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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死不成

    皇帝陛下当然不会脑抽。

    颍川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众星拱月似的把徐太傅迎进去,按照常规,先是接风宴。

    以前徐太傅从来不怎么参与这些,官员们显然也知道点儿徐老的性子,可人家能不参与,自己不能不准备。

    他们要是哪里做得不地道,总是不放心。‘

    徐太傅可是朝廷大员,陛下的心腹爱将,这一帮最高高不过五品的小官,哪里敢让他老人家不满意。

    再说,有传言皇帝今年也要驾临颍川祭祖。

    一群官员更是欢喜里夹杂着心惊胆战。

    颍川陈家,那也是个大家族了,奈何其实当年太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旁支。

    在族中地位很低,虽然说也读书识字,也算得上殷实,可正经的陈家却不把这位皇帝当一回事儿的。

    也就是后来太祖靠着一把子力气,又逢乱世,入朝为官,官越做越大,才和陈家联系稍微密切起来。

    但当年陈国重文轻武,一众武将,哪怕是个二品大员,碰上个三四品的文官还没个底气。

    且将帅大部分都是文官担任,武官的地位可想而知,哪怕太祖最发达的时候,在家里还是不算什么。

    再后来,太祖立国,颍川虽成了龙兴之地,百年来却也没得到太多重视,相反,有那么一阵子,但凡颍川这边有人仗着和太祖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为非作歹。都让那位抓出来砍了,好好玩了一把杀鸡儆猴。

    至今百余年过去,皇帝大张旗鼓地重回龙兴之地,祭天赈灾,还真是头一次。

    本地官员们没招待过皇帝,这行宫是没有的,应该安排哪一位接驾,还有诸般琐事,最要紧的,如今颍川大旱。一定要在万岁爷到来之前赈灾完成。绝不能让那位陛下看到乱糟糟一片的场景。

    各种念头下,一帮官员就准备了十分丰盛的接风宴,好把徐太傅灌晕乎了套交情。

    黑大个扫了一眼就皱眉。

    颍川不说赤地千里,灾情也够严重。一帮子官员不想着赶紧安抚灾民。竟整这虚头巴脑的东西。

    徐太傅却没他那么偏激。低声笑道:“昨天红尘小姐不是说,今天酒桌上会有好事发生?咱们的差事绝不会难做。”

    他老人家说着话时带了几分调笑,到没当真。不过,因为那位红尘小姐气度恢弘,丝毫不乱,他也少了几分焦虑,稳稳当当地应付官员,乡绅,族老的热情,没给人带来太大的压力,只是特别平和地跟大家摆事实讲道理,陛下到来,这时候想出风头的赶紧出,别的不说,在万岁爷那儿挂上一号,那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

    大家伙若是在赈灾活动中出力,皇帝可是能亲眼看见的,别人抹消不了这等大功劳。

    一看他老人家这般好脾气,那帮子乡绅也是松了口气,一不注意就大方起来,也不玩什么善财难舍,一个个的把私房钱都拿出来,捐款的捐款,捐粮食药材的也不少,还有人主动承担起重任,让族中子弟组织赈灾,看样子也想让万岁爷亲自给自己写一块儿‘积善人家’的牌匾好供起来。

    皇帝那可是天皇老子,自带光环,众人刚刚闻见一点儿他老人家的味道,就已经晕乎乎不知东西南北,狂热无比。

    徐太傅瞬间觉得,这趟差事是真好做,红尘小姐所言不虚。

    赈灾归赈灾,但大旱不解,来年还是要过不下去,所有老百姓都期盼早日下雨。

    祭天求雨的事情,始终避免不了。

    被选中的灵童灵女,除了红尘之外,一直挂着一副天已经塌了的表情。

    那男孩儿看样子认命了,憋在屋里不肯出来,一动不动,一开始情况更糟糕,黑大个儿一看见他的表情,就心底发凉,甚至觉得他可能趁着晚上拿一把刀把所有人都给宰了了事,后来红尘给他们讲故事,这男孩儿也听了几句,听着听着,心态到渐渐趋于平和,虽说还是闷不吭声,给人的感觉却没那么恐怖。

    还有灵女方怡,她还是一想起来就要抹眼泪,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想昏过去的模样,却也努力振作,吃得喝的都比以前多,还拉着红尘说,她不想黄泉路上太冷,要学着喝点儿酒,如果真死了,大家在一起,她一定不害怕。

    红尘却是最特别的一个,她是真正的轻松自在,自信满满,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会在此地香消玉殒。

    祭天求雨这等事,颍川也不是第一次做,说起来此地丰饶,到是少有干旱,可天不可测,无论什么富饶的地方,天灾**也不可能永远不发生。

    这次大干旱,已经持续了一年零三个月,一场雨也没下,再这般下去,老百姓就真的没有活路。

    祈雨的准备工作一早在做,红尘来了,就笑眯眯指点他们怎么搭设祭台,摆放香案,除了活人外,其它祭品都需要哪些,还有哪些零零碎碎的该准备好。

    一番话说完,连负责主祭的灵师都傻了眼。

    灵师是从京城跟过来的,姓杨,年纪不小了,但是资历很深,徐太傅也要称呼他一声杨师。

    这位老人家一路上根本就没露面,但也听说红尘这个灵女有些不一样,如今乍见,哭笑不得:“她这般兴致勃勃的,怎么让我这么毛骨悚然,老觉得这次祈雨会出点儿事。”

    废话,没看见另外的灵童灵女听到祭台什么的,立时就浑身打哆嗦,结果红尘竟还能去挑三拣四,自己去看制作祭台的材料,还有上面用具的摆设,旗帜有没有插对方位。事无巨细,还很认真。

    黑大个儿都担心她是不是脑袋有毛病,拐弯抹角地过去探问。

    红尘到被他问得满头雾水:“我们奉陛下旨意,前来祈雨,当然要求来了雨水,解了大旱,才不负君上所托,祭祀乃是大事,岂能不精心?”

    闹了半天你还真打算要求下雨来啊?

    “这祭天有用?”

    黑大个儿愕然之间,居然把真心话都给不小心泄露出来。

    红尘更惊奇:“这是什么话。祭天怎能没用?我们可是奉天子之命祭天。上天有灵,一定会知晓圣天子心愿。”

    她一本正经,言之凿凿,那果决的语气。连徐太傅都有一瞬间觉得她说出口的话。都是至理名言。

    “……”

    祭台很快被搭建好。

    杨师亲自卜算。算出吉时吉日,又让灵童灵女,戒斋沐浴。坐在静室内静思三日。

    时日一到,终于到了祭天的大日子。

    徐太傅从赈灾的繁琐事宜总脱身而出,亲自过来领人,他那个黑大个儿侍卫也跟着,只是两个人心情都不算佳。

    方怡两个都要吓得昏死过去,几乎走不了路,还要让人搀扶。

    黑大个儿看了看红尘,欲言又止。

    红尘的面容也相当严肃,但气色很好,一点儿都不像是去赴死。

    有那么一瞬间,连徐太傅都几乎以为,也许一切顺利,也许老天爷就下了雨。

    虽然万里晴空,太阳高照,一丝云彩也无,大地干裂,在空旷的旷野上稍微站一会儿,便有一种身体被晒得爆裂的感觉,徐太傅还是轻叹一声:“若苍天有灵,就请降下大雨,解除百姓之苦,救这几条生灵性命。”

    可惜,一切都不如人愿。

    祭天大典每一步都很庄重。

    灵师把所有的步骤都一丝不苟的完成,满颍川的老百姓都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跪在祭台上,高声念诵祭文。

    天还是那么蓝,依旧没有一丝的风。

    几个老人嚎啕大哭:“苍天,苍天!”

    杨师叹息,端端正正地跪下:“现有我大周选来灵童灵女三人,献祭苍天,还望天帝知悉,怜悯吾等,降下雨水,解去苦难。”

    所有人沉默下来。

    徐太傅轻声叹气。

    方怡呆愣地坐着,眼看有人过来,把他们抬起,放到柴火顶端,无数火把的火光,照得脸上通红。

    那圆滚滚的,本来胖得有些猥琐的男孩儿短短时日瘦了三圈,如今已经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也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认命。

    红尘依旧面带微笑,闭着眼坐在那儿,由着兵士讲她抬到柴火堆上。

    下面人群里,暗藏的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大哥,我看咱们这回能白白拣一笔银子。”

    他们一路上都在找机会干掉那个小丫头,因为对方身边有很多官兵,为此还联络了不少人一起动手,结果每次设伏,次次不成功,对方就像有天眼似的,害得他们损失重大,还疲于奔命。

    六个身穿黑衣的大汉,举着火把过去。

    整个祭台周围鸦雀无声。

    那些老百姓们,心里提了口气,又有着些微的渴望。

    也许活祭真的有用!

    可是也同样提心吊胆,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是最后的手段,如果再不下雨,那就是上天降罪,是他们这些人的罪过。

    大周百年洗脑的效果还是有的,几乎大部分老百姓都无可奈何地承认,活祭不成功,那便是自身罪孽滔天,怪不得旁人,更怪不了圣明君主。

    杨师扭过头去,闭上眼,一挥手。

    火把举起,扔在火堆上。

    大火一点点燃烧,热气蒸腾,浓烟密布。

    方怡两个早在火把一过来,就翻白眼昏死过去。

    底下好些人都忍不住低头,不忍再看,徐太傅一把抓住浑身颤抖的黑大个儿,面无表情,手心却布满了冰凉的汗。

    “都是命!”

    “什么命?好好一人难道必须被活活烧死?”哪怕真的祭天,沉河也比烧死更好些。

    黑大个儿握紧拳头。

    徐太傅长叹一声,拍了拍侍卫的手臂。两个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扭过头去不再看,也没有说话。

    堂堂男儿,如此无力!

    “啊啊啊,呜呜呜呜呜!”方怡嚎啕大哭,哭得嘶声裂肺,底下很多人都不敢看。

    哭声到越来越大,很是洪亮,哭到嗓子沙哑,一嗝一嗝的打嗝。

    众人都皱眉抬头。一看过去。登时愣住,那火烧了半天,不是越来越大,反而越发小。一眨眼的工夫就熄灭掉。

    杨师一怔。看了看六个黑衣大汉。

    那几个大汉只能使了个眼色。指挥着众人再去添柴,其实柴火根本就没烧太多,还剩下好些。可既然没烧着,或许是柴火不好烧的缘故,便换了一批。

    第二次点火。

    黑大个儿扫了一眼,只觉得红尘小姐的脸色分外平静。

    第二把火再次烧着。

    ……也不过片刻,它再次灭了。

    众人:“……”

    杨师镇定得很,低声道:“换柴,柴上浇油。”

    于是另换。

    其他人心里都纳闷,就现在的气候,天干物燥,别说专门点火,就是没有明火,那些枯枝败叶没准儿都要烧一烧。

    第三次……第四次……

    到了第六次,连方怡都哭不出声,傻愣愣地在柴火堆上坐着。

    你说这死,一次害怕,两次害怕,三次更怕,你要是连续死个半天就是死不了,还真得会变得相当麻木。

    下面跪着的老百姓们全傻住。

    杨师的心里也直打鼓——这什么情况?他从四十岁成为灵师,至今六十五岁,二十多年来不知道主持过几次祭天,活祭也有好几次,哪次像今天这么……稀里糊涂过!

    想了想,再这般折腾下去也不行,那些负责点火的大汉都给吓得快脚软,私底下嘀咕,此事如此邪门,没准儿天神根本就不想让那几个灵童灵女去伺候。

    在这般下去,恐怕没人敢再去点这一把火。

    一时间,整个祭台安静的要命。

    “咳咳。”杨师挥了挥袖子,一本正经地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红尘忽然抬头,举目远眺,做出一副直视天空的模样,朗声道:“红尘谨遵法旨!”

    声音未落,天空中忽然吹来一阵风,噼里啪啦,所有的柴火都塌陷,红尘她们几个那固定在上头的座子,也瞬间落下,啪得一声,掉在祭台上。

    红尘站得稳稳当当。

    方怡两个就一头摔下去,摔得头晕目眩,红尘顺手把两只提溜起来,扔在一边,才道:“诸位,刚才天神娘娘降下法旨,天庭天帝历经大劫而衰,另有玉帝继位,天道仁善,不许众生以活人为祭品,各种祭祀规程,另有吩咐。”

    所有人都愣住。

    徐太傅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地看她。

    其他老百姓们也是满心不可思议,这信息量有点儿大,红尘又只是个小姑娘,当然不大相信,可刚才看到的那种种场面,怎么说也透出一股子神异来,想不信还找不到证据。

    一直站在杨师身后的一中年人,忽然一皱眉,上前一步,怒叱:“胡言乱语,你一个女子,也敢妄言上天?活祭乃是当年天神娘娘定下的规矩,岂能说改就改,依我看,是你不想上去伺候天神娘娘,才故意说这些!”

    底下先是一静,也冒出个人大声吼道:“没错,要是不举行活祭,再不下雨,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百姓们瞬间骚乱。

    红尘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把那几个人的相貌记下,还有杨师身边这人,大概是夏蝉的人,就算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她全当没听到,抬高了声音:“天神娘娘说,已经听到尔等的诉求,若想降雨,需得大周天子亲自主持祭天,并下旨废除活祭,若天子诚心祭天,并在祭台上正坐三个昼夜,颍川自会下雨。”

    众人登时一惊。

    红尘高声道:“如果陛下听我所言,若无雨水降下,我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她这么一说,满场轰然,杨师身边那人,还有底下的人还想起哄。却掀不起风浪了,说白了,老百姓们是真心想求雨,可不像这几个,纯粹是为了杀人。

    “是真的吗?”

    “我看不假,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必须要试试看,我看这个女子不像凡人,或许真有通天之术?”

    “人家可是咱大周朝选出来的灵女,伺候天神娘娘都没问题,能领受娘娘下的法旨有什么奇怪!”

    徐太傅捋了捋胡子。到了这份上。他也不着急了,杨师叹了口气,招呼一声,大家收拾了祭台。先撤下去再说吧。反正今天的祭天仪式肯定完成不了。

    好在陛下的御驾就在不远处。能省去派人去京城送信的工夫。

    乱糟糟的一日终于结束。

    黑大个儿捧着自己的脸,蹲在门口盯着红尘看,张口结舌。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天刚刚对要遭受火刑的女孩子见死不救,回头又要凑一块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脸皮还真没那么厚,实在做不出来。

    现在和红尘小姐站在一块儿,他都有些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让他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房间内同样很安静。

    现在红尘他们三个,属于重点监视对象,门外光是官兵就足足有二三十人,看守比监牢还要严密。

    方怡偶尔一探头,都让外头恐怖的气氛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红尘到觉得很正常,先不说今天闹出那么一出,恐怕给众人的刺激不小,就说他们三个可是从火堆上侥幸活下来的,谁能保证没人一看情况不妙,拼死也要逃跑?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缩了缩肩膀,方怡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红尘,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不用去伺候天神娘娘了?”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今天不用死,她也松了口气,但是眼前之人竟然敢把万岁爷给扯进来,如果万岁爷照做,但并没有下雨,那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倒霉的就不只是她们,连同家人也要一起遭殃!

    即便是她年纪小,也知道伴君如伴虎,一旦涉及到万岁爷,由不得人不小心再小心。

    红尘一笑,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叫外面的人给她准备好茶好点心,慢慢吃。

    “我的命宝贵得很,可不会随便丢掉。”

    连蹲在门口的黑大个儿听她这么一说,竟也觉得松了口气,哪怕红尘年纪还小,但一路走来,所作所为,很难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孩子看待。

    虽然祭天没有成功,但颍川的情况到并未恶化,徐太傅是个有能力的官,这次又是陛下亲临,在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方面,肯定没人能做得了手脚,那帮蛀虫再贪婪,也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捣乱,且这边还是有几个名门大户的,像乌家,陈家等等,算是百年大族了,为了在皇帝面前露脸,于赈灾上也是竭尽全力。

    不过数日,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御驾到来,皇帝召见徐太傅,还有其他官员问了两句,对他们办的差事还是挺满意。

    徐太傅缓缓把当日祭天之事一说,皇帝眯了眯眼,沉默半晌,才挑眉道:“哦?要朕亲自主持祭天?”

    他一听就猜到,这小姑娘怕是想利用自己这个皇帝,废除活祭。

    “呵呵,有意思,好大的胆量!”

    皇帝没多说什么,把徐太傅打发走,扭头就问身边的公公,“你说,朕若废除活祭,这雨真的会下?”

    公公低声一笑:“反正钦天监那边没看出下雨的征兆。”

    大周朝的钦天监比别国受重视,自然本事也大,平日里预测个下雨什么的,轻易不会出差错。

    皇帝一下子就笑了:“我本来就要祭天,如今顺带求雨也无妨。”他只要脑袋没坏,此事就非做不可,难道要让百姓们说他这个皇帝不在乎子民生死?

    “要是不下雨,夏家这个女儿,就全当没有吧,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她……你去让彭欢拟旨。”

    一路辛苦,皇帝有些累了,很随意地歪着身子躺在榻上,闭上眼睛道。

    大太监小心给主子盖上条薄被,就出去交代下去,让人尽快拟旨,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早就知道,陛下的消息网不只是他们,那些绣衣使者也不是吃干饭的。

    怕是夏家这闹出来的,真假小姐新鲜事,早给自家这个主子当成下酒菜,用来佐酒了。

    圣驾驾临的第二日。

    旨意便下来,陛下亲自主持祭天祈雨。

    颍川的老百姓们激动得上了万民表,歌功颂德,当然,皇帝可没精力去看,让底下人收着,史书上记一笔便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水神

    天空如碧,无一丝云彩。

    红尘趴在窗口向外看,方怡两个也蹲在那儿看,面上都忍不住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来。

    如今的颍川,饿殍遍地,乞儿无数,大街上被清扫一空,衙役们四处抓人,也是为了不让皇帝看到太过惨烈的景况,可当真到了易子而食的时候,又岂能是区区一些衙役兵士能阻止得了。

    现在还好,若是祈雨不成,那些对万岁爷的道来激动万分,感恩戴德的老百姓,恐怕……

    “阿尘,你怕吗?”方怡小声道。

    红尘叹了口气:“也有一点儿怕。”

    街面上,好些人家也吃不到水,只能自己努力去外头的村子里挑,那边村长亲自组织了一批村民守着水井,要挑也不是不行,先是排队,还要给钱,就这样,也有数量限制。

    每人只能挑个小半桶,够一日用便好。

    “哥,我饿。”

    一个十六七岁,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少年,努力提着水桶,半搂着妹妹,“一会儿回家,哥给你煮点儿米。”

    朝廷的赈灾粮款发放下来,他们这帮小民家里还是能抓出一把粗粮凑合饱腹。

    “哥,什么时候下雨啊?”

    “万岁爷亲临祈雨,马上就能下,放心吧。”

    少年说出万千百姓的心里话。

    徐太傅那帮人,一边重新建造祭台,一眼看过去,所有来干活的力工都挥汗如雨。卖死力气。

    准备工作完成的很快。

    红尘他们三个都被请到台前,只是这一次到不是让人严密看管,坐在软轿里抬着来了。

    杨师一身法衣,依旧清清爽爽,仙风道骨,立在祭台上:“红尘小姐,吉时到了。”

    红尘点点头:“那就有请陛下登台。”

    皇帝自然也已经移驾至此,这会儿被御林军护卫着坐在明黄的帐篷里,左右是徐太傅,和颍川本地的一些官员。听了外面的传信。他正了正衣冠,笑道:“众卿家,走。”

    “陛下辛苦!”

    一众人簇拥着皇帝走过去,登上高台。

    祭台上毫无遮挡。也只有高高竖起来的大旗。稍微阻挡了些阳光。中间放着的椅子,到是又宽广又舒服,皇帝静坐于上。

    也幸亏现在不是酷暑三伏天。虽然不见大风,还是不冷不热,环境挺好。

    想了想,皇帝把红尘他们叫到前面,他老人家面色到还温和,并没有故意吓唬人。

    可是龙威十分重,也就红尘还能平淡以对,方怡已经晕了,换成是在京城,她这样的表现非被人当成御前失宜拖出去治罪。

    眼下可没人有心情关注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你果真能与天通?”

    “民女不敢欺君。”红尘轻声道。

    皇帝一下子笑起来,朗声道:“好,我宁愿你说的是实话,颍川乃龙兴之地,不可有失,诸位,朕今日便遵从天命,静坐三日,以求降雨!”

    顿时,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响起来。

    皇帝又笑:“诸位不必勉强,年老体弱受不住的,都回去吧,想必上天不会介怀。”

    话到是说的不错,奈何他老人家在上面坐着,其他人又怎么敢走?哪怕是死,也要撑下去。

    半天过去,后面有几个老大人都有些受不住,摇摇欲坠,徐太傅的气色也不大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依旧万里无云,还是老太监够机灵,交代一声,各种汤药备齐了。

    一到吃饭的时候,皇帝享用的伙食,也多为清淡有营养的。

    时间慢慢流逝,老百姓们的情绪越发的暴躁起来。

    好些官员看着红尘指指点点,目光都变得古怪,那些官兵们也面色不善。

    三天,说长不算长,说短不算短。

    有些人感觉漫长无比,有些人感觉时间未免太短,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方怡就觉得时间太短,一会儿看看天,眼睛通红,扭头去看红尘。她要知道,红尘心里直嘀咕——当皇帝还真是和那些大能们说的一样,耻度爆表!人家当着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睡,让人围观,那是半点儿没有不自在。

    因为皇帝不能下祭台,连解决生理问题,也是一帮子太监上去伺候,真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当然,应该没有哪个白痴官员敢抬头看万岁爷的龙臀。

    傍晚,时间差不多了。

    杨师上前一步,皱眉:“陛下,还有半刻钟。”

    半刻中一闪而逝——天空还是晴空万里。

    皇帝也很疲惫,心中怒火蒸腾。

    虽然座位很舒坦,吃喝也都好,可光在那儿坐着,这么多人注目下,还不能随便动弹,只能稍微活动活动手脚,有专人给按摩也受不住。

    皇帝的视线冷冷地扫下来,扫过红尘,简直如刀割。

    方怡早瘫了。

    老百姓们鼓噪声更大,很多人忐忑不安。

    皇帝到没有表现出暴怒,只是冷冷地让人将红尘带上祭台,低下头问:“你说上天答应降雨,雨呢?”

    “启禀陛下,时辰虽到,陛下尚未宣布,以后活祭废除。”她的声音不算高,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上了祭台,那声音竟然就一下子传播开来,底下所有百姓都能听得见。

    一众人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皇帝。

    皇帝略略低头,就见夏红尘立在祭台上,眼角眉梢,一动不动,很是沉稳,丝毫不见惊恐,心中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你知道如果雨水不降,你就是欺君吗?”

    “红尘说过,若是有一字虚言,宁愿受千刀万剐。”

    皇帝顿时笑了:“也罢。只是我不喜欢酷刑,你还是别损了我仁君的名声才好。”

    这话声音不高,也就红尘和他身边的老太监能听得见。

    虽然不知道皇帝在和红尘说什么,底下那些官员们都沉默不语,一言不敢发,徐太傅闭着眼睛,一颗心怦怦乱跳。

    黑大个儿难受的要命:“哎,早知如此,红尘小姐出哪门子头儿!”虽然他也不明白那天,火为什么烧不起来。可烧不起来不是好事儿。他们大人再下力气运作运作,也许红尘小姐就不用死了,出这风头作甚!

    可事已至此,他也想不出任何解救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黑大个儿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真的能开眼。给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孩子一条生路。

    皇帝站起身,给他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大太监就高声宣旨。

    底下大部分老百姓都不怎么听得懂,反正大体意思就是。陛下心怀仁善,废除活祭,以后祭祀,只用死物。

    宣旨结束。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红尘轻轻地跨了一步,举起手,扬起一张符箓,高声道:“有请水神布雨。”

    没有跳祈雨舞。

    不像杨师那般,念诵咒文,驱动法阵。

    也不需要任何祭品,只是普普通通地说了一句话。

    半空中忽然起了风。

    风席卷而至,吹起人们的衣摆,祭台上旗帜飘飞翻滚,天空中忽然多了一片浓云。

    云越来越密,渐渐地遮挡住阳光。

    皇帝眯着眼睛,一伸手,摸到脸颊上飞落的雨珠,目中也闪现出一丝震撼。

    他不是没有求过雨。

    当年京师大旱,皇帝亲自求雨,然后雨至,老百姓们都言他是真命天子,所以求雨才会成功,可他自己明白,那是钦天监早就看好了的,绝不会让他的求雨出现任何问题。

    红尘又跨了一步,她今日穿的是普普通通的法衣,和宫中灵女并无不同,却愣是把这类制服穿出仙气来。

    “有请水神布雨!”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直接在红尘的头顶上炸开。

    轰隆一声。

    伴随着雷声,天幕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黄豆大小的雨珠倾泻而下。

    祭台下一片惊呼声。

    不知道多少老百姓喜极而涕。

    徐太傅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喜不自禁,雨越下越大,仿佛连成了一片。

    “啊!大人,您,您看!”

    黑大个儿瞠目结舌。

    众人也都惊呆,连那些拼命张开嘴接水喝的老百姓,都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

    天空中忽然出现彩桥,彩桥之上,巨大的双头龙拉着一辆华贵至极的马车呼啸而过,行至红尘的头顶之上,转了一圈,红尘福了福,轻声道谢,马车这才呼啸而去。

    “是不是在做梦?”

    黑大个儿头晕目眩。

    呆愣良久,那些大臣们猛然回神,跪倒在地,齐齐叩首:“陛下万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主洪福齐天!”

    哪怕是皇帝陛下,今天这种场景,恐怕也是平生罕见。

    大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天沐浴在雨水中的老百姓们,总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好了不少,不说白发转黑,可腰板直了,腿不疼了,说话声音更洪亮了,还有地上的花花草草,也都冒出新芽。

    不过因为正值春日,本就万物复苏,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是错觉。

    红尘却拉着方怡他们两个,一直站在雨水中,连回去的路上,也没肯进马车。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从知道有祭天求雨之事,她就开始做准备,到后来帮忙搭建祭台,再到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别看好像很轻松,实际上她也费了大力气的,一步做不好,那简直就是拿命再开玩笑。

    不说别的,要是最后一道符箓,招不来水神玄冥子,或者玄冥子不给她这个面子,一切都白搭。

    回到驿站,方怡两个倒头就睡,红尘也累得一晚上一动不动。显然,玄冥子布下的初雨,虽然有一些滋补的作用,也要潜移默化,不能立竿见影。

    以至于第二天早起根本就爬不起来,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出来吃饭,身体僵硬的简直不像话,一动就疼。

    她还算好的,方怡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要不是陛下带了御医过来。红尘现如今又正是红的时候,御医也给面子,很快给开了药,她身子又不坏。不过两日就缓过劲。恢复精神。

    两个人死里逃生。半天才缓过劲,大哭了一场,又笑了半天。跟了疯了一样。

    京城

    夏家

    夏蝉坐在静室里抄写经文,气色有些苍白,小婢女送了茶水进来,顺势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夏蝉的神色间就带出些许惊讶,也有些意外。

    “好运气……”

    不一会儿,又有婢女来收拾已经堆满一桌子的经文,夏蝉笑了笑道:“好累,咱们都该歇歇。”

    小婢女忙笑道:“小姐是该歇歇了,抄了这些经书,仔细手疼,也小心眼睛。”

    她又给夏蝉添了些灯油。

    夏蝉目送婢女出去,歪在软垫上,眉眼低垂——皇帝在颍川,他身边的那些人并不好糊弄,也幸亏她的人没在那边,只是‘流沙’的人也不算太牢靠,不过,于太夫人是尊大佛,想让佛倒的人可不少,不知道那女人会不会变成被殃及的池鱼,真要是折在里头,到省了她好些事。

    “哎!”

    夏蝉叹了口气,“那人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

    简直和蟑螂似的,生命力强到顽固,怎么踩都踩不死,膈应死人!

    红尘若是知道夏蝉的苦恼,说不得要高兴地多吃两碗饭,可惜她不知道,早饭也只吃了半碗粥。

    方怡从病床上起来,就一把把抓住红尘,双目含泪:“谢谢,谢谢!”

    除了说谢谢,其它的什么都不会说。

    另外那个李小胖到不敢去抓她,却也是满脸的激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的脸,看样子这会儿红尘说一句话,让他赴汤蹈火,他也乐意了。

    “红尘小姐!”

    几个人正在那儿激动,互相倾诉下这阵子受到的惊吓,外面忽然有人招呼。

    方怡猛地捂住胸口,一颗心扑通扑通。

    小胖儿更是一下子抱住桌子上的大茶壶。

    “是不是,是不是还要我们去做祭品?”

    他声音尖利,都快哭出来,红尘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别吓唬自己,陛下金口玉言,该有赏赐才是真的。”

    说着,出了房门,果然见徐太傅一脸微笑地立在门口,与他同来的还有那位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非常和气:“红尘小姐吧,自从你来京城,薛公这都给我来三封信了,要我照应你,可惜做得不好,回头一准儿被他骂。”

    红尘连忙道谢:“一路上饮食起居,五一不好,还有徐大人随行,谁能说不是公公照应得好!”

    这话还是真心的,钦差出行也是苦差事,若无宫里这位大太监的照应,一路上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大太监捏着拂尘轻笑:“这次来是要问一问,明日陛下举行祭天大典,为江山社稷祈福,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红尘一怔。

    方怡那两个还懵懵懂懂,她却知道,大太监说的这去看一看,不是在外头围观,而是问要不要上祭台。

    “这一次于太夫人亲自跳祈福舞,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难得啊!”

    红尘登时就拜谢,接了大太监的帖子,外表看不出来,平平静静地送走这二位,可一回头,却慢慢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吐出口气——于太夫人啊!

    当年夏蝉着了魔一样,想当于太夫人的徒弟,就因为那次宫宴,自己跳的祈福舞被那位说了一句有灵气,夏蝉竟撺掇王蕊当着很多世家夫人的面,嘲讽自己的身世,还轻佻地说她比别家夫人有见识,知道青楼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学没学会那等狐媚手段!

    那不是红尘第一次受辱,她那次甚至应对很得体,完全没有失态,没让事情发展得更不堪。可回去就吐了血,那时候,她才二十多岁,从此身子骨就弱了,多年苦熬,熬坏了身体。

    其实,夏蝉和自己一样,连见都没见过那位于太夫人,她老人家很早就离京隐居修养,也不再搀和宫廷的是非。虽说当年是太皇太后身边信任的老人。也是公认的祈福舞第一人。

    有一年,景王殿下的长子病重,实在治不好了,连太医都说恐怕是没了救。景王就去跪求已经安享晚年的太夫人再次登上祭台。结果跳完祈福舞。景王家的公子就从软座上坐直了身体,还吃了两碗粥,让太医两针下去。生命得以延续……

    这位老人堪称大周朝的传奇人物之一。

    奇人大部分都通透,也有慧眼,就夏蝉那般汲汲营营的世俗人,绝不可能被人家收入门墙,当时夏蝉托夏世杰找关系求到老太太那去,于太夫人那人性子直,直接就说了句——“只想着自己求福禄寿的,跳祈福舞只会恶心上天,你不行,以后别跳了。”

    一句话夏蝉后半辈子再也没捞到跳祈福舞的机会,这也成了她一辈子的污点。

    后来于太夫人去世,夏蝉得了势,于家就莫名其妙地连着两次祈福舞出问题,还有一次竟跳着跳着,就好些官员昏死过去,随即就有人说,于家已经当不起这等重任,心不诚,意不正,于家的子弟也一蹶不振,渐渐就变成了三流家族。

    “好在是保全了性命。”

    红尘想,于家的人名利心都不重,个个都是赤诚君子,厉王那人对君子这种生物,向来愿意维护三分,想必于家应该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颍川赈灾之事还在进行中。

    不过,因为这一场大雨,浇透了地,也一下子就解了旱情,这两日又下了两场蒙蒙细雨。

    春雨贵如油,雨越多越好,徐太傅他们都非常高兴,来了兴致,一定要请红尘他们吃饭。

    吃饭就吃饭吧,这位还非得玩文人的情调,带着红尘他们去郊外乡村,沐风沐雨,席地而坐。

    “一犁足春雨,一丝摇晴风。乐此至乐地,其惟蓑笠翁。”

    老头到是滋润,拿着钓竿一边钓鱼,一边还跟耕地完,正歇着的老农夫们说话,偶尔吃两口手下厨子做出来的新鲜菜肴,哪里还想得起让扔到一边的红尘?

