她这个女儿出嫁前去闭关琢磨锻造之术,也就糊弄过去。

    夏世杰的身体还不好,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一时半会儿的确没有力气去想女儿。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

    夏蝉的未婚夫人选确定下来。

    即便是她做了这么多,可夏世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跟她选择的未来丈夫不算很差。

    人比较老实,不太会当官,和大部分风流倜傥的读书人不同,性情淳朴,父母早年都没了,还有一个幼弟,家业也因为读书,耗得差不多,幼弟没有读书的天分,便做了商人,到也赚了些钱,足够生活的。

    两兄弟感情很好。

    夏世杰拖着病体,让底下人考察过这个人的品行,才放下心,自己没出面,却让人帮夏蝉准备了一笔十分丰厚的嫁妆,这笔嫁妆,不能和京城那些贵女千金们比,但实在不能算薄,足够夏蝉很富贵的度过一生。

    这日,夏世杰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地下室。

    夏家一些犯了错儿的弟子们,都在此地关禁闭,到并不是多么恐怖的地处,干干净净,除了不自由,和生活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无甚不同。

    “……他叫袁斌,人不错,等你见了他就知道,是个很好的人选,绝对会疼妻子。”

    夏世杰侧着头,不肯看她。

    也许是真正绝望,夏蝉忽然抬头,冷漠地看向夏世杰:“你恨我?呵呵,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是最相像的兄妹,你为什么要恨我?是了,因为这次涉及到你自己的利益,你的生命,所以往日对我的维护就都不复存在,这次如果倒霉的不是你,我祸害的是另外的人,比如说夏红尘,甚至是你的别的什么亲人,你大概不至于这般生气吧?”

    她轻声而笑。

    夏世杰猛地抬头,一时却语塞。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却瞬间从心底深处冒出一个念头——她说得很对!

    原来,他们果然是最亲密的兄妹,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就像这一次,他听见父亲说,夏蝉要杀死他,竟然没有半点儿怀疑,下意识就相信了。

    大概他也很明白,自己从小疼到大妹妹,本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女人,只是他以前尽量去欺骗自己,让他自己相信,阿婵是好女孩儿,是他宝贝小妹妹,而且,阿婵就算是个坏女孩儿又如何,她祸害别人,欺负别人也无妨……

    夏世杰没再多说,扭头离开。

    夏蝉也再没有挽留,只是目中闪烁着一丝说不出的诡谲的光。

    这一双亲密无间的兄妹之间,从此相隔巨大的鸿沟,再也找不回过去。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

    罗娘她们制了一大堆冰块儿,用模子做成各式各样的小块儿,梅花形状的,三角形状的,苹果样式的,还有四四方方之类的小块儿,拿油纸包好,搁在保温的食盒里面,从外面招来一堆小乞儿,把他们用热水洗刷干净。换上整整齐齐的天蓝色粗麻布的袍子,一人又戴上一顶小帽。

    帽子上拿绣线绣了——‘冰天雪地’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排地址。

    红尘买了一家商铺,铺子原来是个小面馆儿,后来关门大吉,正好就让她盘下来,还没想好干什么用,夏日一到,干脆就经营些冰品生意。

    如今永安城冰卖的很贵,就连权贵之家也很难敞开用。她们经营这个。保准有赚不赔的。

    红尘专门淘了方子,做了点儿特别的冰品,什么炒冰沙之类,那些冰块儿。有一小部分也加入果汁。不过。这种必须限量,主要是容易坏,比不上纯粹的冰好保存。得现买现吃的。

    一群女孩子生意都做到女学里去。

    女学里的学生十分捧场,连先生们一下了课,也一人捧着一大碗冰沙享用。

    不过女孩子吃得太凉,对身体不大好,有几个先生对这方面卡得很严格,每天只允许一个学生吃一小盅,多了不成。

    郡主府还没有完工,不过到是学那些权贵人家先造出来一个大冰库。

    红尘围着一条貂皮斗篷,坐在铺着棉褥子的软榻上,呆在冰库里读书,这种滋味,没享受过的人是不知道有多么爽快!

    “小姐。”

    罗娘走下石阶,冻得打了个哆嗦,再一看自家郡主小姐的模样,无语半天,才哭笑不得地道,“大云寺的戒言大师来了。”

    戒言?戒严……这都什么法号。

    红尘坐起身,把脚伸出去,又一下子缩回来,笑道:“既然是高僧,想必不介意我在冰库招待贵客的,请他进来。”

    罗娘张了张嘴,还是决定拿件厚棉袍再去招呼人家,随了自家小姐的意算了,外面的天气酷热,她们家这位又怕热的厉害,甚至动了要去抓几只鬼怪搁在屋子里降温的心思,为了不往家里找鬼,这点儿小事儿,还是别和她计较。

    人家戒言大师果然一点儿都不在乎,是个胖乎乎,满脸和气的大和尚,一见红尘,便道了声阿弥陀佛,连连道谢:“这几日本寺处置逆徒,就连戒慎师兄和戒行师兄的弟子也牵扯其中,没能及时前来致谢,还望郡主见谅。”

    红尘失笑:“行了,也别客气,大师放心,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这件事儿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撞上,保证不会再和别的什么人说一言片语,事实上,我都不知道前因后果。”

    戒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郡主哪里话,本寺上下,多亏了郡主援手,感谢还来不及,怎会有顾忌?今日戒言只为道谢而来。”

    别管信不信吧,反正红尘就当自己信了。

    戒言也笑眯眯解释了下:“经本寺诸位长老查明,是北燕的使臣重金利诱,还拿捏住寺内两个弟子的把柄,才威胁他们,一则泄露万佛塔的信息,二则盗窃经书,幸亏郡主机警,我等早有防备,否则经书有失,真是对不起我大云寺历代高僧了。”

    他叹了口气,目中也有些忧虑,佛门弟子,竟然让邪魔外道引出心魔,闹出此等事端,对他们大云寺的声望毫无好处,他们也不愿意消息外传。

    可这种事儿,怎么也瞒不了,还不如大方一点儿,到显得光明磊落,有佛门四大皆空的风范。

    戒言摇了摇头,放松心情,和红尘说说闲话,喝了杯茶,热茶,在这样的冰室里喝着热茶,感觉还不错。

    “可惜不合养生之道……”

    坐了一会儿,戒言状似无意,轻描淡写地道,“我听说,夏家已经声名,夏家大小姐夏蝉之母,当年故意换女,抱走了夏家的嫡女,把自己的女儿换给夏家,如今夏家知悉一切,已经将夏蝉除名,从此各不相干,至于夏蝉之母顾氏,交付有司问罪论处。”

    “皇上也下了口谕……原夏家嫡女,已由陛下收养于皇后膝下,恩封郡主,赐国姓。”

    砰,天上砸下大石,砸得红尘晕头转向,一时间回不过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未免太过意外,事情可都过去三年多了,怎么忽然翻旧账!

    她知道夏家必然要有巨变,却没想到。变故这么大,大得离谱!

    上辈子夏家都懒得和顾氏计较来着,估计是要给夏蝉留几分颜面,再说,闹大了让外人知道,一个农妇就莫名其妙,轻轻松松能把夏家的女儿换走,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夏安那人虽不是特别爱面子的,却属于无利不起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冷静理智。只为夏家着想,他把这事儿大大方方翻出来,直言不讳,怕是不知权衡多久。才做出决定。

    玉珏空间里忽然有大能放出一哈哈大笑的图片。

    “红尘。你的故事要是写成小说。你这个主角未免太没存在感,还没动手虐反派呢,怎么反派自己就把自己给虐了一通。你都没想和你那位养母计较,你那养母离得十万八千里,也凑不过来找你麻烦,然后就这么躺枪了,哎呀,这可怎么编,才能把小说给编圆一点儿,显得像样……”

    红尘一眨眼把这位不着调的大能屏蔽掉。

    她要赶紧提升权限,怎么也不能让那些高等级的,随随便便偷窥自己的生活才好。

    不过现在——

    “我觉得我需要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可以想象得到,从今天开始,街头巷尾的八卦消息,大概全是关于夏家这一出真假千金的好戏,说不定能编成戏本子,到处传唱,热度怎么也能持续个一年半载。

    红尘一点儿也不想做故事里的可怜主角,正好,得恩封为郡主以后,也应该衣锦还乡,回家看看,处理处理家里剩下的生意,房子什么的。

    二来,她要去把自家的麒麟拿回家。

    两件事儿一块儿办了,等京城的乱子平息再返回也不迟。

    夏家闹出这么大乱子,他们家本身门禁森严,消息并未传扬,外人只是乱猜罢了,红尘到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只不过……

    生门培训出来的探子丫是个写话本的好手,一件小事儿也写得文采非凡,**迭起,让她反反复复看三遍才算过瘾,差点儿都为那夏家上下掉一把辛酸泪。

    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大标题加小标题,整个事件清清楚楚——夏蝉刺夏世杰,事败露,族长为其则两榜进士王某(即将开赴西北)为婿,夏蝉不肯就范,内外勾结,夜奔而去,公主被惊,夏族长怒开宗祠,将之除名。

    总而言之,夏蝉逃跑,于是夏安一狠心,壮士断腕,干脆直接连面子都不要,一切分说清楚,永绝后患。

    “呼!”

    红尘也免不了要道一声佩服,发自肺腑,她甚至不用亲见,也能想象得到夏安不动声色,干脆果决的模样。

    那人遇事从来能缓就不肯着急,忖度再三,从不轻举妄动,可一旦发现不妙,也魄力也是半点儿都不缺少。

    夏家世代出英豪,族长却往往不是英豪,反而多名声不显,现在想来,大约是传承千年的家族,确实有它自己的规程。

    罗娘和小严她们一知道消息,都不觉喜形于色,尤其是小严,连说了三个——“该!”

    红尘到没什么感觉,夏蝉那种人,即便是一时低落,人还没到绝境,绝不会认命,就像如今,她明明那么在乎夏家,在乎到进退失据的地步,可还是冒险逃婚。

    她能理解夏蝉的心思——嫁什么人,还是其次!

    有夏家在,嫁一寻常夫婿,并不是最糟糕的事儿,但若离开京城,她就受不住了。

    眼下一去西北,也许终生再无机缘返回,她筹谋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京里赚出不小的势力,让她放弃,比割她的肉还要严重,她怎么会肯?

    再者,夏蝉恐怕也没想到,夏安会如此果断,拼着丢人现眼,也把前因后果都说清了。

    事实上,只要夏安为了颜面遮掩一二,便是一生气把她除了名,她不要这个名分,可在京城众人的心目中,她还是夏家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分割不开,到时虽被动,并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罗娘,你们收拾东西,跟女学那边请个假,就说要回乡探亲,咱们避一避。”

    罗娘应了。

    她们在女学如今也是如鱼得水,深得师长们的喜欢。

    京城女学开办至今。很是不易,从山长到先生,欣赏的多是那等有气性,能自立,不肯把全部生命消耗在内宅的女儿,罗娘她们每一个都有这样的心性,怎么可能不得喜欢!

    短短时日,就连其他女学的人都知道,今年京城女学大丰收,寒门里竟出来好些出类拔萃的人才。

    令人欣羡。也有人侧目。有人嫉妒,最近一些日子,女学里隐约有闲言碎语,说得多是她们虽得师长喜爱。但终究只是小户女。正经的高门大户的夫人们看重的还是家世。别的有则是添头,没有也无妨。

    这等言论固然伤不到罗娘她们分毫,她们考女学最大的目的不过是脱籍。说什么高门大户,她们连做梦也没有想过,更不可能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辛辛苦苦考上女学就为了攀高枝,但还是该让这股子风潮淡一淡,远离数月,什么闲言闲语也没人有精力说了。

    红尘她们也不着急,慢慢把东西收拾妥当,既然是回乡,自然要备齐了各色礼物,京城不少首饰布料衣物,在杞县都是极新鲜的东西,有钱也买不着,多多准备些,回去好送人情。

    罗娘她们更忙,忙着把刚开的冰铺子一应事体交代清楚,留人看家。

    这几日冰铺子也是降价酬宾,客似云来。

    厉王府

    厉王也买了冰,不过他夏日不吃冰,冬日屋内不放炭盆。

    买的那些冰,都是给园中养的莺莺燕燕们。

    “王爷。”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轻轻地推开门,一眼看到自家王爷一身单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眉头攒起,也不知想什么,连忙低头,低声道,“夏蝉小姐求见。”

    半晌,陈玮才睁开漆黑的眼睛,嘴角勾出一抹轻笑,“夏蝉?她可不姓夏了,也罢,总还是个美人,你去告诉她,我家有燕园一个,养有金丝雀无数,她要是愿意,我就留一个笼子给她。”

