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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惊诧

    “什么?”

    听见罗娘一脸无语地诉说了一遍最近张家和韩家发生的事,红尘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觉得有些惊愕:“韩家就这么看着?没反应?”

    罗娘板着脸,难得在自家主子面前,也显得气闷非常。

    “韩家也兵荒马乱呢,老夫人给气得昏死过去,韩家那个小姐被张家的人硬生生带走,韩家的人也是投鼠忌器,拿张家那等无赖毫无办法。”

    说破天去,韩家小姐还是张家的媳妇。

    韩家虽是将门出身,但家中男丁如今已经无官无爵,只有老夫人还有个郡夫人的爵位在,可那是恩封,并无实权,她不能拿着这个爵位真娶做什么,韩家一门,说起来除了人脉关系外,和平民百姓也并无不同了。

    红尘半晌没说话。

    这一回,韩家的小姐受了那么大委屈,身体还很糟糕,韩家请了大夫回家给自家的孩子诊治,估计也是来不及想别的,先把女儿身子调养好再说其它,自家孩子没事,到时候要收拾张家,他们可以慢慢来。

    区区一个张家,韩家一门还真没放在心上。

    可韩家再也想不到,张家和他们平日里不对付的那些大家族不同,那些人家,在朝中有权有势,自然有各种顾忌,所以也十分要脸面,多少知道韩家的根底,不会因为他们家现在没多少实权就自以为高人一等,就不说别的,只韩家在大周朝各地军队里的人脉,也没有哪一家不开眼真敢得罪狠了。

    何况皇后地位稳固,要是因为那位娘娘好像不乐意给娘家撑腰,就随意折辱人家,万一惊动了上面,皇后不管,谁知道那位万岁爷会不会出手维护自家发妻的面子?

    你敢欺负韩家,难道是看不起皇后?

    哪个人愿意平白无故沾惹这等污名?

    再加上韩家本身低调,就是与人结仇,也从来是有道理的一方,众人投鼠忌器,韩家自然很少吃亏。

    眼下这个张家却不同,说是耕读传家,家中弟子多读书,却是小门小户,根本没多少见识,哪里能体会到朝中那种微妙,在他们眼里,韩家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明面上谁都没提过韩家还有皇后这么一个亲戚,韩家自家人也不会说,一门白丁,还是武将,自以为是读书人的张家人,哪里能多看得上眼?

    这一看不上眼,登时就出幺蛾子。

    韩家这姑娘,小名小柚子,大名韩桐,在张家大闹一场,放下狠话,一定要给女儿报仇雪恨,甚至当场扇了婆婆身边的丫鬟一个大嘴巴,要不是她婆婆躲得快,她身体有些虚弱,怕被拦住走不了,估计连她婆婆都要一起打。

    张家一看这个,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韩桐的婆母想来想去不甘心,竟让儿子带着一群族人追到韩家府上,把韩桐给绑了回去,还列了她好几条大罪,什么忤逆不孝,殴打婆婆之类的还不算太严重,更严重的是,非说她把张家的祭天里都下了毒,坏了地,那些祭田被弄得寸草不生,这是要毁了张家,哪家的儿媳妇干出这等事,宗族也有权利治罪。

    韩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家还没来得及抢回女儿的嫁妆,给女儿办好合离这事儿,先让大闹了一场。

    也是巧合,张家一家子读书人,带去的族人里却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夫,韩家这边,多年低调,家中已经没有养家将了,能打的兄弟那一日都出去给妹妹寻大夫,只留下老母亲,还有几个小孩子,等家里能顶事的回来,张家已经闹完了,还把自家妹子强行掳走。

    “哎,也怪韩家小姐心眼太正,太直。”

    要是韩家小姐听话,老老实实在卧房呆着,张家也做不到这等事,偏偏她听到动静,又一听,说老母亲给气得晕死过去,那还了得,当时就疯了,冲出门和张家人理论,让一帮不讲理的给硬生生捆了去。