    方怡他们却很高兴,巴不得所有的聚会都和今天一样自在。

    宴请的真不只是徐太傅,随驾而来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举办了好几次小宴,红尘几个都是座上宾。

    还有那些贵夫人们,甚至起了做媒的兴致,像她这样,十六岁,正当嫁的年纪,免不了要被横挑竖捡地打量半天,视线虽说隐晦了些,可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方怡完全受不了,看红尘应付自如,更是钦佩。

    说起来,其实方怡和红尘一样的年纪,按照真实岁数,恐怕还比她大几个月。

    红尘是应付得了,但还是更喜欢坐在山坡上,欣赏春日美景,吃着自己点的饭食。

    她从家里带来好些作料,都是自己种的,种子很特别,四国都找不到,指点了厨子一番,烹饪出的鱼香味扑鼻,刚刚掀开锅盖,大家就忍不住滋遛滋遛地吸口水。

    不远处就有一行人闻香而至,为首的那个一抬头,看见红尘,登时吃惊:“咦?”

    红尘扭头,也眨了眨眼,心下奇怪——这老太太好眼熟!

    她的记性不错,可这回就是觉得特别面熟,始终想不起是哪个熟人!

    “这位小姐,我带着肉酱呢,要不要咱们拼个菜?”

    老太太一开口,红尘登时回过神,这人正是那日路过小山村,给过她一碗面的那位老人家。

    也怪不得她想不起来,当时这老太太一身粗布衣裳,也没戴首饰,只用粗蓝布包着头发,但现在却是前呼后拥,打扮得和老封君似的,身边的侍卫也孔武有力。

    “相逢即是有缘,快请坐,老夫人您的那肉酱,我现在想想还口水横流。”

    红尘一脸馋样儿,到把老太太给逗笑了,但凡喜欢做饭的,都喜欢别人捧场,说她做得好吃,老人家阅历再深,也不能免俗,高高兴兴地把肉酱拿出来,面是没有,不过有饼子,涂抹上去,吃着照样香甜的很。

    美食最能拉近人的距离,两个吃货凑在一处,可是有话聊,没一会儿,红尘就和那老太太混熟了,谈得虽然都是些寻常琐事,却颇为投契。

    正闲聊,又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上面,咱们去上面,那里风景最好。”

    有个柔软中带着几分倔强的声音传过来,人还没看见,只见十几个健仆拿着刀扫过地上的草丛,直奔山坡上,看到红尘他们也是一怔。

    有个领头的黑衣男子直接就走过来,随手扔下一锭雪白的银子:“这是赏给你们的,赶紧退避,我家小姐要来赏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福面

    红尘:“……”

    徐太傅扭头,扫了一眼那银子,眨了眨眼,一伸手给捞起来,笑道:“哟,五十两。”

    别说只是让个地方,这片山坡大得很,去哪儿钓鱼不是钓?就是让他这这个朝廷大员,当朝太傅灰溜溜下山去,貌似也不是不行。

    “这次赈灾,我可是捐了大半年的俸禄,正愁没银子呢。”

    徐太傅瞄了红尘她们一眼,露出个特别和善的笑容,“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这里的风景也该看够了,换个地方感觉更好。”

    红尘、方怡:“……”

    徐家到不缺银子,可徐太傅没私房钱,钱都是老婆拿着,平日里出门囊中羞涩的时候多,现在没了俸禄,就更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截留点儿银钱,上次他逛街,看重了一块儿古砚,要价四十八两银子,他本来没打算买,可走了半天,越想越惦记,愣是从自家侍卫那儿借了银子把砚台抱回了家。

    现在徐太傅抱着人家的银子不撒手,红尘她们只好收拾东西走人。

    方怡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今阿尘可是大红人,徐太傅那可是朝廷大员,就算碰上龙子凤孙,也总能说上几句话,不该退避,人家龙子凤孙也没这么霸道。

    刚才的场景,按照正常发展,难道不该是自己这边儿怒而打脸,把那趾高气昂的某某某教训一顿?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也不怪方怡这么想,她最近老听红尘讲各种话本故事来着。听得多了,自然要惦念,奈何话本是话本,真实的生活,永远不可能真和话本一样。

    比如说这会儿,真有那不差钱的,想五十两银子买个清净,那还真买得了,便是只有红尘一个人在这儿,没准儿也要银子。愿意让地方。

    徐太傅收了钓竿。还跟身旁坐着闲聊天的老汉道:“你也别客气,人家富贵着呢。”

    他身边那黑大个儿果然走过去,一本正经地道:“赏钱只给我们?他们能留下来和您那位小姐共赏美景?”

    这黑大个儿的气势还挺足,那边领头的黑衣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傻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老老实实又掏了一锭银子,让黑大个儿塞给早就目瞪口呆,一脸迷糊的农夫手中。

    徐太傅随手招呼红尘他们走人。心下高兴:“走,请你们吃饭,要是以后出门都能碰上这等出手大方的大款就好了。”

    于太夫人大笑,连她身边站着的老头儿高雍,也忍不住莞尔,显然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并不生气,到有些新鲜。

    老人家历经世事,人间风雨早就见识过,虽然还有些孩子性儿,却不是那等喜欢惹是非的。

    人家要花钱买清净,那就随了人家的意也无妨。

    一行人绕了个弯下山坡。

    红尘看了一眼,脚下一顿——竟然是她!

    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差不多长开了,脸颊略有些白,眉毛和时下流行的柳叶眉不同,浓黑却又顺贴,衬得她的五官都变得明丽许多,立在风中,举目远眺,神态间带着些孩子不该有的愁绪。

    她是平郡王家的五小姐,平郡王陈升是个闲散王爷,整日斗鸡遛狗,在京城里没多高的位置,可好歹也是皇亲,皇帝平日逢年过节,也忘不了赏赐点儿什么,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的勋贵。

    家里妻妾众多,嫡王妃过世得早,只留下一个儿子,后来平郡王娶了继室,长子就离家从军,还是从普普通通的小兵做起,虽是勋贵出身,这位却做得不错,如今也算是军中新贵。

    五小姐陈琳,就是平郡王继室所出,也算嫡女,她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在胎里的时候没养好,生出来就有祖疾,还比别的孩子,脑子转得慢半拍,二十几岁,还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好在郡王府不缺衣食,他就是个傻子,也能富贵一生,如今还不傻,性子宽厚,天真质朴,哪怕有些残疾,也并不介怀,到是很得平郡王的喜爱,在京城虽然有些不着调的人说些风言风语,但人家不在意,名声也很好。

    五小姐现在也就十岁,名副其实的孩子,可没有后世那等名声,她也看到红尘,瞥了眼就扭过头去,显然半点儿不在意。

    红尘也没多看,和徐太傅他们慢慢走,心中却有一种特别荒诞的感觉。

    谁能想象得到,这个孩子后来竟然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还为了个男人苦等多年,闹得家宅不宁。

    红尘叹了口气,希望这辈子这位五小姐的命好一点儿,脑子清醒一点儿,别再闹了。

    她上一世其实对陈琳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毕竟这档子事,从来没闹到她眼前。

    当然,说白了,红尘觉得不过是自己太骄傲,骄傲到绝不会因为个渣男就和女人去闹,她还想感谢感谢她,好歹让自己把王越看得更清楚。

    上辈子嫁进王家多年,红尘确实尽了一个妻子的职责,努力去帮助王越,他处于低谷,自己安慰他,照顾他,他有上进的心,自己利用一切人脉,使劲各种手段,让他如愿以偿地考中科举,家里缺钱,她就拿出嫁妆来为王家经营产业,她为他操持家业,伺候他的爹娘,关心他的妹妹。

    她做到了所有她能做的,一转头,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可这事儿能全怪那个女人不成?害死自己的是王家,负心薄幸的是王越,那个王越,不只是不爱她,也不爱陈琳……其实爱不爱的,没什么好说,天底下那么多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得爱情?不都是相处久了,慢慢就成了亲情,于是有了爱,重要的是‘责任’二字。

    王越那种人,永远弄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

    遇见故人,红尘心下感叹,面上到没露出来,真和徐太傅又去吃了一顿美食,于太夫人还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面,红尘也去做。两个人做的面各具特色。都很好吃,算得上面中翘楚!

    徐太傅就享到了好口福,吃得十分尽兴。

    临别分手,太夫人笑问:“我看你们都是京城来的。可是要参加祭天大典?”

    红尘点头。

    太夫人就乐了:“那可要早些去。早点儿占位置。能吃到正正经经的福面。”

    “主要是为了这个。”

    祭天大典之前,全场老百姓们都能分得福面,那是要供奉给天神的好东西。一个碗里,就是一根完完整整的长面条,象征着福禄寿不断,据说吃过一年都能有好运。

    颍川今年是头一次举行祭天大典,可能老百姓们还没有印象,以前京城举行的时候,好些权贵人家,为了争夺靠近祭台的那五十张桌子,都能打出脑子来,甚至还有人为此结仇,一年都互不搭理。

    第二日

    一大早红尘她们就起身,换了身漂漂亮亮……却并不很显眼的衣服,穿戴整齐。

    红尘看了方怡一眼,就让她回去换身清爽的,别这样层层叠叠,多层的裙子是很好看,可一来捂得难受,二来也不方便。

    穿戴整齐就出了门。

    门口小太监一早就静候,看见他们出来连忙引路。

    坐车来到祭典的场地,远远看出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方怡目瞪口呆:“颍川的人这么多?”

    红尘笑道:“恐怕不只是颍川的。”

    那小太监也道:“小姐说的不错,听说周围郡县,甚至还有京城消息灵通的大户都千里迢迢赶了过来,不少人到的比咱们万岁爷还早,幸亏陛下早有预料,让人沿途运送粮食物资,要不然就靠颍川本地这点儿粮食,可是要饿死人的。”

    方怡咋舌。

    颍川如今还处在灾情严重的困难时期,哪里能招待得起?不过这帮人既然有能力赶上祭典,那都是不差钱的主儿,随身都带着吃用的东西,随行的车辆规模很大,商人也云集,大批量的物资运送过来,可比朝廷的那点儿赈灾粮款多得多。

    人一多,需要的劳力就多,开办这等祭典,对颍川来说也不是坏事儿,好些灾民都有个活儿干,甚至还有点儿人手不足。

    “小姐,请。”

    红尘和外面等候的那些人不同,直接就被迎到后面的帐子里头,奉上茶水,还有点心。

    一路穿行而过,外面那些远道而来的权贵们都不禁好奇——不知道几个小孩子是什么来头!

    能被迎到帐子里去的,多是皇族亲贵家,要不也是至少二品以上的官员,像这么小年纪的孩子,难不成是哪位公主郡主,随驾出游?

    一念至此,所有人都低头,不敢直视。

    红尘还好,方怡一进帐子就长长地吐出口气:“我的老天爷,回去一定跟我爹说,今天我可比他威风得多!”

    帐子里本来有的两个人抬头,齐齐发出一声轻笑。

    方怡一扭头,这才发现居然还有人,一张脸登时通红。

    红尘已经过去见过礼。

    她们的身份虽然不算高,可是呆的帐子还是又大又华丽,距离万岁爷也非常近,当然,因为人太多了,不免和别人挤一挤。

    现在已经在这里静候的,一个是朝廷礼部尚书崔远,一个是熟人,他们那位钦差大人徐太傅,两个人正坐在一块儿下棋,徐太傅春风得意,显然是赢了,一看红尘就道:“坐下坐下,别看现在就让咱们过来,可还得等吉时,起码要等到正午才能去呢。”

    红尘从善如流,招呼方怡他们坐下,自己也歪在一边,从怀里拿出个本子,又让小太监准备笔墨,伏案写作。

    方怡一脸好奇地凑过去两步,看红尘没有反对,就笑眯眯过去看,一看才知道,原来红尘在写话本,登时来了兴致。

    这一路上。她又害怕又紧张,要不是红尘给他讲故事,安慰她,逗她,逗了一路,恐怕坚持不到颍川就要崩溃。

    “原来阿尘你还会写话本,一定写得很好……”

    方怡咕哝了句,借了前面的稿子看,红尘很随意地塞给她,结果这一看就入了迷。

    小胖没事儿做。干脆也就凑过来。

    两个人看着看着。就沉浸进去,目不转睛!

    “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

    那边下棋的两个,耳朵里没一会儿就钻进一阵古古怪怪的笑声。不觉毛骨悚然。

    徐太傅和红尘熟悉些。把棋子一扔。就走过来,“笑什么呢,这写的什么这么好笑。”

    站在方怡身后一看。首先入目的字,他就心下赞了赞,一笔好字。

    不是他小瞧了女儿家,红尘的身世他再清楚不过了,在小山村里长大,没遇见过名师,都是自己习字,竟也能小小年纪写出这么一笔,是不是该说夏家的血脉的确好——唔,也许是公主的功劳。

    他这会儿到忘了,皇家那一帮人,虽然喜欢附庸风雅,皇帝还爱收藏个名字名画什么的,其实都是粗人,以前祖上可是从军的,就是现在,皇帝写出来的字也很难去模仿,写得太一般了。

    再一看内容,徐太傅也不觉失笑,摇了摇头:“胡闹!”

    红尘写的话本,名字就叫——《上仙》

    写的是天上的故事,主角是个初修成仙的小仙人,怀着惶恐崇拜的心情上了天庭,然后发现地位最高的女神仙,或许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天神娘娘王母,很喜欢讨论家长里短,月上居住的女仙嫦娥是个脸盲,玉帝的外甥二郎神是个二货,还有一个喜欢炼丹的太上老君,其实是个天界男神,每天都要往脸上沾满白胡子,画出皱纹,这才能抵挡女仙们的骚扰,每天神仙们的生活都是鸡飞狗跳的。

    这样的话本他还真没看过,十分风趣幽默,可细细读来,又让人欲罢不能。

    大周朝到是有一些神仙传说,各地也有什么山神,水神,龙王之类的神灵,崇拜天神娘娘,动不动就要送祭品去祭拜娘娘,天帝,各种星君,但其实完全不系统,现在乍一看,自然觉得很高大上,不自觉就入了迷。

    而且他说红尘胡闹,但写得非常真实,刻画的那个天庭,好像当真存在。

    甚至即便是这般写,把神仙写出了人的一面,但威严感居然分毫不少,天庭中的那些法宝,神仙斗法时的天崩地裂,还有神仙们谈论的那些法术,偶尔只言片语提及女娲等大神的丰功伟绩,都让人震撼不已。

    既然话本里的神仙显得很亲近,却无那种近之则不逊的疑虑,良久,徐太傅笑道:“阿尘好好写,写完了也送我一本。”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正午将至,小太监就过来领人:“陛下赐下福面,还请各位前去享用。”

    所有人登时都来了精神,连忙站起身,整了整衣裳,跟着小太监出去。

    红尘隐约还听见外头人声鼎沸,很多人想来吃一碗福面,蹭蹭福气,为此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

    小太监显然也注意到外头的乱象,苦笑道:“都是些远道而来的,还都有些名头,每年都这个样子,咱们万岁爷也懒得管。”

    这些人有的提前半个月就到了,日日等在外头,其实至少有一小半不是为了祭奠,而是为了能近距离看看皇帝。

    红尘叹了口气,皇帝啊!想当年她提起皇帝来,也是恨不得五体投地,激动得不行。

    说起来,她亲生母亲还是公主,上辈子皇帝待她也算好了,她出嫁的时候,还赐下一大笔嫁妆,无论是给夏家的面子,还是给女儿的面子,反正她得了实惠。

    嫁进王家那些年,红尘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到多亏了有这么一笔丰厚的财产。

    巨大的,简直能称之为巍峨壮观的大祭台下,已经摆满了长案,长案虽大,能占据的人也是有数,除了万岁爷钦点的那些之外,其他人个个都盯着。

    不只是为了求福气,那更是体面。

    不算万众瞩目。也是众目睽睽之下,红尘几个一路被引着,穿过后面密密麻麻的各级官员,走到离祭台最近的位置坐下,方位正好,视野最佳。

    一边伺候的统一着装的仆从,低声问了句:“可是红尘小姐?”

    红尘就点了点头。

    那仆从面上一喜,忙招呼一声,把她眼前的碗筷都换了,本来都是素白瓷的碗筷。这会儿全换成一种墨色的玉碗。筷子也是玉质的,触手温润。

    “哼,怎么她的碗不一样?我们的也要换。”

    旁边忽然传来声音。

    红尘一转头,就看见那边坐着陈琳。还有另外一个闺秀。陈琳皱着眉。另外的那个千金一脸骄横。

    仆从到是客气,低下头小声说了几句话,陈琳顿时满脸愕然。显然是认出红尘正是那日收了她银子,被她从山坡上‘赶走’的那个。

    另外一个闺秀则是吓了一跳,低下头不说话了。

    已经落座的人,不免侧目,看红尘她们的表情十分古怪。

    这些人显然认识那边的小姐,和平郡王的千金坐在一处的,乃是乐平县主,一向野蛮的很,连在荣华郡主面前都敢炸刺,这回竟让仆从一句话说得闭嘴不言,看来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也有人认出她是谁,就更是奇怪,毕竟红尘的身世说起来,至少如今算不上高。

    这么多人注目下,方怡顿时手无足措。

    小胖子更是脸上涨红。

    红尘笑了笑:“机会难得,一会儿可得尝尝福面的滋味。”

    那小胖儿还好,方怡整个人都快化了:“以前京师祭典,爹爹都是花重金买些符箓回家,别说吃福面,便是亲自前往都不成,现在我竟然坐在祭台下面了,一会儿还能上去,做梦也想不到。”

    小胖子也连连点头。

    终于到了时辰。

    杨师缓步走出,一身法衣,熠熠生辉,心下松了口气。

    他负责主持祭典,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也是一脑门子汗,这几天根本就没敢露面,都是他的徒弟在操持,要是再过些时日,他就当真受不了了。

    “赐福面!”

    一声令下,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根根被挑入碗中,到了红尘他们这儿,那仆从脚步一顿,后面一人上前,换了一口锅。

    面条入碗,看起来到是普通,可手里端着的人,无不十分珍惜。

    “请诸位享用!”

    一开吃,红尘就顾不上东想西想的,恨不得把头都埋进碗里,按说不过是碗苗条罢了,面做的,能好吃到哪儿去,可就是鲜香可口,含在舌头上,鲜味炸开,满口余香,什么龙肝凤胆的,估计这会儿都不能把她勾搭走。

    面再好吃,也有吃完的时候,细嚼慢咽,磨蹭半天,恨不得舔碗,可它还是没了。

    等到仆从把碗筷都收拾好,杨师就跟在陛下身后,缓缓登上祭台。顿时,所有臣民,山呼万岁,齐齐拜倒。

    红尘跪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皮肤发烧——这种气氛实在能感染人,想来皇帝每日都高高在上,有这么多人向往崇拜,一言能决人生死,他就本来是个清明的,也要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红尘就跟着重臣们,整整齐齐,一步一步,踏上祭台,鼓乐响起,厚重的钟声一声声连绵不绝。

    皇帝升座,端坐于最高高台之上。

    于太夫人身上穿着厚重的法衣,身后带着男女各十二个灵师,双手高高举起象征大周朝国运昌隆的小型镇国鼎,鼎内烟雾缭绕,香烛的烟气,在祭台上弥散。

    祭典开始。

    方怡激动得不行,使劲掐着红尘的手,嘴里念念有词:“这是于太夫人,天啊,真是于太夫人!”

    于太夫人并不是一位灵师,可全京城最顶尖的灵师,都要先在她老人家门下受教,过关了才敢自称灵师。

    方怡从小就是听着她老人家的故事长大的。

    于太夫人也果然有气势,祈福舞尚未跳,已经让人目眩神迷,移不开眼睛。

    红尘也面容严肃,紧紧盯着她看,在她的视线里,太夫人身上有一层荧光,尤其是她站在祭台上的一瞬间,光芒直通上天,别人看得眼前一晕,只觉得不敢直视,隐隐能感觉到老夫人身上的神秘力量,红尘的视野却更为清晰,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力量在流动。

    不过,太夫人天庭却有一片阴影,红尘眯了眯眼,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心里一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救驾

    鼓声响起。

    皇帝从御座上站起身,躬身行礼,众臣民又齐齐拜了一拜。

    于太夫人单手高举镇国鼎,一甩袖,本来衰老干瘦的身体,一下子就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如此众多的灵师,同一时间开始跳舞,踩着鼓点,一步一步,就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祭台上所有人的心都一颤一颤,浑身冒汗,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人屏息凝神,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这么多人,这么大的祭台,除了鼓乐声,连呼吸都听不到一丝一毫。

    红尘也一时间被迷惑了一样,有一种翩然欲仙的畅快感,浑身轻飘飘的,就像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半空中去。

    只是一回神,她就发现应该是镇国鼎和祭台上的布置起了作用,即便如此,感觉也很神妙。怪不得但凡祭典,筹备时间都漫长得很,还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想要上祭台。

    于太夫人已经一边跳舞,一边登上最中央的高台,一扬手,金红色的花瓣就随风飘落,周围好多人都忍不住张开双手,甩开袖子去接,弄得满身花香,也丝毫不以为意。

    鼓声震天,天旋地转。

    红尘沉浸其中,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却猛地感觉到自己指尖上一痛,一下子睁开眼。

    她身上的青锋竟不断地颤动起来。

    一抬头,于太夫人所立的高台上,居然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或许别人还看不见,但是越来越浓烈了。

    还有皇帝陛下御座下,那雾气更浓厚。

    这祭台……祭台内有什么气息蠢蠢欲动,于太夫人没上台时不显,但镇国鼎一出现,这气息一瞬间就暴怒起来似的。

    红尘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平整的石块儿,脸色忽然一变,伸手捂住怀里的几本书,大喊道:“停。停下来。于太夫人不要跳了,大家下祭台,马上。”

    话音未落,她自己一个翻身。也顾不上走台阶。直接就跳了下去。

    红尘的声音不小。一嗓子吼出,甚至把鼓乐都给压下,好多人听见。面面相觑。

    徐太傅皱眉:“阿尘?你这是作甚,别胡闹,祭典怎能轻易停止?万岁爷还在呢。”

    “来不及解释了。”

    她是真来不及解释,只是台上那些人可不会听她的。

    于太夫人的节奏都没有乱,目光却落下来,略带了几分疑问,红尘一拍头,叹了口气,她都忘了,这位夫人的祈福舞,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跳的,一旦开始,就有一种力量牵引,舞蹈不完成,根本就不大可能停下。

    “镇国鼎,把镇国鼎扔掉。”

    红尘又喊道。

    好些人皱眉。

    平郡王家的五小姐冷笑:“你还认识镇国鼎,不错嘛,我还当是哪来的疯子……”

    “阿琳!”

    旁边有一小姐戳了她一下,陈琳闭上嘴,显然想起来,这个什么红尘是陛下下旨让上祭台,她这么说,好像再说是陛下识人不明,但这次祭典她期盼许久,刚才正祈祷中,结果让这人给打断了,心里膈应,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陈琳闭上嘴,深吸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几分不屑,低声道:“怎么让人破坏祭典?御林军干什么吃的?”

    这次祭典,陛下很重视,派了御林军来维护秩序。

    陈琳一喊,果然有几个巡逻站岗的御林军蠢蠢欲动,只是还有些犹豫,这样的场合抓人,好像不太合适。

    正乱着,红尘顾不得别的,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缝好的本子,这是她用来写话本的,纸上面还带着墨香的,把整个本子拿去来,捂住鼻子,这才吐出口气,脑子一清。

    “咦?”

    众人也忽然发觉不对劲。

    前面有几个站得离高台最近的老大人,脸上发青,呼吸急促,双眼浑浊,摇摇欲坠。

    后面的也一阵头晕目眩,撑不住接二连三地扑通扑通倒下。

    陈琳捂住头,强忍着恶心的晕眩感,四下张望,瞠目结舌:“难道……中暑了?”

    此时正午刚过,太阳老高,的确有几分热气,虽然春天中暑有点儿奇怪,也不是没有可能。

    祭台之下顿时骚乱,议论纷纷。

    御林军也吓了一跳,不知所措,有几个一看陛下坐在高台上毫无声息,都拼命冲上去,结果上去一个就倒下一个。

    杨师脸色骤变,他的脸也发青,可心中却更凉——如果在自己举行的祭典上,皇帝出事……

    别说皇帝,这朝中重臣,陛下的左膀右臂可都在呢,要不然也不会让御林军负责站岗放哨,万一出事,眼前这些人被一网打尽,那大周也就完了。

    他努力把视线转移到红尘那儿。

    红尘到还站得好好的。

    杨师也是病急乱投医:“红尘小姐,你知道原因?可有什么危害?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也就几句话的工夫,他也眼前发黑。

    红尘在底下转了两圈,皱眉,举起手里的纸张晃了晃,犹豫了一下。

    她用来写话本的墨汁可不一般,纸张也不一般,那是水神送的,而且她为了墨汁更亮更香,还用有灵性的佛前烛台供奉过,按照大周通常的说法,他们具有神力。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杨师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眨眼睛——别废话了,赶紧试试!

    这时候,只要能让万岁爷平安无事,他这条命丢了也无所谓,他一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老头子死,总好过杨家满门抄斩。

    红尘跳上祭台,先找到歪在地上的杨怡。从自己的话本上撕下一张,直接糊住她的口鼻。

    刚刚糊住不久,杨怡就坐直了身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别哭,自己拿着。”

    红尘攥住她的手,让她拿着那张纸,顺手又把她推到祭台边上,“快下去。”

    祭台上一堆人,虽然身体不能动,神智却清醒。一看如此。都目不转睛,不敢眨眼地盯着红尘……手里的东西。

    下一个是徐太傅。

    红尘也是想着先把熟人弄醒再说,至少这些人不会找她麻烦,同样是一张纸。贴在徐太傅的脸上。他也能说话了。一只手抓着纸,一边高声叫道:“陛下,陛下怎么样?”

    此时众人抬头。大惊失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御座竟被一团浓黑的迷雾笼罩,根本看不到皇帝的模样。

    那些御林军还前赴后继地拼命向上冲。

    但无论是何等高手,一上祭台就左晃右晃,晃晃悠悠地歪倒。

    红尘气得跳脚:“徐大人,别让他们上来,只能添乱,现在我手里这种纸张还管用,就请几位大人拿着它去看看陛下。”

    徐太傅脸色沉重,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去安抚御林军,换了往常,他肯定支使不了这帮陛下的亲军,但到了如今的地步,显然负责陛下安全的将军也满脑子混乱,徐太傅又德高望重,不自觉就听命行事。

    交代完,他自己拿着纸,红尘又分了几张给几位重臣。

    这东西确实很管用。

    一群大臣拿到手,都清醒过来,一拥而上,向着御座走过去,虽说御座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该接近的,但眼下可不是只求自保的时候,如果不够积极,谁知道万岁爷好了会不会记恨!

    红尘乃是白身,她不搀和此事,不光是不想再多出风头,还因为那毕竟是皇帝,太接近了恐怕不妥。

    她就只重复性地撕下手里的书页,塞给每一个祭台上的人,等人清醒,再送下祭台。

    只是人数太多,红尘一个人有点儿发不过来,干脆呲溜一声,直接把手里的本子扯开,让方怡上来,顺手又抓了两个,把东西塞过去让他们一起分发。

    方怡伸手捧着那几页纸张,就和捧着圣物一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分发下去。

    红尘扫了一眼,发现每一个拿到纸张的人,都把这东西看得万分重要,很是珍惜,包括那一群位高权重的王孙公子,大概也把这些纸张当成宝贝了。

    虽然严格说来,的确挺宝贵。

    于太夫人她们也都乱了,傻了眼,可祭台上所有人都倒下,唯独她们好好的。

    现在是没人关注这些,可一帮子官员看他们的目光,明显不对,若非太夫人名望甚高,恐怕此时已经把人抓了起来。

    红尘却大大方方地过去,低声道:“太夫人,快把镇国鼎扔了。”说着,她就拿了张纸,直接塞到里头,随手把好好一个珍贵的镇国鼎扔地上。

    烟气一灭,祭台的感觉就变得好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点儿。

    “陛下,陛下可有大碍?”

    徐太傅一回过神,吓得满头大汗,亲自领着人向御座上冲去。

    底下一群人紧紧张张地注目,眼看着徐太傅冲了两层台阶,脚下一滑,咕噜噜就滚下来。

    “哎哟!”

    “腿,我的腿!”

    想献殷勤的人有很多,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都是争前恐后,奈何没有一个冲得进黑雾,最多的能爬个三四石阶,还有大部分连冲都冲不过去,就一脑袋歪倒起不来了。

    徐太傅破口大骂:“谁把石阶修得这么多?”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陛下坐的御座,当然要高高在上,一共九九八十一个石阶,那是正经的规矩。

    而且真不是石阶的问题。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徐太傅一晃眼就回过神:“不对劲,看来有问题,咱们上不去。”

    这是陛下此次来颍川,没带皇后宫妃,也没带几个皇子,要不然,上面的人还要多,底下这帮大臣更紧张。

    要是大周的皇族一口气没了……隔壁北燕一定很开心。

    徐太傅一转头:“红尘小姐?”

    红尘无奈,叹了口气:“好吧。我再试一试。”

    一群人都双目灼灼,盯着她看。

    他们是个个振奋,简直要把红尘当神仙看待,可红尘自己心里没底的很,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双手举起自己的话本,一靠近御座,围绕着御座的黑雾就蠢蠢欲动。

    徐太傅一众人吓得脸色发白。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红尘一走上去,黑雾触碰到她手中的书籍,就被一层光圈挡在了外面。

    眼看着红尘慢慢走上前,进入黑雾的包围中。看不到影像。底下的心情更是焦躁。

    徐太傅猛地一转头。瞪着杨师:“到底怎么回事儿?祭天大典何等重要,怎能出这种纰漏?”

    杨师也欲哭无泪,他什么都不知道。叹了口气:“还是等陛下平安,再行计较。”

    如果陛下有个万一,也就不用计较了,他肯定看不到此事的结果。这个责任,他不担负,也没人能担负。

    杨师有点儿冤枉。

    祭天大典虽然是由他主持,可他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仅仅是挂个名字,实际上另有分工,做具体事务的,那全是万岁爷的心腹中的心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被乌云遮盖,整个祭台上气氛诡谲,台下有御林军压制,那些平民百姓们离得又远,大部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不至过于混乱,上面的重臣,却已经开始考虑后果,越想越害怕。

    “太傅大人,您说,那位小姐管用吗?”

    一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问道。

    徐太傅怔了怔,一咬牙:“放心,那是陛下都赞过的灵女,你来得晚没看见,前几日求雨时,她竟能招来水神现身布雨,这么点儿小事,肯定手到擒来。”

    红尘此时的情况,却说不上特别顺利。

    周围都是浓稠的黑雾,冰凉的气息一丝丝钻入体内,怀里的青锋已经挣脱衣衫,蹭一下飞出来,围着她徘徊,所过之处,黑雾散去。

    红尘咬牙坚持,脸上的神情就显得越发冷俊,里面的人要是能看得见,看她一眼,也许会被她身上的荧光照得眼花。

    收摄心神,根本就不去想走了多少步,拼命走下去,就在红尘都想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位陛下。

    皇帝僵硬地坐在御座上,身前跪着大太监,还有几个打扇的宫娥,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还能转。

    红尘顿时松了口气,一股暖流升起,一下子来了力气,冲过去就把整本书一撕,所有人脸上一糊。

    “咳咳咳咳!”

    皇帝咳嗽出声。

    他旁边的大太监连忙给他捶背。

    “你……你救驾有功,我回去一定要赏你!”

    红尘干笑了一声,举目向下望,忽然一挑眉,扭头笑道:“陛下,请恕民女无礼,只能让您冒险跳下去了。”

    上来的时候,她得一步一步走,不会飞,不过下去再走,那皇帝可受不了。

    “啊?”

    皇帝还有太监宫娥瞪着红尘,就见她从怀里拿出一包种子,在御座后面撒了好多,又拿出一包,合在掌心里念念有词,念了半天,一抖搂扔下御座。

    “这是?”

    红尘深吸了口气,双手轻轻地在种子上抚过,就见御座后面的几颗种子,一眨眼就在石头上生根发芽,长出绿藤,越长越长,垂了下去。

    “陛下,我知道这很冒险,但咱们不能在上面太久,以防生变。”

    皇帝看了她一眼,表情慢慢放轻松了些:“朕还未老,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朕怕什么!”

    至于太监和宫娥怕还是不怕,都不能影响大局。

    红尘道了一声失礼,拿起藤蔓,在皇帝的腰上捆好,自己也凑过去,和万岁爷站在一起,再示意剩下的人照做,当然,万岁爷用的肯定是最粗,看起来最结实的一个。

    不等皇帝准备好,红尘一跺脚就跳了下去!

    “啊!”

    徐太傅正和身边的人紧张讨论,转眼看到陛下的龙袍飞舞。从天而降,尖叫了一嗓子,白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无数大臣先是一愣,哭天抹泪,争先恐后地扑过去看万岁爷的情况,红尘让人一挤,就挤到后头。

    红尘可顾不上他们,走过去把几个小型镇国鼎捡起来,在祭台上按照方位摆好。

    于太夫人吓了一跳:“阿尘,这东西不是有问题?”