    小厮一愣。

    前阵子他们家王爷还说,夏家那个小姐有点儿意思,今日就只给人家被圈养在园子里的机会,都说王爷并没有喜新厌旧的毛病,看来,当日对这位小姐也算不上太上心。

    其实没什么不正常,那夏蝉如今还是个小姑娘,能有多少手段?又不像多年后羽翼丰满了,用水磨工夫慢慢磨出了在厉王心目中的地位。

    哪怕是上辈子,夏蝉一开始也仅仅是被厉王当个有趣儿的女人,闲来无事欣赏把玩而已。

    小厮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去。

    厉王连眼睛都没睁,看样子是真心对这位夏蝉小姐,只存了几分开玩笑的意思。

    夏蝉听了传话,低着头,半天没有动,她的头上戴了幕笠,遮住一张脸,到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微微颤抖的肩膀,想必这一次不是故作娇弱,想惹人怜惜了。

    这位的尴尬处境,可影响不到红尘,她出行准备做得差不多,宫里皇后就把她召进宫,闲话家常了一会儿。

    正宫娘娘多年不肯见那些诰命夫人们,红尘如今却是她正经的孙女,叫进宫里承欢膝下,半点儿也不觉得烦。

    “回乡看看也是应该,你在杞县那边毕竟是生活了十多年,从那里长大的,你这次去,就带齐仪仗,我给你派两个嬷嬷。”

    皇后沉吟片刻,又派了宫里的宫女,嬷嬷,侍卫给她,一路护送。

    红尘的郡主府还没有彻底盖好,内府那边到随时准备给她送一批宫人填充府邸。

    只是哪怕红尘不全挑,也要挑上几个,这些郡主们,自己能亲自挑自己用的人手,那是体面。

    这阵子她忙,没空操持,而且现在就挑好了,也没地方放人,她就不着急了。

    “我再给你准备些金银之类,该赏赐的时候,要大方才好。”

    皇后和那个小气的皇帝不同,她不缺钱,也愿意为孩子们花,眼前这个是她闺女的亲闺女,那就是外孙女,疼她应该,给她花多少她都乐意。

    宫里每年给皇后准备的那些赏人用的银钱,用不完到年末还要收回去重新换新的,干嘛省着。

    红尘笑眯眯地应了,一概不推辞,四下里看了看甘泉宫,轻声道:“我也给娘娘留两道灵符吧,知道宫里有忌讳,就让杨师正经地呈上来,上次进宫就觉得这宫里有晦气,娘娘的甘泉宫到少,近日我看,连甘泉宫都被沾染了,贴两道灵符还安心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怨气

    皇后失笑:“也好,就听我们阿尘的。”

    她身居中宫皇后之位,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奉承,这么多年来,她很少亲近别人,可是对红尘,却难得初见便有几分怜爱,即便只是相处了短短时日,就已然疼她不逊于其他孙子孙女。

    也许身为长辈,都会宠爱和自己面貌相似的孩子。

    素娘姑姑更是高兴:“正想说这个呢,就是今天郡主不提,我们也得找灵师看看情况。”

    宫里最近这些日子不太平,就这个月,死了三个宫女,太后的怡华苑两个,她们宫里也有一个忽然死了。

    按说宫里死几个人没什么不正常的,可一个月内,一个宫女本来好好的,打扫园子时在平地上摔了一跤,正好撞在假山之上,当时就没了气息。

    还有一个,正吃饭呢,一口咬住块儿鱼肉,被鱼骨给卡住,救了半天,愣是没救回来,死了。

    第三个更离奇,负责修剪花枝,都做了三年多,绝对熟练,愣是修着修着,自己拿剪刀把自己给戳死了。

    哪怕是宫里,一连发生这么多事儿,也显得很不正常,这还只是皇后和太后两个人的宫内,至于别的地处,不知道的怕是也有不少。

    前阵子正好放了一批宫女出去,好些宫里的娘娘嫌忌讳,死了人一席草席卷走,也不上报,到时候报个年龄到了出宫,或者恩典出宫什么的。还显得好看。

    要不怎么宫里阴气重!

    红尘每次进来,都觉得很不舒服,真龙天子气,那实在是作用寥寥有限。

    不过,毕竟皇宫建立之时,选择的宅地风水都一流,一般情况下,便是有些阴气,也不至于闹出大乱子,寻常灵师很少费力气清理。实在是清理完没多久。又变得阴气森森,真较这个真,累死人也折腾不彻底。

    可这次闹出这么多条人命来,的确有些不对。

    红尘回去从玉珏空间里买了两张特别好的灵符。给皇后用上。顺便也给太后娘娘那儿贴上一张。杨师等灵师们,干脆也进上去一些。

    于是,皇后和太后这边什么事儿都没了。前阵子一干活就累,精神不济的宫女们,甚至能感觉到精神明显转好,体力顿时大幅度增长……可一转头,宣政殿一个大太监差点儿一命呜呼。

    这小太监是去御膳房叫膳,路径花园,脚下打滑落水——水池是养观赏鱼的池子,只没过膝盖,但他下去就晕了,躺着不会动,只差一点点就要淹死,要不是两个翰林院的老大人从陛下那儿出来,正好路过,伸手把他给扯起来,这个才九岁就听差的小太监也没了性命。

    一下子,宫里传言四起。

    好几个灵师被宣进宫,连杨师都让陛下拎进宫里去。

    皇帝也带着太后,皇后,还有几个得宠的妃嫔去行宫避暑,皇宫空出来,让这帮子灵师做个法事,除除晦气。

    荣安郡主府里叮叮当当。

    好些人还在做活。

    几个老匠人抹了把汗,随手拿起身边的水葫芦灌了一口水,甜滋滋的。

    几个年轻的小学徒忍不住一直偷喝。

    不一会儿,又去拿水葫芦。

    “臭小子!”

    老匠人一巴掌拍开他们的爪子,“灌一肚子水,一个劲儿去茅厕,活还做不做!”

    “嘿嘿。”

    几个小子都笑起来,“家里平常可吃不上糖呢。”

    这一帮都是孩子,自然爱吃甜食。

    一开始他们被招来给朝廷的郡主盖房子,老师傅还唉声叹气,只当要做白工,能混口饭吃就是好的,没成想不但顿顿吃白面馍馍,大油烙的饼子,时不时还能有肉,工钱也不少,平日里解暑喝的酸梅汤,绿豆汤都有。

    前几日,甚至让他们吃冰。

    大夏天一碗冰进肚,透心凉,爽快至极,要说在这等地处做工,那真是不要工钱也甘愿。

    红尘倚在走廊里,看着那边乱糟糟的也不嫌烦,到是罗娘读书读不下去,随意拿了件袍子缝。

    “袍子多缝几件月白色吧,月白色还清爽。”

    小严看了看,点了点数,觉得还有些不够穿。

    在家也就罢了,出门在外,一折腾就是一身灰尘,一天换三五身衣裳也不多。

    正说话,宫里派了人过来,陛下急召。

    皇帝下了命令,总不能不去,红尘换了身儿衣服,就随着传口谕的小公公出门。

    门外停着皇后娘娘派的肩舆,用的依仗也是娘娘的。

    “娘娘不是去避暑了?”

    小太监忙搭把手,扶着红尘上去,低声道:“陛下和娘娘那边得了消息……几个灵师做法事,当夜就有一个,有一个没了。”

    “没了?”

    红尘愕然。

    那小太监也脸上发白:“说是患了心疾,病死了。”说是这么说,可宫里这般邪性,谁能受得住?

    皇帝都勃然大怒,要再不把这事儿弄个清清楚楚,解决得干干净净,他们这帮伺候的宫人,恐怕首先要被万岁爷给摘了脑袋。

    红尘抿了抿唇,闭上眼不再说话,一路就用最快的速度进了宫。

    进了宫门,杨师便在门口等。

    两人一照面,杨师就有些唏嘘:“哎,又要劳烦郡主。”

    他这心里恐怕也不自在,想他年轻时也风光无限,什么样的难事儿都敢下手料理,年纪大了,却越发稳重,碰见麻烦首先想到的到是找外援。

    杨师也就感叹片刻,扭头看见红尘,还是照样高兴,他这么一把年纪了,早不在乎虚名。能抓个人来接手大麻烦,高兴还来不及。

    “哎!”

    叹了口气,杨师心里也难受,“那孩子年轻气盛,我跟他说别四处乱走,他就是不听话。”

    红尘问了问前因后果,直接就走到御花园外一凉亭处,四下看了看。

    “人是在这儿没的?”

    杨师一愣,点了点头。

    皇宫从前朝开始,就修建得很大。很壮观。就是常常在宫里走的宫人们,一不注意还要迷路,可红尘却不用任何人指点,很顺当地便找到了他小徒弟去世的地处。

    杨师心中一定。吐出口气——果然还是年轻人有能耐!

    红尘站在亭子里。举目远眺。带着人走了一圈,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所有死去的人。死的地点都找出来转了一遍。

    就是杨师自己也是找那些宫人确定过,才知道红尘找得半点儿都不错。

    这下子,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看红尘都瞠目结舌,也更害怕,瑟瑟发抖,既然灵师找得这么准,必然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宫里人,尤其是太监,其实都特别信这些。

    就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时常在宫里供奉佛仙,时时上香,不敢懈怠。

    在红尘看来,大约是他们难免做些亏心事,人一旦心虚,就怕因果报应。

    在凉亭处站了站,红尘举目远看,满天繁星闪烁,月色却浅淡,一盏盏的宫灯,照得水如碧玉,这宫中即便是阴气密布,依旧有皇气蒸腾。

    她忽然就有点儿饿了。

    唔,早点儿办完差事,去吃家里做的素鸡,曲三娘新学的素菜,个顶个地道。

    “走。”

    红尘观完气,和两边的千年古树说了几句话,就举步向着太后居所的方向走去。

    杨师领着人跟上。

    一帮子宫娥太监也不免追随。

    虽说宫规森严,可眼下这种时刻,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给出不少方便。

    陛下和要紧的娘娘们都不在,左右都能松散松散。

    穿过怡华苑,越走越偏僻,一直走到西北角,红尘让守门的宫人把角门打开,没走多远,绕过一片竹林,就是一个废弃的井,早没了水,四下草木枯黄。

    杨师也惊讶:“宫里还有这等地处,太后娘娘的寝宫可就在附近呢。”

    这下连他都能隐约感觉到阴气弥漫。

    几个宫人讪讪道:“太后娘娘爱怡华苑清净,收拾出来之前,这地处收容的都是些养老的宫娥。”

    他们一知道太后要迁居至此,也是想大肆整修,全部翻新,把周围都弄干净的,奈何太后有心节省,不光不爱奢华,也不爱闹,一翻新,还不知耗时多久,所以就这么放着没管。

    “就是这儿了。”红尘蹲下来看了看,“这地方你们可知道?”

    杨师愕然:“这儿?莫不是弄错了,此处可没有人出事儿!”

    离太后娘娘如此之近的地方,要是死了什么人,早就闹大了,这里怎么可能还存在?

    其他人也纷纷道:“绝无可能,这里虽然荒芜,可毕竟离太后娘娘的寝宫很近,小的们平常可不敢轻慢,日日都打扫的。”

    红尘想了想:“来两个人帮帮忙,下去看一看。”

    杨师就点了两个宫人下去。

    那两个小太监拴着绳子,一落到井里,身上就冷得打了个哆嗦,不过还是点着蜡烛,认认真真仔细看。

    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

    上面一行人面面相觑。

    “这……郡主,莫不是弄错了?”

    红尘摇头,眯了眯眼,高声道:“两位公公,你们向后转,走三步,看看地上有什么?”

    那两个小太监应了声,按照指示转过去,蹲下身也不顾淤泥杂草。

    “咦?”

    井壁上有一些猫爪子抓挠的痕迹,两人吓了一跳,宫里可只有他们太后娘娘养猫。

    “哎哟喂,那小祖宗不会下这里面了吧。”

    猫有的时候比人还要紧,一想到太后的爱猫,到这等地处乱跑,他们这心里就扑通扑通的。

    上面的人也下定决心,回头就填了这口井!

    顺着爪印向下。泥土翻开,两个人一看登时大喜:“有东西,是个黑泥坛子,已经碎了!”

    红尘点头:“别用手碰,拿衣服包裹着挖出来。”

    不多时,黑泥坛子上来。

    一掀开一团黑雾飞散。

    其他人看不见,杨师那几个灵师齐刷刷后退三步,他们也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

    “这是养魂坛?有人故意想变成厉鬼?”

    杨师一看那坛子就吓了一跳。

    红尘唰唰唰,从袖子里甩出起码二十多张符贴上去。一瞬间就让所有人心旷神怡。什么不好的感觉都没了。

    杨师松了口气,随即无语:“这多少符啊?”

    只感觉里面蕴含的力量,这就是不是一般的符纸。

    他自己也能画符,但通常画个一百张里面。只有一张两张能成为上等的灵符。那还是往好里说。

    而一百张。他就是每天不停地画,也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这还是一切顺利。符纸要特别制作,材料难找,墨汁,朱砂,都不是一般的材料就行,真以为这等有效的灵符是好得的东西?