    韩家那边更是兵荒马乱的,老太太昏迷不醒,除了几个子侄辈的小娃娃带着两个家丁追了上去,其他人都慌了手脚。

    红尘从头到尾听了这些事,也就震惊了片刻,心里到没多为韩家的女儿担忧,韩家再怎样失措,都知道自家孩子的处境了,总也不至于真让女儿吃了太大的亏,就是受罪,大约也不会很严重。

    不过这事儿还真有点儿麻烦。

    以如今正常的观点来说,要是张家狠下心,不顾后果,状告韩桐不孝,告她毁损祭田,那麻烦绝对不小。

    不知道内情的世人,一准对韩桐口诛笔伐,逼死她都有可能,韩家也会被牵连,说得更严重些,整个韩家女儿的名声都要受到牵连,包括……皇后。

    红尘沉吟片刻,都不必等娘娘发话,就让罗娘和小严随她一起出门,直奔张家而去。

    张家这等人家,在京城就是不起眼的小沙粒,罗娘几个找他们家还费了几分力气,出了大门没一会儿,郡主府的探子就来报,说张家的人,韩家几个人,都集中到京郊不远处韩家祭田那边去了。

    “罗娘,我们绕道。”

    红尘一皱眉,先轻车简从,绕道到张家祭田那边,下了车就在田里看了几眼,略略一愣,到是笑了,这才起身向着不远处围在一起的那些人走过去。

    还没走近,只听嘈杂声一片,吵吵嚷嚷,闹得人心里发慌,郡主府的侍卫力气都大,也会使巧劲儿,很快就隔开一条路,护着自家主子走到里面。

    抬头望去,最显眼的就是韩桐,她半靠在一棵大树上,手里攥着一个匕首,目光里带出几分让人心惊胆战的愤怒。

    对面站着的,大约就是张家的人,一个打扮得还算富贵的老妇人,一脸愤怒骄横,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

    “你看看,看看我们家的祭田,你个恶毒妇人,嫁到我们张家以后,好吃懒做,上不敬公婆,下不体恤弟妹,整日作恶,搅得家宅不宁,现在可好,还敢毁了祭田逃跑,今天要不按照族归处置了你,我都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宗。”

    那老妇人唱作俱佳,还似乎有那么点儿学问,光看模样,很是正气凛然的样子。

    周围多是张家族人,自然更信这老妇人的话,再一看那祭田的模样,个个欲哭无泪,看向韩桐的目光都飞出一片刀子来。

    韩桐冷笑。

    韩家几个子侄辈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拼命冲过来,护在姑姑身边,大声吼道:“胡说八道,你们害死了我姑姑的女儿,整日折磨她,恨不得她去死,现在还敢污蔑她!”

    但几个小孩子的话,这里可没人听。

    那老妇人脸上冷漠:“哼,这个贱妇在我家祭田流连许久,事后就出了事,很多人可以作证,祭田摆在这里,就是证据,她好歹也是我韩家的儿媳妇,我污蔑她作甚?至于家里孙女,也是她自己照看不周,我还没怪她害死我孙女,她这个恶妇,到恶人先告状不成?”

    “你!”

    韩家几个小辈都气得咬牙切齿。

    韩桐更是浑身发抖。

    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此时又气又怒,风还冷得厉害,一时就有些撑不住。

    “呵呵。”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转过头去,正看见红尘忍俊不禁,捂着唇轻笑出声,笑容灿烂,模样又是倾国倾城,所有人几乎看呆了。

    韩桐也愣了下:“……算命先生?”