    “不是它有问题。是它不够厉害。您放心,我布一法阵,危局自然能解。”这不是红尘说的,是她怀里那本阵型大全在出声指点。

    红尘只负责按葫芦画瓢。三下两下。镇国鼎摆放好。把里面的香拔下,又让人从底下的老百姓手里借了香,重新插下去。拿出符箓,一甩即燃。

    香气绵绵上升。

    说来也奇怪,那浓稠的,人们肉眼可见的黑雾,一碰到这香火气息居然像融化了一样,黑色转淡,变成灰色,又变成白色,最后变成了金色。

    御座所在的高台,位置最高,一瞬间金光环绕,众人大惊失色!

    “天啊!”

    “祥瑞,这是祥瑞之兆,天神显灵!”

    无数人热烈欢呼,于太夫人也一脸的惊奇,还带了几分狂热,抓住红尘追问个不停。

    红尘没办法,揉了揉脑袋,想了想道:“太夫人您请看。”说着,她指了指地面。

    于老夫人疑惑地低头,乍一看没看出什么,不过是普通青石,她刚想说话,忽然一怔,低头仔细检查:“这是前朝的祭天台?”

    红尘苦笑道:“怕是把人家前朝的祭天台拆了,直接弄到这边重建的,祭天台受前朝香火,与前朝国运相连,前朝一灭,自然就变成了普通的石头,用一用到无妨,但今日夫人所用的镇国鼎,虽然很小,可制作精良,上面刻制的法阵,使用的香,都是特别制作的,充满杀伐之气,您又在台上跳祈福舞,祭台的灵性未完全灭绝,被镇国鼎一激,敌意巨大,生成煞气,台上之人都是大周重臣,与大周气运相连,也就受了煞气的攻击。”

    于太夫人听得似懂非懂。

    红尘也没想着真让外行人弄得太明白,只是简单说说,“但祭台内的煞气看着厉害,却毕竟陈国已经亡国多年,煞气也后继无力,我助镇国鼎气运大涨,此长彼消,祭台内的残余气息也就俯首称臣,愿意顺服,煞气也就转为灵气。”

    于太夫人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红尘的肩膀:“无论如何,阿尘你这次立下大功了。”

    虽然出了乱子,祭天大典半路夭折,不过,到没多少人觉得失望,能见到这么一场‘好戏’,底下的老百姓也表示,光是说八卦说上一个月也说不完。

    御林军控制场面。

    此事远不算结束,皇帝回头肯定得追查到底,看看此事是认为,还是纯粹的意外事故。

    红尘他们就一早回了驿站。

    这次回来,待遇大不一样,驿站里所有人都殷勤的不行,连同那些权贵们也上赶着殷勤。

    “那个……您的神书还有没有?我这只有第十三章……”

    “小姐,不知小生可有幸能拜读大作?”

    红尘:“……”

    那些话本,她都是随手写着玩,纯粹练笔用,以免替玉珏空间里那些大能写故事时手生,可真没想着大肆公开。

    红尘既不想多一个才女的名声,也不想让人说她写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当然,给别人看看也无所谓,第一页就写明了是随笔,写着玩的,不是严谨的文章著作,也不会有什么大儒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较真。

    再说,在这个文人士子把各种情、色写得露骨又唯美的时代,她写点儿神仙故事,那不叫事儿,况且她文笔又不坏,无论什么样的读者读了,也不能说她写的东西不好看。

    只是眼下的情况,这帮人已经把红尘写的话本,当成具有法力的神书看待了。

    刚才就有两个大商人,不知从何处探听到消息,托了好几个人来探问,看看能不能买两本随身携带。

    据说,他们家经常做海外贸易,商队游走四国,想带两本神书防身,红尘一再声明,那只是话本而已,之所以起作用,是纸张和用墨不一般,对付的也仅仅是煞气,并不是强力护身符,可惜她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还被人当做谦虚。

    这一本《上仙》要是出售,说不得能成为今年最出名,最畅销的书籍了。

    红尘叹了口气,往好处想想,如今笼罩在她头上的都是光环,也不算什么坏事儿,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她就成名士了,眼下当名士可是好出路,身为名士,在四国全会被供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郡主?

    “……这本书就是拿去印刷,出售,也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红尘头痛地看着方怡一脸前程,双手合十,冲着她拜来拜去,哀哀恳求。

    那小胖子也偷偷摸摸斜过眼看她。

    她到是忘了,方怡家里是乡绅,也有几间铺子,她外祖那边还经营书肆。

    至于小胖子,家里干脆就是经商的,家学渊源,看见买卖就激动起来,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赚钱,红尘知道,他们两个是真心觉得这本书乃是无价之宝。

    “随你们的意,别写我的名字,呃,就起个别号,叫苍青居士算了。”

    反正她早年住在苍青山,就叫苍青居士也挺妥当。

    方怡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还没出门,外头就有一大波人过来送东西。

    是万岁爷的赏赐。

    那位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亲自过来:“小姐别拘礼了,咱们万岁爷说,这就是做长辈的,给小辈儿点零花钱,您啊,尽管拿着便是,来,咱先去见见陛下,他老人家一醒就想起您了。”

    红尘:“……”

    如果可以,真不大想和一只皇帝打交道,她见过的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奈何人生于世,不是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做主,例如皇帝召见,她就不能说不见就不见,唯一一个敢这么做的,那是皇帝最疼爱的亲儿子。

    陛下暂住的园子,乃是陈家精修的园子。自从知道万岁爷圣驾将至,已经翻修过好几次,认认真真打理,绝对比京城的园林不差,红尘走侧门进去,便看得出精雕细琢的痕迹。

    皇帝只穿了身常服,坐在书房,立在窗前举目远眺,红尘行过礼,就被他叫到身边。

    这是红尘第一次和一个皇帝这么接近。

    和想象中的不同。他有点儿老。有点儿普通,身上也没有真龙天子的气势,就像个寻常普通人一样,或许多了一点儿威严。

    “你看。他们在收拾祭台。还有祭台上的藤蔓。”

    那日红尘催生了自己淘来的种子。上面是藤蔓,下面是厚厚一层绿叶,她不在乎。那东西纯粹是她拿来点缀房间的玩物,可以在任何地方生长,木头,石头之类都可以。

    玉珏空间里有人说,某个大能拿这东西改善沙漠,结果太多了,生命力又极为顽强,几乎蔓延成灾,万不得已,组织了一群人天天去除这等植物,折腾了好几个月才控制住。

    送给红尘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随便往山里撒,这东西真是比杂草顽固得多,不好清理。

    那会儿和陛下一下来,那就叮嘱过,这东西要清理掉,估计那帮御林军还有大臣脑补了什么东西,十分重视,连夜就小心翼翼地清理,只是动作太温柔了一点儿,看样子把杂草藤蔓也当神物对待。

    皇帝的神色有些凝重,不多时又疏远下来,扭头看向红尘,盯着她的脸。

    红尘低下头,总觉得映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带着一股子辛辣。

    距离皇帝这般近,一阵阵属于权力的‘腐臭味’扑鼻而来,简直让人颤栗,连她也感到不太好。

    皇帝到慢慢柔和了眉眼,像是很高兴的模样:“你叫红尘?不像你母亲,也不像父亲。”

    红尘心中一跳。她上辈子就知道,皇帝不喜欢皇后,待皇后十分的冷淡,生下最后一个皇子,竟是个痴傻儿后,就更冷淡了,到如今,就连年节大宴,皇后也不一定露面。

    她的相貌酷似皇后,可不是什么隐秘。

    皇帝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毫的不喜,反而像是有些怀念,目光很留恋,迟迟不从红尘的面颊上移开,良久才回神笑道:“说说你想要什么?”

    红尘嘴角抽了抽,她说才是傻子好么?这时候正常的做法当然要好好表一表忠心,说一说自己对万岁爷有多么孺慕,尊重,自己所谓的功劳有多么微小,没有自己万岁爷洪福齐天,也不会有事儿,赏赐什么的绝对要拼命推辞的。

    皇帝果然高兴,大笑出声:“好,好,知道你孝顺,不过有功当赏。”

    他想了想,低头沉吟,轻声道:“朕的皇后此前一直跟朕说,想认一孙女,承欢膝下,朕看你就很好,回了京去和皇后说说话,若是投缘……”

    话虽没有说完,看意思是要她做皇后的孙女了,红尘一怔,不等她推辞,皇帝已经笑着转移话题:“朕听说这次众卿家能平安无事,全靠你一本神书庇佑,不知是什么书?可否给朕一阅。”

    必须可以。

    皇帝要看书,谁敢不给?

    红尘只好乖乖奉上,幸亏她练字的时候顺手多抄写了两份,要不然这会儿还真拿不出来。

    当初她分下去的书页,全都让那帮大臣小心妥善保管,根本无法回收,私底下还有人想高价求购来着,红尘自己就听见好些人出大价钱想集齐全本。

    皇帝坐在那儿看书,红尘见他老人家此时似乎没打算说一说祭台上所发生的事情,便很有眼色的告辞离去。

    刚回到驿站自己的房间,红尘就伏案把她记下来的几个一开始活祭时,混在人群里裹乱,图谋不轨的人像画出来,刚画好,倒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喝,徐太傅就找过来,进门先作揖笑道:“拜见郡主!”

    红尘一挑眉:“太傅大人别说笑,仔细让别人听见,再给咱治个大不敬的罪。”

    徐太傅摇了摇头,这些事儿外面的人还收不到风声,他们一早就知道,陛下有什么旨意,哪怕是私事也得由秉笔太监,翰林学士来拟旨。总不能万岁爷自己随随便便就下了。

    红尘的具体身份,京城里不该知道的人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能知道的人早就清清楚楚,就是以前不清楚,马上也会弄清楚,这一次颍川祭典,她出尽了风头,满朝权贵可以说多欠下她人情,这会儿,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过分。一准儿有无数人愿意帮她做到。

    看陛下的意思,显见也对这个外孙女不一样了,徐太傅轻声叹气,要他说。让那位陛下惦记上。还真说不出清楚是不是好事。不过,能正正经经地被封赐郡主,总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报。

    “此事大体已经定下。陛下还找了几位翰林替你择定封号,你这个郡主,早晚的事儿。”

    徐太傅笑道。

    红尘心中也有些意外,皇帝是说过,让皇后娘娘认下她做孙女,但皇后娘娘的孙女,也不该封为郡主,皇后的义女还差不多。

    郡主啊,平郡王家的五小姐也不是什么郡主,连个县主也不是,如果上辈子她有这样的身份,王家敢逼死她吗?王越敢在她没死之前,就和陈琳勾勾搭搭?

    这么想,她居然有一点儿小激动,红尘扑哧一声就笑了,笑得徐太傅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就是挺高兴的。”红尘摇摇头,“原来我也是俗人一个,陛下如此恩典,真让我受宠若惊。”

    徐太傅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怕这丫头欢喜疯了,只是:“可看陛下的意思,似乎……”

    似乎不太愿意让红尘和夏家走得太近。

    红尘挑眉,也隐约咂摸出一点儿滋味来,皇帝让她做了皇后的孙女,而不是外孙女,其实只要一道旨意,她正正经经地入夏家族谱,她是公主之女,也就是皇后外孙女,同样是恩典,但这位陛下宁愿封她做郡主,也没明旨要她回夏家。

    一开始红尘觉得也许是陛下在施恩,毕竟是陛下,或许知道她婉拒夏世杰,不想回夏家的事儿,于是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让她得偿所愿,但仔细一想,还是那位陛下不打算让她回夏家的可能性更大。

    她忽然就有一点儿担心——难道夏家招了皇家忌惮?

    上辈子夏家到是平平安安顺利度过了大周皇权更替,但那是她当时看到的,谁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艰难险阻?

    她只记得夏家的子弟们前赴后继,一批一批死在战争中,他们立下赫赫功勋,护持夏家屹立不倒,越发展越好,那时候她并不在意几个弟子的死亡,现在想一想,夏家的根基,是用无数鲜血浇铸,白骨堆叠而成。

    这里面还不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心里有数。”

    徐太傅失笑:“知道你是聪明人……咦?你这是画的什么?”

    红尘也没瞒着,低声道:“是那日我们作为灵童灵女,即将被活祭时,底下起哄的一帮人,看他们来者不善,好像很希望朝廷真拿我们祭了天。”

    徐太傅皱眉,点点头:“这几张人像交给我,此次大典闹成这般不是小事儿,我看这些人就很可疑。”

    红尘一笑,很无所谓地把画像推过去,才把这位送走。徐太傅能动用官场的力量,没准儿还真能查出个七七八八。

    除了徐太傅,红尘又遇上几个心照不宣来给她道贺的,她也是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旨意一日没下,她就全当没有郡主这回事儿。

    没两日,众人也就没心思惦记红尘了,祭典之事牵连甚广,就连杨师也被叫去骂了一顿。

    不过杨师一出来,就长长吐出口气,整个人都虚脱,坐了半天,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

    皇帝还要骂他,就是把他当自己人,没觉得这事儿与他有关,要是这会儿万岁爷不闻不问的,他才该考虑考虑,怎么保住妻儿老小一条命。

    祭典半途而废,陛下也早早起驾回京。

    一开始他老人家还没打算这么早走,怎么也是出来一趟,总要多转几个地方,奈何这次出了这么一桩事,京城也不安,皇帝生怕再出意外,很快就下令回京。

    红尘他们三个,灵女的任务是彻底完成了。跟随圣驾一起回去也行,想自己走,也不会有人为难,方怡胆子小,红尘也谨慎,还是随着大部队一起行动,省去车马费,伙食费,还有人照顾,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回去的路上。恐怕不比来时那种极佳的待遇。

    方怡还是和红尘坐一辆马车。马车比较小,防震做得也不比上一次好,还没出城,已经颇有些颠簸。

    即便如此。方怡还是十分高兴。趴在车窗上一个劲儿贪婪地向外看。

    来颍川时。他们都抱着舍去性命的决心,就是再好的风景,那也不觉得好。现在别说颠簸点儿,就是小胖难受的一上车恶心想吐,还是乐陶陶,脸上的喜色想掩盖也掩盖不了。

    如今他们可了不得,身为灵童灵女,朝廷每月给俸禄,见官不跪,好处多多,一下子从吃大亏变成了占大便宜,那小胖还嘀嘀咕咕,嘀咕着回去要看看他继母的表情有多好看。

    小胖的生母早逝,爹又娶了继室,继室的儿子也不老小,商户人家规矩不严,为了家产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个继室没少磋磨他,好在都是普通人,家里的钱也没多到下死手的地步,继室更算不上特别狠毒,最多也就给了脸色,日子还能过得去。

    红尘坐车上,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儿得意。

    不知夏家能不能得到她的消息,纵使夏家没关注,不知道,想必夏蝉该是知道的,她得了消息,也许还能少吃两顿饭,正好省去费力气减肥,还节省了银子,这等好事,想必无论谁听说,也要道多来上几次才好。

    千里之外

    夏府

    夏蝉的确收到了消息,而且非常快,几乎是消息在颍川那些权贵中传开的第三日,她就得了信儿。

    又是三日,夜夜噩梦。

    “咳咳咳。”

    静室里安安静静,夏蝉把喉咙里的浓痰咳出来,拿帕子卷了扔进炭盆里,脸色难看的要命。

    她也不知为何那么多梦,梦里都是凌乱的碎片,满腔的抑郁,不甘,愤恨。

    醒了夏蝉却很从容,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儿异样。

    夏世杰得到消息也早,一得了,便匆匆来找阿婵,立在她的窗外,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复杂,勉强压下心里的不是滋味,轻声道:“阿婵,你不用再多心了,红尘她以后恐是再也不会回咱们夏家,你才是夏家唯一的嫡小姐。”

    “……哥哥这是什么话,红尘姐姐受了那么多苦,早该回家,哪也没有家里好。”

    夏蝉低声道。

    夏世杰总觉得阿婵的声音里带着惆怅,一瞬间复杂的心思到减了几分,真心欢喜起来。

    “好阿婵,你别想那么多,好生歇着,过几日你就明白,完全不必再对红尘有愧疚,她在外头也好得很。”

    又说了几句话,夏世杰叹了口气,叮嘱几个婢女好生伺候,不许慢待,前几日他就听见些闲言碎语,都是议论阿婵的,说是不知她犯了什么错儿,惹得族长雷霆大怒。

    夏家弟子多,人多口杂,就连那些仆从也没一个傻的,夏蝉忽然紧闭在静室,虽没人说什么,也有聪明人猜出些许端倪来。

    别管哪儿的仆从,哪怕家规再严苛,他们也还是有些跟红顶白的习性,大面上大差不差,细节上就不免有些慢待,夏世杰碰见,自然气得不行。

    交代完他又离了家,如今他已经成人,历练完成,开始主持夏家外务,十分忙碌,走了几步,又不觉回头,看了看阿婵映在窗纸上的剪影。

    阿婵好像瘦了些。

    其实他的心里的滋味有些不好受,虽口头上一直嫌弃红尘那丫头,可他老觉得有朝一日,那丫头会老老实实地喊他一声大哥,回到家来,他大面上也会照顾一二,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只要她不和阿婵为难,替她寻一门正正经经的好亲事嫁出去,对夏家也有益处。

    他从没有想过,原来那人是真的再也压服不了了,她会展开双翅,一飞冲天。

    夏蝉立在窗前,看夏世杰在外面徘徊良久,转头离去,伸手摩挲了下窗棱:“师父这时候用了那人的人情,也不知划算不划算。”

    她叹了口气。关上窗子坐好,细细铺开纸张,继续抄写经文。

    朝阳初升,月亮刚刚落了下去,浓云散开,是个好天气,方怡坐在车上,还一个劲儿地看。

    其实街面上什么都没有。

    整个街道都清空了,隔着葱绿色的窗纱,街上别说商贩。一个行人都看不见。只有身着甲胄的御林军,还有其他来来往往传信的人,来时照顾她的小太监,也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瞧见红尘探头。便凑过来笑道:“小姐莫急。马上就轮到咱们出城。”

    速度确实挺快。

    红尘他们的马车靠近御驾,出了城,后面还有漫长的队伍。

    “好家伙……我记得陛下下旨。说是要轻车简从,不可扰民的!”方怡揉了揉头发,从脑子里抓出一点儿信息,怔愣道。

    红尘眨了眨眼:“这不是轻车简从了?”

    方怡:“……”

    别说皇帝带着臣子们巡游,就是哪个王孙公子出门打个猎,带上十几辆大车,那就是轻车简从不扰民。

    寻常万岁爷出游,天不亮就起来,到天黑最后边车马还出不了城门,那都是寻常事。

    方怡咋舌,完全无法想象。

    出了城门,马车就跑得顺畅起来,红尘从垫子底下翻出个木盒,掏了一小瓶肉酱,又拿出烤好的饼子,刷上酱咬了一口,很香,很好吃。

    方怡馋的不行,也凑过来扯了半块儿。

    两个人抱着饼子一口一口地啃,也许是吃得太香,窗帘一动,蹭一下窜进来一只猫。

    “喵呜!”

    “哎呀,猫呢!”

    方怡眨了眨眼,拍了下胸口。

    那是只狸花猫,但长得虎头虎脑,头顶上一撮白毛,眼睛又圆又亮,毛发又密又长,柔软富有光泽,姿态也优雅,十分可爱,嘴里面还衔着一枝野花,乍一看看不出品种,不过颜色很娇美。

    猫咪叫了一声,花就被扔在红尘眼前了。

    方怡一看就喜欢,笑眯眯伸手欲捡。

    “呜呜。”

    狸花猫上去就是一爪子,吓得方怡顿时缩手,就见它又冲着红尘喵呜了两声。

    方怡呲牙:“哎,看来连猫都看人下菜碟,给咱们红尘送礼来了。”

    红尘一笑,俯下身就去捡那支花,刚一伸手,车窗外忽然伸进来一把剑,正好压住花。

    “啊!”

    方怡吓了一跳。

    红尘也倒退了两步,愕然抬头,就堆上一双烟灰色的眼睛。

    居然不是铁牛!

    她一愣。

    车窗外吊着的人也一愣。

    好熟悉的眉眼!

    红尘一眼看见窗外的人,就觉得熟悉的要命,这样漂亮精致的眉眼,卓然的气度,说不出道不明的,飘然出世的风姿,还有这把乌鞘剑。

    外面吊着的少年,也看着红尘,同样吃了一惊:“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不可能!

    但是看见红尘的眼睛,从那漆黑的瞳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就如酷暑寒天,饮下清凉的甘泉,沁凉到心里去,很熟悉!

    少年一晃神,随即跳进车里,用剑把车上扔着的花挑开,猫呲牙咧嘴,浑身炸毛,他也不理会,随手撕下一截衣摆,小心翼翼地拾起,仔细一看,面色凝重。

    “上面涂了毒箭木的汁液。”

    红尘脸色骤变:“见血封喉?”

    毒箭木有个俗名,就叫见血封喉,周朝曾经有一支军队,就配备这种毒药淬炼的箭枝,每每上战场都让敌人惊骇欲绝,闻风丧胆,后来因为威名太胜,招了别人的忌讳,军队也就树倒猢狲散,这种药也成了禁、药。

    少年随手把花插入自己的剑鞘里:“这东西还是别乱丢,等一会儿停下再处理……”

    话音未落,那只狸花猫凶巴巴冲着少年扑过来,那少年皱了皱眉,伸手欲抓,红尘一惊,“别碰!”一把抓住身前的垫子甩在那猫咪身上把它按住。

    这一按,那猫忽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竟是死了。

    方怡吓得闭眼。

    红尘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把垫子拿开才发现,狸花猫长长的背毛里头竟然藏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刺上闪烁着幽暗的光,显然也涂了毒药。

    “……真是狠辣手段!”

    红尘吐出口气,虚虚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回简直算得上死里逃生了,谁能想得到,有人敢在御驾前行凶杀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狍子

    那少年解下自己的斗篷,很认真地把狸花猫包裹好,背在身后,就一翻身,轻轻盈盈坐在车窗上。

    “我去京城,顺路,保护你。”

    方怡脚下发软,坐下来,支吾半天才呢喃:“你谁?”

    能在御驾附近大大方方出现,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她心下忐忑,一时担心这个不会是个刺客,自己不会这么倒霉,一时又想肯定不可能,这人只看模样,也许是哪个贵公子。

    再看一眼他的脸,方怡面颊顿时红了,红得发烫。

    “律风荷。”

    方怡愣了愣,恍惚半天,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只是这名字也太古怪。

    “小荷啊!”

    红尘一笑,眉目宛然。

    律风荷轻轻扬眉,眨了眨眼,却也没多说什么,显然对小荷这个称呼一点儿都不介意,虽然他是个正年轻的男孩子,本应该是最要脸面的时候。

    红尘侧了侧头,看向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头发似乎乱了些,没怎样打理,衣服也过于随便……哎呀,她早晨洗脸洗得匆忙,早饭还吃了臭豆腐……

    “咳咳。”

    现在她身前坐着的可是律风荷!

    黄泉门的少门主,传说中的神仙人物。

    当年在鬼谷,只要小荷在,鬼谷内门外门女弟子胭脂水粉的开销就要翻一番,衣服首饰也会变得格外精美,她在鬼谷时日短,可风气能影响人。哪怕很久很久以后,她无意间又一次见到小荷,第一反应还是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保持最好的姿容面貌。

    好些人都说,林师兄做过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天下震撼,可真正让鬼谷弟子们兴奋的,还是他把人家少门主诱拐到手,给鬼谷添加了这么好的福利。

    红尘自觉已是历经沧海,不像小女生那般思慕美男子,却依旧心跳快了几分。努力转移注意力——林师兄竟让小荷来了。看样子,应是暂时给哪位大人充任侍卫。

    黄泉门人,一诺千金,律风荷要做侍卫。天底下无人会去拒绝。

    红尘一叹。不多时。御驾停下,众人安营扎寨开始吃晚餐,她先和自家这一车人去把狸花猫埋起来。红尘蹲下身,掘开土,拿了条漂亮的蓝色缎子包裹住猫的尸体。

    这猫是中毒身亡,面孔有些狰狞,红尘戴上一双厚手套,小心地拢了拢它的毛发。

    “没毒针了。”

    要是有的话还不好埋,再不小心伤到旁人。

    红尘把猫放下去,又抱出来:“不行,还是烧成灰吧,它中毒死的,也不知这毒能残留多久。”

    万一污染了土地,这一片的生灵都要遭罪,小荷闻言,就替她捡了一大把柴火,又从厨子那儿买了个瓷罐儿来装骨灰。

    烧的时间到不算长,小狸花猫的个头很小,远没有成年,身量矮,骨头也细弱,没多久就装好埋到了地下。

    红尘把土掩好,吐出口气,轻轻念了一篇往生经。

    她一边念诵,律风荷就蹲下来盯着她的嘴巴看,满眼的好奇,等她终于念完,还忍不住问了句:“你这经文我怎么没听过?后土娘娘是谁?也是位神仙吗?”

    红尘一扭头,便见这位身着雪白雪白的长袍,乌发被蓝色的缎带绑好,发髻上还垂下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玉石,脸如雪霜,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奇异魅力的少年,竟露出三分稚气来,心下一跳,忽然窃喜起来。

    前世所见的黄泉门少门主,已是一把冰冷刺骨的利刃,稍微靠近就会被剑气所伤,诚然能得无数少女青睐,却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像今天这样的表情,怕是也只有少年的他能有了。

    红尘眨了眨眼,心情舒缓了些,揉了揉眉心,不去多想乱七八糟的,干脆又卖弄下她从玉珏空间里新得到的神秘知识。

    “洪荒自盘古开天辟地,鸿钧成圣,于紫霄宫讲道三次……后土见巫妖大战,死伤无数,冤魂于天地间飘荡,消散殆尽,于是身化六道轮回,成就无上功德,巫族自此大兴盛……”

    一众人听得眼珠子都直了。

    徐太傅匆匆忙忙赶过来,腿脚都有点儿发抖,结果见自己那位从天而降的侍卫一脸专注地盯着人家小姑娘,他一接到消息,说有人行刺,登时吓得满头大汗,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人家却讲故事的,听故事的,悠哉的不行。

    “咳咳。”

    红尘扭头。

    小荷皱了皱眉,白了徐太傅一眼。

    徐太傅:“……”真是%%##%!!!

    他这一片好心啊,让人当成了驴肝肺!

    “你们别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说说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陛下那边已经惊动了,他老人家令御林军邵将军全面戒严,必须严查。”

    红尘皱眉,一想就知道,皇帝怕是以为自己这回是条被殃及的池鱼,那个在祭典上意图把大周文武百官给除掉大半儿的家伙,一看没成功,就恨上她这个始作俑者了,于是转移目标要杀了她。

    “还真有些道理。”

    让徐太傅一提醒,连红尘自己都有些迷糊,难不成真是如此?这回不关夏蝉的事儿?貌似夏蝉不会如此强横,敢在御驾前动手,而且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把这事儿做成!

    红尘失笑,她也未免太高看那人了,夏蝉在京城的确有点儿班底,能笼络一批人为她所用,可她毕竟只是夏家一千金而已,哪来的本钱影响御前的人!

    “既然有陛下亲自下令调查,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咱们安枕无忧。徐太傅何必担心。”

    红尘笑眯眯地拉着徐大人一起坐下,扫了一眼,见他那黑大个儿贴身侍卫一脸严肃,刀不离手,想来是真心紧张。

    不过,黑大个儿看小荷的样子,可算不上友好,很明显带着几分气氛,但小荷一转头,他的眼神立马避开。显然也是吃了点儿闷亏。

    红尘轻笑。看来这黑大个儿是讨厌小荷来抢他的差事,只是徐大人就很得意。

    一只手拉小荷,指了指红尘一行人,小声介绍。又转头道:“这位可不得了。是鬼谷先生的三弟子林先生亲自介绍给我的。哎,其实哪有什么危险,当时祭典出事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家都不怕,我怕什么,但林先生的好意,总不能推辞,这位律风荷律少侠,乃是林先生的左膀右臂,出身黄泉门,是一等一的高手。”

    “哼。”

    黑大个儿从鼻子里哼了声,到是低下头没说什么。

    红尘喉咙有点儿痒痒,呃,小荷究竟是为什么出现在徐太傅身边,还是让它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好了。

    反正人家小荷既然是以徐太傅护卫的身份出现,保准尽职尽责。

    坐着说了会儿话,陛下的亲信,御林军的邵将军竟亲自过来,身边只带一中年文士,还有一十七八岁的小将。

    邵将军客客气气,细细问过诸般情形,又把小荷那儿的毒花枝要过去瞧了瞧。

    小荷没让他拿走,只让他取了一点儿汁液,他也不介意,似乎还是顾忌红尘现在的身份,他这样的陛下近臣,最了解皇帝的心思不过,如今红尘正得宠,他自然要捧着敬着。

    从头到尾,只有邵将军一个人开口,他身边那两个只是一脸严肃地立在将军身后。

    红尘的视线却忍不住在那年轻的小将身上扫了一圈,心下纳闷——怎么一日之内见了两个故人。

    见小荷她是挺高兴,见眼前这人,她就有些不大爽快。

    这人的脸她绝不会记错,霍青云,霍家独子,父母皆亡故,整个霍家只剩下他和一堂哥,表面是一重情重义的君子,上辈子世人称赞,都赞他世间无双,偏偏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知交满天下,可实际上此人可是相当冷酷无情。

    红尘记得很清楚,她当年也与这位霍公子有些交往,觉得他为人爽朗,性情温和,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虽然关系不算特别密切,毕竟男女有别,但她心里真把这人当朋友看待的。

    但那一日,王越英雄救美,救下惊马的平郡王家五小姐,二人暗生情愫,霍青云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偏偏没想过要知会自己这个王越的原配发妻一声,甚至每次与她见面,毫无异色,坦荡从容的很。

    自己被瞒骗了三年,一直到那位五小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简直要昭告天下,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了,她才得了消息。

    事后要不是王越说出霍青云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说他有多承霍公子的情,红尘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这也就罢了,最多算霍青云没把她当回事,总不能你把人家的客气当做友好,就要要求人家汇报同等的感情,人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爱搭理你,难道还有罪不成?

    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逐渐成熟,到想起一些旧事,有一次她泡温泉时差点儿让一醉鬼闯进门,若不是身边调教的丫鬟机警,还不知生出多大乱子,类似的事儿发生过好几回,她一直没怀疑什么,直到她发现夏蝉搀和其中,这才惊觉,只是她那时候已经和夏蝉半扯破脸,心里防她防得很,自己的行踪肯定不会露给她,细细想来,这几回出事儿,到每次都是和霍青云见面之后。

    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霍青云是不是真的把她的消息泄露给了夏蝉。

    红尘低下头,面上没有露出异样。

    反正她此生不打算再和这人打交道,当定了陌生人,离此人远一点儿便是。

    除了自己之外,旁人到多得他的好处,想必这就是个伪君子,只要不露陷,一直伪装下去,一辈子都做个君子。也是无妨。

    在玉珏里有一本武侠小说,好像写到过一个伪君子,说他很可惜,做了一件错事,若是能一生维持那张假面,到也是众人之幸。

    红尘知道,很多人觉得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可爱些,因为伪君子往往会蒙蔽旁人,造成很大的灾难,可他挂了一张君子的皮。终究还是要比小人更讲究些。一日那层皮不被剥下,他也会行侠仗义,也会济世度人,不知多少人能因此得益呢。

    邵将军把红尘他们说的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记录下来。一脸严肃:“小姐放心。无论什么人,胆敢在陛下身边动手,我一定把他活劈了给小姐出气。”

    红尘笑盈盈道了谢。

    霍青云也一脸和气:“还望小姐这几日要处处留意。那人不找别人,单单向小姐下手,怕是盯上您了。”

    他这么一说,徐太傅一行人都吓了一跳。

    霍青云想了想,又道:“不如我派人……”

    小荷一伸手握住红尘的胳膊,手中的长剑倏然送出去,击中身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又瞬间收回。

    那棵树砰一声,倒在地上,差点儿没砸中霍青云的脚,惊得他连退三步。

    红尘笑了:“小荷说他会保护我。”

    其他人愣愣点头。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高手,什么百步穿杨,飞檐走壁之类,他们身边就有不少人能做到。

    但像这样用剑鞘随手击断一棵巨树的,那只在传说中有,别看话本里动不动就有什么飞剑夺人首级之类,可那是故事,但凡习武的都知道说书先生在胡说八道。

    “呃,总之,若是小姐再想起什么,便让人给我个信儿便是。”

    又说了几句话,邵将军还有别的事要问,就告辞而去。临走,霍青云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红尘一眼,目光滑过那位小荷护卫,连忙正色, 做出一副端正君子相,决不让人误会。

    他们一走,徐太傅伸了个懒腰,吩咐一声,让准备些饭菜吃。

    “陛下说累了,精神不济,这几日都不要我们陪王伴驾。”

    说起来得皇帝信任,天天叫到眼前陪皇帝逗趣,是显得很风光,可伺候那位主子久了,也一样会累,至少徐太傅他们这些大臣,偶尔也想歇歇,不乐意一直要这类恩宠。

    他们又不是弄臣,也不是那些个太监,整日只有一个活儿,哄皇帝高兴,人家正正经经有很多差事要做来着,像徐太傅这样的,和皇帝太近反而不妥。

    晚饭外头送来的食物到看着不差,有鱼,有菜也有肉,就是鱼肉发黑发硬,肉里头泛起一层厚厚的白油。

    徐太傅还没吃就先饱了,叹了口气:“哎,陛下赏的,别人想吃还没有。”

    可不是,也就他们这帮天子近臣,陛下赐了菜下来,其他人,也就凑合吃点儿硬邦邦的饼子,要不烤个肉什么的,地处偏僻山野,想吃山珍海味也没地方吃。

    皇帝是带了厨子,可那几个厨子伺候龙子凤孙还伺候不过来,后面一大群人,总不能都指望人家。

    红尘看了看,尝试着夹了一筷子,不过,一口过后,她就到车上把自己用来烧茶水的铜炉拎出来,再把喝茶的托盘搁上去,简单处理了一下那些肉菜。又烤了厚厚的饼子,中间抹上肉酱,浇上肉汤,菜和肉往里面一塞。

    徐太傅嘴里嫌弃的很,不过就着米粥一口气吃了三个,红尘,方怡加起来只吃了半个。

    她用的饼子又大又厚,并不是寻常吃的小烧饼,没办法,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出门在外,能凑合就凑合一下得了。

    说是凑合,其实徐太傅愣是吃撑了。

    饼子烤过,外酥里嫩,刷上一层酱汁,那滋味,那口感,厚重的很,一口咬下去就停不下来,比什么山珍海味更适应徐太傅的胃。

    他们一行人吃得香甜,其他人一眼看见,也有样学样,而且花样百出,还有偷懒省事的,直接把菜都混在一起,来了一锅乱炖,再有带着酒的,分享一二,别说,味道其实不坏。

    如此夜风之下,月朗星疏,到多了些许惬意。不少重臣吟诗作对,寻到一二出游的乐趣。

    吃完饭,一群人就一起溜达去下食,才走了几步,红尘顿足,举目远眺。

    徐太傅扫了一眼:“怎么了?”