    杨师家学渊源,从祖上开始,到他这一代,家里也藏了差不多五十张灵符,上等的,那在大周绝对是独一份。

    现在看见一小姑娘,和玩似的,随手就拿出这么多,他真是除了苦笑,什么都做不出来。

    贴完,红尘松了口气:“回头就劳烦杨师给处理掉。”转头看过去,低声问道,“我记得那日从吉吉腹中取出一些东西,东西都是什么人的,娘娘可有查清楚?”

    旁边皇后娘娘身边的素姑姑叹了口气道:“说来还要谢过郡主,没有郡主帮忙,吉吉说不得没了命,那是太后娘娘的爱宠,可不能有半点儿损伤。”

    犹豫了下才道,“太后娘娘的寝宫出现枯骨,我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彻查,枯骨上的戒指,是一个叫小翠的宫女的,她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年纪到了,本是要放出去婚配,听说家里都给定了未婚夫,可也不知怎么的,放出去之前竟悬梁自尽。”

    宫里死个人实在不稀奇,找到她的尸体,皇后娘娘还吩咐好生安葬,也给家里一些赏赐,毕竟伺候过太后。

    红尘若有所思,半晌道:“我看这小翠应该懂一些修行的知识,截断自己的中指,加上头发,血液,埋入阴地,死时也选了阴时阴刻,身穿红衣,据说这么做就能化作厉鬼,不过在宫里想达成条件却不大容易,此事本也是十成里只有一成的机会,小翠怕是没有成功。”

    周围的宫人都大吃一惊:“没成功?”

    没成功都死了这么多人?

    红尘叹气:“要是成功了,怕就不是死几个人的事儿。”

    看传说,或者各类古籍记载,厉鬼出世,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说不得大半个京城要被鲜血浸泡。

    “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这东西散发阴煞之气,令宫中的亡魂隐约有了些意识,怕本能地想寻替死鬼,这才四处作乱,等处理了这东西,再请杨师做一场法事,应该就无碍了。”

    宫人们都忍不住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红尘交代完就走人,宫里从上到下,之后很长时间都养成求神拜佛的习惯。

    有条件的大宫女大太监,全在家里供奉一尊佛像。

    还是皇后的肩舆,送了红尘出宫。

    “哎!”

    身后皇宫如此威严壮阔,奈何阴气重重!

    像这种事,其实永远都不可能完全消除,皇宫本就是藏污纳垢的所在。

    红尘回家,没几日宫里就传出消息,那宫女小翠的死因已经查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她家里给她定好的未婚夫,早在外头另娶,连儿子都有了,还为着钱财哄骗她,骗她从宫里打探消息,卖给各方买主,好几年来,小翠为着未婚夫没少做卖主子的事儿,虽不敢泄露那等一经查实,必然要诛九族的大事,小事儿却没少透露,怎么说也是背主,她那未婚夫还打算着等弄到她最后一笔带出来的银钱,就踹了她远走高飞。那人早在外头买房置地了。

    这事儿本瞒得好好的,可小翠能在宫里熬这么多年,哪怕是跟着太后,也不是个简单的,最后还是让她和外头通了消息,无意间让早年就出宫的姐妹查到此事。

    她那未婚夫并不是普通人家,家里不光有钱,还背靠安王,她嫁过去,只能算高攀。区区一女子。想报仇也没办法,她又有些左性,也不知怎么的,就做了傻事。

    罗娘叹气:“怎么……这么愚蠢!”

    红尘抿着唇没说话。

    前头是官方的说法。但那小翠宫女做得绝不仅仅是传递些不着紧的消息的事儿。

    宫规固然森严。但宫里向外透消息。本就是屡禁不止的事儿,不新鲜,要仅仅如此。小翠也不至于过于绝望……太后随身携带的佛珠很明显是挡了灾,这才气场紊乱,太后也觉得不舒服,红尘用过那佛珠,一眼就看出它曾经阻挡过非常厉害的阴煞之气。

    太后这么多年不理后宫之事,和泥胎做的菩萨也相差无几,却依旧能卷入这等乱子中,有人谋害,看看那座皇宫,哪里有半点儿清静之地,能不进去,最好少进入。

    那个小翠,没准儿涉入此事,是个帮凶。

    “她死得不太冤,所以才成不了厉鬼吧。”

    红尘摇摇头,“行了,宫里的是是非非,与我们无关。陛下和皇后娘娘那儿都禀过了,咱们收拾东西,准备出京。”

    罗娘应了一声:“对了,前几日小姐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叫小香的,还拿了些她从山上采的山珍,和一只野兔,登门道谢,东西放门房,我让他们收拾了,咱们也尝尝乡野小菜。”

    红尘失笑:“是了,临走也要去看看她,你给我装些药材,人参灵芝之类也拿点儿,银子也备上些,我过去瞧瞧。”

    她前世这个丫鬟小香,今生既然遇见,就算有缘分,红尘对缘分二字看得重,能帮衬,肯定要多帮衬一把。

    罗娘眨了眨眼,到没反驳。

    一点儿东西而已,她现在也没那么小气了,随着小姐高兴便是。

    小香却是受宠若惊,完全弄不明白这么个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就如此关照自己?

    最后也只能当红尘好心,她甚至想着卖身报恩,可一想到人家乃是郡主就歇了心思,真要进郡主府,哪怕是为奴,也比寻常百姓好得多,哪里算得上报恩?

    红尘到没多想,上辈子这是个忠心耿耿的,这辈子她可没打算再买人家一世,让她自由自在地活,好好把她弟弟阿鬼养大,要是还能读书就更好,最起码能有一门营生,生活才美满。

    阿鬼的身体还算好,吃神仙膏的时间也不长,又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好吃好喝,用最上等的药膳调养滋补,不吝钱财,短短时日这孩子就变得面色红润,连毒瘾也戒除掉。

    只要不再碰那东西,自然是全无忧愁,可红尘一看,小香的脸上还是阴郁的厉害。

    “怎么?还有什么难事儿不成?”

    红尘托了人,把她爹弄进大牢里关了起来,那位应该没机会再出来找茬。

    当初让人关了那人,罗娘还有些顾忌,言外之意,若是郡主看重这个女孩子,直接把人家爹给关了,那似乎不妥。

    所谓子不言父过,人家的爹再混账,那也是亲爹。

    红尘却没这个顾忌,她这次就是要强硬做一回主,也不介意小香心里不自在。

    那个人本身一身的毛病,杀人之类的大罪是没有,可敲诈勒索没少干,关个十年八年,甚至流放,都是理所当然。

    留下他在外头,红尘又不能一直盯着他们,小香说不得哪一天就让对方给卖了。

    毕恭毕敬地把红尘迎到上座,小香虽然手无足措,从没面对过贵人,心中惶恐,却还是努力照应,想让她高兴,看样子对红尘的援手,包括处理她亲爹的事儿,都心存感激:“劳郡主娘娘关心,民女好得很,这些日子,全赖郡主娘娘,真是再没有什么不妥。”

    正说着话,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就是脚步声,阿鬼蹬蹬蹬地跑出来门。

    小香一把抓住他,压着他跪下给红尘磕头。

    阿鬼也有点儿害怕,老老实实地磕了,神情瑟缩,说实话,像他们这等普通百姓,还是个孩子,也许根本不知道郡主是什么意思,在他们心中,一个县令就能让人诚惶诚恐,何况眼前这个是堂堂郡主。

    红尘打量了一眼,见他面上还有些青灰之气,面上不显,和和气气地说了几句话,就笑道:“阿鬼你很擅长赌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俗气

    红尘话音未落,就见这小孩子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转脸却咬牙切齿,扑到他姐姐面前。

    “姐,你就别拦着我了,那个赌坊他还敢开张,我非去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

    小香的脸上登时升起一层怒红色,气得都顾不上红尘在这儿,揪住他的耳朵,恨恨道:“怎么教训?赌吗?又是赌不成?都是跟那个混账爹不学好,你就没有看见你爹那副德性,难道你想落到和他一样的下场?”

    一看她生气,小鬼头就耷拉下脑袋来。

    面上不说话,可看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也知道,这是还没死心。

    这样半大的孩子最是让人头痛,正是永远觉得自己最厉害,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小香叹了口气,她弟弟还是什么都不懂,她那个爹没变成烂赌鬼之前,对这唯一的儿子很是疼爱,娘亲也宠他,就是后来家里落魄,阿鬼被他爹给抵押到了蝶楼,恐怕那些人想的也是怎么把他培养成亲信,为他们赚钱,除了用上神仙膏先让他成瘾,其他手段都没来得及使,人就被救了,这小子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可怕之处,也不懂天高地厚,一门心思想自己赚钱发财,却不走正路,只要捞偏财!

    也就亲姐姐,碰上这种让人恨不得一把掐死的熊孩子,依旧有耐性守着他护着他,换了别人,说不得早就松手,由着对方自生自灭。

    红尘到也没觉得熊孩子特别麻烦。

    反正又不是自家的弟弟。面对别人家的麻烦,多多少少能宽容一些。

    阿鬼这熊孩子好歹还知道疼他姐姐。

    “红尘,这事儿容易,一个小毛孩子,又还没变成赌鬼呢,就是过于自傲加好奇,告诉告诉他赌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保证这小子从此听见赌这个字就浑身打哆嗦。”

    “哎,这等戏码咱都看得不愿意再看了,忒俗!”

    “俗怕什么。好用就行!”

    红尘:“……”

    玉珏空间里这帮大能是越发无聊。自从她的玉珏一认主,大能们对她的关注立时高了七分。

    虽然有好处,比如她想问点儿什么事儿,有时候都不必等发帖子。人家自动自发就告诉她。奈何只要不关闭空间。就整日被监视,感觉也不算好。

    眨了眨眼,把脑子里凌乱的思绪扫开。红尘笑着安抚:“小香,你别急,我看啊,你这个弟弟的确在赌上有一点儿天赋。”

    小香登时愕然。

    阿鬼一抬头,显然对眼前这位郡主印象大好,大声道:“就是,我在赌坊的时候,那群人都赌不过我,我要真去试试,保证赢得他们抱头鼠窜……”

    提起赌坊,小香吓了一跳,脸色煞白,一看姐姐的脸色,阿鬼也只好闭上嘴。

    红尘拍了拍小香的胳膊,脸上笑意更浓,一点儿都不生气,轻声道:“行,不如咱们两个来赌几把,也让你姐姐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如果你当真厉害,我借给你赌本,让你去大赚一笔,赚回来再还我,你看如何?”

    阿鬼一怔,脸上露出几分喜悦,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姐姐看。

    小香心中有些犹豫,只是开口的是郡主娘娘,她还是信这位贵人不会害他们姐弟,便点了点头。

    阿鬼登时大喜,摩拳擦掌,眯着眼看红尘:“郡主娘娘,我要是赢了,你过后可不要生气。”

    红尘失笑:“我很少和人赌,根本不怎么会玩,输了才正常,不生气。”

    阿鬼还有些失望。

    他现在是举目四顾,无人能敌,颇想要大吼三声——天下谁是敌手!?

    结果就捞到个不怎么会玩的娇娇郡主来当对手,自然觉得有些无趣。

    罢了,等下悠着点儿,差不多就行,也别让人家太下不来台,他虽小,可也知道郡主娘娘对他和姐姐有大恩,要是没有这个贵人,家里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儿,也许他就让人赌坊给永远拴住,再也不得自由,姐姐还可能让他的赌鬼爹爹给卖掉。

    红尘低声笑道:“咱们这儿也不是赌坊,我这儿到也备了牌九,骰子,不如就赌牌九和骰子如何?”

    在家也确实没办法赌别的。

    阿鬼点了点头,一脸跃跃欲试。

    红尘就吩咐下去,让人拿了赌具过来,先都交给阿鬼检查,自己拿出纸,伏案写了一点儿东西。

    “别着急,我先写一点儿东西,等一等。”

    小香见红尘也没有隐藏的打算,便过来伺候,替她磨墨,结果等红尘写了许久,终于写完,交给她看,她这一看,登时瞠目结舌:“这……”

    红尘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写完折叠封在一张信封里面,递给满头雾水的阿鬼。

    “这封信你先拿着,等我们赌完,你再打开看。”

    阿鬼懵懵懂懂,不过既然郡主这般说,他自然答应。

    搬来桌椅,两人对坐,红尘也不觉得阿鬼年纪小,就显得轻慢,一本正经地开始。

    先赌骰子,猜大小。

    一抓住骰子,阿鬼整个人就精神起来。

    两个人一开始,立马斗得颇有些旗鼓相当的架势。

    阿鬼初来还打算让一让,马上就发现红尘竟是高手,别说相让,他得集中全部注意力,这才能勉强不熟得太难看。

    仿佛一眨眼的工夫,赌了十把,红尘赢七次,输两次,一次猜点数猜平。

    阿鬼深吸了口气:“再来,再来,我下一回一定赢!”

    和红尘一赌,他莫名就觉得精神亢奋,甚至有一种置身赌坊的狂热感觉。激动,紧张,赢了满心狂喜,一输恨不得捶桌子大喊,输了还想翻盘。

    整整赌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红尘笑着把手往桌子上一放:“行了,撤了吧,看来我们阿鬼想赢大钱还不容易。”

    “不要啊!”