    红尘冲她点了点头。

    那边老妇人一眯眼,厉声道:“你是何人?我张家正处理家务事,外人请退避。”

    “家务事?”红尘一笑,“据我所知,你们张家已经停妻再娶,现在在你们家中,已经又有个正经的夫人,韩氏这是不声不响地下了堂?怎么,这个媳妇你们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那你们拿朝廷律法当什么了?咱们大周朝的法律,停妻再娶者,徒一年,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方不坐。”

    那老妇人一愣。

    红尘挥挥手。

    罗娘就站出来,拿出张纸条,高声诵读,某年某月某日,张俊携妻子宋氏参加某聚会,参与者都有某某,某某……一连串记录详详细细,谁都看得出来是真的,那老妇人脸色涨红,目光阴森。

    红尘不等她想出什么主意,转头冲韩桐道:“当年朝中长公主驸马在外偷娶,公主合离回宫,先皇当着朝臣的面允许公主自拿主意,以此为例,韩家小姐,你若不想和张家再有牵扯,便合离了吧。”

    韩桐冷笑,只冷冰冰吐出两字:“合离!”

    张家老妇人一怔,随即暴怒。

    她身边那年轻男子,则始终低着头,这会儿才抬头看了看韩桐,目光复杂,似乎有些怨怼,终于忍不住叹道:“何苦如此薄情?”

    韩桐连搭理他都懒得搭理,究竟是谁薄情?

    大约是真被红尘说的话给吓住,好歹也是读书人,虽然大约对律法什么的,不太熟悉,却也能听得出来,她说的可能是对的,一时间,张家人就不免有点儿心虚,尤其是张俊,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坐牢。

    世人停妻再娶的不知道有多少,颇有点儿民不举官不究的意思,大部分原配也没那么狠心,可眼前这个女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万一真闹出事端,他面上同样不好看,一时到有退缩的迹象。

    但那老妇人却不同。

    她这人骄横惯了,向来是无理搅三分的主儿,在她眼中,韩桐就是能随意柔软捏的人,现在到让她欺负了这些年的女人欺到头上,她肯干休才怪,再者,她也不信这女人有脸告自己的儿子,真闹上公堂,难道她就不要名声了?

    老妇人本身相当清楚,世人对女子不公道,一旦上公堂,这贱妇先要被扒下来一层皮,只要她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就不敢轻易对自家儿子如何,老妇人气很咬牙,一转脸,目光落在祭田上面,更是大怒:“哼,别的且不说,你做我张家宗妇期间,将祭田祸害至此,根据族归,首先杖刑一百,先打完再计较!”

    她话音落下,使了个眼色,旁边就出来三个赤膊大汉,手中举着棍子,面孔狰狞,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

    韩家这边几个孩子脸色都变了,四下张望,护着自家姑姑就要先冲出去,心里又着急得很,暗道怎么救兵还不来,现在家里应该已经得了消息。

    他们家大概是该着倒霉,救兵已经在路上了,没想到正赶上公主出游净街,那边交涉耽误了时间。

    老妇人在张家向来是说一不二,她一发话,那几个大汉就一拥而上。

    韩家小孩子们也会几手功夫,奈何一来年纪小,二来寡不敌众,个个吓得面色如土,觉得这一回在劫难逃了,却绝不肯放弃自家姑姑。

    韩桐目中带泪,暗暗握住匕首,想着就是一死了之,也绝不受辱。

    这杖刑可不是一般的杖刑,那是要脱掉衣服打,真要让张家如此折磨,她还不如死了,一咬牙,一狠心,韩桐就要自裁,呼听耳边传来诧异惊呼声,抬头看去,众人都愣住。

    那三个大汉一转弯,狰狞地朝着那老妇人抓了过去,张俊吓了一跳,高声大叫:“你们干什么?七哥,你疯了。”

    但那三人却听而不闻,一把把他甩开,不顾那老妇人疾言厉色地呵斥,抓住她就拖走,往早准备好的凳子上一按。

    这下老妇人可再也没有刚才的硬气,脸色煞白,头发乱糟糟,拼命挣扎嚎叫,惊恐万分,周围的人也看傻了。

    张家一群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见老妇人被扒了外衣,两个汉子举着木板,恶狠狠地打下去。

    只几下,老妇人就翻了白眼,连叫声都变得细弱。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因为这些汉子太过凶悍,又有其他十几个人包围着,连张家的那些长辈,一时都说不出话,也不敢阻拦,只是窃窃私语,心中暗自惊讶。

    红尘也咋舌,这可真够厉害的!