    不远处霍青云倒提着一只狍子,陈琳围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坐在帐子前,身边的火堆映得她脸颊微红。

    霍青云笑了笑,拔出刀,比划了比划。挑眉看陈琳。笑问:“敢看?要不我去旁边处理。”

    “你就弄吧,废话什么,真当我身娇肉贵。”陈琳失笑,她虽也是郡王府的闺秀。却和那等看见血腥就恶心想吐的千金不同。她骑马打猎。自以为不比男子差。

    霍青云耸耸肩就要下刀子。

    红尘皱了皱眉,“等一等。”一边喊,举步走过去。

    徐太傅他们一愣。连忙跟上,陈琳和霍青云显然也很意外,都站起身。

    陈琳这会儿也对红尘客客气气的。

    “红尘小姐?”

    红尘笑了笑:“霍将军刀下留情。”

    霍青云眨了眨眼,失笑道:“怎么,红尘小姐怕这个?那我去后头处理?”

    陈琳噗嗤笑了,眼里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矫情个什么劲,看这狍子觉得可爱,就要刀下留情,也没见她不吃猪肉羊肉,还吃得很起劲来着。

    红尘也不以为意,凑近一点儿摸了摸那狍子的小腹:“它怀孕了,又是狍子非猛兽,不如就留下?咱们还没到不吃就不成的地步,我看徐太傅那儿还有半只野猪没烤,不如就请五小姐尝尝鲜?”

    徐太傅哈哈一笑,立时回头吩咐。

    霍青云展眉,目光闪了闪,转身抱了抱拳:“还是小姐眼力好,我可没看出来,竟差点儿坏了规矩,行,那便遵小姐的意思。”

    红尘点头,“等回头我请五小姐吃上好的油焖泡子肉。”

    陈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却是没再多说什么,连她也知道,为了保证猎物能繁衍生息,狩猎的时候不该杀幼崽和怀孕的母兽。

    看徐太傅的人抬了野猪过来,红尘走过去接下霍青云手里的狍子,直接割断拴着它腿脚的绳索,向没人的地处推了它一把,看着它跑远。

    圣驾只在这儿停留一晚,想必没人半夜三更敢四处乱跑狩猎,出了营区,母狍子想必便安安全全。

    陈琳的兴致不很高,心里大约不大高兴,许是觉得丢了脸面,红尘几个便不招人家不高兴,很快告辞回去,到是霍青云略送了送,没露出半点儿异样,还满嘴的感激。

    送走徐太傅他们,霍青云一转身,脸上就露出个奇怪的笑,摩挲下背后箭囊里的箭枝,很随意地数了数,才慢步走回去。

    红尘叹气:“其实吃了也就吃了,毕竟是只猎物,我就是今天……很想管管。”

    徐太傅皱眉:“什么话,本来就该管。”

    大周前些年有些地方猛兽祸害**害的多,朝廷就下了旨意,官府组织狩猎,每年必须杀一定的数量,幼崽减半,但也要杀,以前狩猎的规矩,在人们自己的生存面前到不那么重要。

    不过狍子是食草的,数量也不多,在这等荒郊野岭,祸害不到庄稼,他们又不是不吃不行,当然不该赶尽杀绝!

    插手管了件闲事儿,也是小事儿,即便那位五小姐可能不太自在,也无需太在意,转回来,坐在火堆旁边,继续开他们的篝火晚会。

    红尘笑眯眯开讲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

    方怡这丫头还偏偏爱听鬼故事,一听就来劲儿,胆子平时那么小,听故事的时候到是镇定自若。

    反而是小荷,也竖着耳朵听,结果外头有一点儿动静,他就去摸自己的剑,修长毫无瑕疵的手一时绷紧,一时稍稍放松,抿着嘴唇,毫无表情,可一看他的眼神,红尘就觉得他有点儿像家里养的那只小仓鼠,故意在大白猫面前装出一副胆大包天的模样,可主人一走,立马就蹿!

    周围的环境还算静谧,不远处那些聊天赏风景的也都压低声音,不会太过扰人,虽说圣驾离得不近,有御林军环卫保护,理应听不到外面的嘈杂,但陛下在呢,他们也不敢过分放纵。

    这种环境下,讲了半天鬼故事,到徐太傅撑不住哄大家都去睡,方怡就钻了红尘的被窝。

    小荷扫了一眼,没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百兽封路

    徐太傅却忍不住笑——还是小女生天真无邪,等回了京城,方怡小丫头要是知道,红尘成了郡主,她有幸和郡主睡一起,不知会不会变脸。

    以后的事情,大家都不晓得,反正方怡这会儿抱着红尘,手感特别好,不很瘦,又有肉。

    唔,还香。

    “阿尘,你身上这是什么香味,真好闻。”

    “茉莉香吧。”

    红尘迟疑了下,在家睡觉,小茉莉一直是睡在她床头,不纠缠一会儿,玩闹一会儿就不肯老实休息,越到晚上越精神,也就染了她一身味。

    “好闻呢。”

    方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回家她也要用茉莉花做的头油,看阿尘乌黑的,蓬松如云的秀发,染着香气,好闻又好看……

    这一睡,就睡得极熟,第二日一大早,方怡还是困倦不堪,红尘到醒得早,拖着她上了马车,上去就把她当大抱枕窝着一起睡。

    在颍川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复杂,方怡一直就提着心,从来没放下过,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下子放松,心里绷紧的弦也松弛下来,睡过去便不容易醒。

    马车上摇摇摆摆,昏昏欲睡。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陡然响起。

    红尘直直地挺身坐直了,方怡挂在她身上,也迷糊地揉眼睛,下一刻就立马清醒。

    “又怎么了!老天啊,还能消停不?咱们不是在真龙天子身边呢。有天子龙气护体,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

    方怡哀嚎。

    她这一路上受到的惊吓,比十六年生命里加起来还要多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经历的多了,到不像过去,有点儿动静就被吓得像丢了魂似的。

    红尘推开车窗看过去,后头的马车上起了浓烟,黑乌乌一片。

    没一会儿,小荷从车顶上一跃而下,扒着车窗低声道:“没事儿,后面不小心走水。已经灭了。你们歇着。”

    果然,几句话的工夫,烟雾散去,显见是火势并未大起。

    红尘拍了拍方怡。把她推到里面些。“别管了。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们两个小女子去顶着。”

    外面乱了一阵子,很快火光就消了下去。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徐太傅溜达到她们两个的车上蹭点心。皱眉道:“今儿邵将军的车起了火,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货,火势还很大,幸亏万岁爷还歇着,人又多,灭火灭得快,没惊扰了他老人家,要不然恐怕邵将军也要吃挂落。”

    红尘闻言也有些奇怪。颍川那边才出了乱子,现在上下所有人都很谨慎小心,好好的车上,怎会起火?

    不过貌似损失不大,就是那帮御林军打的猎物,弄的皮子烧了一部分去,还有几箱子采买的小物件,陛下的东西是丁点儿都没伤到,人到是伤了几个,不过多是皮外伤,也不大要紧。

    “好像只有那位霍小将军,被火燎了一下子。”

    徐太傅忍俊不禁,摇头道,“根本没伤的多严重,大夫看过,连药都没看,可霍青云却疼得差点儿昏过去,鬼哭狼嚎的,真没想到啊……”

    霍青云虽然年轻,但在御林军还是有些声望,这次竟被一场小火吓得狼狈不堪,到也是新鲜事儿。

    徐太傅蹭了两块儿点心,又陪红尘说了会儿话,便又出去了,就是陛下不要他一老大人陪伴左右,需要处理的公务也数不胜数,偷偷摸鱼一下无妨,要一直让顶头上司找不到人,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马车走得不算快,车里憋闷。

    红尘把车窗开了,车门上的帘子也撩高,顿时显得通透敞亮许多,微风吹拂,路边花香阵阵。她就拿出荷包,掏出一绺彩线,打起络子来。

    玉珏空间里有个大能就爱做手工,木匠活愿意做,编织这些事儿也喜欢,每天想一个花样儿传上去让大家看,有的好些,有的别扭,不过都新鲜的很。

    红尘偶尔照着做一做,竟能编织成小猫小狗小狐狸小豹子什么的,再穿上个精巧漂亮的石头,珠子之类,罗娘她们都喜欢的很,简直爱不释手,身上不佩玉佩,就喜欢佩戴这些零碎的小玩意儿。

    罗娘还说,她在京城开个店,只贩卖这些小零碎,到时候雇些心灵手巧的小姑娘,或者就她们自己做,就能把生意做成。

    可要红尘说,罗娘想得太简单,京城开店做生意,不光要本钱,还得有靠山,里面弯弯绕绕多得很,而且编织这种手艺活儿,那真不是难事儿,人家买一个回去,拆上两回保准就学会,到时候好卖也一下子就泛滥成灾。

    红尘上辈子做生意,没少碰见各种杂七杂八的乱子。

    这一次回京,到说不定能由着罗娘去做。

    当然,前提是那位陛下是没忘了她。

    真要有个郡主的头衔,便是没封地,没实权,没家人靠山,那对底下人也是个威慑,只要不去碰要命的大买卖,做个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

    红尘懒洋洋地把一堆彩线慢慢分开,手一动,看也没看就编出一朵层层叠叠的牡丹花。

    “漂亮,和真的一样。”

    方怡瞧着眼热,眨巴了会儿眼睛,忍不住拿起来往自己的头上比了比,噗嗤一声偷偷一乐,“就是这花,恐怕只有红尘你这等绝色大美人才配得起。”

    不用照镜子她都能猜到,她要戴上这花,任何一个人见了,保准只记得花,不认得她这个人。

    替红尘把花装在荷包里放好,方怡侧了下头,正好看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

    “好像是平郡王府的马车。”

    话音未落。陈琳就从车里下来,红尘抬头一看,见她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了三分,还泛着青灰,婢女扶着她,慢慢走动,这姑娘到像是站不稳的模样。

    “可别是病了。”红尘叹气。

    按照规矩,要真有人生病,为了不传上陛下,说不定就得把人扔到半路。虽一般还要留下人照顾。却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儿。

    坐车坐得也有点儿累得慌,红尘打了会儿络子,就又歪下眯了会儿,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外头有人一抽一抽的哭。也不敢大声。就从鼻子里哼哼。

    别人听不见,可红尘耳朵灵,听着听着。就只好一翻身坐起来,说来还得怪玉珏空间,这东西以前时不时冒出个现实任务让她接,虽然最近好像休眠,没再有什么任务,可红尘还是养成遇见事儿就想伸手的毛病。

    她有一次忽然怅惘,就跟师兄说,这毛病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林师兄只是笑:“咱们阿尘心善又心宽,有一颗善心是好事,要真一辈子憋憋屈屈,帮别人一把也要想一想值不值得,会不会招来祸患,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揪红尘的头发,攥在手里摇了摇,叹了口气,“还是我没用。”

    那语气意味悠长,带着三分调侃。

    红尘只翻了个白眼,夺回头发不理他的小心思,只是回头一想,又忍不住叹息。

    林师兄居然是这种性子的,明明当年他在鬼谷先生那儿十分稳重,她要回夏家时,还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咛交代,要她注意保护自己,别轻易和人结怨,也要有防人之心,只身在外,说话之前要先在肚子里说给自己听三次……

    种种般般,虽说也是老成之言,可和如今这番言语相比,何等的委曲求全。

    林师兄还是现在这般更好些。

    红尘给方怡盖了盖被子,叫车夫停一下,旁边小太监连忙下马,屈膝就要趴下。

    不等小太监动作,红尘跳下来,伸了伸腰,那小太监只得起身,过来扶着:“小姐可是要方便方便?”

    “小公公快歇着吧,我没事儿,就是坐得有些闷。”

    红尘一笑,摆摆手就顺着声音找过去,快走几步,就看到道边停着的马车,正是陈琳的那辆。

    看来是又停下了。

    脚步一顿,略犹豫,红尘还是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半晌,车窗才推开,一个眼睛红肿的小丫头露出头。

    “您……红尘小姐?”

    这小丫头是陈琳的贴身婢女,一直跟前跟后,自然见过红尘。

    红尘点点头,向车里看了看:“怎么了?”黑乌乌的车厢里,陈琳歪在里头,看不清楚眉眼,但气色很不好,人事不省的模样。

    “是不是病了?”

    那丫头闻言脸上一白,咬了咬嘴唇。

    红尘叹气,这要真得生了病,还是要赶紧医治,否则拖延成大病,不是闹着玩的,哪怕被留下,也比病情更加重好些。

    丫头显然也想到这些,迟疑半晌,小声道:“今天一早还好,没走多久,小姐就喊头晕,刚才还昏了过去,太医,太医说怕是恶疾,观察一下不好便要让小姐暂时留下养病。”

    说着说着,丫头又哽咽,“这等乡下地处,缺医少药,环境这么差,小姐怎么受得住!呜呜呜。”

    红尘皱眉——若真病了,她是没法子可想,就算略知道些医理,也只是皮毛,怎么都比不上人家正经的太医。

    隔着窗纱,她却闻见一股怪味,探头一看,就见陈琳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黑气。

    红尘登时了然,这是煞气附体!

    病情她是没办法,解决煞气,怎么也算比半吊子更高明些,扫了一眼,她一扒车门,跳上车去。

    小丫鬟一惊,到连忙避开,让出一条路,心下不免感激,小姐这一病,还被太医说是恶疾,可能传染的,其他人就再也不敢凑近,连伺候的小太监也寻了个借口躲开,她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但人家红尘小姐就敢蹬车,只为这个。她回头也要劝一劝小姐,对人家客气一点儿。

    红尘伸手探了探陈琳的额头,入手冰冷,又摸了摸她的脉象,虽然不怎么懂,却也摸得出她的脉乱得很,怪不得太医害怕,略一沉吟,低声道:“来,搭把手。把你们小姐扶好。”

    那丫鬟还没反应过来。红尘就扶起陈琳,把人塞在她怀里,她只好勉力撑住。

    红尘摸了半天,身上的符箓在颍川时都用完了。还来不及再制作和购买。只好把自己那本万能的神仙书取出。放在陈琳胸口,用手按住,闭上眼睛。轻声念诵:“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丫鬟脑子里懵住。

    她是知道红尘是灵女,似乎本事不俗,还有那本神仙书,名声传万里,但……灵女侍奉的是天神,现在念诵的竟是……佛家咒语,这,这……

    随着红尘低沉的声音,肉眼可见,一圈又一圈的金光向着陈琳的额头飞去。

    丫鬟看不太清楚,却也有一瞬间觉得晃眼,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红尘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呢喃,陈琳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只是却皱起眉头,整个人也抖动起来,就像体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破体而出。

    “嗷!”

    忽热,陈琳猛地睁开眼,眼睛一瞬间变作竖瞳,蹭一下蹿过去,恶狠狠咬住红尘的胳膊。

    红尘蹙眉,声音不光未停,陡然拔高,陈琳瞬间又抖了下,身体软下去。

    小丫鬟吓得扑过来抱住自家小姐,瑟瑟发抖,哭得声音更大:“小姐,小姐!”

    一阵风吹过。

    小荷钻门而入,抓住红尘的手看了看,眉头皱紧,低下头去嘬了一口血丝吐掉:“消消毒。”

    红尘一愣,就见他扯下自己的缎带,很娴熟地替她包扎好,还系了个蝴蝶结,才很满意地看了看。

    “呃……”

    红尘闭上嘴,把那句小荷你洗头没有的话又给吞回去,这要是问出来,多煞风景!

    嘤咛一声,陈琳却是醒了,眨了眨眼,一抬头,身体一下子僵住,倒吸了口冷气,脸上爆红。

    小丫鬟吓了一跳:“小姐?怎么这么烫,莫不是发热?”

    陈琳却看呆了眼——头发失去缎带束缚,披散开来,浓黑如墨,趁着雪白的披风,那张脸更是比画出来的还要精致,如此容貌,如此仪态,京城多少贵公子,就连拿出来比一比,都觉得是亵渎了他,恍若仙人这个词,原来竟真能用来形容世间男子。

    视线从小荷的脸上向下看。

    他的身材正好,削肩瘦腰,他的手指真是修长,泛着玉质色泽……再一看,就看见红尘了。

    陈琳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觉得红尘碍眼的厉害,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那位美男子就一手扶红尘,一手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回去,再不走追不上了,这儿的马不好。”

    小荷嫌弃地瞥了一眼身边跑过的骏马,一托红尘,眨眼工夫就追上去,把她送进了马车里面。

    红尘都来不及问一句——煞气是怎么回事儿,陈小姐你心里有数没有!

    陈琳:“……”

    “算了。”红尘失笑,反正已经把煞气除去,此时的确不方便,等车驾停下再作计较便是。

    坐在车上歇了一会儿,小荷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药膏回来,给红尘抹上。

    伤口根本不算重,那陈琳其实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稍微破了些皮而已。

    红尘的体质特殊,很难留下疤痕,当年在夏家,曾经失足装在假山上,撞得头破血流,好些大夫都说,怕是要破了相,结果没多久伤口愈合,竟连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这辈子别的不说,体质到更好了些。

    不过,小荷的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还是很舒服,她就没拒绝那用白玉瓷瓶装的浅碧色药膏。

    小荷笑了下,冰冷英俊的面孔如冰消雪融:“天气干的时候抹一抹,润肤。”

    只是不知,鬼谷先生若是看见小荷拿这种灵药给人当润肤膏用,会不会气得吐血。

    这东西都是他多年来走遍三山五岳。采集来的灵药制作,外敷内服,治疗内外伤都有奇效,用得好简直能抵得上无数条命。

    当然,红尘是不知道的。

    就鬼谷门下弟子这等糟践法儿,前世她与鬼谷先生相逢,还能看见这类药才有鬼!

    现在,她也没把这东西真当润肤膏用,这位还是有眼力,能看得出药效不错来。

    方怡一早醒了。张了张嘴。一时到不知该说什么好,连慰问下红尘的伤手也没慰问的出来,要是破点儿皮,就有美男子悉心照顾。她也想破来着。

    哎。人的命啊!

    红尘从盘子里拿出颗栗子。捏开,掰出来塞到方怡嘴里,香甜的滋味顿时把她那一点子‘羡慕嫉妒恨’清扫一空。美男子是很好,不过还是美食更让人踏实。

    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一颗一颗,没一会儿就吃了一多半。

    剩下的有点儿舍不得。

    “咱留着,我看这两天还不一定能不能路过县城,徐太傅恐怕也没时间给咱们捎带零食了。”

    方怡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在家的时候,娘亲买了糖炒栗子她还不乐意吃,多是给了弟妹们,没想到出来了,吃别人买的到香甜的很。

    红尘点头,最后一颗就吃得很珍惜,慢慢剥开,一点一点啃,正吃着,马车忽然停下,外头嘈杂声四起,小太监打开车帘,一脸的惶恐:“小姐,你们可别下来,前面出乱子了。”

    方怡大吃一惊,抱住怀里的垫子——“又怎么了?”

    要不是害怕让人抓,她都想跟万岁爷说,您老人家最近时运不济,还是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别四下里乱走,瞧瞧这一路上乱的,难不成真想亲身上阵演一出过五关斩六将的好戏?

    红尘靠在车上,敲了敲窗子,“前面怎么回事儿?”外面扑楞扑楞飞过一群鸟,山边的大树沉稳的声音响起来。

    “山神降下谕旨,百兽封路,小姐请自便。”

    红尘怔了下,她早就发现,这一片土地上的生灵,都特别有灵气,连老树都不像别处的植物那么迟钝,稍微一点化,便能拥有灵智。

    这意思是本地的山神下令封路?

    那小太监已经一溜烟地前去打听,没一会儿就过来回话,说是前面有一群野兽挡路,什么食肉的,食草的,飞禽走兽,络绎不绝,都赶了过来。

    御林军那边本来还挺高兴,觉得猎物多,能打一批带着当口粮,后来发现不对,拉车的马都走不动路了,连忙点着火把要去驱散掉,没想到那些东西竟然不怕火光。

    “驱散恐怕没用……”

    红尘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外头一下子鼓噪起来,一阵阵狼嚎声响起。

    这种情况明显很不正常,皇帝又不是傻子,忙叫那些灵师过去,也有人过来招呼红尘和方怡他们。

    他们三个盯着灵女灵童的名号来的,也要听招呼,尤其是红尘,她如今算是一举成名了,杨师都亲自领着她,白胡子飞舞,一脸正经,偏过头却问:“阿尘,你看这……怎么回事儿?”

    红尘走到前面扫了一眼,登时屏息。

    其他灵师更个个都吓得脸绿了。

    杨师皱眉:“这是云州境界?咱们过来时祭过土地神,没少了供奉吧?”

    话音未落,后头就有个长身玉立的灵师奔过来,脸色雪白:“杨师,平安香灭了。”

    “啊?”

    杨师一惊,额头上的汗珠子滚滚而落,连忙一抹脸扭头就去回万岁。

    皇帝这会儿却坐不住,一脸阴沉地领着一排刀剑出鞘的侍卫慢慢走过来。

    一行人连忙行礼,不等全礼,皇帝就摆摆手:“行了,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师苦笑——虽说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远行要燃平安香,路过宝地拜神灵,他们也次次照做,但从来都是一套礼仪规矩,几十年了,他根本就没见过神仙显灵,也没见这平安香有什么用!

    要是早知道动静大成这般,他保准不在没人的时候抱怨自己见识不广!

    心中无奈,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陛下,咱们的平安香灭了,臣担心这是山神动怒,才招来祸患。”

    皇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又闹什么山神怒?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他运了运气,摇头哼了哼:“罢了,速速解决,北燕使臣即将进京,朕必须尽快赶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幻象

    皇帝转过头,看红尘若有所思的盯着前面看,脸上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阿尘丫头,你精通玄术,就帮杨老这一回。”

    “陛下放心。”

    红尘含笑应下。

    皇帝见她毫不推脱,心中满意,不由感叹,阿婉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没福气的,不过到生了个好女儿。

    身为帝王,又是一个已经在至尊位置上坐了多年的皇帝,他是习惯数之不尽的人在他面前献殷勤,做一切讨他欢心的事,就是亲儿子,亲孙子,他也不一定能全记得清楚,现在愿意在心里赞红尘一句,认下这是自己的外孙女来,已是极不容易。

    红尘也没觉得荣幸,她和杨师骑着马到最前面,一排御林卫士手里拿着巨盾,神色紧张。

    还有好些弓箭手,箭枝已经上了弦,浑身僵硬。

    领头的邵将军一见杨师,几乎就扑了过来:“杨师,您看看,那边是狼,那边还有三只老虎,老虎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竟然还成群结队?”

    不只如此,一群大兔子也时不时从洞里钻出来耀武扬威,大山羊领着一群小山羊竟然当面向他们的车前滚木头桩子。

    狼和兔子山羊呆在一起是什么鬼!

    邵将军简直要崩溃。

    “若非万岁圣驾在,我直接带人闯过去,实在不行,咱们就放火烧山,我到要看看还围着不围着!”

    邵将军深吸了口气,目中露出几分阴冷。

    杨师皱眉:“将军别乱来。恐怕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山神,等我带人念诵经文,开坛做法,安抚他老人家试试。”

    邵将军嘴角抽了抽。

    比起山神,他宁愿相信是哪里出了一奇人异士能驾驭百兽,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帮野兽抽风。

    眼见杨师领着他的徒子徒孙忙前忙活,一本正经地穿法衣,准备各种符箓法器。架起高台。他就使了个眼色,令人去准备火把,准备烈酒油脂。

    如今陛下面前,若是他们御林军在这里栽了。在万岁爷那儿也得不了好。他还怎么服众?

    他是绝对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灵师折腾一下。这帮子野兽就肯退下去,再说,就是它们想退走。他还担心这帮家伙在前头再惹事,还是用他自己的方法更让人放心。

    沉吟了片刻,邵将军便交代了一声,扭头去明黄色的御辇那儿,向万岁爷求旨。

    皇帝其实也是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他陈述利害,皇帝想了想,“那你们就准备一下,若百兽不退,就别怪朕发雷霆之怒……小心些,注意风向。”

    至于放火烧山,会不会酿成祸患,会不会牵连山里居住的山民们,他们自然不在意。

    只要不连累到自己便行。

    “去做吧,我只看结果。”

    高台之上,万里无云。

    杨师的咒文念诵了三遍,只听扑哧一声,旁边山坡上喷下来一股子黑水,打了他一头一脸。

    而且黑水还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所有灵师狼狈奔走,都沾染到了。

    杨师脸色尴尬,一扭头,也抱着脑袋四下闪避,还是红尘伸手拉了他一把,那黑水自动转弯,落到旁边的台子上,红尘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拉着杨师下去。

    说来奇怪,她走到哪儿,那些黑水就不向哪里喷,到似乎故意避着她似的。

    “红尘小姐?”

    杨师举目四顾,见自家徒弟们都遭了难,连忙扭头,目中露出几分乞求。

    他老人家那么一大把年纪,红尘想了想,试探性地把灵力探出去,高声道:“四方山神,吾等并未心存不敬,还请收了怒火。”

    话音落下,黑水竟渐渐停下,地上那一滩泥泞的污水,居然也自动自发地滚落到山沟沟里去,似是不想脏了红尘的鞋子。

    杨师看了一眼自己乌七八糟的法衣,摸了摸黏在一块儿的头发,稍微甩了一下靴子上的污水,再看看红尘那张皎洁如月的漂亮脸蛋……

    哎,原来连山神也不那么公正!

    他是没法子,低声问红尘:“红尘小姐,要不您试试?”

    红尘苦笑:“我?您老人家都做不到,我怎么行?”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灵女,听说正经的灵师,要有师门教导,至少学习五年以上才能参加考核,考核通过,得到朝廷承认,才能自称灵师。

    当然,那说的是官方认可的,外面有不少野生灵师,也做些替人消灾解难,看风水之类的活儿,同样被尊称为灵师,只是没有凭证,不得朝廷承认,也没特权罢了。

    很多野生灵师的能力都不比朝廷供奉的差,有的是没门路,得不到考核机会,也有的是不喜欢被束缚,就爱自由自在,这些都不好说。

    杨师看了红尘一眼,摸了摸胡子:“我觉得这回怕是就要你出手才行。”

    没看见山神对美人的态度,明显和对他们不一样?

    这边才说了几句话,只见邵将军带着一排弓箭手,把箭枝都换作火、箭。

    有弟子们发现不对,忙过来告诉杨师,他登时脸色变了变,大怒:“胡闹!”

    一甩袖子,领着人就冲过去,人还没到,就见邵将军一声令下,无数火箭飞射,还有很多人投掷火把。

    “将军这是做什么?”

    放火烧山,那得死多少动物?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危害到老百姓!

    邵将军板着脸,义正词严:“我们看过风向,此时放火最好,万一等一下转了风向,又必须火攻,再牵连到万岁,难道杨师来承担责任?”

    “你!”杨师叹气,“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遭天谴报应!”

    邵将军冷笑:“这就遭天谴?我十四岁上战场,杀敌无数,刀下亡魂数以千计,岂不是早该被天打五雷轰了?”

    轰隆!

    话音未落,天上忽然劈下一道雷。

    邵将军登时怔了怔。

    一阵大风狂卷而来,前面烧起来的枯枝败叶,夹杂着火花扑面而来。

    一群御林军脸色大变,连忙向后跑,可火来得太快,衣服鞋帽。甚至头发眉毛。一下子就着了。

    “啊啊!”

    好多人浑身着火,拼命地在地上翻滚。

    红尘皱眉,一把抓住一辆车上的车帘,拽下来用力一挥。挡住那些枝叶。厉声道:“天子驾前。切莫无礼!”

    一声令喝,那风有点儿不甘不愿,不过还是慢慢停下。只是最后扑了一下邵将军的头发,他好好的头顿时变成焦黄,脸也熏得一片漆黑。

    红尘:“……”

    “吼!!”

    “嗷嗷嗷啊!”

    前面的百兽许是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在示威,吼声大作,一时间风声鹤唳,不少人腿都软了。

    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变,一脸青灰。

    邵将军和杨师一行人都老老实实地跪着。

    “难道你们要朕和大周臣民,一起葬身虎狼之口?如果当真如此,朕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肯定不至于,他又不是亡国君主,最多变成奇闻异事,万世传扬罢了。

    红尘私底下腹诽。

    如今百兽四面围堵,连掉头走都难,一行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

    皇帝逼问得急,杨师只好看了红尘一眼。

    顺着他的视线,皇帝的目光也落过去,见红尘的神色平淡,镇定自若,心绪也平稳不少,缓和了脸色,轻声道:“阿尘起来吧,是他们无能,怪不得你。”

    红尘谢过。

    皇帝眯了眯眼,又道:“我看阿尘你胸有成竹,可能替朕分忧?”

    红尘沉吟了下,这时候是真不好推辞,想了想道:“陛下,民女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咱们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本地山神,不如就请山神来回话?”

    皇帝一愣。

    其他人也愣住。

    “能请得来?”

    “只要陛下手书一封,想必山神必然亲至。”红尘笑道。

    她这话说得动听,至少皇帝愿意听,闻言就让人准备文房四宝,挥毫泼墨。

    一片文字写完,皇帝审视了下,还很满意,觉得自己文采不错,并没有示弱。

    他可是皇帝,皇帝是真龙天子,区区一山神而已,他写封信请一请,已经很给面子。

    红尘接了手书,点燃,很简单地道:“岳渎真官,土地祗灵,若有怨言,当面陈情。”

    念到第三遍,周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红尘猛地站起身,皱眉怒道:“矫情个什么劲儿,到底有什么事儿赶紧说清楚,再捣乱,姑奶奶上告天庭!”

    话音未落,旁边山林中沙沙作响。

    皇帝御座前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一道光影。

    众人都忍不住注目。

    先是出来一个人,很虚幻,明显不是真的,五官一点点变得清晰。

    “咦?这不是霍青云?”

    有人喊道。

    皇帝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人是御林军的一员,很忠心,也有点儿本事,他还想着要磨练磨练,以后说不定可以独当一面,大周的武将还是青黄不接,该好好培养培养。

    所有人的注目下,霍青云立在在一个帐子前,脸上带着笑:“五小姐,来来,请你尝个好吃的,难得能吃到。”

    那帐子也很眼熟,就是大家用的,青灰色的普通帐子,看守在前面的丫鬟服饰,应该是哪个宗室千金。

    陈琳就揉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胳膊搭在小丫头的身上,一脸娇憨稚气,模样可爱的很,拖长了声喊:“是什么?”

    众人满头雾水,谁也不知这忽然冒出来的‘幻象’什么意思,不过总算是明白这是幻象。

    霍青云从身后拎过来一只麻袋,里面明显有只活物。在不停地扭动,还传说细细弱弱的叫声,不过声音很小,好像被堵住嘴的样子,他随手打开,从里面揪出来一只大狍子。

    “狍子?”

    一行人愕然。

    这狍子长得很肥,比鹿还可爱漂亮点儿,也许说狍子漂亮挺奇怪,但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一只毛色鲜亮,模样比较着看。还真有几分特别。

    只是那一双大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含着泪光,楚楚可怜,嘴巴上还缠着一圈粗绳子。让它连叫也叫不出口。

    男人们撇了下嘴。心下无语——不会就因为霍青云打了只狍子。山神就要生气?