    阿鬼满脸激动,“我还有机会,还没输!”

    他桌子上摆放的。用来做赌资的铜钱。已经通通归了红尘,可是他还有一种感觉,自己还有机会。

    因为不是一直在输,而是赢了几局。就输一回大的。那种滋味。没有坐在赌桌上的人绝对体会不出来。

    红尘笑了:“我一开始给你那封信,拿出来看一下,看完再说。”

    阿鬼满心不情愿。精神还放在赌桌上,哪里顾得上其它?可红尘坚持,说什么也不再和他玩,他也就只好不情不愿地撕开,随手拿出来看。

    刚看了几眼,阿鬼还看不太懂,莫名其妙地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随即,双目圆瞪,咣当一声踹倒椅子,浑身发抖,看一看纸张,再抬头看看悠闲品茶的红尘,嘴唇动了动,整个人一阵虚脱,让他姐姐一把抓住,这才没有倒下。

    “究竟,怎么回事儿?”

    红尘笑道:“就像你看到的。”

    阿鬼还待不信,咬牙切齿:“肯定是你……郡主你耍诡计,怎么会有这等事儿?”

    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出没一局赌局,是谁输,又是谁赢,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它上面甚至连每一局的牌面都能写个七七八八,至于骰子,不光是红尘摇出来的点数精准,就是他每一把摇出来的点数,竟也有个大致的范围,分毫不错。

    红尘神秘一笑。

    “你要真说我耍诡计,那也是大部分赌坊都能耍出来的,所谓十赌九诈,并不是个笑话。”

    阿鬼想要不信,可内心深处却是信了。

    “我……”

    红尘看了他一眼,仔细打量他的面色,叫住铁牛,让他出去找人。

    没一会儿,三郎蹦蹦跳跳过来。

    红尘抓住他,往桌边一推,道:“我知道你这孩子还不服气,觉得是我做了手脚,这样吧,你跟三郎赌,如果你赌完还不服气,那……我就再找人跟你赌。”

    阿鬼:“……”

    他到老老实实坐在赌桌边上,不过和刚才志气满满的模样大为不同,眉宇间存了几分犹豫谨慎。

    三郎叼着根树枝笑哈哈的,这回也不跟红尘捣乱,他师父还在养伤,却是承了郡主的情,他也知恩图报,如今对这位郡主娘娘十分客气有礼。

    红尘笑道:“三郎,这一局你要赢。”

    三郎很随意地应了声,两个人开始玩,红尘站在一边看,一会儿开口要三郎赢,一会儿又要三郎输,那真是说赢就赢,说输就输,把阿鬼一个小鬼头给蒙得晕头转向。

    终于,阿鬼受不了,猛地站起身,咬牙抬头,眼睛里泪汪汪一片。

    “你想说,你也能学这等手段?”红尘摇头,“学不了的,不光是诡诈之术,赌坊一开,赢的只能是赌坊,不会是赌客,他们从风水到各个方面,已经杜绝了赌客出头的希望,即便你的技术再高,也终究只能是输家。”

    红尘说得斩钉截铁,别管是真是假,反正从她嘴里说出来,别人听了就觉得真。

    阿鬼神思恍惚,半晌坐下,嘴唇青白,全身都发抖,猛地站起来一挥手,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扔了,扭头就跑回屋里,不多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小香脸色难看的很。

    红尘叹气:“那孩子还小……别担心,以后他进不了赌坊了。”

    这小孩儿接受不了,到也正常,他本是一平凡人,应有的命运,和祖祖辈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活过三十就是长寿,忽然有一日,发现自己在某方面特别有天分,虽然这天分也不是什么好的,却还是免不了高兴。

    结果还没高兴几日,竟有人一巴掌把他打醒,一场大梦,全是笑话,怎么可能不难过?

    阿鬼这熊孩子,红尘也没时间天天看着。到是三郎经常过来开导他,按照三郎的说法,被郡主娘娘忽悠着欺负一小小的孩子,他也不落忍。

    转眼酷暑将至。

    京城暑气重,皇后她们尚未回宫,红尘也就只上折子道别,便包袱款款,领着一家子上下出京去也。

    皇后赐下的仪仗,从官道上徐徐向杞县去,红尘带着罗娘还有铁牛。有点儿车夫。家丁,领着两个丫鬟,装扮一番,扮作寻常探亲访友的行人轻车简从。先去寻他们家的麒麟。

    “前面就是李家庄。”

    出了城。走不过三里。就是一个小村子。

    虽是村庄,却环境优美,村民更是知书达理。多为耕读传家,毕竟是临近京城,即便是个小村子也不可小觑。

    马车进了村,红尘就喊了声停,在村口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棚处坐下,喂马歇脚。

    坐下来,要了一壶茶,红尘细细品了品,山野茶水,到也有几分甘甜,想来是山中泉水冲泡。

    罗娘忽然一低头,拉着红尘也地下,小声道:“小姐,那人好像是夏蝉。”

    她暗道一声晦气。

    红尘看了一眼,也皱眉,心中一样觉得晦气的很。

    离茶棚不远,有两个村民卖酒,夏蝉正和一个买酒的小和尚说话,虽然这辈子其实没见过几面,可红尘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罗娘也很容易就认出来了。

    还好两个人坐得位置偏僻,外面也有几个喝茶的村民在聊天,如果夏蝉不过来喝茶,想必是看不到他们。

    红尘给罗娘倒了一杯:“喝吧,她不会过来。”

    那人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面上和气,实际上最讲究颜面,不和粗人为伍。

    如此简陋的茶棚,她的贵足想必是不愿意踏入。

    夏蝉有些瘦了,越发显得弱柳扶风,皮肤也略略黯淡,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居然有些粗糙。

    她的皮肤底子其实不算好,只是这些年,精心养护,用的各种宫廷秘方秘制的膏子,全身涂抹,养到如今,不说吹弹可破,比那些贵族千金也不差什么,可这数月来,她心神疲惫,又离了夏家,折腾得自己都没能力养护皮肤,短短时日,这张脸就不复当初。

    夏蝉咬了咬牙:“以后……”

    以后她一定要让整个天下供养她一人,到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宝贝,她一句话就能随意把玩。

    念头一动,她也心里却空荡荡一片,虚得很。

    当日厉王殿下一句轻佻言语,夏蝉心中冰凉,瞬间就明白,他果然还是冷漠无情的厉王,不能在这种时候,就这么顺服地入了厉王的内宅,一旦进去,她会和那些王爷圈养的金丝雀一样,渐渐的只能依仗男人偶尔想起来的宠爱过活,那等日子,她可不要!

    凭什么,她可是有大气运的人,若不是有大气运,上天怎会示警?可有气运还不够,气运永远只能是辅助,人要是不努力去拼,去奔,就是有再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回头也是一场空。

    在夏家这么多年,夏蝉学到的东西很多,和大部分夏家子弟一样,她也把这句话当做至理名言来背的。

    当年初入读家学,先生们第一件事儿就是教导他们,他们生在夏家,就是比寻常门第的小姐们有气运,必须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不要虚耗时光,浪费了自己的运道。

    “我的运道还没有消失,也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想她本是一介寒门女,出生就能占了夏红尘的位置,岂不是说明她的运道天生比夏红尘好,老天爷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要助她一臂之力。

    至于这些日子的遭遇,不过是一时低迷,她只要不放弃,总能度过这一关。

    夏蝉一点儿都不后悔当日扭头便走,她自认为对厉王还是有几分了解,她走得利索些,不说废话,不去乞求怜爱,到说不得能让他多惦记几日。

    “小姐,快正午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小和尚买好了酒,就扯了扯夏蝉的衣袖。

    夏蝉一激灵,回过神,点点头缓步向村子里走去,偶尔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心中火热,戒慎师父也说了,她这些时日连连倒霉,怕是运道不好,还是该改改运。

    要说这改运到不算难,难的是逆天改命,现如今她就有个逆天改命的机会呢。

    勉强收拢了遐思,夏蝉举步远去,她们走了,罗娘才道:“奇怪。她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一想到夏蝉从自家弄走个麒麟。还弄到这等地处,自己也追了过来,罗娘心中就有些不安。

    “这女人不会是憋着坏,要耍阴谋?”

    红尘也只能叹一句孽缘。

    不过。眼下既然碰见。到也不必特意退避。该退避的从不是她,上辈子就没怕过她,这辈子怕个什么。

    红尘眼睛闪了闪。抬头看茶棚给人烧水的中年妇人,笑道:“大姐,我看村口立着块儿碑,咱们这村子还有个别名叫状元村不成?”

    一说这个,村子里老少都骄傲满满。

    “李家庄,就是李状元建的,当然得叫状元村。”那妇人一边扇炉子,一边大声道,“李状元曾高居礼部尚书之位,后来致仕回乡,咱们这儿就改了名字叫状元村,只盼着能沾一沾状元郎的文气,让村子里的后生们读书读得顺当些。”

    不过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又变得有点儿低落。

    其他客人也一样。

    “哎!”

    还不等红尘细问,茶棚里一个老者便唉声叹气,“李大人他老人家,要是真打算把祖宅给卖了,那可怎么好,我家还种着老大人两亩地,这要是卖了,不知还能不能寻到这么好的主家。”

    整个村子的人,都没少受那位状元郎的好处,心中都盼长久得他老人家的荫庇。

    “那也没法子,谁让李家祖宅的风水坏了,这半年来,日日闹出事端,闹到如今,怕是收拾不了,只得……哎!”

    红尘使了个眼色。

    罗娘立时凑过去,招呼掌柜的给大家伙儿又上了一壶茶,才故作好奇:“怎么,李大人要卖宅院么?”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客人随口三言两语就说清楚。

    从半年前开始,李大人就诸事不顺,先是半夜里,总看到窗外有斑驳混乱的影子,睡不着觉。

    没几日,他的独子一下石阶就一脚踩空,摔断了腿。

    再后来,七十多岁却向来健康的老母亲忽然中风,嘴歪眼斜,说话也说不利索。

    李大人当时只以为自家走了霉运,也不曾多想,可没想到,没多久居然闹得更大,开始死人了。

    家里刚怀孕不久的孙媳妇,忽然流产,血流不止,一命呜呼,母亲晚上也噩梦连连。

    这时候,外面就来了一位化缘的老和尚,说是云游至此,那和尚瞧着慈眉善目,像是高僧,从李家借了一碗水喝,还指点李大人说,这座老宅里有脏东西,而且很是厉害,恐怕不容易应付,最好还是早早迁走为宜。

    李大人家的宅子是祖传的,传了也有好几代,他自幼在此生活,哪里舍得。

    老母亲更是不乐意,还说出死也要死在家里的话,老和尚也没多说,只叮嘱他们那就多找几个灵师看看情况。

    别看李大人曾任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其实任职时就是个不信那些神神叨叨东西的人,还和京中不少灵师起过龃龉,这时遇见难事儿,一时间到不知何处去寻人。

    还是那老和尚心善,就给他介绍了几位高人。

    李大人算是重金相邀,寄予厚望,奈何几人过来看过,人人摇头,只说那邪祟太过厉害,就是要除去,怕也必须用水磨工夫,一点点磨,折腾个几十年才能行。

    真要几十年,李大人怕是都入了土!

    茶棚里好些人说八卦,红尘喝完茶,就和罗娘去李家祖宅,打算先去看看。

    她以前不戴幕笠,这回也戴上,还坐着马车,很低调地过去,谁知道夏蝉是不是随时监视李宅,如今敌暗我明,她占优势,总不能自己随手就把优势给扔掉。

    马车行到李宅附近,先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停下,红尘一眼就看到戳在门口的石麒麟,虽然外表变得光鲜亮丽,可那就是自家的麒麟,一点儿错处也无。

    大门上,墙壁上,还都贴满了黄符。

    屋檐下的灯笼上面,也刻绘了好些符文,都很正规。

    红尘下了马车,让罗娘在一棵大树底下铺设餐巾,席地而坐,刚一坐下,就见大门洞开,一个身穿法衣的灵师狼狈而出,一身的灰尘,捂着头,鲜血从指头缝里渗出来,老大人亲自送他,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那灵师满脸愧疚:“真是对不住大人您了,看来是我学识浅薄,竟没看出您这宅子真有这么大问题,今日回去便回师门闭关。”

    老大人连连叹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冷遇

    送走了灵师,李大人这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转头看翻新过不知多少次,长达几百年的老宅,再看看门前两棵巨大的,几乎可称参天的古榕树,心中抑郁。

    他一时不想回去,随手从山上折了根长长的绿草叶子,在指尖缠来缠去,缠出一只小蚂蚱。

    翠绿翠绿的,十分好看。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旁边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喊声。

    李大人精神一振,扭头看过去,就见村子里的几个小妞妞,山娃子围在一起,围着一辆马车。

    他也忍不住站起来,走了过去。

    “起立!”