    韩家的那些救兵,此时才匆匆忙忙,着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争辩

    韩家一帮子,三兄弟,加上拖着病体,说什么也要跟过来的老太太,一到地头,看到那围着的人群,再一看众人古怪的神情,都是都变了色。

    尤其是老太太,她生平只有韩桐一个女儿,爱逾性命,这次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心里是又愧疚,又痛苦,觉得是自己太愚蠢,竟然好几年都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愣是让女儿走投无路,差一点儿香消玉殒。

    就这几天的工夫,她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噩梦。

    如今女儿在自己家,在她的保护之下,竟然又给丢了,她能接受得了才奇怪。

    现在赶过来一看,还以为女儿已经遭难,浑身冰凉,猛地挣脱开人群就向里面冲。

    “娘!”

    韩家的那几个兄弟也脸色煞白,最小的一个韩家老三,一把把腰里的刀拔出,那刀还是当年皇后所赠,宫中为万岁爷锻造兵器的时候,一起打造的,上面有内造的标记,十分显眼,平日里他虽然随身佩戴,却鲜少拔出让旁人看。

    这会儿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要是在自己眼前,老娘和姐姐都受辱,他还不如一头撞死,活着也丢人。

    三兄弟挤开人群冲进去,心下又惊又惧,生怕看到可怕的场面。要是姐妹有个万一,恐怕老娘也……也……

    “娘!”

    “妹妹!”

    “姐你别怕,小三子来了,我,我……”

    韩家这几兄弟一睁眼,声音戛然而止,通通愣住,老太太也僵立当场。

    还是韩桐反应快,扑过去嚎啕大哭。

    那边几个韩家的小辈儿,冲上来爹爹叔叔伯伯一通乱喊,看着自家长辈们迷迷糊糊的,他们也迷迷糊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呃,那老婆子要打姑姑,然后就被打了……”

    好像,还真的只能这么说。

    眼看着张家的那个老妇人都快没了声音,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那边几个族老才回过神,脸色大变,连忙招呼人阻拦,至于张家的张俊,整个人完全没有反应,只知道哭个不停,嘴里一个劲儿地喊:“住手,都住手。”但自从他被推倒在地,就再也没有动过。

    但凡他有点儿血性,至少也该冲过去替自家亲娘挨上几下才是。

    张家乱作一团。

    韩家老太太这会儿到镇定了,只要她女儿平安无事,她就是人生阅历丰富的老太太,什么没见过,绝不会举止无措,一边把女儿护在身后,让韩家的人上前保护,一边带着人退后,先不去搀和。

    这机会多难得,看着敌人自己打自己,再痛快不过,能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

    半晌,张家那边总算从混乱中稍稍平复,毕竟人多,都是自家亲戚,一开始那是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也不可能真放任这闹剧继续下去。

    那边几个打人的,被泼了一桶井水,总算清醒。

    张俊这才扑过去看自家的老娘。

    “娘!”

    “娘亲!”外头又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是韩桐那个小姑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现在才冒出来,花容失色,满脸是泪水。

    “娘亲,您,您怎么样了!”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周围张家的人都看得心有不忍,纷纷劝慰,指责那几个乱打人的实在不像话。

    这几个也满头雾水。

    “不对啊,刚刚我们打的明明是……”

    众人四下张望,看到韩桐,脸色骤变,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刚才那事儿,实在是太古怪。

    张俊那个妹子张雯哭着抬头看了韩桐一眼,哀哀痛哭道:“嫂子,你也太狠毒了,小侄女体弱多病,现下去了你伤心,我们谁不伤心,你怎能因为这个就害我张家,现在连我娘,我娘都被你害成这般!”