    邵将军皱眉,压低声音,嘀咕了句:“它们不是也弱肉强食。怎么着,老虎吃得,我们吃不得?”

    方怡一扭头,把脸埋红尘肩膀上。

    她终究是个女孩儿,和男人不一样,天生怜悯弱小:“多可怜,放了它就好了。”

    正说话,就看见霍青云十分娴熟地升起火,把那狍子拖到火堆前面,又随手取出一把刀,比划了下。

    大家还以为他要一刀宰了傻狍子下锅,却见他十分轻巧地划开了狍子的肚子,一伸手,从里面掏出个东西来。

    众人目瞪口呆。

    幻象的角度很明确,清清楚楚地落在那东西上。

    “呕!”

    方怡吐了。

    现场静了静。

    那是一只小狍子,已经成了型儿,能看出模样,甚至那个胎、儿没有死去,还在蠕动。

    下一秒,母狍子疯狂地挣扎,四肢明明都被捆死,肚肠、破裂,地上一片鲜血,它却挣扎着想凑到凶手身前去。

    霍青云很随意地瞥了一眼,一抬脚踩住母狍子的腿,一伸手,又掏出一只。

    众人:“……”

    “知道吗,像什么牛啊,羊啊之类的也是一样,这样的最鲜嫩可口,还纯净,烤好了不用太多作料,吃一口鲜香无比,别的都及不上。”

    他轻轻地道,不是那种得意洋洋的口气,就是再寻常不过了,可大家忍不住觉得身上发寒。

    陈琳显然也有点儿恶心,侧过头去,呸了一声:“真是的,你这什么毛病?”

    “想不想吃?”

    霍青云失笑。

    陈琳略一沉吟,坐下来舔了舔嘴唇:“反正都让你给猎杀了,那就吃!”

    霍青云轻轻松松地点头,取了早就削好的木条,把小袍子串上慢条斯理地开始烤。

    火焰燎过去,油水滴下来,母狍子的挣扎越来越弱,嘴虽然封着,可看它的表情,众人也仿佛听见阵阵哀鸣。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烤肉就好了。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认认真真地吃肉。

    陈琳一边吃,一边笑道:“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都答应人家红尘放了,扭头又去抓。”

    “唔,我就不让红尘小姐知道了,虽然可惜了点儿,不能让她也享受享受美味,不过,我想她宁愿不享受,也不会喜欢知道此事。”

    霍青云一本正经地道。

    陈琳大笑:“你可真是个好人!”

    红尘的脸色瞬间铁青。

    其他人也鸦雀无声。

    皇帝都很不可思议,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好半晌,徐太傅气得跳脚:“真是,真是,有辱斯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怎么如此荒唐!真是粗鄙武夫!”

    周围的武夫都扭头看他。

    可那是徐太傅,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这位并不是那等迂腐文人,也没瞧不起武将过,这次大约是被气疯了。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怨上霍青云,这都什么跟什么!

    其实大周权贵圈子里,什么新鲜事儿都有,那帮子武将,虽然觉得霍青云吃这东西有点儿不地道,到也无妨,不过是特殊点儿的爱好罢了,在这个人吃人都寻常的时代……无论吃什么都不新鲜。

    “要说这兽类的胎、儿怎么吃最好,还是活生生的才佳,母体也要活着,味道才美,要是不小心让母体死了,那味道就得下一档次。”

    霍青云撕咬了一口,深吸口气。舒展开两条大长腿,拍了拍脚下已经没了声息,却还一抽一抽的母狍子。

    众人:“……”

    风忽然大作。

    乌云罩顶。

    周边的花草树木全都响动起来,不远处无数狂吼。

    现在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些百兽的愤怒。

    徐太傅咬了咬牙,这会儿若是霍青云在,他能跳脚过去上演全武行。

    他老人家虽然是文人,却也领过兵,打过仗的。

    红尘叹了口气,扭头拜倒:“陛下,民女愿前去劝服山神。让百兽让路。只是事后霍小将军如何,民女的确无能,解救不了,还望陛下海涵。”

    皇帝皱了皱眉。也懒得管霍青云。眼下是他自己惹下的祸。难道还要君王给他背黑锅不成?

    “罢了,阿尘去问问,看看山神究竟想如何。让霍青云赔罪也无妨。”

    他这个当皇帝的,其实很有些能屈能伸的品质,毕竟是一个曾经被别**队像撵老鼠一样撵过的皇帝,必要的时候,连他自己向山神服软,他也不介意,完全是能屈能伸的很。

    红尘点点头,举步就向前面走过去。

    方怡提了口气,咬住嘴唇,只见她步伐很稳,不疾不徐,一路走到那群动物身前,低下头也不知说了什么,百兽就排排坐,很顺服地抬着头听她说话。

    前排一圈权贵大臣眼珠子都快瞪出。

    要不是刚才看到的场面太惊人,他们怕是都想怀疑一下,这百兽齐聚围攻御驾的场面,是眼前的小姑娘演的一出戏。

    高山仰止啊!

    所有人默默记住红尘的名字。

    以后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世俗手段解决不了的麻烦,立马别犹豫,还是找这位小姐,至少实力强横,大家都亲眼看过,靠谱!

    红尘现在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靠谱,她觉得麻烦的很,这事儿按照她本来的想法,是半点儿不愿意管,霍青云那人简直让人没法说了。

    “我知道你生气,但大周天子,龙气尚在,大周的气数也未尽,你身为本地山神,若是惊扰天子,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红尘叹了口气。

    这里面的门道,她也是听玉珏空间的人说的,神仙都不能随便插手人间事,否则结下因果可不是闹着玩,说不定一不小心就陨落,从此神魂散于天地之间,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就连修行之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明明知道身在公门好修行,还是不愿意和权贵打交道,更不用说皇帝。

    因为拿捏住分寸是极难的事儿,万一一不小心,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这等事,也不是只发生过一次两次了。

    红尘的话音未落,大地就震动了下,她想了想,抬头扫了一眼,伸出手叫了声:“来。”

    躲在一只大老虎后面的一家三口,就慢慢悠悠踱步出来,一只母狍子,带着两只小狍子,晃悠到红尘面前,舔了舔她的手。

    红尘眉眼顿时柔和,摸了摸它们身上的毛,低声道:“投胎转世去吧,别恨别怨,来世为人。”

    说着,她咬破自己的嘴唇,拿出一张纸,写下一封契书。

    轻声念道:“以红尘之名,契书高知天地,霍青云欠下三狍子因果,牵连三生,必要偿还。”

    说完,金光闪了闪,契书上的字一闪而逝。

    红尘笑着摸了摸小狍子的头:“去了地府转世投胎,来生让霍青云给你们做牛做马,狠着劲欺负他,让他生不如死。要是还不解气,你们也烤了他来吃。”

    那三只狍子抬起前腿拜了拜,一眨眼,就很欢脱地越跑越远,消失不见。

    动物总是很单纯,红尘眉眼低垂,又拍了拍土地:“我也不阻你,你要是不解气,随意教训罪魁祸首便是,但今天你可要让路,别真让天子动怒,怎么说,他老人家也没到龙气衰微的时候。”

    一阵清风吹拂,那些动物终于慢慢离去,离去之前,还一排一排地,恭恭敬敬地给红尘见礼。

    后面一群权贵看得目瞪口呆。

    红尘其实心里明白,这些家伙的尊敬,是因为她用灵气滋养这片土地了,也因为山神就附着在她身边,两个人平等地交谈,它们没有大智慧,却有自己的直觉。

    不紧不慢地,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的百兽大军才退散干净,只留下一地腥、臊、味。

    皇帝也吐出口气,连忙紧张地下令开拔,至于霍青云,谁管他!现在皇帝连叫他过来训斥几句的心思都没有。

    幸好接下来的行程,再也没出现什么意外,一路快马加鞭,连预定好的游玩都通通减去,终于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去。(未完待续。)

    ps:  因为非法关键词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好了……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琐碎

    “快,快,多烧热水,可得好好洗一洗,洗去霉气。”

    罗娘亲自出马,抓着红尘跳了火盆,又把她抓到浴室里去各种洗刷。

    徐太傅是亲自送她回的家,一见面就被那一家子飞白眼,实在看不下去,哭笑不得:“你们家红尘小姐因祸得福,马上要得大富贵了,不高兴便罢,怎么还这等表情?”

    富贵什么的,大家伙是没瞧见,反正这阵子担惊受怕是受够了,罗娘还好,小严甚至有几日情绪暴躁,想冲进皇宫宰了皇帝,后来听说皇帝不在京城才稍微平复。

    大家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这会儿活撕了一帮朝廷官员的心都有,怎么肯给徐太傅好脸儿?

    “关我何事?”

    他也只能嘴里嘟囔两声无辜,老老实实走人。

    红尘洗完澡,披散着头发,让罗娘给她拿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林师兄的人。

    自家这位师兄一向神出鬼没,就连自己也难知道他的行踪,歇了会儿,到了晚饭时候,金青领着薛柏桥进门。

    金青一看红尘,眼睛闪闪发光,结果一转头,薛柏桥已经端起雪白的瓷罐,把里面的汤呼噜呼噜全吞了下去。

    “呼呼,烫!”

    嘴里喊着烫,一边吐舌头一边还不舍得放手,气得金青横眉怒目:“不是给你准备的!”

    薛柏桥笑眯眯摸了摸耳朵只当没听见。

    大状元郎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转过脸去不看这伤眼的家伙。坐在红尘面前,摆出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姐,我听翰林院几个朋友说,陛下命人挑选封号,要封您做郡主呢,是不是真的?”

    “嗯。”红尘点点头,“以后别喊我姐了。”

    “啊?为什么?”

    金青闻言一怔,不安地挪动了下脚,明明已是风度翩翩少年郎,却露出几分稚气来。

    “辈分不对。”

    红尘忍不住掐了把他还是很嫩的脸。“哎。这小肉可真是少了许多,掐着没以前软和。”

    就在两年前,金青还带着点儿婴儿肥,身子圆润。个头也矮。如今吃了鬼谷调养的药。抽长身条,个子长得比红尘还高一头,五官也长开了。十分俊美,却再无当年可爱,想了想,还真是让人遗憾的紧呢。

    金青乖乖让红尘掐,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对哦,娘娘是姐姐的祖母,还真不好再叫姐姐。”

    以前红尘虽然知道金青的身份,但她又没回夏家,有个公主娘亲,也和没有一样。

    金青这孩子是皇帝老来子,年纪比他的侄子们还要小很多,红尘可不想跟他论什么辈分,也就这般混叫了,但若是皇帝下旨,真封她为郡主,称呼方面,到底要讲究一点儿。

    咦?

    那么说,林大哥和红尘姐同辈,也是他的晚辈儿了?要不要叫他声叔叔舅舅什么的?

    念头一转,金青张了张嘴,嘿嘿一笑,硬生生把话吞回去,这话可千万别说出口。

    “对了,我听说北燕竟然释放了大雍的蔡奇蔡丞相。”

    这话一出,连罗娘和小严这般对朝政其实不大精通的,也瞠目结舌:“真的假的?”

    蔡奇乃是大雍赫赫有名的宰相,也是权相,做顾命大臣十三年,权倾朝野,门下弟子把持了整个大雍上下,三年前大雍的新帝成功坑了蔡相爷一把,害得他被北燕擒获,新帝这才顺利亲政,可现在蔡奇被放了回去,大雍的皇帝恐怕要坐蜡!

    那位宰相是先帝留给他的顾命大臣,又是名望甚高的明臣,入北燕多年,誓死不肯叛国,在大雍的声望到比以前更重,再加上他留在朝廷里的那些门人尚未被清理干净,蔡家也是大家族,同气连枝,势力不容小觑呢。

    不过,雍帝也不简单。

    在众多兄弟中,愣是装聋作哑,装疯卖傻,骗得蔡奇扶持他为君,表现出一副倚重丞相倚重的不行的样子,恩赐他免死金牌,让他的女儿为皇后,许诺蔡家小姐一旦产子,必定立为太子,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说的,结果刚刚稍微有了点儿实权,坐稳了位置,就很果断地忽悠蔡奇亲自出使北燕,顺手又挑起战争,坑了蔡奇,让他再回不了大雍,那手段,看着粗糙,但每一步细想都让人不由得恐惧。

    红尘微微一笑——林师兄以前就说过,这位新任的雍帝,恐怕会成为大周的心腹大患,是个能耐人,从他第一次在朝中提及,要立皇后所出嫡子为太子,甚至还真敢让蔡皇后生下儿子,如珠如宝地宠爱时,他就察觉出来。

    这是让蔡奇木秀于林呢。

    大雍朝那帮子朝臣,明面上不说,怎能不觉得蔡奇很碍眼?

    此计策很是隐晦,若不是把蔡奇的性子摸得透彻,又确实有把握能看得透那帮子朝臣的人,恐怕根本不敢用,更不要说成功。

    一个厉害的君王,一个曾经权倾朝野,现在也有野心,有威望的丞相。

    大雍内乱在即。

    “看来林师兄快从北燕回来了。”

    红尘失笑。

    金青愣住:“林先生在北燕?”他眼珠子一转,登时吓得跳起来,“姐你是说,蔡奇能回大雍,是林先生的……筹谋?”

    一着急,顿时忘记刚才还被要求不能叫姐姐。

    好在红尘也不介意,此时还没受封,以后再改也一样。

    “蔡奇之名,四国皆知,大雍的强盛,至少有三五分要靠他,北燕怎么可能无端端放人?现在北燕,怕是只有林旭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红尘面上笑,心里却叹了口气。

    鬼谷先生一向不喜欢林师兄搀和这些事儿,想把他当下一任鬼谷主人培养,可要是他会听话,也就不是林旭。

    她能猜得出来,旁人也猜得出,鬼谷弟子,声名远播,一入红尘,面对的便是风急浪高。也不知大雍那边。君王雷霆一怒,林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房间里安静下来,一行人默默吃饭。

    薛柏桥吃着吃着,也恭喜了红尘一声。笑曰:“下一回京城众位闺秀评谁最美。我们红尘说不得也能问鼎。”

    一句话把姑娘们逗得大乐。

    罗娘此时才有点儿回过味:“小姐。难道陛下真能给个郡主?”她一开始听说,脑子里根本没有概念,哪怕现在读书多了。还回了京城,可谁也不能指望一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能弄明白朝廷的郡主能带来多大的好处!

    最多也就觉得应该很了不得!

    主要是红尘表现得也太云淡风轻了些。

    “还没确定,不过连薛小侯爷都这么说,应该是**不离十。”红尘莞尔一笑,眼看罗娘掰着手算,“普通大家小姐还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那咱们也得准备几个丫鬟?最起码要四个吧?要从外头买,还是从咱自己人里面挑?”

    罗娘闷头在那儿琢磨。

    红尘也不去说她。

    这事儿说着好像就在眼前,其实恐怕有的拖延,大周朝廷办事的效率,她可是见识过。

    等皇帝下了旨意,礼部准备好,正正经经地送来朝服,登记在册,行过册封礼,大概连年也过了。

    当然,下圣旨,把待遇提上去,应该没那么慢。

    于是她也懒得惦记,有这工夫,还不如操心操心罗娘她们的考试。

    离考试可只剩下十多天了。

    本来早该考过的,奈何前阵子京城女学似乎出了点儿事故,邹先生甚至不惜坏了规矩,愣是拖延考试时间,有些考生到高兴,能抽空多复习一下,可一小部分普通人家,远道而来的少女却很是头痛。

    京城居,大不易,多呆一日,钱就多花不少,大家小门小户的,身为女子读书就极难了,盘缠更不多,邹先生不缺钱,也体谅她们,就自掏腰包资助一二。

    好几家客栈让女学包了下来,免费供考生住,还提供简单食物饱腹。

    也幸亏一般考女学,贫寒人家少之又少,女孩子本就不比男儿,稍微困难些的人家都舍不得让女子读书,就是读,又怎可能和那些行走坐卧自有规矩,刚启蒙就请了各类教习悉心教导的大家闺秀?

    能入女学,多是贵族千金,除了读书,还为了积攒人脉,将来出嫁也多个手帕交帮衬一二。

    罗娘她们的身份,其实不该考京城女学,就是进去读书,怕也要受排挤,可这帮姑娘到是被养得心气高了,就是想去读,一来这是最好的,二来离家近,就在国子监南面,还没有要求一定要住校。

    至于排挤……红尘听了小严的那点儿担忧,就忍不住笑:“你们要都考进去,怕是能抱团排挤别人了!”

    真当京城女学好进?每年能有二三十个考进去就算多了,若罗娘她们一行人真的有能力全部考入,别说全部,就是有一半考进去,那说不得也把新生名额占了三分之一以上。

    前面有两批学生刚刚进行完,虽说考题绝对不同,不过,红尘还是想办法让老参它们帮忙,弄到了试卷过来,让罗娘她们尝试了下。

    只说笔试,谁都不觉得难,还觉得挺简单,罗娘洋洋洒洒答的试题,金青看了都缩脖子,生怕红尘认为他的水平连压服一女子都有些难,还是要再进行几轮魔鬼训练。

    女学的考核,一向是分批次进行。

    她们没有贵族身份,虽然有推荐函,却属于平民考生,时间最晚,到了她们考试时,也没多少人关注,上面两场考试,考场外人山人海的盛况,她们是见识不到了。

    红尘对罗娘她们考试很重视,甚至比自己考试那一回还重视得多,不光帮着制定各种复习计划,到了这会儿。更是一早把所有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又亲自制作了各种符箓,一准儿能保平安。

    临赴考,她哪儿都没去,就窝在书房里抄写文昌帝君开慧咒,写好了便让那些女孩子去供奉。

    金青偶尔邀请同窗来家,一下子见看到外面墙上,树上,贴满了开慧咒,顿时觉得十分新奇。金青可是状元。还是最年轻的,他家里的事儿不知多少人好奇,一时间开慧咒成为时尚,但凡读书胚子都要去求几个回家。每日念诵抄写。挂在书房。床头,还开发出直接写在衣服上,发带上。甚至身上的各种用法。

    这到也没什么,不过……

    金青苦着脸,可怜巴巴地跪坐在书房里,偷摸摸斜觑红尘一眼。

    最近好多人跑到家门口,想求红尘亲自抄写的开慧咒。

    据说是只有他们家的最灵验。

    金青气得不轻——便是真心灵验,那别人也没体验过又怎么会知道,不知哪个胡说八道,多嘴多舌,竟给他们家找这等麻烦。

    红尘正抄书,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关阿青你的事,他们又不敢闯进门,咱们只当不知便是……今天不是要去翰林院?赶紧出门,万一需要见驾,晚到可不成。”

    新科士子们,都齐聚翰林院,等待吏部派官。

    大周朝的规矩,吏部派官之前,他们还要经过翰林院选拔,其实就是把最顶尖的那一批选出来,供万岁爷阅看,若是有相中的,陛下会亲自安排。

    这当然是很大的荣耀。

    可其实金青不太乐意,他还是想去地方上正正经经地任一县令什么的,做一些实事,但皇帝选中了谁,大部分就是安排在京城,多数去翰林院干点儿清贵体面的差事,偏偏这种情绪他还不能表露出来,别的皇帝他不知道,但大周现在这任皇帝,如今绝对不喜欢臣下自作主张。

    时间一日日过去,一晃眼就到了罗娘她们应考的日子。

    红尘正好有闲暇,便随她们一起出门,在考场附近的酒楼里定了一间雅间,准备了一桌子酒菜。

    大周别的且不说,但在饮食方面,其它国家绝对比不上,朝中权贵,大部分属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一类,尤其是皇帝的御膳,号称天上地下,无奇不有,京城里随便一家酒楼,菜色都做得非常精致,看起来还挺可口。

    红尘照着招牌菜点了一桌儿,尝了尝就发现薛柏桥这位小侯爷,平常总说别人家做饭,再是花样繁多,再怎么刀工精致,却还是匠气十足不好吃,这话实在有失偏颇!

    人家酒楼里中高档次二两银子的席面,那也是颇见水平,她觉得其实并不比五两银子,甚至十几两银子的上等席面差,仅仅是菜色上少些。

    红尘细嚼慢咽,吃到自己喜欢的,或者符合罗娘她们口味的就记一下,不知不觉就时间流失,一转眼天都黑了。

    考试终于结束。

    书院角门打开。

    一群少女鱼贯而出,登时有不少人蜂拥而上,把那些少女团团围住。

    罗娘和小严领着十多个姐妹,施施然向酒楼的方向走,还有不少人围着她们问:“这次的题目难不难?”

    “考得怎么样?今天是策论吧?”

    “听说是邹先生亲自监考,真的还是假的?”

    红尘趴在窗户上看下去,嘴角噙着笑,玉珏空间里还有人唠叨——“看来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有考试就一个样子,我们那儿每年高考,考生们那简直是宝贝,别管什么都要给他们让路,你们那儿竟连个普通书院考核也这么热闹,看来还真文风鼎盛。”

    “二位别争,别争,做人总要有个先来后到,这位公子先来的,只要他买,画就归他。”

    “……我先定下,让人取银子去。”

    “那怎么行,既然您没带着银钱,说明与此画无缘,不如就让给夏某?”

    正等罗娘上来,楼下忽然传来很有穿透性的声音,红尘心下好奇,和周围别的雅间的人一样,都探头向外看。

    酒楼底下有个青年书生,正摆摊卖东西,看桌子上的东西到是很零碎,有古籍。有字画,还有一些沾着些许灰尘的古董瓷器,古兵器也有几样。

    周围就有人嗤笑:“怎么在这儿卖?”

    国子监还有几个书院旁边,按说就是卖东西,也是卖书的多。

    店小二显然早了解过,笑呵呵作揖问好:“这书生说是今年又名落孙山,家里的产业都卖得差不多,只剩下些祖上传下来的字画玩物,干脆拿出来换银子,准备再苦读一年。我们掌柜的也是看他斯斯文文。人又可怜,就让他在门口摆摊了,不过这书生可不怎么会做生意,笨拙不堪。连叫卖都不会。这都两天了。也没做成几次生意,今天说是又新拿了一些字画,看样子还真能赚得到钱?”

    这会儿就有两个富贵公子哥儿立在摊子前面。看样子还起了纷争。

    其中一个就是薛小侯爷。

    另外一个竟然是夏世杰……

    两个人都相中一卷古画。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懂不懂规矩,我正看呢,你抢什么?”薛柏桥一扬眉,脸上就带出几分怒气。

    夏世杰很随意地笑了笑:“若是您已经买了,夏某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可您既然没拿着银子,那夏某出手,到也没什么吧。”

    “你……”

    薛柏桥气得脸上飞红。

    他到也不是非买不可,就是一看夏世杰要争,他就不爽快了。

    不过,那书生瞧着到更想要现钱,叹了口气,低声道:“公子见谅,虽然您是先来,不过小生需要银子急用,这……”

    薛柏桥的脸上顿时一黑。

    红尘举目远眺,看那画看得不是很清楚,毕竟离得远,不过因着是正上方,到也看到一点儿,画明显是经过做旧处理的,还是很粗糙的处理方法,只有不懂行的人才能被蒙骗过去,稍微懂一点儿鉴定,哪怕半个行家,怕也不会要这种破烂玩意。

    不过……红尘掩住唇,扑哧一声,眼珠转了转,高声喊道:“小侯爷,您今天红光满面,很有福运,东西就别买了,快上来喝杯酒,好让我也沾一沾运气。”

    薛柏桥一抬头,看见红尘,脸更黑,不过,还是放下手里的画卷,老老实实登楼,进了门一屁股坐下,气哼哼灌了杯酒:“你请客,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红尘笑眯眯摇头:“是该你请客,今天这顿饭你来结账。”

    薛柏桥:“……”有这么欺负人的么?想要的画没到手,让眼前小妮子的亲哥夺了去,他还得请客?

    红尘却是一本正经:“你今天运气这么好,不破点儿财中和一下可不好呢。”

    薛柏桥一头扎桌子上:“我运气好?你是没看见,那幅画……”

    “看见了,有夹层嘛。”红尘笑了笑,那画比寻常的画作稍微厚重些,看边缘,看质地,应该是两张画纸黏在一起了。”

    薛柏桥猛地一拍腿,红光满面:“对啊,你看看,外头还做了一层伪装,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我这么多年买古董,从来是亏本的时候多,今天让我捡一个漏回去,看林旭那混球还埋汰我不!”

    林旭经常叮嘱,让他去买古董什么的,身上只带一两银子,千万别多带,反正就是被骗了,骗个一两半两的对他也不算什么,只当拿去施舍乞儿便是。

    薛柏桥一想起来就生气!

    红尘脸上的笑意更浓:“所以啊,你都能看得出来那画做了手脚,里面保准是垃圾,不买才对,买了又得破财,看看,你今天差点儿就买了,结果身上没钱,还有人出来帮你挡灾,这运气还不算好?”

    薛柏桥一怔:“你是说?”

    红尘低声笑道:“前阵子酒楼说书先生说了个我写的本子,有一人一时好心,买了乞儿的一幅画,结果不小心湿了画,竟发现后面贴着另外一幅,那幅竟是名作,他也因此大赚一笔,买了药回去给母亲看病,我看啊,这书生八成是听了说书先生的话,才动了这等歪脑筋。”

    薛柏桥扑通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不肯吭气。

    他也是听了说书先生的故事,这才一下子就发现刚才那幅古画的不同寻常,还真以为自己走了运,没想到竟是遇见了骗子!

    一转念,他又想起夏世杰来。

    “嘿嘿嘿,夏世杰那混球这会儿洋洋得意,回去非得气死不可,那幅画虽说不算贵,只要八十两银子,可谁不知道过两天是邹老太爷的寿辰,他老人家太贵的礼物不收,到是喜欢点儿稀奇古怪的,说不得他就是给那位老人送礼。”

    闻言,连红尘都摇头:“希望他长点儿心,提前撕开看看,别直接送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美人

    谁有工夫关心什么夏世杰李世杰还是王世杰的,红尘家一口气考出十八只女学的学生。

    今年京城女学招生招了六十九人,历年比较,算是比较多,可十八只出自一家,还是颇为引人注目。

    尤其是小严啊,罗娘啊她们,乍一看真不像那等才女,身上虽已经没了风尘味,可多年艰难生活在她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却不容易抹除。

    好多去参加考试的女学生们,一见她们就自动自发从心里疏远,实在是气场太不同。

    罗娘往那一站,人长得虽然不丑,可她不是娇小姐,在家从来不使唤婢女,她也没婢女,洗衣做饭都是自己来,手背上的皮肤,到后来被红尘盯着仔细保养过,可还是无可避免地留下一些创痕,手心里,手指头上,都有老茧,与别的姑娘那纤纤玉指没法比,身材不算高大,可这两年来每日锻炼,让她的身体变得很健康,皮肤偏黑一点儿,肌肉结实。

    京城的女孩子还是流行文弱纤细之美,人们偏爱的也是那等有如弱柳扶风的姿态。

    再说衣服,虽然是考核,但她们还是照常穿令自己最舒适的衣服,不要绸缎,全是棉布。

    那些女学生乍一看她们这一行人,都不觉暗自揣度,猜测这是哪来的,也不免腹诽几句——京城女学什么时候考核标准这般低下?

    这还是因为本场考核,来的并非那些豪门大户家的千金。最多家里有些银钱的中等人家而已,都谨小慎微,并不习惯与人起冲突,要不然两边非要没参加考试之间就闹起来不可!

    罗娘她们心中也有些不安,只是一参加考试,就自动进入状态了。

    这两年来,她们几乎是一月考一回,考到现在,别管考什么,从不怯场。

    就是不怯这两个字。第一时间就吸引住那些考官的眼光。

    考生们可能不知道。但身为考官,坐在高台上,见多识广,见得闺秀们数不胜数。一眼扫过去。一个考生值不值得关注。就能看个**不离十。

    罗娘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有着颇为相似的气质,大大方方进入考场。连邹先生都笑:“这回咱们生源还行啊。”

    女学的考核,从来都是前两轮是重点,考中的学生差不多都能定下。最后一轮的考生,大部分时候只是陪跑,连书院里的先生们,私底下都不大重视。

    但平民女子的基数够大,偶尔还是能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冒出头的。

    就像被夏家捞到手的方知,还不是七岁那边送她姐姐参加女学的考核,结果姐姐没考上,她到无意间引起夏家大长老的兴趣,被忽悠进了夏家。

    现在人家方知亲手打造的皓月剑,被陛下相中,选入宫中成为天子佩剑,她也一举成名天下知,还没有正式开始打造灵兵,已经不知多少人想预定方知小姐的作品了。

    方知也是知恩图报,对夏家那是忠心耿耿,不知多少人开了多高的价码,想把她笼络回去她都不肯,这等性情坚定的好女子,可比一般权贵家的小姐强得多。

    邹先生只闲话了几句,没太在意,这一场是策论,主要还是看文章。不过,收了卷子之后,那一帮考官到不自觉认真关注了下。

    结果一看,就看得面面相觑!

    “什么?二十份上等的卷子?”

    邹先生同样瞠目结舌。

    其他人都愣住,要是让别的书院知道,还不知要怎么嘲笑他们……出一份考题,愣是在一轮考核里弄出二十份上等的答卷,这不是泄题了,那就是题目太简单不像样。

    “上两轮考核都很正常!”

    第一轮上等的卷子是十一份,中上的有十八份,第二轮也差不太多。

    这两回的考生来源都是京城显贵人家的千金,考得好很正常。

    邹先生皱眉:“用的是正常考卷吗?”

    一个年轻的考官看了看手里记录册子,低声道:“因为上面两轮合格的考生招到四十九个,人数不少,我们第三轮试卷用的最难的。”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前两轮合格的人数少,第三轮就放放水,用简单些的卷子,如果前两轮人数足够,第三轮就用正常的,或者偏难的。

    京城女学享誉天下,招生肯定不能滥竽充数,但若是学生太少也麻烦,学生数目不够,有些和别的书院一块儿组织的活动就没办法参加,也是麻烦,所以免不了有矬子里面拔将军的时候,第三轮考核放放水,招收几个平民女子,还能提升女学名望。

    可一口气这么多上等卷子……

    邹先生按了按眉心:“再复核一遍。”

    一群考官又去复核,连邹先生也出马,但这二十份卷子,你就是使劲挑刺,除非重新定标准,把其他两场的优秀的上等卷子都打回中上等去,否则,这些答案就是非常完美,文章就是十分出众,想不承认都不能。

    邹先生只能苦笑一声:“罢了,登记吧。”

    考官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好看就随意胡乱判定考生的成绩,只是一旦登记在册,旁的书院也要看的,事实上,很多书院都会关注别家书院考生的成绩。

    二十份上等试卷一出,还不知那帮家伙怎么想!

    之后没过几日,邹先生她们都麻木了,早不在乎旁人的想法,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今年自家女学必然要与众不同一回,不管怎么样,其实这结果还不坏。

    十几个或者特别,或许和别的大家闺秀有所不同,却是资质绝对不差的女子入学,怎能说是坏事!

    得天下英才而育之。可不只是那帮男人们才能有的愿望!

    红贴贴出去,家里但凡参加考核的都得了好结果,红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酒菜。

    罗娘她们出来吃饭时,面上到没太多喜悦,可双目都隐隐发红,还有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红尘没说话,任由她们哭一场。

    其实考核不难的,虽然才学习了短短三年而已,甚至她们也只享受了一年地狱般的训练,但应付这样的考核。应付旁人学了十几年都不一定能考好的一场考试。她们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困难,似乎以前神秘莫测的书院生活,忽然就变得触手可及。

    可罗娘隐藏在心底的自卑,甚至连走在阳光下。也忍不住向阴影里躲避的自觉。一次又一次冒出来。

    小严一回想过往。就一夜夜睡不着。

    在杞县时,罗娘她们也不是没人倾慕,甚至有书院里前途无量。才气十足的青年学子,给小严送情诗,操琴唱曲,表达爱慕之情,情感殷切而真实。

    也有小小少年,正正经经地跟家里人商量过,排除万难,请人做媒,真心实意地想把没家世,连来历都不很清楚的女孩子娶回家,那是下了大决心的。

    有一次,小严甚至动了心。

    杞县一个耕读传家的秀才郎,才十八岁,温柔体贴,又很尊重人,尤其是尊重女人,他写的缠绵悱恻的情书里面,甚至承诺一生只娶她一个女人,就算将来小严不能给他生下孩子,他也宁愿从弟弟那儿过继一个回来,也绝不纳妾。

    连红尘听了都惊讶无比。

    她可没见过哪个男人不纳妾的,就是书香门第,不要正经的妾,也少不了几个通房丫头,讲究点儿的人家,女方还要送一个试婚的丫鬟过去,但看这小秀才的意思,那是真心实意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活了。

    别说小严动心,红尘这心都有点儿波动,玉珏空间里好些喜欢听八卦的都笑眯眯叫嚣,要是这门亲事成了,那小秀才真能做到他保证的一切,他们就凑一凑,给小严送一笔丰厚的嫁妆。

    可惜,小严还是没拿到。

    红尘都觉得十分之可惜,只是她自己是吃过婚姻苦头的,自然不会勉强自家姐妹去嫁人,哪怕那个人选真的看起来很不错。

    小严也是今日考上了女学,从今日起就再不是贱籍的女子,才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不嫁人,不去祸害人家,像我这样的,谁知道还生不生得出孩子,怎么能指望一个好人!”