    齐刷刷,一只松鼠,一只小田鼠,两只小奶猫,一只半大的,肥肥的小狗子,还有他们家养的那只看门老狗,同时用后脚站立,前脚腾空。

    “排整齐。”

    里面一个虽然戴着幕笠,却显得年纪很轻,声音充满磁性,非常动人的小姑娘轻飘飘一句话。

    这些小动物就挪动两条腿,自动自发站整齐,还按照高矮排了排,从矮个的到高个儿的,整整齐齐。

    李大人瞠目结舌,简直不明白怎么能有人把几种不同的动物训练得这么灵活,就连京城耍杂耍的那些人,训个猴子还行,训老鼠,训猫,却还真没见过。

    一只小田鼠扑通一声,摔倒,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抖了下耳朵就磨磨蹭蹭站起来。偷偷把头往它兄弟身后藏了藏。

    李大人一下子就笑了。

    一帮小孩子更是欢呼声一片。

    红尘笑眯眯地拍了拍地,一群小东西都老老实实地坐下,抬起头来看她。

    连那些小孩子也一样的动作,真是特别的逗趣儿。

    李大人本来紧绷的,恨不得暴跳如雷的心情,也瞬间就放松了许多。

    红尘瞟了他一眼,先没说话,应一群孩子缠磨,继续玩这种花活儿。

    两只小田鼠爪子碰着爪子来跳舞。

    猫咪打拍子。

    小松鼠领着两只狗狗连连作揖讨赏赐,弄得小孩子们手里的野果子。口袋里的小零嘴儿都没保住。不过这些孩子们还是挺开心的。

    罗娘立在后头,看自家小姐骗人家孩子们的吃食,顿时无语,只好转头拿出个食盒。把里面装的各色点心分一分。塞给小孩子吃。要不补偿一下,让人家家长们瞧见,说不得他们这群人大晚上也别想在村子里留宿。

    一群小娃娃吃到京城里难得一见的美味糕点。顿时就更开心,更高兴。

    李大人吐出口气,眉眼又变得有些暗淡。

    他们一家总还是要搬走的。

    那位高僧早就提醒过他,要不把宅子卖给灵师,让灵师们慢慢处理,他们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说不定要牵连村子。

    “哎!”

    刚一转头,就听身后有人喊:“可是李大人当面?”

    他一愣,转身便见刚才哄孩子们玩的女子,快走两步,走到他面前,登时有些惊讶:“我是李汝辉?小姐是?”

    红尘咳嗽了声,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您最近是不是新得了一个石麒麟?”

    李汝辉先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道:“啊,对,我们家最近老是出乱子,家里管家把门口的镇物换了一个,就是个麒麟,怎么了?”

    红尘叹气:“那只麒麟是我的。”

    “啊?”

    李大人愕然。

    罗娘在后头脚下一扭,差点儿摔倒。

    没想到她们家这位小姐如此光明正大,直接就开口这般说。

    再一转念,的确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什么不能说,总不能因为事情涉及那个夏蝉,就万事仔细小心,生怕行差踏错?

    要是别管干什么都摆出一副诡谲模样,那才让人心中不安,说不定适得其反,会让李大人感到不舒服。

    现在开诚布公,直接说是自己的麒麟,李大人好歹曾任礼部尚书,肯定是特别知书达理的厚道人,到时候自家小姐是原价赎回,还是有别的想法,都可以沟通。

    显然红尘就是这么想。

    她慢慢举步,送李大人回他的宅子那儿去,顺路小声地简单把三郎偷麒麟,倒手结果到了李宅的事儿一说。

    李汝辉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小姐为了一个石头麒麟的镇物,专门跑一趟?”他也有些意外,挠了挠头,“这个……”

    红尘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那只大麒麟,道:“我喜欢黑色!”

    话音落下,李汝辉就目瞪口呆——那只白色的,看起来很平常的石头麒麟,瞬间变成了黑色,黑溜溜的,跟个铁疙瘩差不多,就是眼睛更亮一点儿。

    “还是不要黑的,红的更好些。”

    红尘又道。

    之后黑麒麟唰一声,变作红色。

    李汝辉眨了眨眼,扭头看红尘,目中隐约多了几分忌惮,红尘一怔,也想起现在李家不太平,这位老大人恐怕挺担心的,连忙道:“大人莫怪,是我孟浪了,只是因为有点儿要紧的事儿,实在想寻回麒麟,这才放肆。”

    话音未落,那只麒麟竟隐隐一声长啸,带着些许欢畅和亲昵。

    红尘拍了拍它的头,笑道:“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无妨,无妨。”

    李汝辉苦笑,叹了口气,“以前我从来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可家里出了这么多乱子,早知道世间有能为的人很多,想来小姐身具异术……既然小姐的东西,那么我自然是原物奉还。”

    红尘客客气气地道谢,也没说给补偿之类的话。人家老大人并不缺银钱,说这些才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李大人说完,就扭头招呼了一声,家里来了两个家丁:“你们帮把手,把麒麟送到小姐的车上。”

    两个家丁应了,站过去,一左一右,扎稳当马步,双手抱住麒麟,腰下用力。大喝一声:“起!”

    “……”

    麒麟一动不动。

    李汝辉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咳嗽了声:“咳咳,阿大,阿二,你们两个也来。”

    家里立时又出来两人。

    李汝辉这家丁显然不一般。太阳穴凸出。肌肉结实的很。一看就是练家子。

    四个人走过去,喊着号子,用力搬。结果还是一动不动,四人的脸上都爆红,显然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

    李汝辉:“……你们没吃饭?”

    要是这麒麟真有那么重,那当初是怎么戳他门口儿的,明明那时候也就一个人搬着就过去了。

    他们家这个阿二,有三百斤的臂力,还是这些人中力气最小的。

    李汝辉看了红尘一眼,气得差点儿跳脚,这人可真是……丢大了,他犹豫了下,正想把家里能动的都喊出来,红尘连忙道:“不好烦劳李大人,我家这小东西怕是只听我的,还是我来。”

    “呃。”

    李汝辉闻言一怔。

    他身边的家丁忍不住把目光落到红尘身上。

    红尘站在那儿,身量不算低,可也绝对不高,骨架纤细,露出的玉手洁白如雪,肌肤娇嫩,就是个鲜嫩的小姑娘。

    “没事儿,小姐别担心,我家中还有家丁。”

    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搬得动几个大汉都搬不动的东西!

    李汝辉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他五十多的一老头,致仕多年,清闲日子刚过没几天,就被连番折腾,现在还要应付一个小姑娘带来的麻烦。

    话虽如此,他依旧转身,打算去多找些人,拿绳子和担子,把这大石头抬到车上去。

    他来不及动作,就见红尘走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细细的红绳儿,随手一穿,绳子竟穿过石麒麟的鼻子,她轻轻一拉,吱呀呀,这个四个人都搬不动分毫的大石头,竟随着红尘的脚步,一步一挪动,向外面走去。

    李汝辉:“……”

    他老人家还算淡定,剩下那几个家丁,脚下一软,扑通扑通,全坐到地上去。

    石头麒麟跟着红尘到了马车上,红尘拍了拍它的后背,它竟然跳了跳,自己跳车上去。

    若不是这块儿石头在自家门口也摆了有些日子,恐怕李汝辉都怀疑那是个披着石头外壳的活物。

    红尘又笑眯眯地回来道谢。

    李汝辉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红尘的衣袖:“这位小姐,老朽家中遇到疑难,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无论如何,千万要帮老朽一把。”

    眼下红尘怎么会拒绝!

    人家都没讨价还价,那么客气,红尘当然更客气,三言两语就定下来,等她先安顿了麒麟,办点儿私事,明日再来。

    李汝辉到是想让这位直接就在家里住下,可红尘婉言谢绝,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勉强,更重要的是,心里多少存了点儿微薄的指望,更不愿意让眼前的小姐留下坏印象。

    红尘这会儿却实在难把心思搁在人家李大人那座宅院上,而且既然那么多灵师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以她的水平,还真做点儿准备才敢进门。

    在这方面疏忽大意,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儿。

    深吸了口气,红尘摸了摸已经恢复成玉白眼色的麒麟。

    按照早就记在脑子里,念了一百遍的法子,拿朱砂轻轻在麒麟的目中一点,口中含一口灵气:“显!”

    麒麟登时喷出一口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

    红尘的眼中浮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白色的麒麟张开大嘴,吸来许许多多古怪的物件。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浅色的人影在林家旧宅的门前徘徊不去,麒麟舔了他一口,就闭上嘴。

    红尘终于看到小莫完整的相貌。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不。还要更好,眉毛虽然颜色略有些暗淡,眉形却很硬朗,一张脸英俊到迫人的地步,五官完美无瑕,连苍白的脸色也不能掩盖他的风采。

    红尘本能地伸出手,却碰了一空,只见半空中忽然裂开一条缝隙,狂风怒卷,仿佛拥有巨大的吸力。

    小莫挣扎了一下。完全无法抵抗。蹭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红尘向前一步,撞到了车上,也没有感觉到疼。隔着裂缝。她似乎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光芒。还有一些巨大的铁盒子,小莫茫然回头,目中晶莹。

    雾气渐渐散开。影像扭曲波动。

    “小莫!”

    红尘咬牙,“林家很好!”

    可惜,这是过去的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了,她再说什么,小莫也听不到。

    雾气一散,又是空荡荡的车壁,红尘呆坐许久,一时间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也不知小莫这样不入轮回,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心绪纷乱,红尘随手抓了个斗篷,把麒麟一罩,就打开玉珏空间买了两打符咒,都是最顶级的,顺便把青锋揣在袖子里,所有的可能用得着的书籍打包,叫上铁牛让他随身背着,就转路去李宅。

    “绕村子一周,绕过去。”

    车夫应了声,就慢悠悠驾着马车在村子里走。

    红尘就隔着车窗向外看。

    罗娘一直跟着红尘,到是对她也多了几分了解:“这李家庄的风水如何?”

    “唔,很好。”

    这可不是夸奖,山势连绵,位居京城之侧,有活水环绕,整个村子生气勃勃。

    “不像是会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红尘若有所思,看来有七八成能确定,李家出事,若不是巧合,就是认为的。

    说巧合也太牵强,什么样的巧合能让一家子接连不断地出问题?

    “走吧。”

    李宅的大门前规规整整,两只石狮子好好地摆放整齐,红尘也不觉赞了句:“行动效率很高啊!”

    罗娘拿本子记下来,决定回去也让家里的下人跟人家学学。

    如今她也算是红尘的女管家,虽然自家小姐说她是个什么秘书,也不知什么意思,大约就是小姐身边一摊子琐事,都由她来帮衬着做吧。

    其实却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女管家当得很不称职,别人都说她性情温柔,说白了就是一点儿特点都没有,不像小严,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学习能力一般,经常是小姐手把手地教导,才能一板一眼,勉强支应,可她自己清楚,她做这一切,做得特别勉强。

    本来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子,没跟小姐之前,连字都识得不多,在家里也是逆来顺受惯了,哪怕之后饱经折磨,也没养出坚韧的性子。

    有时候,她到觉得小严更有威严一点儿。

    可红尘就是相中她稳重,四平八稳,绝不会在任何时候自作主张,虽然不算太合格,可既然是小姐的吩咐,她还是硬着头皮做了。

    罗娘嘴里从来不说,但她这阵子,算是女孩子们中最迷惘的一个。

    眼下小姐成了郡主,郡主府里,内府自然会派宫人来,柳二柳管事年纪大了,如今已经求了小姐,以后管着小姐在京中置办的小庄子养老。

    小猫和小狸如今在努力学习,将来想做什么,一早就打算好。就像小猫说的,他们要学文习武,将来也读书科举。

    可她呢,她按部就班地在女学读书,还打算立一女户,之后就一直做生意,做这些哪怕不用她,小姐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代替的人的工作?

    眨了眨眼,罗娘把脑子里那些时不时冒出来,早就习惯,也不当回事儿的阴暗思想挥走,招呼铁牛一声,让他去叫门。

    没一会儿,铁牛就转身扶着红尘下车。

    李宅大门口站着个一嘴络腮胡的胖管事,人长得到是像尊弥勒佛,就是一脸的冷淡,高高居上,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红尘他们几眼。

    “就是你们?要找我们家老爷?”