    所有人都一愣,先是反应不过来,随即就开始怀疑,也是,本来是要教训韩桐的,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下命令的老妇人遭了秧,随便一想,也是韩桐的嫌疑最大。

    众人的目光登时不善。

    韩桐冷笑。

    韩家的人也冷笑。

    这事儿虽然他们也一头雾水,但无论是谁做的,他们都鼓掌叫好,愿意送上重礼道谢。

    韩家老三虽然是个粗人,爱动手多过爱动脑子,却长了一张特别好的脸,属于如今读书人中最吃香的那类,一看就一脸正直,这会儿也一脸严肃地呵斥:“我姐姐嫁入你们张家,多年来替你们操持家务,尽心尽责,这么多年,对那个老太婆晨昏定省,丝毫不敢怠慢,每天就没有在正常的饭点儿吃过一顿热乎饭菜,你们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害死了我的小外甥女,甚至捏造罪名,构陷姐姐,举头三尺有神明,别以为你们随便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

    声音洪亮,气势也壮,就是张家那些自家人,都不免心虚,略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张俊还有她家老太太,在家族里名声都不坏,不像是那等不讲理的,再说,人心本就偏,比起韩桐,他们自然更相信自家的人。

    张俊和张雯同时露出一副受了大冤屈的表情。

    尤其是张雯,一边哭一边道:“娘亲最是慈爱不过了,嫂子入了门,娘就把管家的事儿都交给她,自己再没有插过手,世上哪家的婆婆,能做到我娘这份上,比起亲娘也算不上差。”

    红尘一下子就笑出声来,难得放纵一下,越笑声音越大:“罗娘,我好像记得,张家在娶了一个冤大头儿媳妇进门之前,只剩下三亩良田,而且还差点儿要卖了?”

    罗娘点头,翻出个本子,特别仔细地把当年张家的资产说了一遍,一点儿都没落下,连那个老太婆当年陪嫁的五两银子也计算在内,又把冤大头儿媳妇的嫁妆一说,再把张家现在那实在算得上丰厚的家产一提。

    众人都傻了眼。

    这么一对比,他们张家以前拼命积攒的银钱,连儿媳妇的嫁妆一个零头都比不了,和现在的家产更是天差地远。

    人家说的有理有据,这般详细,也不像是假的,再说,这也做不了假,谁都不是瞎子,张家一群人,此时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是张家很幸运地娶到一个好媳妇,之后才开始越来越发达。

    红尘冷笑。

    韩桐是什么人,韩家的心尖尖,就是她惹得家里再生气,嫁妆也没少她一分一毫,那是张家历代瞩目留下来的所有嫁妆,都塞给了她,还有皇后娘娘在,也不可能让她吃半点儿亏。

    当年出嫁,光是明面上的嫁妆那就是十里红妆,至于私底下的,恐怕连计算都很难计算,金银好算,那些知名的字画,古董,各种书籍孤本要怎么算?

    张家能娶到韩桐,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们却越发贪婪,半点儿也不知足。

    或许,他们一开始也知道是占了便宜,只是后来,韩桐表现得太好,他们到开始觉得那一切本就是属于他们的。

    此时让红尘一口点破,张俊和他妹子,脸色瞬间惨变,几乎恼羞成怒,却说不出半个字反驳。

    半昏厥的张老太太这会儿让灌了一碗水,还是气息奄奄,却强撑着睁开眼,呻吟道:“都是那个恶婆娘,她,她坏了祭田,坏了我张家的基业,无论如何不能容她……”

    张家好些人都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罗娘和小严很有眼色地搬来好几把椅子,都是上好的,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这般神通广大,随手就能弄到。

    铺上垫子,让自家郡主舒舒服服地坐下,又招呼韩家的人一块儿坐,拿来点心茶水,先让他们吃着喝着。

    两个丫头这般一招呼,韩家的人也多少觉得放松了些。

    一放松,身体就有点儿撑不住,尤其是老太太,韩桐连忙扶着母亲坐下,喂了些茶水,看着母亲的脸色恢复,这才放心,要是因为她,让母亲出点儿什么事儿,她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韩家其他人也养了养精神,心下对红尘是十二万分的感激。

    虽然还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来历,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出手相助,可他们不能不感激,尤其是韩桐,张家老妇人挨打之事,她猜测,至少有**分和红尘有关,就是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真有法力,是个高明的灵师?