    罗娘搂住她,也嚎啕大哭。

    红尘喝了点儿酒,大笑道:“哭什么,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嫁人也无妨,将来咱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你们老了也彼此照顾,想要孩子的,咱们收养几个,好好调教一番,不比自己的亲生儿子差太多。”

    话音未落,罗娘就吓白了脸,一扭头怒道:“别说了,谁也不许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

    她们不成亲不嫁人,那就不嫁了,反正也很难指望有哪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的过去,可红尘小姐……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保佑小姐平安喜乐,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保佑小姐早遇良人!”

    罗娘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

    红尘小姐这么好,马上就是郡主了,怎么可能落到她们这样的地步,一定会永远一个好姻缘。

    “……”

    红尘叹气。

    好吧,就像玉珏空间里某位大能说的,女子独立,任重而道远。

    她都不太明白女子要怎么独立,只有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也难怪罗娘她们听她说一句玩笑话,就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了坏榜样,竟让自家小姐离经叛道。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薛柏桥,金青几个都没来。

    没办法,翰林学士邹楠的亲爹,邹老太爷今日寿诞,邹老太爷本身到不怎么要紧,可邹楠却是门生故旧无数,他还是今年的主考官,新科士子们多在京城,总不能考试刚刚结束,就把主考官忘在脑后去,自然要前往贺寿。

    薛柏桥,薛小侯爷的身份尊贵。按理到不必去,可他爱热闹,金青也去,干脆就直接以一个考生的身份,拎着一坛桂花酿,溜溜达达去赴宴了。

    金青拿了两个寿桃,还有四色点心,红尘又给他塞了一块儿砚台。

    邹老太爷也是个会玩的主儿,爱些稀奇东西,这块儿砚台是用一块儿奇石自然生成。底下还有一个寿字。颇为有趣,还一点儿都不显得昂贵,很合适。

    男人们不在也好,红尘觉得。要是金青和薛柏桥都在。罗娘她们恐怕还很难如此放纵一回。

    心里老憋着口气可不是好事。

    红尘自己写话本。就没少写某某被憋屈死,气死的情节,要是自家姐妹们也抑郁成疾几个。那就成了笑话。

    哐当!

    这边饭还没吃完,大门洞开,金青气呼呼地冲进来,坐下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罗娘的酒意一下子醒了。

    其他人也抬头看他。

    就见薛柏桥也溜达进门,脸上的表情同样很古怪。

    红尘一扬眉:“怎么了?”

    今天他们俩去参加寿宴时,金青的心情还不错,至于薛柏桥,那简直兴致勃勃。

    他想看看夏世杰会不会拿出自己那幅‘藏画’,好好露露脸。

    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金青灌了杯酒:“他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觊觎阿尘姐……阿尘!”

    罗娘和小严她们同时扭头,目不转睛地瞪着金青。

    一开始,邹家的寿宴还是很普通的。

    邹家不算豪富,是出了名的清流,寿宴自然办的简单,去赴宴的多是文人墨客,大家谈诗论词,偶尔还有点儿放浪形骸,肆意快活的很。

    薛柏桥想看的场面也看到了。

    当时,花园中曲水流觞,文人墨客齐聚一堂,精神抖擞的老寿星坐在寿山石旁边的椅子上,笑眯眯看着这些人争相献宝。

    轮到夏世杰,他就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画筒,笑道:“晚辈觉得自己这回捡了个漏,不过,到底有多么大,还是要请诸位品评一二。”

    众人登时就来了兴致,大家虽说不是所有人都爱玩古董,可人们对捡漏肯定是感兴趣的很。

    夏世杰身为夏家的大公子,如此郑重其事,捧上来一幅画,还神神秘秘,谁能不好奇?

    画筒被打开。

    画卷取出,平铺在桌面上。

    众人:“……”

    有个小年轻纳闷地摸了摸头:“我看风格像大李的《嬉春图》,但落款又是陈常德先生的款识,这……”

    这是哪来的四不像!

    奈何送画的是夏家的长公子,他只能把腹诽吞下去。

    另外一个过了中年的读书人凑过去闻了闻,哭笑不得:“墨迹犹新,这幅画应该超不过一个月吧,夏公子您送的就是这个?”

    夏世杰莞尔一笑:“看画的确是新作,也是伪作,不过,各位不妨仔细些?不如请寿星公过来瞧瞧?”

    邹老爷子早在一边看了,眨了眨眼,目中就闪过一抹尴尬,咳嗽了声:“嗯,是好东西,多谢夏公子,来人,快收起来,放我库房。”

    他这么一说,年轻人不好反驳,可屋里还有一帮老家伙都不乐意,佯怒道:“怎么回事儿,别吊人胃口!”

    “就是,虽然是你老邹的寿辰,可上次我过寿的时候,你丫的直接把我得的一册古籍揣走了,怎么这回……”

    老人家喝了酒,越发来了兴致,结果凑过来一瞧,登时愣了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收了吧。”

    其他人都愣了愣。

    连夏世杰也愕然——难道邹先生怀疑里面藏的另外一幅画,乃是极品,秘不示人,但……但他们这种身份,还有什么画有这等价值?

    两老人都如此,剩下的那几个更是不依不饶。

    邹老爷子无法,扭头冲夏世杰道:“夏公子,你应该也看得出,这画内藏玄机,不过,您真要我揭示出给大家瞧瞧?”

    夏世杰笑道:“说实话,意外得了此画,夏某也未曾见识过真容,确实很好奇。”

    这就是愿意看看。

    邹老爷子点点头,让人取来水。轻轻洒在画上,他的手保养的很好,虽然年老,手却比女子还显得纤细,手指按在画上一角,也没看他用力,稍微搓捻,竟一下子就把画给撕开了。

    “啊!”

    后面的年轻学子们都站起身向前凑,满脸惊讶,心中赞叹。

    “哎呀。这是有人用一幅假画隐藏了真画不成?里面藏的是什么宝贝!”

    “呃。”

    邹老爷子想挡一下。但哪里又挡得住,夏世杰第一个看到,一下子愣住。

    只见那幅被藏起来的画,画工到还不错。可惜只画了一只大大的北瓜。

    哪怕北瓜画的再好。它也只是个北瓜。

    下面还写了一行字——请尔吃瓜。不谢。

    夏世杰的脸顿时红透,连耳朵根都发烫,这时候他要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还是自作聪明地被人耍了,那他才该一头撞死了事。

    邹老爷子咳嗽了声,笑道:“别介意,其实挺好玩的,你能看得出它装裱的隐秘,也算很不错了,就当是乐呵乐呵,别往心里去。”

    其实这个局,哄骗的就是夏世杰这样,不算完全的外行,也不是内行的人,内行一眼就看得出这粗糙的装裱,里面肯定藏不住好东西,至于完全的外行,根本就看不出人家想表达的隐秘,且外行多有自知之明,不会乱买东西,自然也就很难上当受骗。

    院子里静了静,随即哄然大笑。

    好多人都戏谑地瞧着夏家大公子。

    “别生气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别说教训嘛,让咱们老寿星乐一乐,公子这寿礼就不算坏。”

    薛柏桥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也有人过去安慰,不过这时候安慰话更刺激人。

    夏世杰气得一甩酒杯,一杯酒正好落在桌子上。

    酒渍氤氲开来。

    “咦?”

    众人一低头,都停下说笑,只见那幅冬瓜沾了酒,就慢慢变了,冬瓜隐去,换成了一个一身墨色法衣,很随意地站在旷野,表情淡漠的女子。

    一时间,好多人屏住呼吸。

    这女子……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一众文人眼中,忽然觉得月色更温柔,园中花香更迷人。

    以没人下酒,普通的宴席也吃出龙肝凤胆的滋味。

    “呼!”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吾当妻之,吾当妻之,非卿不娶!”

    良久,忽然有个年轻书生蹦起来,一巴掌抢过那幅画,陶醉地把头凑过去,就要亲吻画中美人的樱唇。

    金青本来都想告辞走了,不打算搀和闹剧,结果一眼看见那酒后之画,脸色登时大变,一巴掌抽过去,就把半醉半酣中耍酒疯的疯书生扇开。

    夏世杰皱眉看着,脸色阴沉,金青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画,抿着唇冲邹老爷子道:“老爷子恕罪。”

    说完,把画卷好装走。

    薛柏桥伸手捂住额头,哭笑不得——这小子!

    这次的榜眼于逸,还有传胪乔灵均都在,皱起眉,瞪了那个还耍酒疯,一脸迷醉表情的书生一眼。

    这人复姓欧阳,单名一浩字,也是二甲进士,文才到是有些,可他前头一共死了三个妻子,明晃晃的克妻,还敢垂涎人家红尘小姐?哪怕醉了也不行!

    …………

    现在那幅美人图,就好好搁在桌子上。

    “阿尘,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太年轻?”薛柏桥见金青气哼哼,扭头翻了个白眼,“还是状元郎呢,你那么火冒三丈,谁还不知画中美人与你有关,你那会儿只当不想那书生失礼,控制住他便罢了,回头我自然想法子把画拿回来,不会再让更多人去看。”

    其实美人的画像,流落在外也不算大事,只是比较保守的人家,总觉得不大好。

    金青不希望自家亲人的画像让别人拿去随意观赏,那是人之常情,只是处理的手段,比他还不如。

    薛柏桥连连摇头。

    红尘到不认为自己的画像见不得人,只是,她有些奇怪:“怎么会有我的画?”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她在颍川时。

    她疑惑了一会儿,收拾了画走,也就没再多想,在颍川有那么多人看到她,偶尔有个书生随手画下来也未可知,这书生精于工笔,画的到还挺好。

    两个大男人都稍稍有些酒意,红尘干脆把他们打发走,又哄了罗娘一行人去洗漱,早早回去休息。

    本来这只是件闲杂事,一幅画罢了,在文人圈子里流传个三天五天,没有搭理自然就有新的八卦替代了去,却是谁也没想到,那日那个耍酒疯的书生,竟然来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哪种人?

    书生欧阳浩,今年二十有六,二甲进士。

    能考中进士的,至少长得不会差,五官端正,面貌斯文,家境虽然一般了一点儿,但也是耕读传家,尤其是他既然中了进士,以后就大不同,说不得摇身一变,也是官宦人家,子子孙孙都不再会让人家称呼一声泥腿子。

    这样的条件,娶一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似乎也毫无问题。

    欧阳浩说不上牛气哄哄吧,至少人家自视甚高,一点儿都不觉得红尘会瞧不上他,当然,表现得还是诚心诚意,拿了好些礼物去找金青。

    “浩诚心求娶,还望状元郎帮忙说项。”

    看他的样子,虽不觉得女方是在高攀,心意还很诚恳,却是似乎已经把美人迎进了家门似的,表现得自信十足。

    那会儿金青正在岳凤楼,和薛柏桥他们商量翰林院的事,听伙计说有位同窗拜访,也没在意,就把人请进门。

    自从科举取士结束,同窗拜访金青都是常事,只当又是一个听说他在这儿,于是来攀关系的。

    没想到刚见面寒暄几句,这人就直接开了口,金青闻言就怔了怔,仔细打量,这才想起此人竟是那日的醉汉疯书生。今天他神志清醒,穿着打扮也很光鲜,一时到没认出人来。

    他一愣神,半晌没说话。

    欧阳浩了然,抿了抿唇,微笑道:“我听夏公子说,状元郎曾在那位小姐家借住。如今状元郎得蒙恩赐,新建状元府,不知何时乔迁,到时候浩可要讨一杯水酒喝喝。”

    金青:“……”

    他没说话,薛柏桥登时笑了,挑了挑眉:“这事儿向来是红尘小姐做主,她想让咱们状元郎什么时候搬,那金青就什么时候搬,现在可不知道。”

    “这……虽然状元郎乃堂堂君子,那位小姐想来也性情洒脱。不惧人言。毕竟都不是小孩子,此事稍稍欠妥。”欧阳浩一皱眉,叹了口气,“你们二位最好还是别太亲近。万幸我爹娘向来开明。想必也知道小姐的好处。还请……”

    金青端茶,“呵呵!送客。”

    几个伙计笑眯眯把人请出去,欧阳浩满头雾水地被赶出岳凤楼的大门。还是懵懵懂懂。

    薛柏桥从头到脚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半晌才迷迷糊糊地抬头:“这个什么什么浩,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听差了?”

    他怎么觉得,欧阳浩想求娶红尘,此事别说八字一撇,连点儿边都没沾上,那人就像是已经十拿九稳,先摆起谱,还指责起金青来,还话里话外暗示他不介意红尘和金青可能有什么勾勾缠缠的不正当关系!

    “这是哪来的自信?”

    薛柏桥哭笑不得,就是他,哪怕假设一下,他的未婚妻不是自家的那只母老虎,而是这位红尘小姐……

    咳咳,还是别想了,想一想也知道人家小姐看不上他这样的。

    至于红尘究竟能看上个什么人,他就完全没有概念。

    不过……

    金青咬牙:“反正红尘姐能看上的,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前面死了仨老婆就先不提,这种事儿,别人会忌讳,但他们不相信什么克妻传言,要是人好,就算自家不愿意,委婉拒绝便是,也不至于说刻薄话。

    但他这种莫名优越感还是到别人那儿使去算了,别给红尘姐添堵。

    金青一着急,又忘了规矩之类,叫红尘姐姐叫熟了,贸然改口,老觉得叫小姐什么的太生疏。

    红尘看他确实不习惯,也就随他去,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龙章凤姿状元郎,就是皇帝那个痴傻的小儿子,叫一叫也无妨,就是将来他的身份有什么改变,那帮子惯会见风使舵的大臣们,也绝不会提现在这些事儿,给他添堵。

    “还有夏世杰那个无礼之徒,谁知道他跟欧阳浩胡说八道了什么,给咱们惹下这等麻烦。”

    薛柏桥皱眉,前几日他还觉得,夏世杰受了骗,他还幸灾乐祸,似乎有点儿不地道,今天来这么一出,他到觉得那骗子未免太慈悲,八十两算什么,一口气骗到他肉痛才好。

    两个人也几乎忘了正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要不要跟红尘透一透口风,省得哪日让这家伙冲撞到,再一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划算。

    “对了,那日我查了下,他可在京城女学兼职教书来着,别到时候再闹出乱子。”

    薛柏桥叹了口气,轻声道。

    红尘此时正忙。

    罗娘她们都考上了女学,第三轮考核一共考上了二十人,她们占了十八个名额。

    京城女学可以住在书院,也可以办理走读,入学之前还有不少琐碎的事情要做,至少得准备些礼物去先生们那儿转一圈,大家都去,你要不去就显得不合群。

    玉珏空间里有人失笑,据说是所有的位面,别管是哪里,但凡入学都是先拜先生,还有讲究的家长,四时八节都要给先生送礼,否则就不放心。

    红尘一想,她到也不算太讲究,可既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没必要去破坏,还是得上点儿心,问题是家里出了十八个考生,书院的先生笼统算一算,也有十多个,这礼物说来简单,也不是那么好准备的。

    “不如就送些荷包之类的小零碎,小姐不是才得了新花样,到时候绣上去也显精致。”

    罗娘也愁眉苦脸,半晌想出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红尘叹气:“那就做点儿荷包,女先生送荷包,可书院里老先生也有几个,骑射先生是男子,不如就做些剑穗,扇面送去。”

    也只能如此。总不至于送太多重礼。

    这些不难,红尘带着罗娘和小严出门去采买点儿绸缎回来,也不用多好,中上即可,一人买几身衣裳的缎子,再让人家给点儿搭头,人人做几身新衣服,剩下的零碎就正好做荷包。

    “家里彩线不够了,这次多买,好让绸缎庄给咱们打折。”

    家里其实并不困难。宽裕的很。这回红尘去一趟颍川,还得了许多赏赐,只是罗娘她们节俭惯了,出去买东西大多是一口气把想要的置办齐。要的多。肯定能打折。

    没办法。家里虽然富裕,人口也不少。

    坐着马车出门,刚一离开小巷子。拐弯,马车就顿了顿,停住,车夫吓了一跳:“你这人……”

    只是乍一看,戳在巷子口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就把难听话咽了回去,“劳驾,让一让。”

    他们现在住的宅子附近没太富贵的人家,比较偏僻,不过治安良好,大家交往起来也比较客气,车夫是不愿意随意与人结仇。

    罗娘撩开车帘,红尘一露面,就见那年轻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脸颊上也浮现出一层红光。

    “红尘小姐?在下欧阳浩,二甲进士,排名四十三,家有良田三百亩,在京城中也有三间铺面,乃是积善人家,父亲早逝,母亲韦氏,性情一向温柔和善,若是小姐有意,在下这就请官媒来,正正经经登门求娶!”

    罗娘和小严:“……”

    红尘到是镇定自若,脸色丝毫不变,笑盈盈道:“多谢抬爱,红尘福薄,不敢高攀,还望欧阳公子早日觅得佳妇。”

    欧阳浩脸上一白。

    红尘扫了他一眼,略略皱眉,忽然又道:“小女本不该如此孟浪,但公子都到了我眼前,我总要提醒一句,才对得住良心。”

    她的目光在欧阳浩的肩膀上扫了一圈,“公子还是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请位有道高人化解一二才好,这段日子,别随意出门了。”

    欧阳浩脸上由白转青,估计以为红尘故意埋汰人,脸上隐约有点儿黑。

    红尘却没再理会,话音未落,就踢了下车门,那车夫忙不迭驾车走人。

    走了老远,罗娘才气得跳脚:“哪有人这般无礼,简直,简直不要脸!”

    要是真心的,自己登门像话么?应该是先请长辈来探探话,双方有意,才能请媒人上门,他如此随意,还不是欺负小姐没有娘家依靠,换了别家的大家闺秀,有人敢如此孟浪,打死都不算什么!

    红尘失笑:“恼什么,人家是真心觉得自己如此做乃是直率,咱们不光应该体谅,还要受宠若惊。”

    大周其实在这方面说保守也不算保守,小女儿私底下相中什么人,门当户对,彼此有意,请长辈说和一点儿都不难。

    欧阳浩此举的确过分些,但真让那些读书人知道,最多也就说一句他是风流多情,也不会有多糟糕的坏名声。

    文人嘛,放浪形骸那也是潇洒,谁管人家家的女儿会不会困扰!

    红尘拨动了下车窗上的纱幔,施施然去看外头那些叫卖的小贩,罗娘一边摆弄针线,到是嘀咕:“小姐,刚才那疯子身上真有不妥么?”

    “嗯,肩膀上坐着个女鬼。”

    罗娘:“……”

    她发现自家小姐说起这个,那是越发云淡风轻了,明明以前只要一见到,还要忐忑个一两日。

    红尘揉了揉肩膀,转过身抱着软绵绵的被子歪斜在垫子上:“以前很少见,这两年到见得多了。”

    而且,它的玉珏空间有大半年没给她下过什么现实任务,那些大能都说是正常现象,因为她现在是玉珏正经主人,每个主人都要有一段儿考察期,一般考察期间,任务只要不是十分必要的,全部暂停,这是好事儿。

    那些大能神神秘秘,都说只要过了考察期,她就能感受到说不出的妙处。这个玉珏空间本身就很神妙,红尘觉得,以后再遇见任何事,她都不会大惊小怪。

    红尘笑了笑,忽然一伸手,把窗帘拉好,歪着头。双眼注视着空空如也的窗户,笑道:“劳烦,别挡着光。”

    说着,就拿出一道符,随手贴在旁边的车厢上。

    罗娘怔了怔,口里叹气,一缩身子,抓住身前的垫子蒙住头倒在一边装睡。

    窗户前就有一阵阴风吹过。

    一个端庄文静的少妇,端端正正地立在窗前,阳光落下来。一点儿影子也看不见。

    这一只。显见不是人。

    她定定地看了红尘一眼,咬了咬嘴唇,冲着她做了一个口型——别嫁给他!然后就化作烟尘,消失无踪了。

    红尘贴的符只是让她现形。到没打算严格控制。鬼存在于人间。虽然有违天道。但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眼前这只明显有理智。是清醒的,外人还是别轻易插手为好。

    这和煞气可不同。

    欧阳浩远远望着马车,心里忽然像被一只雪白粉嫩的小猫挠了一下。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蝶楼的宋诗诗,那也是绝代风华,可他见了,也就是觉得漂亮而已。

    刚才看到的美女却不一样,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认真严肃,没有失态。

    “或许是梦中见过?”

    那张脸,那一双眼睛,那漆黑如墨的乌丝长发,无一处不符合他心目中最美佳丽的形象。

    欧阳浩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涌起——我要得到她!

    一瞬间,他觉得身上轻了轻,似乎年轻了好几岁,又变成十七八岁的小少年。

    他一咬牙,飞身上马,一口气直奔回家,冲入家门。

    他娘亲韦氏正坐在屋子里捡佛豆,似乎这几年,韦氏越发爱抄佛经,捡佛豆了,整日整日的不出门,能一直耐下性子做这个,除了伺候儿子吃喝,别的什么事都不做,就是烧香拜佛。

    左邻右舍都觉得,她是一连死了三个儿媳妇,心里难受,只能寄托神佛,到不觉得奇怪,欧阳浩却不太喜欢母亲这般,总劝着她多出去走走转转,别整日弄得烟熏火燎的,看着阴沉沉,让人心情也很不好。

    再说,娘亲整日这般,还不总勾着人想起那些旧人旧事来,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儿,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没去书院?”

    韦氏一见欧阳浩,脸上就露出和蔼的笑容。

    欧阳浩凑过来,象往常一样扶着自家娘亲到一边坐下,轻声道:“娘,您把苏家推了吧。”

    韦氏愣了下:“推了?可是苏家有什么不好?”

    她仔细一想,苏家是商户,祖上做过皇商,但这一辈有两个儿子,一个考中了进士,和自家儿子乃是同科,另外一个也中了秀才,小儿子于庶务方面也有些门道,能担当得起家业,正是兴旺发达的时候,他家的小姐许给自己儿子,再合适不过,要不是儿子这次考中进士,名次不低,他家的小姐也是守了望门寡,恐怕这门亲事还不容易成。

    “总之您赶紧给推了。”欧阳浩抿了抿嘴唇,“儿心里有人了,放心,您的儿媳妇跑不了。”

    话没说完,他就从家里拿了一封银子,足足五十两,揣在怀里又抛了出去。

    韦氏呆呆地看了半晌,摇头苦笑:“哎,这个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我要是哪一天蹬腿一走,他可怎么办!”

    没过几日,京城文人圈子里面,十个到有八个都知道欧阳浩在疯狂追求红尘。

    日日夜夜守在红尘家门口诉说衷肠,为此差一点儿让衙门捉了去,却偏偏死活不改。

    一开始罗娘她们还好言相劝,想把人劝走,后来几乎要破口大骂,这家伙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红尘如今可是个名人。

    她在颍川的事情,虽然因为涉及到很多隐秘,当时在场的人不敢随意泄露,但人数实在多,难免不泄露消息,皇帝陛下要封她为郡主之事,上面很多人都清楚,有关她的八卦,自然好些人着意关注。

    而且,今年殿试结束,状元郎以花相赠,红尘在文人圈子里也有不低的知名度。

    现在让欧阳浩这么一折腾。

    红尘自己不去听也知道,在某些豪门大户的当家太太眼中,她快成不知检点的狐狸精了。听说薛柏桥因为和她走得很近,有好几回,他那位侯夫人的娘亲,还拐外抹角地打探消息,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没有被狐狸精灌了**药。

    “简直,简直是烂泥糊在脚面上了!”

    罗娘她们气得不轻。

    红尘叹了口气:“这位欧阳公子的人缘不怎么好。”

    她到不太生气,要是一开始回来时,她还特别看重名声,为了得一个好名,什么都乐意做。但到了如今。名声就只是添头了,好自然好,不好也无妨。

    一个人总不能让世上所有人都喜欢,再说。此事她很无辜。但凡正常人都能明白。

    谁不知道那欧阳浩是在邹老太爷的寿宴上。因为一幅画像犯了病,才闹到今日的地步,又不是她和那人有什么私情。

    这一回欧阳浩能闹起来。还是因为他的消息不够灵通,毕竟只是个平民士子,还未曾出仕,没有门路,恐怕只当她是好运考入阑珊书院,又结交了金青的农家女,现如今自己挣了些产业,不算穷苦,在欧阳浩眼里,他这么诚心诚意地求娶,那就是真爱了,要不然自己一进士老爷,讨她做小都不难。

    要是有一个人肯提醒他一句,自己的身份没有那么普通,这人就是再有病,怕也不敢胡来。

    红尘摇了摇头:“也罢,让他这么闹下去不是事儿,罗娘,你让金青私底下去跟他直说,就说我得了皇后的眼缘,或许将被皇后认为干孙女,到时候婚事不能自主,还望他吝惜名声,早早收心为国效力。”

    罗娘皱眉:“这样不妥,小姐,咱们也不知那欧阳浩是个什么性子,他要在外头乱说怎么办?”

    红尘挑眉:“也是……那不要让金青去,让薛柏桥拜托下侯爷,咱们就欠薛侯爷一个人情,请他老人家作为长辈出面平了此事。”

    只要那欧阳浩偃旗息鼓,老侯爷发句话,没人议论,很快流言就消散下去,不会有大碍。

    罗娘觉得憋屈,也只好应了。

    其实,正正经经对付什么敌人,那红尘随便就能想出不少招数,怕就怕这等不理智的。

    聪明人不难对付,笨蛋也好应付,这等自以为聪明的笨蛋,又陷在自己的幻想里出不来,那实在很让人烦恼,还是请一尊大佛过来当头棒喝,简单利落。

    老侯爷这点儿面子还是很愿意给红尘。

    就是只看这小姑娘自己的能耐,结下善缘,也是极好的事儿,老侯爷能平平安安地当那位皇帝几十年的发小好友,不招忌讳,与人为善这四个字,肯定都刻在骨子里头了。

    果然,红尘休息了一宿,第二日门口就再也没有欧阳浩给她添堵。罗娘她们出门置办各种东西时,也觉得神清气爽。

    “真清净,连天都蓝得透亮。”

    让一疯子堵门堵半天,谁能自在得起来?

    安仁坊,夏家

    春日将尽,落红无数。

    园子里春花多谢,到显出几分颓废,陈婉坐在窗前向外看,神色恍惚。

    夏世杰跪在她前面,低着头也不敢出声,良久,才听母亲略一低头,问:“师风说,是你指点欧阳浩去找的红尘?”

    陈婉的声音特别轻,夏世杰心中一惊,连忙屈膝过去,抬头道:“母亲别生气,儿不是故意的,欧阳浩虽然配不上红尘妹妹,可他心诚,很有诚意,我也是想,其实妹妹的婚事低一些,也并非不好,高门有高门的好处,可要是低嫁些,她能拿捏丈夫,在婆家当家做主,其实日子过起来到也舒坦,这欧阳浩要是真能对妹妹一心一意,让妹妹接触一下,似乎无妨,儿子真没想到会闹成这般!”

    他这话若是让红尘听到,一定会很惊奇——两生两世,这番话竟没怎么改变!

    陈婉的眉眼极冷。

    她长得并不算倾国倾城,但毕竟有个倾国倾城的母亲,板起脸时,神韵酷似皇后,每次如此,夏安都要丢盔弃甲,根本违逆不了妻子的意思,如今板着脸,却让夏世杰心里发颤。

    “夏世杰,你这么说,我就姑且信了你的心,但你给我记住,阿婵我养了十几年,自然疼她,但红尘是我的亲生女儿,是你的同胞妹妹,她才是你,才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以前你爹诸般理由,不让她回家,不是不疼她,是有别的缘故,是我们委屈了她,连补偿都不知该如何补偿,这些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每天都要想想。”

    陈婉的声音还是很轻。

    夏世杰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一句话——一个人亏欠了另外一个人,可能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努力补偿,第二种,更变本加厉地去伤害毁灭对方。

    我是哪一种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下旨

    夏世杰从娘亲屋里离开时,心中居然有一丝彷徨,这两年他已经很少有这般情绪了,再不是小时候每做一件事都要看爹爹脸色的那个夏家公子。

    “她都没正经受过大家族的教育,真要做豪门大户的主母,才是不妥,害人害己,哪怕不是欧阳浩,选个寻常些的人家也不算错。”

    夏世杰吐出口气。

    他安慰自己,安慰了半天,想起那一夜陪阿婵喝酒,阿婵喝醉了就说了这么一番话,是真心为夏红尘担忧,也是真心为她考虑。

    话虽如此,他虽就这般深信不疑,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还是有一点儿别扭。

    如果换了阿婵要嫁给欧阳浩那样的人……

    先打得他脑袋开花!

    就算闹得家里翻天覆地,也不能让阿婵受这等委屈。

    一瞬间,此想法在脑海中出没,夏世杰苦笑:“阿婵不一样。”是啊,阿婵是家里精心培养的女儿,能担当得起一个家族主母的位置,进小门小户的,才让人难受。

    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夏世杰走路时依旧犹豫。

    师风刚从夏安族长那交代完差事,一出院门,就听夏世杰自言自语,脸上登时扭曲,咬牙切齿,飞了个白眼,冷哼:“你自己到会给自己找理由,哼,虚伪至极,是人就明白你是怕红尘小姐将来婚事太好,总在你们那个圈子里出现,提醒别人夏蝉就是个冒牌货!装什么装!”

    “你!”

    夏世杰皱眉。神色恼怒,师风却不看他,转头就走。

    张了张嘴,夏世杰还是没多话,最近师风心里不痛快,性子和以前大不相同。

    要换了过去,他就是心里藏了事,对自己不满,也绝不会这般当面给人难堪,他向来懂规矩。知道分寸。最近……他确实心情不好,自己大人大量,不怪他。

    “呸,我管这闲事儿做什么。真是猪油蒙了心!!”

    摇了摇头。夏世杰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脑抽,插了这么一手儿!

    欧阳浩再情深似海,关他何事!

    夏世杰吐出口气。扭头走人,他心里也没怎么惦记,这次最多也就是指点了下欧阳浩,跟他说了声红尘的身份,没有自己,欧阳浩也能打听得到。

    他又不是逼迫妹子出嫁的狠心哥哥,这么点儿小事儿何须在意!

    宁国侯府

    薛老侯爷从外头溜达进门,不让底下人通报,扒着窗户看了一眼,他的老妻正和大儿媳妇说话,脸上就带出点儿笑,压低声音:“我今儿去紫姑娘那儿听听曲子,别和夫人说……等下告诉夫人我回来过了。”

    几个丫鬟婆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宁侯就缩头缩脚地转身。

    屋里就传出个温温柔柔的声音。

    “侯爷出去一天,可真忙啊!”

    宁侯脚步顿时止住,一翻身就回转,脸上正气凛然:“不忙,再忙也得抽出时间陪娘子,依依,你去陪松儿去,我和你婆婆说说话。”

    里面应了声,世子夫人就很有眼色地告辞。

    宁侯这才笑着进门,揽住老妻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别精致的梳子献宝。

    侯夫人哭笑不得:“都多大年纪,还送这个,看看我这一头白发,梳一下掉十几根。”

    “哪里老,芳儿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二八少女!”

    那还不成了老妖怪!

    侯夫人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自家男人:“我不是不让你出去,知道你爱听曲子,咱们自家也可以养些唱曲的,唱戏的,说书的,何苦去蝶楼那等地处。”

    底下人吹捧蝶楼,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侯夫人没嫁人时,也当那里好得不得了,可嫁了人,还是嫁给个侯爷,后院夫人们交流的多了才知,蝶楼可不简单。

    不说别的,后宫里就不知有多少个蝶楼出来的美人,她们一年一度,调教了如花似玉的女子送各个权贵府邸中去,又哪里只是为了在京城扎根?

    “咱们家太太平平的多好,你可别去惹事。”侯夫人总觉得那里面的女人心里有鬼,万一闹出大事,牵连到自家,那她可怎么办!

    宁侯失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能不知道蝶楼不简单?可人家家都有蝶楼的小妾,他家仰仗一只‘母老虎’坐镇,得一清净后院,再不去蝶楼消遣消遣,留下点儿把柄,那安生日子恐怕就真要起波澜。

    当然,紫儿姑娘的曲子也是真好,都说柳小曼的琵琶天下第一,他听了到觉得匠气,反而是半红不红的紫儿姑娘,那歌喉天然而成,人间罕见。

    两口子说了几句闲话,侯夫人忽然想起来,扭头问:“你家混世魔王托你的差事,可办妥当了?”

    宁侯嘴角抽了抽:“办了,敢不给他办吗?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没妥当?”