    罗娘皱眉。

    红尘托了下下巴,倚着车门。交给铁牛应付,铁牛瓮声瓮气地道:“你们老爷邀请我们来的。”

    他到没说多大声音,可轻轻的,一嗓子过去,那管事也瞬间有种耳聋的感觉,撇了撇嘴,到底没再多说,转身道:“先进来等吧,老爷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罗娘有点儿不大高兴。不过她们还是进门。主要是自家小姐顺顺利利就拿回麒麟,不好太不给人家主人面子。

    跟着管家,走到一处很偏僻,破破烂烂的屋子里。那管家冷声道:“你们呆在这儿。别乱跑。我去找我们老爷。”

    罗娘:“……”

    屋子又黑又脏,看着好像半年没收拾过,地方也在西北。很是偏僻。

    铁牛开着门,就坐在门槛上,红尘她们到找了个椅子,擦了擦坐下,一坐下椅子就一歪,咔嚓一声。

    椅子腿居然断了。

    红尘:“……”

    罗娘登时生气,她平日虽然与人为善,可有人这般怠慢他们家小姐,那绝对不能忍,两步走到门外,冲着外头有一下没一下扫院子的丫鬟怒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那丫鬟懵懵懂懂地抬头看了看,讪讪一笑:“这就奉茶。”

    她甩下扫帚,没一会儿端来一壶茶。

    茶水到还不错,温热的,摸着不是特别烫,也不凉,一看茶叶,虽然不是很好,可也不是那种渣滓。

    小丫鬟很殷勤地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红尘却只拿着,并不喝,晃了晃,举手举到那小丫鬟的嘴边:“你喝了吧,请你。”

    对方一愣,连连摇手:“那怎么行?万万不可,您几位可是贵客,我……”

    “铁牛。”

    红尘叫了声,“喂她喝茶。”

    铁牛很听话,大跨步走过来,直接拿起茶壶,他块头大得很,压迫感十足,刚一凑近,那小丫鬟就吓得脸色发白,厉声道:“干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就让铁牛卡住脖子,咕咚咕咚,把茶水灌进她的嘴里。

    那丫鬟脸都绿了,等铁牛一松手,扑到地上呕个不停,断断续续地怒叱:“……你们等着!给我等着!”

    红尘叹了口气,耸耸肩:“抱歉,我们可没工夫等着了,走。”

    她率先站起身,领着罗娘和铁牛出门,铁牛还直接把门一关,随手劈了一截臂粗的树枝,将门插上,急得里面那小丫鬟嗷嗷叫唤。

    她们却不理会,一路直接出了大门,外头那些家丁下人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全装没看见。

    红尘走到车前,看了一眼马前面摆放的马草,冷笑,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抱着肚子,满头冷汗的一个小厮,显然是喂马的时候让马给踹了。

    “医药费就要你们小姐要去。”

    红尘摇了摇头,径直上车。

    这时才从外面匆匆赶过来的车夫,脸色也不大好看,红尘看了他一眼:“行了,人家有心算计,你怎么防得住?走。”

    一行人赶着车走人。

    罗娘咬着嘴唇,心里一阵阵怒火蒸腾。

    红尘也生气,她是来帮忙的,却一来就遭人慢待不说,还被恶整,任谁也咽不下气去。

    “算了,既然人家不相信咱们,咱们的事儿也办完,快点儿走吧,争取赶在仪仗到杞县之前先过去。”

    红尘闭上眼睛,低声道,话音未落,身后的石头麒麟上盖着的斗篷,忽然一抖动,掉了下来。

    她扭头,就见这只麒麟大脑袋仿佛低了一点儿,灵力散出,目中所见,这东西简直如活物一般,一个劲儿地吐着舌头,摇头晃脑,哼哼唧唧,看着简直和小狗差不多,似乎特别想和主人交流。

    “舌头?”

    红尘诧异地一扬眉,仔细一看,伸手掰开它的头,摸了摸舌头,用力一拔,从里面拔出一枚钉子。

    一瞬间,麒麟仿佛舒服得眯了眯眼。

    “这什么东西?谁留下来的?”

    夏蝉?

    钉子上黑气缠绕,红尘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拿出符纸包裹好,一包包了七八层,这才找了个桃木盒子把它塞进去。

    她对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不太懂,回头再翻翻书,要不然拿回去问杨师,郭师那些灵师也好。

    钉子被拔掉的一瞬间,不远处山坳里,一个和尚脸色骤变,吐出口气皱眉:“姓李的这是请到何方高人,竟破了的魂钉?”

    从半晌午,他就半点儿都感觉不到李宅的情况,怎么感应都是空荡荡一片,察觉不对,只是还不能确定,但现在魂钉一破,他心里就有数了。

    夏蝉到没太在意。

    “许是哪个漏掉的灵师误打误撞?没事儿,就是姓李的察觉不对,欲要怀疑,那怀疑的也是麒麟法器的原主人,咱们怕什么!不过既然破了,就请大师兄亲自做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灵符

    “老爷,可要摆饭?”

    老管家推开卧房的门,小声道。

    李汝辉翻了个身,终于从软榻上起来,他睡不着,可是也没有食欲。

    坐了半晌:“小媛可醒了?”

    “孙小姐早儿起了身,这会儿就等您。”

    李汝辉叹了口气,还是站起身出了屋子,他自己难受,不想吃东西,可孙女还在,总不能让孙女挨饿。

    要说在李家,李汝辉只有一个儿子,虽然还有一个庶女,但早就嫁到外地,很多年不回来,家里几乎没了她的印记,儿子给他生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

    孙子都是好的,读书也不错,可他最疼爱的还是这个孙女。

    不为别的,孙女漂亮啊!

    比家里所有人长得都好。

    还会撒娇扮痴,有点儿小娇蛮,却惹人爱,再说是个女孩儿,将来总要嫁出去伺候公婆,在家的时候自然要多惯着些,等到出阁,想有这等好时光再也不会有。

    所以别人家都是孙子宝贝,他们家孙女是头一位,从上到下,全都是宠着惯着。

    “咦,小媛今天是怎么了?”

    李汝辉刚坐下,就见他孙女脸上带着怒气,眼睛里冒着火光。

    他叫了摆饭。

    小媛却是一眼看见桌子上的东西,就捂住嘴,恶心欲呕,李汝辉心中大惊,猛地站起身:“怎么了?”

    几个伺候的婢女脸色都变了变,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还是小媛恹恹道:“祖父别担心,是我没有胃口,今天不想吃东西,您老人家自己吃吧。”

    李汝辉心中更是焦躁。

    最近家里各种杂事出的太多太多,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就毛骨悚然。

    想了想,叫了管家过来:“老赵,昨日来的那位小姐,可有消息?今天应该能来咱家看看了吧。”

    管家怔了怔:“老爷。昨天我听村口的族侄说。看见那位小姐的马车出了村子,上官道而去,看样子打算远行呢。”

    李汝辉愣了下,蹙眉。

    “走了?”

    他半晌没说话。他那孙女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只是一转眼。就哼了声:“我就说……祖父可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知道哪来的神棍招摇撞骗,咱们家那点儿事。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会招惹到白痴,想浑水摸鱼。”

    她想起红尘,面上就露出几分不屑。

    “要孙女看,人家云生大师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再找别人又有什么用,您也不瞅瞅家里来的这些人都是什么玩意儿,事情做不成,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回头还在外面多嘴多舌,说咱们家阴德不够,这才招来祸患!”

    李汝辉哭笑不得:“知道云生大师治好了你脸上的痘,你崇拜他就罢了,可别随便贬低旁人,有几位灵师,当年跟你祖父的关系还不好,你祖父年轻的时候性子硬,没少找人家麻烦,可人家都大度的很,不计前嫌,辛苦帮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小媛翻了个白眼:“祖父您真是心宽,一帮子仇人,还敢叫到家里来看风水,也不怕他们给咱们家的人下咒!”

    “胡说!什么仇人,说的你祖父成日里跟人结仇似的。”

    李汝辉摇了摇头,“你不懂,正经的灵师都吝惜羽毛,怎么可能随便下咒害人,那云生大师虽好,可也想不出解决之策,还想着买了咱们家的老宅,这个……”

    “人家想买,还不是为了咱们李家着想,宅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小媛没好气地道。

    她对这个宅子可没那么深厚的感情,都老旧了,早该换新的。

    李汝辉叹了口气:“不说这个,等下你给你祖奶奶请安。”

    他动了动筷子,还是蹙着眉:“奇怪,那小姐不像言而无信之人,怎么就走了?难道是出门办事?”

    想了想,他就叮嘱管家,“去和门房说一声,要他们注意些,如果那位小姐登门,直接请人家进来,马上通知我。”

    “老爷放心,昨天就交代过,一会儿我让小的们去村口等候,只要有消息,立时来报。”

    李汝辉这才点点头,略用了些菜。

    小媛低下头,鼓了鼓脸,一时也有点儿担心,不过转头就扬了扬眉。

    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还那么得祖父看重,瞧祖父那认真样,竟比对云生大师还尊敬有加,那怎么行,万一祖父让这人蒙骗了去,云生大师要生气怎么办?

    她不肯吃饭,跟祖父说了声要去读书,就离了饭堂,直接叫住外院的管事金胖子,使了个眼色:“让门房注意,要是那个女人还敢登门,哼,直接打出去,别让老赵他们注意到。”

    “小姐放心,小的明白。”

    金胖子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准儿让那些人进不了咱家大门。”

    小媛交代完,这才扭头回自己房间,进了门肚子里还是憋着火气,要不是她只是个女孩子,她爹以前算高官,可现在也致仕很多年,实在找不到什么人手,恐怕都有派出杀手宰了红尘的意思。

    看了会儿书,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歪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迷迷糊糊地,有点儿想睡觉,马上就要进入梦乡,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惊叫声。

    小媛猛地站起身跑出去,顺着人声,一路追到东跨院去。

    “小春?”

    她弟弟李明春倒在院门口,昏迷不醒,好几个下人围在他身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

    “怎么回事儿?快,快找大夫。”

    小媛花容失色。急得满脸冒汗,慌张地四处乱转,还是李汝辉也听见动静赶过来,这才把孙子抬进房间,吩咐人先去找几个大夫,沉吟片刻,又派人去找云生大师。

    不多时,大夫们赶到。

    本地离京城不远,还是有几个好大夫,甚至连回乡养老的太医都有一个。

    这些大夫给李明春诊过脉。都有些惊讶:“令公子可是溺水了?”

    “溺水?”

    李汝辉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叫了孙子的伴读和小厮过来追问,问了半晌,这些人都说没有。

    “不可能啊,公子今天一直在书房读书。刚才也是打算去看看他新得的马。可刚一离开院子人就倒了。这期间都不曾接触过水,怎么可能溺水?”

    李汝辉打了个冷颤,背脊发凉。

    李家上下心中都有些不安。这么诡异的事儿,谁碰上都要心中压抑,何况他们本来心中的弦就绷得特别紧了。

    大夫又是施针,又是用药。

    李明春还是昏迷不醒,一点儿起色也没有,脸上还渐渐浮现出一层死灰色,李汝辉吓了一跳,他儿子,因为腿脚不方便,根本行动不了,这时还没听到消息,要不然,恐怕更紧张,毕竟眼前这个可是长孙,李家的继承人。

    “只能找灵师来看看了。”

    可是云生大师却没来,据那个赶过去的下人说,大师昨日就出门访友,也许要过几日才能返回。

    小媛吓了一跳:“爹爹,咱们赶紧搬出去。”

    李汝辉顾不得别的,连忙让下人帮忙,家里人都暂时先迁出去,就在房门外的山坡上暂时驻扎。

    他有几个庄子,可距离远,家里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不是说走就能走。

    离开了房子,李明春的情况竟然真有一点儿好转,人虽然没醒,呼吸却不是刚才若有若无的模样,连大夫都说,一时大约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汝辉松了口气,抬头看自家的宅子,忍不住老泪纵横:“哎!”

    但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金孙,一边派人去找其它灵师,一边又让大夫想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厮领着个灵师过来,这灵师来过一次,来时信心满满,只是刚一进门,就让屋顶上莫名落下的石头砸破了头,当场就感觉到很不对,立即便转头走人。

    可他在这儿丢了人,却也没想着马上离开,要是灰溜溜地走人,他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人在圈子里,向来也是手段高妙,虽未出师,已经有些年轻一辈领头羊的意思在。

    此时李家病急乱投医,小厮出去又把他找了回来。

    李汝辉心里有数,这位也是世家弟子,家中长辈都是灵师,名门出身,他以前不信这些,那是不信,可在圈子里,眼前这位的地位绝对不低。

    一见人,忙客客气气地请上前,半点儿都不计较人家一开始没能解决问题的事儿。

    那灵师见他如此,僵硬的一张脸,略微松弛一分,抿着嘴唇,表情却倨傲,似乎并没有因为曾经失败而有半分垂头丧气,走过来检查了下病人,仔细一看,就蹙眉,心中略微怀疑,可他也不确定,嘴唇稍动,还是没把怀疑说出口,这时,一小厮捧着药碗过来,李汝辉赶紧扶起孙子,让那小厮给他喂药。

    药还没喝,李明春半靠在自家祖父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居然醒了。

    “祖父?”