    红尘轻笑一声,并没有和韩家的人寒暄,给罗娘使了个眼色,罗娘就清清朗朗地把红尘的身份一说。

    这是万岁爷亲封的荣安郡主!

    张家的人基本上都傻了,张俊的脚甚至开始酸软无力。

    韩家这边能稳得住,最多互相使了个眼色,虽然没见过,可谁也不会没听过荣安郡主的大名。

    张家这些,说白了就是很会装模作样的市井小民,红尘把身份一亮出来,他们不傻眼都难。

    那可是郡主!

    红尘见这帮人都不敢再多话,才慢条斯理地道:“我日前夜观天象,发现京城重地,竟然出了个恶妇,惹来自家祖宗的痛恨,以至于怨气冲天,连祭田都跟着遭殃,就有些好奇,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张家众人:“……”

    奇怪,这位郡主不是个韩桐出气的?

    他们还以为红尘说的恶妇,指的是韩桐。

    张俊的脸色也稍微和缓了些许,刚想开口跟着痛骂一顿,就见红尘伸手一指,指向张老妇人。

    “你说说你个恶妇,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居然连自家祖宗都痛恨你,刚才还借自家晚辈之手教训于你,哎,此事居然发生在京城首善之地,实在是,实在是让人心惊。”

    众人一愣。

    张家的那一群人简直目瞪口呆。

    张俊也吓了一跳,连声大呼冤枉,至于那个老妇人,虽然不能动,这会儿居然也哑着嗓子高声喊冤:“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还想说,忽然想起红尘的身份,到底没敢,只是双目含泪,“谁人不知,我早年守寡,辛辛苦苦为张家养了这一儿一女,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张家活着,说别的也就算了,说我,说我获罪祖宗,我绝不能认!”

    话音未落,晴天霹雳!

    张老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其他人也发呆。

    连张俊都有点儿害怕——难道真是母亲她,她做了什么错事,让祖宗怪罪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张俊是他母亲的心头肉,还是比较了解娘亲的,知道他娘亲没有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慈眉善目,不过,他也只觉得母亲是早年受了苦,所以才性子刚硬,当年母亲守寡吃了很多苦头,如今也该享享清福,他是个孝子,可没觉得孝顺亲娘有哪里不对。

    张家那老妇,也因为这忽然来的雷脸色苍白,却还是硬挺着坚持说自己绝不错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不是为了张家。

    在场的人也都是半信半疑,总归信那老妇人的多些,毕竟相处多年,没见她有劣迹。

    红尘轻笑,到也不恼怒。

    “当然,空口白牙的,也不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唔,这样吧,你个老妇人不是说,祭田是你媳妇给毁了的,种什么毁什么,在我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儿,就是你获罪祖宗,招了祖宗的怒气,才得了报应,到是你这儿媳妇福缘深厚,是个有大福气的,今天你们从别处拿出点儿菜苗或者野草什么的,让韩桐亲手种一种,过两日看它枯不枯。”

    此话一出,张家那老妇人就冷笑。

    连张雯都略有些幸灾乐祸,高声道:“不必过两日,大家都看见了,这一大片地无论种什么,随种随枯,肉眼可见。”

    红尘无所谓地摊摊手:“好吧,我不插手,省得麻烦,你们自己去寻菜苗,种子到不是不行,只是太耽误时间,我可没空儿盯着。”

    张家的人面面相觑,到也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去别处先连泥土一块儿挖出不少菜苗,都是小白菜。

    张家那老妇人似笑非笑地扫了她这个儿媳妇一眼。

    她可是知道,韩桐根本没种过地,哪里会种?就是嫁入张家之后再被磋磨,张老妇人也不至于支使她去下地,真出去下地,岂不是告诉别人,她在磋磨这个儿媳妇?(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轻易

    韩桐自己都懵了一下。

    种地这种事儿,呃,她真是一窍不通,就是去了张家之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变得家务精通,甚至能烧火造饭,养鸡喂鸭,可外面庄子里那些差事,她是万万不会的。

    红尘轻笑:“为了对比,也为了让韩小姐能知道怎么种植,就请咱们张老太太先示范一下如何?”