    “那到不是。”宁侯皱眉,区区一小进士,虽然一脸清高,可从头到脚都写着想往上爬的权欲,又怎么敢在他堂堂宁侯面前炸刺,“只是这人嘴里答应,心里恐怕一字不信。”

    他今天见了见那位最近在小辈中闹出笑话的小进士,叫什么欧阳浩,名字起得到好,却是个脑子有病的。

    皇帝这科举取士,虽得天下英才,但偶尔也能冒出几个死读书,读的脑子发木,偏偏好运气的家伙,看来考试的制度还是不够完善,需要改进。

    宁侯自以为把想说的话都透露出来,虽没明说人家夏红尘乃是万岁面前挂了号,夏家正正经经的闺秀,马上要做皇后的干孙女。得封郡主,但也点到了,那是上面人看重的千金,婚事自有皇后娘娘做主,寻常人还是不要肖想的好。

    一般士子一听,肯定赶紧保证绝不再犯,不会让小姐的声名受一丝半点儿的影响,欧阳浩也应下,说不会去骚扰人家小姐,但他才多大年纪。宁侯又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此人对自己的话那是半个字都不信,只当侯府看中了红尘小姐,才故意吓唬他!

    估计欧阳浩只当所谓的上面人看重红尘,指的便是他们侯府。却不想想。要真是为了小辈的儿女私情。他堂堂宁侯何必出手?也不嫌丢人现眼。

    “年轻人啊,总自视过高。”

    宁侯也年轻过,他到还算了解年轻士子的心态。那欧阳浩刚刚金榜题名,正是春风得意,恐怕还想着转眼间封侯拜相,做一个天下名臣。

    大部分自以为有才的年轻人,恐怕都做过这等美梦,尤其是从科举大军中成功厮杀出来的,不经历世事打磨,个个都锋芒毕露,恐怕欧阳浩这会儿还腹诽,觉得侯府以势压人来着。

    宁侯嗤笑:“罢了,他只要不生事,咱们儿子的要求就算达到,就是出点儿乱子,想来红尘小姐也能解决。”

    薛柏桥乃是宁侯的幼子,他一生只得一妻,生育二子,最看重长子,却最疼爱幼子,要不然小时候的薛柏桥也不会被宠成个小纨绔,如今小儿子发话,他这个‘孝子’,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侯府这边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压了下去,日理万机的圣上那儿,也得了密报,气得不轻。

    “科举取士为国选才,选上来的就都是这些个东西,懂不懂什么是礼!”

    皇帝皱眉。

    老太监连忙过去把他老人家扔在地上的黄折子拣起来,擦了擦,又恭恭敬敬地呈到御案上去。

    皇帝气了一会儿,到底不是大事,更多乃是觉得丢人,如今北燕使臣在京,任凭进士花样百出‘逼婚’郡主的消息乱传,他还要不要脸面?

    北燕那一帮子,可最是八卦不过的。

    “也罢,让礼部抓紧,别一件事磨叽个没完。”

    红尘真正被册封为郡主,那些个小人想必再不敢随意骚扰,再说,有了郡主府,高门大户把人一装,寻常人等就不会冲撞。

    其实这事儿一早定了,奈何礼部那边的工作效率,在大周也是出名。

    曾经有个郡主出嫁,皇帝选封号册封,结果等人家郡主连孩子都有了,封号才出来,皇帝几乎要忘了这事儿,一想起来羞得没脸,干脆给那郡主所生的女儿赐名,也算面上好看。

    皇帝低下头去继续批折子,却是很随意地道:“你亲自去礼部跑一趟。”

    老太监应了,心里琢磨着以后再见红尘小姐,那得敬三分,别管万岁爷这是为着什么,至少也有两三分是给那位小姐颜面,看来颍川那事儿,万岁爷至少是觉得那位小姐挺得用。

    多少年,他老人家关照过的小辈儿寥寥可数,最可心的,一个是他们那位威风满宫城的九爷,第二个是荣华郡主,那位红尘小姐排不到第三,看样子好歹能排前十。

    老太监出门,回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下叹气,他怕是有的忙。

    万岁爷只说让他跑一趟礼部,可跑一趟就算完?那得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让万岁爷满意才成。

    他要连这点事,也要陛下仔细交代清楚才能办妥,那他别说站如今的位置,连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也要看天意了。

    在宫里这等地处,做奴才的若说出看天意这三个字,大部分都离死不远,一次不死,下次,下下次,必是不能活。

    “王公公这是出去公干?”

    一转弯,阴测测的影子晃了晃,老太监心里头一惊,脸上到八方不动,抬头一看,笑道:“九爷怎一个人,可是底下伺候的不好?”

    宫里能被称为九爷的,也只有一个厉王陈玮。

    那是皇帝先叫出口,跟一众宗亲显贵们说,他家九爷脾气臭,要是哪天闹起性子,大家就先避一避,都他气顺了,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从那以后,宫里的太监都喊他九爷。当着万岁的面也这么喊,皇帝照样乐呵呵的,也不见恼。

    陈玮的脸色苍白,似乎有些困倦,靠着墙,皮笑肉不笑:“我自己转转,显得清净,王公公有事儿去忙。”

    “那老奴就先去,回头再给九爷请安。”

    老太监弓着身子退出去,一琢磨就想起来。今儿可是五月底。九王爷可不是要进宫给娘娘请安,回头要交代手底下那帮孙子们机灵点儿,别碍这位爷的眼。

    陈玮看老太监走远了,靠着墙也慢慢挪动脚步。走向甘泉宫。

    皇后原来的寝宫过于荒废。又有些闷热。前阵子陛下就下令,让皇后移居甘泉宫,这道旨意下得悄无声息。是口谕,只内府的人忙活,外朝知道的晚,却也掀起暗流无数,甚至有人觉得这是皇后复宠,帝后和睦的前兆。

    可惜,皇后迁宫之后,还是照样呆在宫里像尊菩萨,万岁爷也还是照旧不去看皇后,最多有事儿才去坐个一时半刻。

    下面的人也就不瞎琢磨,帝后那是两尊神,他们两个再闹,底下也得小心伺候,现今愉贵妃那是宠冠六宫,年轻的主子们也不能望其项背,可在皇后面前,还不照旧不敢炸刺!

    九皇子在宫里横行无忌,今日来见他这位嫡母,照样整理衣冠,恭恭敬敬的。

    不过今天皇后还是只让他在殿外磕头,宫里的大宫女给他递来一碗酸梅汤,喝了就让他走。

    皇后待所有皇子都一个样,春给酸梅汤,给绿豆汤,秋天是红豆汤,冬天总少不了一碗红枣姜茶。

    一开始还有人犯嘀咕,后来年复一年,大家都习惯的很,要是哪日皇后娘娘忽然热情起来,怕是那些皇子才要担忧。

    可今日,陈玮忽然想见一见自己的嫡母,强忍了半天,才把出口的话吞回去,慢吞吞又走了。

    临走回头,正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大宫女,手里小心捧着个包袱,从侧门进了屋里。

    陈玮脚步一顿,他身边本来无人,一出宫门,就有个小太监凑到眼前。

    “主子,娘娘身边的姑姑去了一趟内府,要了一批缎子走,看样子是想做一身朝服,拿走的缎子里有江南进贡的上等红缎,应该是郡主用的朝服。”

    陈玮点点头,忽然一笑。

    他很少笑,平日里笑不是冷笑,就是讽笑,今日却笑得没那么多含义,只是笑了笑。

    “走吧,娘娘心情好,别忘了叮嘱御膳房多进些笋子。”

    册封郡主之事,本来磨磨蹭蹭,可宫里陛下身边的老太监一出马,礼部那边就一路顺当。

    吉祥的封号一连选出十个,只等呈送陛下钦定。

    皇帝特意交代过,他要自己挑一个,礼部那边自然是不敢怠慢,不只是礼部,内府的朝服也一早妥当,郡主府也早早圈出地方,就等着翻新装修,恭迎新任郡主娘娘住进去。

    吏部那边也很利索。

    第一批外派官员的名单,很快就定下来,第一个就是欧阳浩,让人一竿子支到西北去,还是个偏远小县城,去当县令。

    能第一次就捞个县令当,哪怕是进士出身,也算中规中矩,很是不差了,可那是西北,还是匪患一大堆的不毛之地,也不知道欧阳浩中进士之后的喜悦还能剩下几分。

    没过几日,宣旨的太监便到了。

    大体意思便是,从今天开始,红尘从一介民女,晋级为荣安郡主。

    红尘她们一早就知道消息,但还是不免愣了一下,尤其是红尘,简直大吃一惊。

    荣安?

    封号到不算很特别,一看就是大路货的样儿,但是用了一个荣字。皇帝册封的郡主其实不少,宗室也有好些,功臣之女有时候也会册封,但有封号的很少,而且荣字更为罕见,只有皇家正经亲王的嫡女才有此殊荣。

    半晌,红尘才想起让人拿荷包打赏,送走了这些太监们。

    内府还派了两个嬷嬷,教导她一些规矩,还有册封礼的步骤,大周册郡主比较简单,可再简单那也得穿着朝服去皇宫折腾一圈,哪一步出错那都丢人。

    罗娘心里直打鼓。好生请了嬷嬷进门,一接触才松了口气,这两个嬷嬷都和善的紧,并不像她们想象中一样威严刻板,红尘到是半点儿不怯,应对自如。

    内府的人向来看人下菜碟,要是他们对待你公事公办,冷漠的紧,说明你在上面的人眼里根本不重要,可一旦你是上面皇帝或者娘娘十分看重的。这些人能马上春风化雨。

    当然。其实就是有点儿些微的差别,不是聪明人还不一定能看得出,这些人,最知道什么叫与人为善。

    学规矩还挺简单。

    红尘又不是要进宫。也不是丫鬟奴才。是个郡主。当主子的本来就自由得多。

    两个嬷嬷都觉得红尘小姐十分有灵性,任何一件事,只要说一遍对方就能记住。要是哪儿有不对,她们指出一次,对方就再也不会犯第二次。

    要是宫里那些小主子们都这么省心,两个人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个十年才退休。

    不过两日工夫,两个人就教无可教,拿了丰厚的红包,高高兴兴回内府。

    罗娘去送,红尘客客气气地道谢,两个嬷嬷都乐了:“这谢我们是受之有愧,郡主娘娘的规矩本就好得很,便是没有我们,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话挺真心,她们一时间都怀疑宫里流传的八卦消息是假的,说什么这位荣安郡主乃是个乡下人,能得陛下的青眼,那还不知道是走了多大的运,可看看人家,行走坐卧,哪一处也不比那些正经主子们差!

    出门上了宫里来接的驴车,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齐齐吐出口气。

    一个老嬷嬷苦笑:“别的都好,就是压力大。”

    “你还算好,我教郡主规矩时,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一抬头就觉得是对着咱们娘娘。”

    两个老嬷嬷早年也是宫里任职,还伺候过皇后,一见红尘的脸,压力自然骤增。

    她们两个有压力,罗娘也有压力,这两个嬷嬷走了,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轻轻打开黄花梨的箱子,看了眼里头的郡主朝服,再看看上面摆放的金冠,呼了一口气:“这朝服可真是精致,绣工极好,上面的鸾鸟像活的,尤其是这双眼,充满灵性。”

    红尘看了看,也忍不住捧起缎子,伸手摸了一下,朝服做得确实很好,而且不像一般内府制作的制式朝服,她以前也见过郡主穿朝服的样子,花色虽类似,可真正见了,其中好坏也清清楚楚。

    “还是宫中藏龙卧虎。”

    小严向来对针线绣活特别感兴趣,罗娘就招呼她也来看看,一行人正仔细看,外头就有个充作婢女的小丫头敲门进来:“小姐,有个妇人跪在门口儿,说是求小姐救命呢。”

    红尘愕然。

    罗娘皱起眉头:“小姐先别动,且让我去看看。”她带着小严一块儿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无奈地回来,哭笑不得:“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没完没了了,又是那个欧阳浩闹幺蛾子。”

    这些时日,本来欧阳浩偃旗息鼓,没动静了,大家都放下心,没成想还没几日工夫,竟又出了事儿。

    “来人自称韦氏,乃是欧阳浩的母亲,说她儿子病重卧床,久治不愈,再耽误下去,恐怕误了朝廷限定离京的期限,到时候惹得万岁爷不喜,他儿子的前程就没了,所以希望红尘小姐能前去探视。”

    红尘:“……”

    小严气得脸色发青:“这都什么跟什么!”

    红尘又不是大夫,有病去医馆,找她们家小姐作甚,乱七八糟的!

    “我让人哄她走了,要是再不走,我就报官。”罗娘气哼哼地嘀咕了声,“不知道郡主府建在什么地方,那个公公不是说,万岁爷会赐下府邸,咱们赶紧搬走,这里的环境还是有些乱。”

    红尘叹气。

    她刚刚布置好园子,想要搬家,还要把园子里的各种机关消息原封不动地搬回新家去,那是个大工程。

    第二日,天还没亮。

    红尘就被杂乱的唠叨声吵醒。

    罗娘和小严在外头正说话,虽然还是压低了声音,但对她来说远远不够。

    听了两句,红尘坐起身,彻底清醒——那韦氏又到门口来了,而且这次还让人带着她昏迷不醒的儿子。

    一老一弱,戳在门口,‘蔚然成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尸骨

    “红尘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冷风一吹,欧阳浩从昏迷中苏醒,一张口,就迷糊糊喊了一句。

    韦氏的眼睛登时通红,连声安慰:“我儿,我儿你别怕,我带你找他,带你来找他!”

    下一刻,欧阳浩张着嘴,却顿时失声……脸色煞白,眼睛到是睁着,可是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珠子滴溜溜转,面上露出惊怖欲绝的表情来。

    眼角微微湿润,流水涟涟。

    他母亲半搂着儿子,一脸的焦虑癫狂,在门外嚎啕大哭,口无遮拦地大喊:“求求你,红尘小姐,你就大发慈悲,出来见一见我儿,我知道我们家儿子配不上你,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欧阳家绝嗣了,那我也不活了!”

    这就显出房子不够大的弊端,外面吵吵嚷嚷,里面除非堵住耳朵,否则钻到最里面也还是能听得到。

    红尘苦笑着摇头。

    韦氏这般一闹,罗娘她们反而心平气和了,事实上生气也没用。衙门的人这次来得极快,没等韦氏下一轮号丧,就利利索索地把人提溜走。

    还分出一排衙役暂时帮她们家站岗。

    红尘如今到底不像以前,身为一个郡主,哪怕还没有正式完成册封典礼,那也差不多是正经的有了爵位的人,总不能随便哪个平民百姓就给冲撞了。

    那边衙门的人也头痛。

    欧阳浩是个新科进士,他们好歹多少给一点儿面子。拖着韦氏走,却也不至于直接把人关大牢里去。

    不过,韦氏并不是傻瓜。

    被人往京兆尹面前一带,她就知道那位小姐不是可以随便得罪的,京兆尹别看只是个四品官,可能在京城当这个官的人,那绝对不能是一般人。

    早年陛下还当过一段京兆尹。

    后来陛下的亲侄子礼王爷也兼任过一年。

    由此可见,这个位置在大周来说,绝不是在北燕、大雍那种憋屈的憋屈职位。

    现任京兆尹姓于,叫于泽。京城名门。那位鼎鼎有名的于太夫人就是他一个远房姑母,关系不算近,但也看得出于家势力之广,在京城大部分事务。他还是应付得了。为人也圆滑。轻易不去往死里得罪人,但那些犯了事儿的王孙公子们在他面前也不敢太炸毛,大体上会老老实实按照他的想法。该赔钱赔钱,该受罚受罚。

    当然,要出了大案子,也免不了有各种扯皮,要是背景不硬,还真不敢执政京兆。

    眼前这事儿到不大,就是挺腻歪人的。

    于大人板着脸训了韦氏一顿,韦氏很老实地听了,连连保证,绝不敢再去骚扰人家小姐,这才让人放了回去。

    他们一个老,一个弱,真关大牢也不合适,还会损害那位小姐的名声,真让外人说一句仗势欺人,那是本是有理也变得没理。

    这事儿过去,韦氏的确安安分分的,再不敢到红尘门前捣乱,只是,京城隐约有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大部分是说红尘冷血无情,连人家欧阳公子都快不行了,也不肯去看一眼。

    就算不喜欢别人,可对方毕竟是个一心爱慕自己的男人,连这点儿面子都不肯给,未免过分了些。

    韦氏到没说什么,只是去各个医馆求大夫救命,私底下有人向她探问消息,她也只会哭,一言不发。

    这么一来,到还真有人觉得红尘欺负人。

    世人不说愚昧吧,但在传播消息方面,无论什么时候,都习惯传那些阴暗的,晦涩的,让人听了刺激的消息。

    这等事不敢当面说,却也是暗流汹涌。

    罗娘和小严一连数日,脸色都不大好看,红尘到一点儿不着急:“你们也别急,这是京城,不是杞县,一点儿流言蜚语伤不到人。”

    要是在京师,连这点儿流言都能毁了一位圣上亲封的郡主,那荣华郡主早不知化作枯骨几百年,红尘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桌子整理了一下,取来一张符,投入炭盆,又扫了坐在桌前很无聊的老参一眼,使了个眼色,对方就轻飘飘飘出去。

    两年来,老参早就挣脱束缚,能很自由地行走,他那本体也长得越发粗壮。

    红尘用了个巨大的盆栽用的花盆,这才能装着它到处走,连眼下宅子里那么大一花园,都没敢把它埋进去,到不是装不开,纯粹是这地方毕竟只是暂住,老是埋进去挖出来的,也很麻烦。

    老山参打算找一块儿风水宝地安家,然后自己跟着红尘四处走便是。

    大不了让红尘给它布置个防御阵法之类。

    老山参出去溜达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门帘后面就跟了一个单薄的黑影。

    罗娘还是有点儿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两年过去,见到的妖魔鬼怪到也有几只。

    有时候妖魔不吃人,吃人到是自己的同类。

    红尘敲敲桌子,修长雪白的手指上略带了一抹灵光,又一伸手,那黑影就被吸引过来,老老实实地在书桌前落座,满脸迷糊,不过神情到是变得清醒不少,一抬头乍见红尘,吓得猛然跃起,又扑通一声坐下。

    “你,你……”

    红尘身上的光灼得她心神动荡。

    “你叫什么?”

    舌尖含着一口灵气,红尘轻声道。

    “小妇人娘家姓周,小字薇薇,后嫁欧阳家为媳。”

    红尘心下了然:“说说你是怎么死的,为何纠缠欧阳浩?”

    周薇薇一怔,面上浮现出一抹茫然,好半晌才道:“小妇人也不知,不知为什么离不开我夫君……”

    罗娘皱眉。居然是个糊涂鬼。

    她见鬼的时候不多,不过偶尔听红尘讲故事,到是说起过有些鬼死后脑子容易迷糊,生前很多东西都记不得,只是若有冤情,或者有所牵挂,会本能地按照生前的执念行事。

    红尘吐出口气,摇摇头,又取了一张符,随手扔到前面桌上的炭盆里。

    轰一声。火苗飞溅。

    老参很有眼色。刺溜蹿出门去干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屋里寒气迫人,黑雾弥漫。

    周薇薇吓得脸色煞白。“鬼。鬼啊啊啊!”

    罗娘:“……”

    红尘一巴掌拍在桌上。下一瞬,屋内瞬间平静,连被风卷飞的书卷。也老老实实又落回原位。

    这次来的那个影子却比周薇薇凶暴,一脸狰狞,是上一次红尘在欧阳浩肩膀上见到的那一个文静少妇,只是这会儿一点儿都显不出先前大家闺秀的仪态。

    红尘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向她泼了一下,这个凶暴少妇一个激灵回神,身体疼的瑟缩,黑气却散了,见到红尘,显见是认识,竟然扑过来将将挨着桌子:“小姐,千万不要嫁到欧阳家,欧阳浩是疯子,他娘也是疯子!”

    “别急,慢慢说。”

    安抚了一句,这妇人才冷静了些,或许是终于有人能听见她说话,她也憋得久了,一口气恨不得把满肚子话都倒出来。

    “……妾身初嫁给欧阳浩,也没觉得不妥,他很有才气,能作文写诗,长得也相貌堂堂,我家只是小门小户,能得一读书种子为夫婿,爹娘都很高兴,可没过多久,妾身就发现他的脾气不像表现得那么好,很是暴躁,有一次也不知在外面受了谁的气,竟一脚踹得妾身吐了血,半天起不了身……”

    少妇说到这儿,周薇薇身体一抖,一下子缩头抱住肩膀,整个人都钻到桌底。

    “呜呜,不要打我!”

    罗娘大吃一惊:“竟有这等事?”

    红尘也愕然。

    要说这些日子,欧阳浩母子两个捣乱,她们是觉得挺烦人,但最多也就感到欧阳浩这人有些拎不清,脑子糊涂,可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毛病!

    在外面打听,这个欧阳公子的名声其实很不错。

    那些文人都认为他彬彬有礼,才气十足,事实上,能在那么多士子中,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考中二甲进士,谁也不能说他没有才。

    “妾身虽然委屈,可他事后伏低做小赔不是,保证再也不犯,妾身也就原谅了他。”

    这事儿很正常,红尘苦笑,女子都嫁了,这年头也是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挨了打,恐怕还要为自己的丈夫遮掩,毕竟是家丑,怕是连娘家都不乐意让知道的。

    “我本以为他真能改好,可之后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实在受不了,就收拾包袱想回娘家。”

    少妇脸上挂了两行泪,“想我虽非百年名门世家,家父也算是有些名望,妾在家中父兄疼爱,生活也安乐快活,若不是不幸以前的未婚夫出外行商遭了劫匪亡故,我也不至于嫁给他一普通举子,哪里能忍受这些?”

    “那日我下定决心,要给爹娘写信,告知一切,好与他和离,我宁愿青灯古佛一生一世,也不愿意受这等屈辱,不成想,不成想……”

    少妇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欧阳浩不要脸,竟仿造我的字迹给爹娘写信,只说我,我与人私奔去了。”

    罗娘浑身颤抖。

    红尘也板起脸,虽然见到少妇的鬼魂,已经知道她必然遇害,但听到世间竟有这等无耻之徒,她也难得胸中怒气澎湃,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沉重。

    少妇低着头,声音转为凄然:“欧阳浩把我关在地下室里,日夜折磨,我实在受不住,就绝食自尽,后来还没死,迷迷糊糊中记得他把我抛到欧阳老宅后的枯井里面了。”

    “爹娘知道之后一开始还不信,后来见我当真不见踪影,又想女婿不至于在这方面说谎,何等丢人,只能恳求欧阳浩不要宣扬出去,要不然我家姐妹怕是也名声不保。欧阳浩就对外宣布我的死讯,还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这些年。我们项家没少帮衬欧阳家,误把仇人当恩人,连他读书科举,大弟也没少资助,甚至助他遍访名师!”

    房间中一片安静。

    前一个少妇周薇薇瑟瑟发抖,好半晌抬头,声如蚊蝇地道:“原来是项姐姐,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虽然他也打我。可我从没跟家里人说起过。”

    周薇薇脑子似乎还不大清醒。有些困惑,“我只当他是读书太累,在外头受的委屈多,一直逆来顺受。对婆母也孝敬。嫁妆都用来贴补他的笔墨……我是怎么死的?”

    红尘叹了口气。低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没有执念对你也好。”

    欧阳浩娶妻三人,这项氏和周薇薇是他第二任和第三任妻子。第一任却不在这里。

    红尘试着找了一下未曾找到,应该没变作鬼魂,让罗娘拿了只葫芦过来,暂时先把她们两个收了。

    项氏欲言又止。

    “项姑娘放心。”红尘一笑,“我必然让人能入土为安,也让你爹娘安心。”

    只是项氏的爹娘贸然知道女儿不是私奔,而是死了,也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项氏盈盈拜倒,满脸感激。

    欧阳家的老宅多年未曾翻新过,本是破败了些,这阵子儿子金榜题名,本来打算翻修一下,韦氏却有心另外找一个住处,只是老宅毕竟住了多年,到没想着售卖,只让人推倒,打算重新翻建整理,暂时封存,将来家里添丁,说不得还能用得上。

    韦氏上个月都托了中人留意这方面的匠人,现如今却顾不上,一门心思为儿子求医。

    天边落下细雨。

    韦氏立在门口,焦急等待,她今天让人帮忙请了个百年老字号药铺的坐堂大夫,只是那大夫出诊去了,约定好下午才能过来。

    左邻右舍几个妇人正坐在旁边树下洗衣服,顺便和韦氏聊聊天。

    隔壁肖家的太太,和欧阳家的关系一向亲近,彼此之间说话也直接,一边洗衣服,一边皱眉问道:“浩哥儿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病了,我听说是得了相思病?老嫂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别太懦弱,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些,哪来的狐媚子……”

    她一边说,韦氏只是低着头,面露愁容,一言不发,周围邻居越发气愤,议论纷纷。

    正说话,一队衙役浩浩汤汤杀到欧阳家大门口。

    个个气势汹汹。

    那些说闲话的邻居登时就收了声,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弹。

    韦氏一愣,竟见项家的老太爷和小少爷,脸色铁青地跟着一起过来,抖了抖,颤声道:“老亲家,这……”

    项老太爷的表情怪异,似是犹疑,又似是藏着几分愤恨,也不看她,自顾自扭头。

    一群衙役簇拥着一辆马车。

    车门帘一撩开,里面下来的两个女子,让韦氏吓了一跳,瞳子收缩——竟然是那个什么红尘小姐!

    韦氏忽然有一种奇异的不安,两步过去,脸上带笑,不过还不等她说话,红尘就四下看了看,指了指里面:“走吧,后院。”

    那些衙役点头,一行人一拥而入,踹开大门就直接向里面走。

    红尘想了想,又冲项老太爷道:“劳烦老太爷多叫些人,阳气足一点儿,她这宅子晦暗,人多了才好。”

    项老太爷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应了,扭头交代了几句,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小少爷出去说了些什么,乌压压竟来了十好几口子,多数是左邻右舍,还有从街面上拉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一行人冲进欧阳老宅。

    韦氏吓得脸色雪白,急忙追过去,拦着这个,又阻那个,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你们私闯民宅,到底想做什么!我,我儿可是堂堂进士,我要去告你们!”

    为首的一捕快皮笑肉不笑地道:“有灵师卜算出你家私藏尸骨,按照规矩,咱们必须要搜搜看。”

    大周的灵师的确有这等权力,若是卜算出什么,能调动官府做事,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灵师都可以,还得看有没有面子。不过,大部分灵师吝惜自己的名声,绝不会轻易这般大张旗鼓行事,因为只要有一次出错,那不光是下一次再没有做这等事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还要受到严厉惩罚,甚至再也做不成灵师。

    说到底,灵师最重要的乃是口碑,一次失误,身份地位就直线下降。

    但凡有人需要用灵师了。那必然是遇上绝不容许出错的情况。自然要选择从不出错的高人。

    周围好些人听了捕快的话,个个来了兴致,老百姓们总是爱看热闹的很,也不怕了。一拥而上。韦氏整个身体一僵。随即回过神,拼命追赶。

    一路追到后院。

    红尘抬头看去,就见须发雪白的老参坐在一块儿石头上。得意洋洋地笑。

    她眨了眨眼,指了下那块儿巨石:“就在下面,先把石头搬开。”

    衙役点头应下,连忙走过去,那韦氏猛地一扑,整个人合身扑到石头上,破口大骂:“住手,谁敢动我家的东西,你们都住手,今天就是我死了,也不许……”

    红尘看了一眼,握住腰里震动不已的葫芦,拔开葫芦塞子,一道黑影飘出去。

    捕快很不耐烦,刚想让人把韦氏拉开,就见她忽然捂住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踉踉跄跄地从石头上滚下来,一路滚到边上,挣扎半晌站不起身。

    仿佛一阵阴风吹过。

    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好几个衙役吐出口气,他们尸骨什么的都见惯了,到是不怕,唾了口吐沫,喊着号子把石头搬开。

    红尘挥了挥手,后面就有人扯开一条红色的帆布,拿竹竿挡住,后面才有负责打捞尸骨的人上前。

    衙门里经常处置这些,自然专门养了人做这种活儿,别看不怎么干净,可赚钱赚得多,做一回得的赏钱,比那些正经衙役干一个月还要多些,平常拿的工钱也高。

    专门使唤的,和耙子差不多的工具慢慢下入井中,缓缓搅动,也不过小片刻,上面干活的脸上就显出喜色:“有了,有了。”

    他拿火把照了照,“是尸体,完整的,看样子应该是一具女尸。”说着,又小声嘀咕,“泡得虽然久了,可看样子竟没腐。”

    话音未落,周围就一片哗然。

    项家老太爷本来还硬挺着立得稳当,闻言晃了晃,倒在他小儿子肩膀上,嚎啕大哭:“我的妞妞啊!”

    众人转头,只见韦氏根本没有被捆着,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压制,却面孔扭曲,在地上扭来扭曲,挣扎半天愣是站不起身。

    大家心里一寒。

    幸亏在场的人多,还都是高高大大的汉子,这才少了几分恐惧。

    捕快轻了轻嗓子,咳嗽一声:“劳烦几位把人请上来。”

    那边应了声,就喊着号子,喊一声,往上拉一下,两个人动手,旁边还有两个策应,随时换手。

    捕快心里打鼓,干咳了一嗓子,笑了笑道:“做这等活儿,讲究一次把人请出来,要是请不出就得换人手,要不然……”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

    那尸体就落了下去。

    上面的人一怔,两个负责起尸的便下去,换上另外两人。

    捕快皱眉:“二位今天手潮啊。”

    那两个半晌没说话,摇摇头:“今天这事儿古怪。”他们做这等差事做惯了,熟门熟路,轻易不会出差错。

    才说着话,又是扑通一声。

    那两个也登时撤手,转头就道:“不行,不行,这位看样子是不想上,小狗子,三驴,你们两个再试试,要还不行,这趟差事今天咱就不能出了,还是得等明日再说。”

    捕快登时变脸:“那怎么成!”

    就项家去报案说的那些,简直耸人听闻,大人等结果,这边找到尸体却请不出,那还了得?

    红尘皱眉,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罗娘,帮我从车里拿身衣服。”

    罗娘应了声,就去翻了一件大斗篷,红尘拿着,莲步轻移,走到井口边,双手展开盖了盖,高声道:“我知道你沉冤未雪,不入幽冥,又嫌衣冠不整,不能见人,但今日正是昭雪之日,你老父,幼弟都在,就快些上来,不要耽搁。”

    项老爷一边哭一边喊:“妞妞最爱漂亮,爹知道,爹知道,你就上来吧,爹给你买新衣服,新首饰,你要什么爹都给你买。”

    小少爷也哭:“姐,我把零用钱都给你,你上来吧,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呜呜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宫

    一阵阵哭喊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韦氏却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就和死了一般。

    随着项家人的哭喊。

    那两个负责打捞的衙役,顿时感到手中一轻,不由自主地向上提,轻轻松松就把——尸体提了出来。

    红尘上前了一步,抖落衣服,正好盖在尸体的身上,却侧过头去不看。

    项家的人齐齐扑上前,嚎啕大哭。

    周围的衙役扫了一眼,顿时浑身发寒——听那意思,还有看刚才上头石块儿上的苔藓,这口井起码封存有一年以上,按说尸体早就腐烂不堪。

    但那具尸体虽说是肿胀了些,却还能看得清五官。

    刚才有个衙役一对眼,甚至觉得尸体的眼珠子在转动,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儿吓得拔腿就跑。

    项家二老却半点儿都不害怕,整个人都扑在湿漉漉的女儿身上。

    红尘招招手。

    那个缠在韦氏身上的黑影抖了一下,红尘叹气,“来吧,见一见你爹和弟弟,早去幽冥地府,投胎转世。”

    项老爷子一愣,猛地抬头。

    周围那些捕快衙役们拼命默念——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他们也知道红尘是灵女,对她的身份还是有点儿了解,遇见这等事,也就勉强不大害怕。

    在京城当差,什么妖魔鬼怪还不都要见识见识,有时候碰见凶人,比碰见鬼更倒霉。

    能在衙门当差的差役。其实都有点儿本事,虽然很多话本小说里,他们都属于让那些江湖大侠一招秒杀的角色,但这世上,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哪怕做个衙役,也是在官门混饭吃,这等小吏,身份高贵的看不上眼。对老百姓们来说。那也大如天。

    “妞妞,妞妞你在吗?”

    一阵大风吹过,本是细雨如丝,忽然就浓云密布。狂风骤起。大雨将至的样子。

    项老爷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红尘走过去低声道:“她在您右边。”

    项老爷子苦笑,伸出明明应该保养得很好,却已经苍白枯瘦的手。准确地拍了拍项家小姐的后背。

    “妞妞你这孩子不听话,每次惹祸上身,就腻在爹身边撒娇,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真留你一辈子!”