    李汝辉大喜,“我的乖孙,你可,可醒了,快,快去找大夫。”

    那小厮也是喜形于色,扔下药碗,转头就跑。

    “祖父……”

    结果李明春哼哼了两声,又翻了白眼,没了声息。

    “啊!孙儿,孙儿!”李老大人眼前顿时一黑,这大喜之后,立时大悲,最为伤身,周围的下人们急得团团转,那小厮匆匆领着大夫过来,也是手无足措,忙抓着大夫推过去,让他们给公子看病,刚一推过去,李明春又醒了,这次是真清醒过来,身子也半坐着,迷迷瞪瞪地道:“怎么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前任的礼部尚书大人也是战战兢兢,小声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就是有点儿。咳咳,呛得慌。”李明春也说不明白,揉了揉胸口,皱起眉来。

    李汝辉连忙道,“不急,别着急,歇着啊,别说话了。”他孙子一开口,嗓子跟破风车似的,忙叫小厮去拿杯水。

    可是。水还没有拿来。

    本来好好的。李明春一句话都没说完,又一头倒下,这次众人心中还是怦怦乱跳,到不像刚才那么紧张。连李汝辉也觉得。自己就是急死也无用。扭头去看那位灵师:“乌先生,您看这?”

    乌先生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到略微放松。想了想,把端着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厮拎到身边,推着他在李明春的身边坐下,“再看看。”

    那小厮满头雾水,还没说话,就见李明春又睁开了眼。

    李汝辉一愣,看看孙子,又看看满脸惶恐的小厮:“这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小少爷接触此人,便能转醒。”

    乌先生露出个冰冷的笑,冷声道:“果然如此。”

    他转头看向小厮。

    李汝辉同样一转头,死命盯着,差点儿把人吓哭了。

    “老爷,我是咱李家的家生子,忠心耿耿啊,这,这,我真没害少爷!”

    乌先生吐出口气,闭了闭眼道:“你算什么,本来也做不到这种事儿,我问你,你身上是不是带有治疗用的符咒,法器一类的东西?”

    那小厮呆了呆,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衣袖。

    那日他受了伤,被他们‘赶’出李家大门的女子,曾经给他留下两道符,说是能治疗,他本身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根本不相信,可晚上疼的厉害,找了大夫又说伤重,养不好,说不定危急性命,他一着急就贴上一张。

    没成想当时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就大好!

    可是……小厮脸上一苦。

    李老大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三顺,你什么时候还有什么神器了?快,要真有,拿出来给你们家少爷试试,你也别舍不得,治好了少爷,多少赏钱都给你。”

    一听主家这么说,小厮诚惶诚恐地取出袖子里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黄纸,连声道:“老爷哪儿的话,小的连命都是李家的。”

    那黄纸皱皱巴巴,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李大人自从家里出事,也没有少求符咒,家里贴了很多,每一张都神秘莫测,一看就知道和街面上江湖骗子,卖来骗人的东西不一样。

    可这一张,到和那些骗子们的道具差不多。

    乌先生一张僵冷的脸上,却眉飞色动,虽然极力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但看见的人都察觉到,他简直恨不得伸到黄符上去。

    李汝辉一看便知道,这一定是好东西,连忙拿过来,放在孙子身上,高声问道:“怎么用?”

    难道泡水喝?

    那小厮也为难,喃喃道:“好像是贴在床头就行。”

    李汝辉忙跌声喊下人们拿浆糊过来,那小厮迟疑了下:“老爷,直接贴就可以了。”

    乌先生皱眉怒叱:“哎,暴殄天物。”

    话虽如此,他还是小心地接过黄符,一闭眼,一咬牙,在扔在半山腰的软榻上一贴,又推着李明春躺下,只见那张黄纸,隐隐约约好像亮了下,又暗淡下来,李明春的面色肉眼可见,瞬间转好,精神也好了许多。

    坐起身来,伸展了一下,拍了拍胸口,李大人松了口气,又有点儿担忧:“春儿,你可别乱动,再歇歇。”

    那小厮也十分惊奇:“不愧是少爷,好得真快,小的也用过一张,可贴了一晚上,腹部的撞伤才见好,现在还有淤青。”

    他这话一出,李大人还无所谓,乌先生都快哭了,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那小厮:“你知道这种最上等的灵符,这可是灵符,需要耗费多少精力,一个灵师,还要是钻研画符的灵师,一辈子也许都弄不出几张来,驱除邪祟,万试万灵,你们到好,大材小用,竟拿来治什么撞伤!咦,不对,灵符哪里来的?”

    乌先生怒瞪着那小厮,头发都飞起来。张牙舞爪,看样子很想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摇一摇。

    李大人也回过神,心下意外。

    他家这小厮是家生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李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门路,能弄到这等灵符才是。

    李大人好歹也在京城当官多年,当然知道灵师们之间流传的灵符是怎么回事儿,几百年前,那东西曾经作为巨款使用过,后来能画的灵师越来越少。就成了珍稀品。高品质的,连宫里都不多见,平常由灵师敬献,也绝不会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

    小厮登时低头。支支吾吾。畏畏缩缩。

    李大人放缓了语气。低声道:“没关系,你别着急,要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我就不多问。”

    没准儿这小子有造化,在哪儿碰见个世外高人,谁知道高人有没有什么忌讳,他可不想犯了忌讳,再给家里招祸。

    作为一个几十年敬鬼神而远之的正经读书人,家里接二连三出事以来,他是想不信这些也不行了。

    小厮一听,再也顾不得别的,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老爷,这是,这是一个年轻小姐昨日登门时送给小的的。”

    年轻小姐?

    李大人一回神,立时便想起在门口牵走石麒麟的女子,实在是他当时大为震动,认识的女子中,或许有如此能为的,也只有那一个。

    “昨天那位小姐来过?”

    李大人猛地回头,瞪着老管家,老管家也满头雾水,“老爷,昨日我陪您去上香了。”

    几句话的工夫,好几个下人抖抖索索,脸色煞白,李老大人也不是傻子,那会儿孙儿昏倒,他太着急,也许还看不出来,此时却不可能察觉不出此事有异。

    “怎么回事儿?人家小姐来找过我,为什么我不知道?”

    李汝辉皱眉,“你们速速去打听,那位小姐可曾回了李家庄。”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乌先生也稳稳当当地席地而坐,并不肯走,他面上不大显,心中实在好奇,李汝辉的意思,灵符主人乃是位年轻小姐,他就更好奇,也不知是哪个名门大派出身。

    这样的灵符随手都能送人,肯定底蕴丰厚。

    “冯家?于家?夏家?”

    乌先生想许久,也想不出。

    这些世家,其实都有些青黄不接,老一辈惊才绝艳,小一辈儿只能靠祖先名声勉强支应。

    “我也许太久没回来了?”

    他出去游历了五年多,都是去的偏远地方,刚刚返回,这时节消息不畅通,他也不太清楚,最近有没有利害的年轻弟子出师。

    想了想,就不再多思多虑,要是真有能力,早晚会知道,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也大,可说小也小,有本事的人掩藏不住。

    等了许久,打探消息的家丁垂头丧气地回来,低声道:“老爷,没见那小姐的车驾,听路过的商队说,人家好像往北走了,怕是要,要远行。”

    李汝辉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脑子里一片混乱,深吸了口气,心中刚刚提起来的希望,一下子打碎——难道,难道他的祖宅,真的保不住了?

    “怎么就走了,怎么能这么走了?那位小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那小厮见自家老爷如此心伤,终于忍不住,重重磕了个头:“老爷,都是我们的罪过,我们得罪了小姐……高人,您别着急,小的这就去给您把高人追回来,就是给人家磕头,让人家宰了我出气,我也,我也把人追回来。”

    他呜呜一哭,好几个下人也都跪下哭。

    李大人皱眉,马上就察觉出不对:“得罪?得罪谁?什么意思?”

    顿时,这些下人噤声,谁也不敢吭气。

    李汝辉面上阴沉沉一片,怒道:“还不说!”

    “我,我,小的想给高人的宝马下泻药,结果被察觉,这才……”

    小厮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小声道。

    李汝辉闭了闭眼,他已经想到会有个糟糕的结果,却不曾想,事情比他想得还要坏,举目,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些下人。

    小媛一咬牙,猛地站起身:“祖父,你这是做什么,弟弟这不好了?人家要走就走呗,那么小气,还什么高人,我看就是碰巧了,身边带着点儿好东西,也不一定能指望,咱们这些日子请来的高人还少吗?哪个不是吹得能上九天揽月,还不是什么都干不了!我看您就别考虑了,早点儿把宅子给了人家云生大师就算完事儿。”

    “你闭嘴!”

    李汝辉忍不住叱了自家宝贝孙女一句,瞪了周围的下人们一眼,“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下人向来忠心,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得罪自己请来的客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驿站

    一帮子下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说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老管家老赵连声道:“老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追上那位小姐,赔礼道歉也好,还是怎么样都行,总要把人给请回来才是。”

    李汝辉站起身,脸色严肃:“好,我亲自去。”要真是家中下人怠慢,对方肯定十分生气,他不亲自去,怕是绝对请不回人家来。

    “太公!”

    小媛不敢置信,见自家祖父当真站起身上了马,脸色瞬间大变,“您什么身份,怎能亲自去……金胖子,你赶紧的,收拾收拾去把那什么,那个女人给找回来。”

    “是。”

    金胖子连忙过去牵马。

    李汝辉摇了摇头:“小媛,你顾着你弟弟,别四处乱跑,这事儿,用不着你管。”

    说完,骑马就走。

    乌先生眉毛一挑,想了想还是没有追过去,他到是想见那位小姐,不过到底矜持,万一若是人家不想来,他一个灵师出面,就有点儿不妥当,到时候是帮李家,还是不帮?

    道边绿草如茵。

    马车略有些颠簸。

    红尘探出头看那官道路面,一边看一边摇头:“离京城还不算远,官道都这个德性,咱们大周朝的库银都用到哪儿去了?”

    罗娘手里针线不停,也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前阵子不是才出了边军闹饷的事儿。他们似乎有大半年没拿到补给,再这么下去,估计连叛乱都能出来,朝廷就借口说路难走,补给送不过去,让那些士兵再等一等,其实仔细想,朝廷说的也不全是借口,咱们大周这路啊,是个难题。”

    “噗嗤。”

    外头隐约传来一声嗤笑。

    红尘也笑了。

    她和罗娘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还真是有点儿不符合人物形象。

    马车走得慢。这些日子官道上人来人往,往外地任职的官员很多,旁边的马车上是那位乔灵均。

    乔灵均这位传胪,进士老爷。本来都被安排在翰林院了。还是陛下亲自给安排的。也不知他哪来的能耐,竟疏通了关系,不在京城。反而要去地方。

    说来也是巧合,他要去的地方正是杞县。

    杞县那位县太爷做得极好,任职期满,高升去了,乔灵均下去补他空出来的职缺。

    当然,笑得肯定不是乔灵均,而是他身边的小书童。

    “咳咳。”

    乔灵均脸上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偷看了旁边的马车一眼,就怒瞪了自家小书童一眼。

    那还是个十一二的小孩子,从小就跟着乔灵均,他家少爷到把他当弟弟来养,所以小书童一点儿都不见害怕,只是吐了吐舌头,被乔灵均哄着吃点心不再多话。

    天色渐渐暗淡。

    前面不远处就是驿站。

    红尘他们一行人都停了车,暂时在驿站住下,乍一看去,整个驿站热闹的不行。

    要进京城,这里是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官员们大部分都在这里落脚,甚至还有一些商队,也花了大价钱来这儿住,哪怕住宿条件其实还远比不上附近的一些酒楼,可到底安全得多。

    别看只是小小驿站,却是官府的地盘,士兵哪怕只有寥寥几个,对江湖大盗的震慑力也十足。有些绿林人士,宁愿去抢劫带了成百上千保镖的商队,也不会来冲击驿站。

    毕竟要是招惹一个驿站,万一再有哪个皇帝陛下的红人,进士里面的翘楚在,有一星半点儿的损伤,你就等着官府出兵剿匪,天天跟你过不去吧,那帮子官员,大部分还是很担心绿林道上对自己不利,自家辛辛苦苦积攒的银钱,就是贪,也要贪个多少年才能积起来的老本,真要一不小心让大盗给弄了去,岂不是要疼的心肝肺都给坏了?

    红尘她们有时候看个话本小说,里面偶尔有一些大侠专门劫掠贪官,劫来的钱财都分给百姓,然后一片叫好声,可实际上,现实中这样的大侠很少。

    人家贪官身边养的打手,没准儿都比那些个大侠武功高得多,依托朝廷,打手们能得到最好的资源,要什么武器就有什么武器,吃得好,喝得好,待遇好,就是武功差一点儿的,也能很快练好,何况官府的人招揽手下,肯定招揽到的都是最顶尖的人才。

    天下第一大帮,擎天帮大吧?实力够强吧?可他们行规第一条,不招惹官府,不涉及朝廷是非。

    天底下‘鬼谷’只有一个。

    连黄泉门那等一提起来,简直是神仙居处一般的地方,也不涉及俗世,当真入世,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忠诚。

    忠诚有什么好处?官府的人喜欢,皇家的人喜欢,世家显贵们喜欢!

    红尘盯着罗娘她们收拾东西,一边看书,脑子里一边闪过些凌乱破碎的念头。

    思想这么一闪烁,她就不自觉叹了口气——真这么想的话,什么意境都没了,那些个让她沉迷的话本小说,看起来还有什么趣儿?

    唔,毕竟还有大宗师呢!

    武林中人,真想像话本里一般自在,除非武功高大大宗师那等境地,人数再多,围攻者再众,只要自己不愿意,就能飘然远去,那等人,才真正不怎么把世俗官府,朝廷的力量放在心里了。

    可惜啊,这等大宗师寥寥可数。

    整个大周,只有鬼谷先生一人,偏偏鬼谷先生还不涉足尘世。

    北燕有一个,大宗师黎涛。

    西狄雪山之上,文山公应该还在世。

    大雍的龙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有二十多年没露面,活着应该是还活着,大宗师们的寿命悠长,轻易死不了,但也算是威慑性武器,只要大雍不至于灭国,估计是见不到他了。

    “除了鬼谷先生,其他大宗师都不收徒啊!”

    红尘眨眨眼,说起来,还是大周占便宜。鬼谷先生门徒够多。虽然遍及四国,可他老人家本身是周人,即便自己心里没有偏向,别人也觉得他偏向了。

    “给我们挑个好院子。小一点儿不要紧。要清净。”

    一会儿工夫。罗娘和铁牛就把车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妥当,正和驿站的驿卒说话。

    “得嘞,小姐。您这边请。”

    这些驿卒到是客客气气,一点儿都不敢怠慢,干活也麻利,很快直接把马车让进一个小院子里去。

    虽然只是个驿站,却也和大客栈差不多,除了外面的大堂,里面则是分成一个个的小院子。

    来往的毕竟是官员较多,还有带着家眷,哪怕只停留一晚上,就算是要将就,也得有单独的空间才行。

    跟着驿卒进了一小院,进门便是假山,山边还摆放一尊玉佛,花木扶疏,郁郁葱葱,看格局就很不错。

    “你们这儿的布局很有讲究啊?”

    红尘扫了一眼,便发现那些花木应该不是随随便便栽种,有一点儿意思。

    驿卒嘿嘿一乐,冲着红尘竖起大拇指:“小姐一看就是明白人,咱们这儿建成的时候,夏家的一个灵师正打算出京,就在我们这里落脚,顺便指点一番,从那以后,咱们这驿站,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都很满意,很少出差错。”

    哪怕是驿站,其实也怕乱,那些官员一多,就容易出乱子,出了乱子,倒霉的便是他们这等当差的。

    “小姐,您几位先歇着,等下我给您烧些热水来,要是愿意出去吃饭,我们大堂上提供酒水伙食,您也可以自己开火,咱们小院里都设了小厨房,做点儿简单吃食还行。”

    红尘点点头,就让罗娘抓了一把铜钱给他。

    大家休息了片刻,其实也不算累,红尘也想热闹热闹,再说,自己开火很麻烦,他们明天就赶路,也没那个必要,干脆就去了大堂上。

    驿站的伙食还可以,不算特别糟糕。

    还有一个拉胡琴的老汉,和一个唱小曲的姑娘,姑娘长得甜美,年纪却小了些,只有十一二岁。

    到底驿站,比较正经,唱曲助兴,就是唱曲,到没什么别的花样,这姑娘嗓子还不错,一曲乡野小调,也别有风味。

    大堂里早有好几伙儿人已经推杯过盏,听着曲子,喝一口米酒,兴致颇高。

    红尘也要了一壶,尝了尝,酒很淡,就是普通的米酒,不醉人,也没什么后劲,晚上喝一些对睡眠好,还不误事儿,驿站在这方面到有点儿分寸。

    “这东西乃是国师府流出来的,别看瞧着寻常,实际上可是顶有用的物件,名曰仙人指路,不光是能指点迷途,还能寻人寻物。”

    旁边有个身材颀长,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正跟围在他周围的几个客人说话。

    啧啧称奇声一片,红尘闻言也略略动了点儿好奇心,站起身扫了一眼,还真是个不错的东西,用石头雕刻而成的老仙翁,慈眉善目,右手竖起,指着正前方。

    虽然是石头雕的,只有拇指大小,可是色泽玉白,雕刻很显功夫,须发都清清楚楚,还仿佛时常被人把玩,隐约笼罩着一层荧光。

    离得这么远,红尘就隐隐能感觉到此物气场稳固,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不说上等,也是中等靠上。

    红尘看了下也就算了,她真不缺法器,都不用像别的灵师一样,找人开光,或是去街面上淘宝似的淘选,她那个玉珏空间里卖法器的一大堆。

    那些大能们,都有些喜新厌旧的毛病,有了新的法器,以前用的就变得占地方,非要处理掉不可。

    到也正常,法器不像旁的东西,有用的才是好的,有些没用的留在家里,说不得还要冲撞自身气场,有害无益,若是那些大能未曾收徒。境界提升以后,原来用的玩意儿就用不着了,还留着也只是做个纪念而已。

    除了一小部分有纪念价值的,那些成堆的旧物,谁都不会保留,可不就通通拿到二手交易版块上交易了了事。

    吃过饭,驿卒给备好热水,红尘领着罗娘两个洗漱完,再泡泡脚,就倒下休息。

    罗娘干脆住红尘的房间里。出门在外。她还是挨着自家小姐比较安心。

    一时到没有睡意,红尘也是睡不着,干脆就闲聊天一会儿:“等回了杞县,你和小严也置办点儿地如何?京城虽好。其实杞县还比较安定。”

    京城这边的土地很贵。罗娘她们一时到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购买。可杞县的地,她们想买的话一点儿都不难。

    这两个都自立了女户,可还是家无恒产。红尘到没觉得跟着自己,能让她们受穷,可还是很了解这帮女孩子的心思,其他人拿了月钱,都攒起来置庄子置地,显然是一度很没有安全感。

    “咱们冰铺的买卖做得好,赚钱也快,今年置了地,用不了明年就能赚回来。”

    罗娘:“……”

    她一时没说话,却叹了口气。

    自家小姐不说视金钱如粪土,也不是耻于谈钱,可是对银钱什么,早就不看重了,早年也不是多看重,只是注重生活品质,赚钱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

    现在这样务实的,按照小姐的话说,叫接地气的话语,大约也只有自己几个能听得到,若让别人听见,不知会不会认为她失了灵女的风度。

    也许不会,罗娘侧过头,看了眼,唔,就算满嘴都是世间最俗气的东西,也不会有人觉得小姐俗,那叫潇洒,叫大气,叫不做作!

    说了会儿话,就渐入梦乡,半睡半醒间,外面的大灯忽然亮了,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还有人吵嚷说话。

    虽然独住一座小院,到底这驿站就这么大,彼此挨得很近,有点儿动静左邻右舍就都别想睡踏实了。

    砰砰砰。

    两个人正犯迷糊,就有人敲门。

    “郡主娘娘,开门啊,郡主娘娘,我们家公子爷没了,公子爷丢了,呜呜呜。”

    罗娘揉了揉眉心,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听声音,好像是乔灵均家那小书童?”

    对乔灵均,她们是不怎么熟悉,只听金状元说过,那人有点儿意思,做事儿一板一眼的,正人君子一个,却也不是不知道变通,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是个可结交的。

    “怎么回事儿?”

    红尘披上衣服,敲了敲窗户,“铁牛,去开门,把人领到客厅去。”

    铁牛应了一声。

    这会儿月明星稀,虽然是晚上,却还有些热,红尘只穿了单衣出去,也不见凉爽。

    那小书童更是满脸泪花,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坐立不安,见到红尘哭道:“刚才大家都在大堂里喝酒,外面有只狐狸跑出来偷油吃,一伙人就追了上去,我,我们公子也被一个粗汉给拉了去,没想到那群人追到个半山腰上的破山洞里头,竟有两个汉子昏倒,我们家公子爷也没了,呜呜。”

    虽然哭,可这小子口齿清楚,到把前因后果都说得明白。

    “别急,先出去看看。”

    红尘带着罗娘和铁牛两个,朝着最吵闹的地处走过去,铁牛还拿了个小包袱。

    他这包袱里面没有别的,就是银票和碎银子,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别看铁牛是个直肠子,其实做事有章法,只要他手里的东西不丢,就算车上的行囊全失了,他也照样能带着自家小姐顺利出行,还不会让小姐吃苦。

    一群人聚在大堂,红尘进门也没人注意。

    有两个汉子,像是商队的保镖,昏昏沉沉地倒在椅子上,一个驿卒忙着给他们扇风,好些人面上都露出几分焦躁。

    幸好没多久,两个就悠然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身边一堆人头,登时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哎?怎么回事儿?咱们不是追那狐狸呢?”

    “什么时候回来了?”

    两个人惊疑不定,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还狐狸呢,我看你们一准儿是差点儿让狐仙给摄了魂魄去。”

    好些人翻白眼。

    小书童眼泪汪汪。高声道:“他们醒了,我家公子爷到底去了哪儿?”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见那个进士老爷竟还未归,尤其是一开始拉着人家出门的两个镖局的镖师,脸色都有些难看。

    进士可不是一般人,他们一帮子粗人,真把一个进士,还是官老爷给弄丢了,非出大乱子不可!

    “这位小哥,你可别急。咱们叫齐了人手。再把驿卒都喊上,上山去找找。”

    “就是,赶紧去吧,我看那公子长得很俊。可别不是让狐仙拉走做了相公。”

    小书童登时怒目。

    刚才说话的那个讪讪一笑。闭上嘴不敢再胡言乱语。可其他人还真有点儿犯嘀咕。

    这时候的话本里,狐妖鬼魅迷惑男人的段子一大堆,好些书生夜晚还喜欢作画。吟诗,读书,没准儿也想过,会有一个美丽狐女半夜登门。

    当然,想归想,大部分都是叶公好龙之辈,真冒出狐女来,他们得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小书童紧紧跟着红尘,一步不离,在这些人里,他最信任的就是这位。

    乔灵均在京城时,就颇为关注她,自然也知道她已经贵为郡主的消息,当时心中既为红尘高兴,可又有一丁点儿小小的失落,到不是说,他曾经特别喜欢红尘,只是见了那几面,有些好感罢了,但身为年轻男子,初尝爱慕滋味,还未曾萌芽,就被现实给掐断,总会有些难过。

    小书童平日里离他家公子最近,不知道公子的心事,也知道红尘的身份。

    一行人拿上家伙,驿卒那边都翻出好多年不用的兵器,打算进山,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大家吓了一跳,几个驿卒连刀都抽出,一抬头,就见士多匹马闯进门。

    为首的那个,竟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那老人一眼看到红尘,脸上大喜,跳下来踉跄了下,也不让人扶,冲过来就高声道:“红尘小姐,李某给您赔礼道歉来了,我家下人无礼,若有怠慢之处,还请……”

    红尘只当没听见,转头冲那小书童和周围的人道:“后山路不好走,我看这天色可能有雨,不要耽误,咱们快去找人。”

    众人一听,也顾不上好奇这帮人马,齐刷刷绕过他们向驿站外走去。

    李大人愣了下,刚想追出去,铁牛就一伸手,把人拦住,很憨厚地掰着手指:“你孙女扮作婢女,拿兑了狗尿的茶水给我们家小姐喝,不过小姐没喝,进了你孙女的嘴,扯平,你们让我们坐冷板凳,可你也把我们的麒麟原物送还,我们就不计较你的不敬之罪,你家小厮虽被我家的马踢了,可他喂泻药在前,我们小姐治病在后,就算两相抵消,还有,小姐说两张符,能解一灾,抵了麒麟的价钱,若你还不满意,要多少银子?或者我们把麒麟还给你?”

    李汝辉目瞪口呆,听得都傻了,连铁牛口口声声的不敬之罪也没深思,家里下人对人家的确不够尊重。

    他只知道家中下人不敬,可没想到,竟是闹出这么多乱子,别说人家一个小女生,就是他这把年纪,碰上这种事儿,也不会再和对方打交道,更别说帮忙!

    一瞬间,他都有丢了宅子便丢了的心,奈何就在到驿站之前,下人追上报信——他老母亲的情况很不妙,非常不好!可是死活都要回家,说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为了亲娘,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小媛这个死妮子,我,我回头就让她给小姐磕头赔罪!”李汝辉大声喊。

    红尘他们却加快速度奔向后面的山头,铁牛交代完,也不多理会,拎着包袱跟了上去。

    李汝辉气喘吁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跟在后面,赵管家的心思还细腻,小声问了问情况,这才知道驿站里竟丢了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官员,更是那位小姐的朋友。

    管家看了自家老爷一眼,连忙高声吩咐,让自己带来的人也帮着去寻人。

    大家一边登山,一边高声呼喊。

    但是毫无回应。

    “就是这里!”

    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山洞前面,几个酒水上头,胆子很大的汉子,都不觉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低声道,“我们追着狐狸到这儿,看见它进了山洞,可我们追进去,却空空如也,不得已只好退了出来,没想到刚出来,老徐他们两兄弟就晕了。”

    “这地方邪性的很,咱们真要进?还不知道乔老爷究竟在哪儿!”(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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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介绍:
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