    老人家滚热的泪水,烫得在场一些外人都忍不住抹眼泪。

    现在这位项小姐怨气消散,要现形可是得花费更大的力气,不似在家里的时候,一张符就能搞定。

    红尘想了想,还是咬咬牙,把她从玉珏空间里取出一张紫红色的符,点燃冲着那黑影挥了挥。

    下一瞬。

    一个端庄文雅的女子就跪坐在地上,把头搁在自家爹爹的肩膀上面。

    “呼……”

    好些人倒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项家的这一老一少,却是收了泪水,面上露出三分喜悦,项小弟抽抽搭搭地道:“姐,哥他老欺负我,他这是没回来,要是回家,回家见你不在,还不知有多难受。”

    那小姐俯下身,虚虚地窝在他爹的怀里:“女儿不孝!”

    这么长时间,她只能在韦氏和欧阳浩身边出没,担忧老父亲,担忧幼弟,却什么都做不了……

    恨恨转头,瞪着韦氏,小姐冷笑:“哼,你们对别人家的女儿如此狠毒,就不怕老天吗?老天有眼,你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当真能永远瞒着!”

    众人的视线顿时转过去。

    只听这小姐声音里的怨毒,就让人浑身发寒——还不知欧阳家这母子两个造孽有多深。

    韦氏早吓得瑟瑟发抖,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比那项家的姑娘还像死人。

    只听小姐把自己在欧阳家遇到的事情,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诉诸于众,大家听得浑身发毛,不敢置信!

    欧阳浩那是什么人,周围出了名的文弱书生,人也和善,哪怕家中不宽裕,对左邻右舍也没得说,这会儿听他们家儿媳妇说过之后,众人一时竟有些不信,要不是当前说这一切的是亡魂,恐怕任谁也想不到,温文尔雅,才高八斗,算是附近最出息的欧阳公子,竟然是个能亲手折磨妻子致死的变态!

    那些有女儿的人家,心中更是难受。

    有好几个都恨不得赶紧去看看闺女,要是闺女嫁到千里之外的,更是牵肠挂肚。

    那些女儿还没出嫁的,都忍不住哆嗦——女儿嫁人,可要嫁个知根知底的!

    可瞧瞧欧阳家这两个,光是打探都没用,他在外面披着一层假皮,此事要是不暴露,连邻居们都要说他是好人,要是那项家小姐活着,恐怕就是揭露真相,也无人能信。

    捕快叹了口气,也不敢看项小姐,却开口道:“还请放心,我们老爷接了案子,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

    项家小姐盈盈拜倒。

    即便只是一个鬼魂,大家都怕的不行,可这姑娘瞧着那么精致漂亮,要是别人家娶了这样的媳妇,那肯定高兴的不得了,嫁妆丰厚,父亲是名士,大哥虽不曾科举,却也是个出息的,赚的钱足够一家子孙八代生活的舒舒服服。

    这么好的女子,却落到如今的下场!

    一时间,好些人高声喊:“还不把欧阳浩抓起来,那就是个畜生。”

    “畜生都不如!”

    韦氏本来一言不发,一听提到她的儿子,顿时挣扎着坐起身,冲着项家一家子拼命磕头:“都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我儿只是孝顺,听我的话,你们要抓就抓我,我儿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欧阳家只他一根独苗……”

    她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皮肤皱起,脸色晦暗。

    项小姐不为所动,冷笑:“你们母子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身上尝到好处,越发不可收拾,因为嫌弃周薇薇是商户出身,自家儿子考中进士,飞黄腾达了。看不上人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毒毒死了她,哼哼,你还说什么。功成名就死糟糠是好事。”

    众人都愣了愣。

    “怪不得!”

    欧阳家一邻居不寒而栗。“他们家那个儿媳妇脾气好。很是乖巧,来的时候看着健康的很,嫁进去半年再见。就瘦了一大圈,人也病怏怏的,哎,现在想来,还指不定受了多少折磨!”

    群情激奋,一帮衙役冲进门,像拖死狗一样,拖着病得昏昏沉沉的欧阳浩出门。

    韦氏整个人扑过去抱着儿子,又撕又挠,嗓子沙哑:“住手,住手,不关我儿的事……你,都是你!”

    她一转头,牙呲目裂地瞪着红尘,“你个丧门星,都是你,要不是我儿中意上你……”

    红尘冷笑。

    “呸!”

    项家那小少爷猛地扑过去,一口咬住韦氏的胳膊,疼的她尖叫一声。

    小少爷又劈头盖脸一顿打。

    衙役都当没看见。

    这小少爷累得气喘吁吁,被他父亲拖开,其他人却也一下子爆了,怒叱:“要不是这位小姐拆穿你们这一家毒蛇,还不知要祸害别人家几个闺女!”

    周围围观的人一人喷口吐沫,扔一鞋帮子,还有人随手捡起石子,泥土使劲投,没一会儿就投得韦氏头破血流。

    红尘一句话吞回肚子里,眨了眨眼,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摇了摇头,冷声道:“你还说你儿子孝顺,我看他面相极恶,不是孝子,他那等欺负弱小的习惯,恐怕不只是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使,连你这个当娘亲的,也没少遭他的殴打。”

    众人一惊。

    殴母?

    那可是大不孝之罪!

    韦氏咬牙一声不吭,浑身抽搐,众人却是一下子就明白,红尘小姐所言是事实。

    一行人很是不可思议!

    红尘更是心中大怒:“你明知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畜生,还敢祸害别人家的好女子,我看你这种人,同样该被千刀万剐!”

    她深吸了口气,“也罢,有那样一个儿子,就算你的报应到了。”

    说完,转头就走。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官府处理,她总不至于从头盯到尾,只是离开欧阳家上车,外面还议论纷纷,隐约能听见韦氏嘶声裂肺的哭喊。

    奈何她哭得声音再大,也没人同情。

    没两日,周薇薇的爹娘也找了来,听说两个人差点儿没拿刀子宰了韦氏和欧阳浩。

    尤其是欧阳浩,胳膊上的肉都让咬掉两块儿。

    衙门的人看他们也不顺眼,就当不知道。

    红尘亲自做了法事,把周薇薇送走了,她家的人虽然伤心,不过周薇薇一向是个顺天应命的,也很知足,一了解自己的死因,便对尘世再无留恋。

    到是项家那位小姐,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弟弟,还没见到大哥,一拖再拖,那是满心思不乐意离开。

    红尘也无奈,让她留下,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可不是好事,就说欧阳浩,他的病可不是什么突发,而是长年累月被阴气侵染,又让红尘冲了下所以发作。

    项家的姑娘留在父母身边,老人家体弱,用不了多久也要生病。

    红尘也只能让这一家子自己选。

    “若是你们非要女儿留在身边,那她或许还能留几年,几年之后,怕是神志不清,变作厉鬼,到时自有得道高人来超度了她,不过,项老爷子也不至于伤心,好歹享了几年天伦之乐,恐也早早在黄泉路上,到时候慢慢等着父女团员便是。”

    项老爷子还要说话。

    项家这位小姐已经自己跪下磕头求超度。

    既然遇见了便是有缘分。

    红尘想了想,就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拿项家小姐的一缕青丝夹进去作法,半晌道:“项小姐一生无大功过。虽是枉死,却已然化尽了戾气,下次投胎转世,还能成人,不过若不出意外,却也只是个寻常人家,比不得现在父慈子孝,和乐融融了。”

    摇了摇头,她又取小姐的青丝,在项家小少爷的手指上缠了一下。默默念道:“今生缘浅。情分绵长,愿来世依旧结缘。”

    说着,青丝缠绕,竟缠出一只蝴蝶的图案来。

    项家一家子都眼巴巴地看着。红尘轻声道:“我也不知能不能成。项公子早日成亲。或许你的姐姐有幸投生转世为你的女儿也说不定,当然,也有可能是侄女什么的。将来若她还能入项家门,身上必然有一个小小的蝴蝶胎记,你们留意吧。”

    老爷子登时大喜。

    项小姐苍白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喜悦。

    此事终于了结,其实还是费了些力气,红尘到不介意,难得有机会试试自己新学会的法术,看看有几多少成功率。

    下了几日雨。

    幸而到了红尘册封典礼之日,雨到是停了,艳阳高照。

    郡主的册封礼并不复杂,红尘穿上朝服,迎接正使、副使,接了宝册。

    却没成想,正使竟是于老夫人。

    副使是那位杨师。

    也不知道万岁爷是怎么想的,册封郡主竟劳动他们两位,不过规格到也不低,只是特别了些许。

    供奉了宝册,这等肃穆的时候,红尘也难和于太夫人说几句话,不过太夫人到是很高兴的样子,哪怕都养老了,被拉回来干活,也没显出烦闷。

    一应礼仪都完了,杨师他们却暂时没回去复命。

    “按说应该先为郡主娘娘准备府邸,只是陛下那边发了话,让工部挑了几个好的,让您自己选,内府那边就没越俎代庖。”

    其实是陛下催得急了,要先让红尘定下名分,内府,礼部,工部那边乱七八糟,就难免有一些小小的不合俗礼。

    只也不会有什么人较这个真。

    红尘失笑:“工部一大早就把图纸都送回来,说是不急,什么时候挑好了,再去内府选些得用的人手便是。”

    杨师这才放心,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回去复命。

    后头罗娘她们眼看着红尘那一身朝服,只觉得阳光下像天人临凡,深吸了口气:“……小姐居然这就是郡主了?”

    好热!

    红尘一回院子,先拆头冠,松快松快,朝服是不敢脱的,马上要进宫拜谢皇帝和皇后。

    按照往日的规矩,怕是还要和皇家其他人聚一聚。

    一想这个,她就忍不住笑,当年绞尽脑汁拉关系,套近乎,也就是想混进这个最顶级的闺秀圈子里去,没成想今世什么都没做,就自顾自地成了郡主。

    这天意果然难测的很。

    红尘按规矩乘坐郡主的辇车进了宫,去拜过皇帝,又去拜皇后。

    她上辈子只有年终大宴时进过宫门,只是印象里已是厉王登基之后的事儿,那人对自己的妃嫔大方的很,他大方的手段,就是尽情把库房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珠宝摆件拿出来给妃子们用,装饰的宫廷金光闪闪。

    眼下这位皇帝却是大不同,整个皇宫质朴又大气,细节精雕细琢,瞧着是没多少金银摆件,可真正细究,怕也是花费不少,怪不得三年内府大太监,就能赚得妻妾成群,皇帝的银子还是最好赚。

    红尘不觉笑了笑,想那位陛下节省的不行,却在这等地处穷讲究,显见节省也是虚的。

    皇后的甘泉宫新翻修过,比别处的阴气沉沉,布局显得更明亮些,窗子上用的都是细纱,里外通透。

    小太监殷勤地跟着红尘,细声细气地道:“郡主娘娘仔细脚下。”

    不过片刻,甘泉宫宫门大开,大姑姑亲自出来迎,挽着红尘的手进去。

    后头一排小太监,小宫女瞠目结舌。

    “……皇后娘娘有好几年没见过人了!”

    “这是新来的主子,以后都好生记着,哪日不小心得罪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小太监冷哼一声。

    红尘这会儿已经见到了皇后。

    乍一见,却和想象中不同。在外面总听说皇后失宠多年,并不见外人,命妇想求见,也显少能得到允准,就连她自己的家人,她也不大会见一见,既然如此,想必是个阴沉女子。

    红尘再清楚不过了,世上的女人一旦失去男人的宠爱,几乎短短时间便会衰老。

    可今日一见。她忽然觉得皇帝不愧是皇帝。还真是够厉害,有这么个绝代佳丽戳在宫里,竟也能冷落得起来。

    皇后纵然比皇帝小些,却也年近五十。在此时早过了当祖母的年岁。就是四世同堂也有可能。可现在看一看,她依旧年轻,虽然眼角眉梢有了细纹。可那不是丑陋,而是成熟,那种成熟的女人味,混合宛如少女的气质神态,活泼中有恬静,让人见之忘俗。

    红尘吐出口气,她忽而就觉得万分荣幸——原来有人说她像皇后,她还不太当回事儿,从现在开始,要把这句话当做最高褒奖来听。

    “噗嗤。”

    大姑姑笑起来。

    皇后也莞尔。

    红尘纵然没把心里话说出口,不过难得没掩藏脸上的表情,到把一屋子人都给逗得大笑。

    皇后也是爽快性子,半分不拘束,笑道:“我知你这头冠也重,朝服也重,怕是早想回家歇着,歪一歪,来,让素娘给你捏捏,等下怎也要去见一见你那些兄弟姐妹,不磨蹭到晚上,怕是回不了家了。”

    说着,又让人取了点心。

    素娘果然走过去,不等红尘拒绝,就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揉搓,一上手便见功底,只两下子,红尘顿时觉得身上的份量轻了三斤。

    皇后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提一句夏家,没提一句陈婉公主,但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感情,脉脉如水,温柔至极,红尘低了低头,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只有一点点儿而已。

    或许因为她是皇后吧,又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只要有一点儿善意,就让人感怀万分。

    没一会儿,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各位小郡主,小郡王们都到齐了,她便让素娘送红尘出去。

    “放心,那些多为人精,不会累到你。”

    至于不是人精的傻子,想来也不会放在红尘眼中。

    一帮子在宫中也极有脸面的小主子们,霸占了太液池边的太白阁。

    红尘一来,这帮人就十分热情,恭迎她上座。

    “来,来,今天是荣安郡主的好日子,理当为尊!”

    荣华郡主一见红尘,便朗声道,扯着她的袖子,拉她到上首坐下,表现得很是亲近。

    “不过,老规矩,你得给见面礼才成!”

    红尘笑了笑,从善如流,拍了拍手,素娘就带着宫女过来,挨个分派礼物。

    她明明所有人都没见过,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认错,要知道,虽说能这般有脸面的,正经有封号的郡主,虽说不多,可也有十多人,关系还错综复杂的很,她如此随意,很不当回事儿地就把人认全了,一时到令众人颇为意外,心中的一点儿轻蔑,也略微收敛了些。

    虽然最近这位荣安郡主风头正盛,但大家可都是正正经经的王府,侯府出来的千金,她又是哪来的土包子,进京就封郡主,真当她们这些郡主多如沙粒不成?

    自然气不平!

    固然这大好日子里,大家是聪明人,自己是不会给她难堪,再损了万岁爷的面子,可也免不了心思阴暗些,等着她出丑呢。

    不说别的,光是行走坐卧,还有在宫里吃饭的规矩,那就很是有讲究,随便外头哪个命妇来赴宴,提前准备个三两个月,进来还要露怯,就她?

    人家愣是简简单单,半步也没有错,要是充满匠气,一看就是突击的结果到也罢了,偏偏一派自然,看那架势到比她们还自在的多。

    一下子,小宴上的气氛就有不同。

    素娘也有些意外,她陪着过来,多少也有位这位郡主撑场面的意思在,有她在,就代表皇后的态度,这些小主子们才不会闹得过分,让人下不了台。

    本来气氛和乐融融,说了几句闲话,旁边一一身粉嫩,年纪十六七的女孩子忽然站起身,走到红尘身边,凝眉问道:“我听说你是个灵女?可能跳祈福舞?还是会卜算?表演一个让我瞧瞧。”

    这话,到带出一丝轻佻。

    周围顿时一静。

    红尘眨了眨眼,想起此人也是个郡主,功臣之后,从娘胎里就做了郡主,外姓,姓钱,虽然没有封号,但还是很得皇帝看重,毕竟是门面工程。

    素娘皱眉。

    红尘一下子就笑了,笑眯眯地捻起一块儿点心吃,一言不发。

    那小姑娘登时瞪眼:“怎么?难道你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不给。”红尘瞥了她一眼,“便是陛下在这儿,也是我乐意卜算,才给他老人家卜算,乐意跳祈福舞,才会去跳,今日并无此兴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择地

    “噗嗤!”

    荣华郡主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他人也笑了。

    钱家这位小郡主登时脸上通红,怒气勃发,强忍下去,眯了眯眼:“我看你不是不愿意,纯粹就是不能,怕我拆穿你根本是个江湖骗子!不知怎么哄了陛下,今天到登堂入室了,哼。”

    周围一静。

    红尘笑了笑,也不见恼,摇了摇头:“ 钱郡主你还是小心点儿,牢记祸从口出才好,陛下何等圣明,难道你的眼光,还会比万岁爷更好不成?”

    钱家小姐顿时被噎住,脸上灰白一片。

    红尘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初至京城,从未与人结怨……至少未曾和你结怨,你闲来无事,招惹我做什么?”

    那小姐脸色微变,皱起眉头:“你……”

    “也罢,就你这点儿脑子,大约是被什么人给哄了,今天你过来挑事,谁指使的?”

    不等她说话,红尘又问。

    众人都莞尔一笑。

    钱郡主瞠目结舌:“胡说八道,我就是,我就是……”

    她吭吭哧哧半天,脑门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居然在宫里,在这样的场合找我的麻烦,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听说前因后果,是会觉得我不懂事,还是你不知礼?”

    红尘拿了块儿点心慢慢吃,很是不在意,“是了,反正也牵连不到那个支使你的人身上,至于你倒霉还是倒大霉。谁又会关心?”

    “你这人!”钱郡主抿了嘴唇,“我看你才像神神叨叨的骗子!有本事你到是展示下自己的能耐,挤兑我有什么用!”

    红尘扬了扬眉,上上下下地打量钱郡主,一扬眉,“既然你这么强烈地要求,唔,我还真起了兴致,罢了,不看你的面子。看在场所有姐妹们的颜面。就给你算一卦,也无需你的生辰八字,你的眉骨矮平,嘴唇隆厚。面有晦气。易被人坑。而且正应在今日,回家小心,莫要听小人诛心之言。”

    她是轻描淡写。“原来如此,怪不得让人哄骗,哎,身为女子,哪怕身份高贵,大部分也只能憋屈在后院,偶尔让人哄骗了去,像只斗鸡似的,斗一斗别的女子,到也情有可原,算了,女人艰难的很,我就不多话,身为一个好人,总该有点儿怜悯弱小的好心才是。”

    大家哄然大笑。

    钱郡主脸色惨变,腹内翻江倒海,简直快把自己气得冒烟,呆立了良久,恶狠狠地道:“你就会胡说……我,我只是看阿婵妹妹老伤心难过,才想给她出出气,才不是,才不是什么被人,被什么人所骗!”

    “哦。”

    红尘耸耸肩,低头喝茶,“放心,我心情好,免费帮你消解消解,就算你以后再被坑,至少今天不会,谁坑你都能暴露。”

    其他人失声而笑。

    “你们欺负人!”钱郡主一跺脚,转身甩袖就回了自己座位上生闷气去,红尘看着她的背影,到笑起来,“看来没有傻到家。”

    最后说这么一句,明面上是解释,实际上却是说明她乃是听了夏蝉的话,这才在宫里惹是生非,虽然还显得很单蠢无知,但她这样单蠢到底,终究也不会让人觉得很讨厌。

    人其实不怎么喜欢和聪明多心思的人交朋友,反而是天真些的,更讨人喜欢。

    至于夏蝉,多多少少被扣了一顶利用他人的帽子,被利用的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郡主。

    至少身份比夏蝉尊贵许多。

    别管钱家这小郡主被利用了是真的还是假的,怕是钱家那些人,为了自家的女儿别在帝后面前留下太糟糕的印象,都要让此事成真,夏家本身是庞然大物,自然是不好招惹的,问题是,夏蝉一个小辈儿,可不能代表整个夏家!

    “来,来,咱们也难得聚的这么齐,又是荣安郡主的好日子,别总说扫兴话,阿冉你也是,不是小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当着荣安郡主的面捣什么乱,过来给人家赔个不是。”

    荣华郡主雍容一笑,打了个圆场。

    钱家的小郡主,那个叫钱冉的姑娘,翻了白眼把脑袋埋在胳膊里,理都不理会。

    红尘干脆也一转头,只当没看见她:“荣华郡主不必担心,我可不会和一个脑子有坑的货多计较。”

    钱冉鼓起脸,张了张嘴,就让她身边一小姑娘一把捂住,两个人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半天,终于没力气再来惹红尘。

    没一会儿,钱家的小姑娘就找了个借口退席。

    其他人说了会子话,时候不早,也就散了去,红尘离开宫门,登上马车,闭目养神,不觉想了想前世——好像无论身份如何,女人们聚在一块儿,都是比家世,比容貌,比珠宝首饰,将来还要比丈夫,比孩子,永远都是家长里短,困于四面围墙之内,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更广阔的世界?

    却说钱冉回了家,心里也是各种不痛快,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想那个荣安郡主跟她说的话。

    晚饭没吃,就连极喜欢的表哥登门,她都称病没肯出去。

    “哼!”

    捶了下床上的大枕头,钱冉蹦起来,披上衣裳就往外走,两个小丫鬟连忙跟上。”

    “郡主可还头疼?要不要叫大夫。”

    “别吵。”钱冉抿着唇,她为什么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也没迁怒表哥的道理。

    听下人说,表哥和两个好友到常去的茶楼喝茶了,她想了想,干脆也去看看。

    这茶楼就在钱家附近,她也常常随表哥一块儿去的,一到地方。都不必茶博士招呼,就找到岚字号雅间,刚走过去敲门,就听里面道:“钱冉那丫头忒烦人,若不是我娘逼我,我才懒得应付她,哎,也不知道我娘会不会真一门心思让我娶她。”

    钱冉的身体一僵。

    “愁个什么,女人而已,你不喜欢。娶回家供着便是。回头中意哪个淑女,迎进门也不是大事儿。”

    又一轻飘飘的说话声响起,带着几分调侃。

    钱冉表哥哼哼了两声:“可我喜欢的姑娘,没正室之位也娶不回家啊!”

    “还惦记夏家那位?要我说先别管对方看不看得上你。你可驾驭不了人家。哄你表妹跟哄个二傻子似的。真娶回家,有你头疼的时候。”

    “我还就喜欢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勾人……”

    哐当。

    钱冉双目赤红。一脚踹开门。

    屋里几个大男人目瞪口呆。

    钱冉他表哥脸色大变:“冉冉,你听我解释!”

    “回去慢慢跟你爹娘解释去,有一点儿,你可记清楚,若是再敢败坏我的名声,下次再见,我只当你是仇人!”

    话音未落,钱冉扭头就走。

    表哥脸色难看的要命,站起身就去追。

    他们家在京城能站得住脚,可是有八成靠的是和钱家是正经的亲戚,若是得罪了这位小郡主,那可真是要命!

    钱冉一边走,耳后听到表哥的喊声,迎风落下两颗泪珠,忽然就想起不久之前荣安郡主说的那番话……竟然应验了,这算是应验了吧?

    红尘歪在椅子上,是不太清楚钱家小郡主的复杂心情,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林师兄这是洗劫了哪里的皇宫不成?”

    “呜呜。”

    平安蹦蹦跳跳地在地上一堆金银珠宝上面打转,红尘一把把它捞起来,生怕它吞了尖锐的宝石。

    除了金银,玉石,各种古董摆件,文玩字画,还有很多彩色的宝石。

    以眼下大周的工艺,想找出如此众多色泽美丽的宝石极为不易,大约只有皇宫大内才能见到。

    林旭随手抓了一把珍珠,个个拇指肚大小:“拿去当弹珠。”

    怎么说来着……好土豪啊!

    红尘叹了口气:“看来师兄在北燕玩得很开心。”

    林旭笑了笑:“你不是要择郡主府了,这些正好拿去用,虽然都是些死物,可看看也开心。”

    说起郡主府,红尘多少有些选择困难症的征兆。

    实在是内府那边给出的选择,虽然很多,还各有好处,但又每一处都不大完美。

    大周每年分下去的宅邸也算不少,皇城周边的宅子差不多都有人占了,剩下的内府收在手里,就是为着现在这时候,让陛下赐给别人时用的。

    一年又一年,完美的宅子越发少。

    第一档次的那些,显见不能给红尘。

    剩下的都有些问题。

    “我到宁愿自己建一个。”

    红尘想到自己得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种子,其中能种出各种各样美丽树屋的就极好。

    那屋子冬暖夏凉,连家具也是自动生成,保证人住起来最是舒服,可有一点儿,需要的土地实在有点儿大。

    若是在杞县,那没得说,苍青山那么大,想种几个屋子都成,可在京城却是难事。

    前两年皇子们成年,已是得了一大批好地儿,现如今想建新宅,怕是只能拆旧宅子。

    拆就拆吧,这回可能要住很久很久。

    红尘一直希望能有一个真正的家,这个家从最舒服的住宅开始,到也挺好。

    林旭笑眯眯翻看工部送来的地图,扫了一眼,圈出的那些一个都不选,拿毛笔在皇城东边圈了一个圈。

    红尘怔了怔:“这里?”

    这地方她自然知道,是当年开国三王之一,辟疆王林通则,林老爷子的旧王府,后来陛下令赐新王府,此地似乎就成了他的练武场,虽然不常住,却也时常修缮。

    宅子地段好,也阔朗,但只有一点儿,如今却荒废依旧,早成了京城赫赫有名的鬼宅。

    上辈子她就听说过,整个宅院煞气极重,老百姓们连路过都觉得阴森刺骨。根本不敢靠近。

    皇帝也早就忘了这地处,到后来厉王登基之后,才想着要修缮,当年她死之前还听了一耳朵,说是厉王派了内府的匠人翻修这座古老的宅院。

    红尘眨了眨眼:“我到没什么意见,不过,内府好像没择这处宅子。”

    再怎么说,它当初也是王府,朝廷虽收了回去,规制在那儿。也不能轻易就赐给旁人。

    林旭笑道:“只管选就对了。内府一准儿会给你面子。”

    他们不选这里,多因为这地方不吉利,可红尘主动要,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吧。反正她看着这些宅子也都大差不离的。

    虽然这宅子她一个郡主用。可能有点儿违制的地处。但都破成这样了,几乎是必须推倒重建,自然也就没有违制的妨碍。

    定了郡主府所在。林旭就兴致勃勃地召集鬼谷天机门所有在附近的弟子过来,正大光明地拆房子。

    红尘也圈出一块儿地,只让推平就好,围出一个院子,她打算把这一块儿当做自己的实验园地,尽情地去种一种得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种子们。

    “这座宅子有主儿了?”

    这日乌云罩顶,暴雨将至。

    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锦衣华服的男子本来步履匆匆,停在破破烂烂的林家旧王府门前,面上露出三分愕然,“谁这么大的胆子?”

    “怎么?这宅子哪里不妥?”

    杨师一捋长须,笑问。

    那中年人翻了个白眼:“师叔可是明知故问了,您还能看不出来?这座宅子上的阴气,都快密布成云,我辈中人靠过去,简直就如钝刀刮骨一般,寻常人住在里面,多则三月,少则数日,必遭大难。”

    在他看来,这样的宅子一早就该一把火焚烧干净,也不知京城的那些灵师是不是都眼瞎。

    可要说眼瞎,周围还布置了法阵,阴气秘不外泄,瞧着到像是处理过。

    杨师笑着摇头。

    中年人看他的表情,诧异地一扬眉:“怎么,师叔另有高见?”

    “没有,没有,你这个半步宗师的高徒说出来的话,又怎么会错?”

    杨师叹了口气,“当初很多人都要烧了这宅子,只是每次都不能成行,内府的人曾经也想过要进行修缮,可惜次次不了了之,我想,也许是这宅子还另有缘分,近来想是缘分到了。”

    他说的模模糊糊的,那中年男子眯着眼举目看去,很无语地道:“缘分没看见,我只知道,这帮辛苦做力气活的兄弟们要吃苦了,干一天体力活,回去一准儿腰酸背痛个十天半月。”

    说完,也懒得理会,大踏步地向前走,“师叔快走,看看北燕那帮人又玩什么幺蛾子!”

    杨师良久才把视线收回,一转身,长袖一甩,大跨步地追了过去,虽然年逾古稀,可这位老人家的步子到比寻常年轻人更稳健。

    红尘就坐在那人说,会被钝刀刮骨的宅子里面,影壁附近,摆放一张藤椅,一张方桌,桌上一壶清茶,她坐着耳边听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边看书。

    罗娘戳在旁边做针线,只当自家这位新出炉的郡主娘娘,又在训练什么身居闹市静心读书的‘绝技’,也不去管她,反而笑道:“听说了没,前日夏蝉去大云寺礼佛,结果半路上让人砸了一筐臭鸡蛋,弄得狼狈不堪。”

    每逢夏季,京中去大云寺礼佛的官眷就数不胜数。

    一来大云寺的斋菜好吃,二来有高僧讲佛法,还开俗讲,三来,寺内清凉无比,大夏天过去呆半日,不能再舒服了。

    夏蝉路上让两个农夫打扮的人截住,愣是穿过她那几个侍卫,扔了她一身的臭鸡蛋,顿时让周围路过的行人愕然,夏家大小姐认识的人可不少,一时八卦消息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说,她勾搭有妇之夫,让人当场抓住,还威逼利诱,迫使人家的正室夫人不敢声张,最后气不过,也只能小打小闹,弄点儿臭鸡蛋给她洗洗脸好出气,这等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可惹恼了。”

    罗娘因为小严的缘故,对夏蝉是深恶痛绝。听说她倒霉,能多吃两碗饭。

    红尘嘴角也弯了一弯。

    上辈子可没这事儿,夏蝉一直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才名远扬,在京城也一直都是好名声,什么温柔可亲,什么孝顺体贴,反正女子该有的美名,她是一样不缺,这辈子自己明明没对她动手。她和上辈子比。就显得悲催的多。

    红尘知道的比罗娘还多些,林师兄在京城的眼线进来也越发管用了,此事是钱家做的。

    钱家本来只是暗地里查一查夏蝉,顺便散播流言。只说夏蝉怂恿她们家小郡主在皇宫里对人家荣安郡主无礼。

    他们自己到觉得这么做貌似不太地道。毕竟他们也不知。夏家小姐是有心还是无意,或许就是自家的小郡主脑子一热,上赶着出头给人家出气。

    却不曾想。这一查就查出诸多不妥之处,夏蝉自己表面上到是温柔端庄的很,至少没让人逮住过把柄,却挑唆他们家女儿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甚至连半年前小郡主管到自家哥哥房里,要给她哥介绍一个所谓的名门淑女,差点儿把她嫂子气得昏过去,一开始也是这个夏蝉的手笔,更别说什么暗示一下,小郡主嫁入知根知底的表哥家那诸多的好处等等。

    偏偏她还做得不着痕迹,要不是如今手段尚显生涩,钱家见多识广的老祖宗们还健在,恐怕寻常人也看不出什么。

    钱家登时就气坏了,他们家从上到下都是直性子,别的做不了,万一一不小心,到把自家小郡主也给扯进去,还不如二话不说,直接找人教训她一顿。

    一开始,小郡主气得连什么找人划花了她的脸,找人打得她生活不能自理都给说了,钱家的人都很想这么做,尤其是小郡主的大哥,父亲殉了国,母亲也没了,他一个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家撑起来,还把妹子养得如此活泼水灵,就这么这人给哄骗得差点儿连大哥都害,他能咽的下气才有鬼。

    奈何这夏蝉她毕竟是夏家的女儿,还是入了族谱的,不给夏蝉的面子,总要给夏安一个薄面。

    钱家是行伍出身,大部分势力都在军中,和夏家的关系就更密切,轻易撕扯不开,而且,为了一个夏蝉和夏家交恶,也未免太不划算了点儿。

    夏家有这种恶心人,可还是好人多,像师风,那是过不了几年,就能成大师的人物。

    最后还是小郡主哼哼两声,玩笑似的玩了这么一手!

    红尘却要说,玩得真好!

    以夏蝉那人的性子,你打她一顿,哪怕打个半死,也远不如让她丢人现眼来得有杀伤力。

    可惜,她以前没想过这种主意,而且这种事儿也就是个出其不意,等对方有了戒备,以后想下手就困难。

    不过,隔三差五地玩一回也许可行?

    哪怕吓得夏蝉出门就战战兢兢也是好的!

    罗娘稍微八卦了下那女人的倒霉事,就转了话题,她连提一提那人的名字,都觉得不痛快,稍微说一下得了。

    “今日去书院办手续,听两个师兄说,北燕使臣想迎回他们的镇国之宝,十支金箭。”

    罗娘皱眉,目中露出几分不可思议,“这不是开玩笑?当年陛下御驾亲征,难得取胜一次,杀了北燕的国师,还缴获他们的祖传金箭,陛下可是因此去太庙报喜,还呆了两天才回宫,现在怎么可能让他们想迎回去,就迎回去?”

    红尘一笑:“北燕那边的皇帝也不是傻子,必然有筹码。”

    果然,没几日就传开了,北燕那边那位,写的国书中声明,他愿意以当时缴获的,大周皇帝的佩剑和玉玺为筹码,和大周赌一回,若是北燕胜,就迎回金箭,若是大周胜,不光金箭他们不要了,连同皇帝的佩剑玉玺,一同送回,北燕的皇帝也在国书中承认自己不如大周陛下远矣!

    赌局十分简单。

    双方拿到对方重要的东西,都是用的武力,这次他们还比哪国的武力更强大。

    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等事就轻启战端,只是在大周择一地,将金箭与佩剑和玉玺一同放置其中,双方再各派出百名士兵展开争夺,最先到达目的地,并且攻进去,夺取宝物为胜。

    这可是在大周的京城,说起来大周还占了便宜。

    皇帝就一口答应了,他要不答应,那可丢尽了脸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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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