    张家那老妇人浑身酸痛,她儿子连忙扶着母亲想开口说话,欲要替代母亲去做,但老太太冷笑阻止。

    “也罢,作为张家妇,我家耕读传家多年,不会种地的少见,老妇人虽然久不活动,这活儿也能干。”

    说着,张老妇人就顽强地自己站起身,踉跄地走过去,咬牙接了族人递过来的农具。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并不用除虫拔草施肥,就是挖个坑把菜苗埋进去便是。

    张老太太浑身都疼得要命,但这点儿活儿,还是随手就做了,看样子颇为熟练,显然以前也没少干。

    张家那些人,登时就有些感慨,她老人家当年为了张家,也是吃尽了苦头,家里有这一儿一女,又没个男人,日子有多难过,大家伙儿都能想象得到,他们家能有今天,着实不容易,一时间,对于老太太可能对待儿媳妇不太好的事儿,也都多了几分宽容,毕竟天底下的婆媳,关系好的也并不多见,有些矛盾才正常。

    她三两下就把活儿干完,气喘吁吁地立在道边,满头虚汗,举目一看,脸上顿时僵硬,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那些刚刚种下去之前还青翠欲滴的小白菜,一颗一颗地黄了叶子,枯萎的程度肉眼可见。

    他们是知道这片地已经不行了,但谁也没想到,竟这般恐怖。

    一时间,所有人自动自发地退后了好几步,生怕再沾上什么不好的毒物,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家那老妇人也眼眶一酸,落了泪,大哭:“这,这是做了什么孽,我家有这等破门的媳妇!”

    她在那儿哭,韩家的人也脸色不太好,韩老夫人更是一把把女儿护在身后,生怕那疯妇再伤了宝贝闺女。

    韩桐心中也很不安,偷偷看了红尘一眼,红尘冲她示意了下,她一咬牙,总觉得眼前的郡主不会害了自己,轻轻从母亲身后出来,毅然走过去。

    张老太太气喘吁吁,却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们以为,这块儿地不是被祸害了,我这个儿媳妇去种,它就能恢复如初?”

    她声音拔高,充满讽刺。

    张家的人都摇头。

    那不可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下大家伙都看着,他们家的祭田种上菜一瞬间就变得如此,难道换个从没有种过地的小娘子,就能变了?所有人看向红尘的目光,都有些古怪,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连张老太太在内,敢去说韩桐,却不敢带上红尘,身份差距太大,让人不能不有所顾忌。

    红尘到是老陈在在的,还笑眯眯地替韩桐递小铲子,还有那些菜苗,递过去就道:“你给张家的老祖宗们商量商量,让他们显显灵,看在你这个张家救星的份上,先别闹了,除了那一小片小白菜,其它的恢复了吧。”

    韩桐满脸懵懂,只知道点头,其实脑子里一团乱,僵硬生疏地挖开地,随便挖了几个小坑,把菜苗歪歪曲曲地塞在里头,又给填上土,动作简直不要再生疏,期间好几次差点儿摔倒,差点儿踩坏了苗,还揪下来一大片叶子。

    周围的人都觉得惨不忍睹。

    张家老太太一直在冷笑,张俊和他妹子到看不出什么,但张老太太直接就忽视了那片土地,冲着族老们道:“不是我斤斤计较,张家妇竟害族中祭田,实在罪大恶极,若不惩处,岂不是对祖宗不敬,我可做不出这等糊涂事,即便得罪了贵人,今天也要韩家给我们张家一个公道!”

    她一个平民出身的老太太,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到真有点儿腹中有诗书的模样。

    那个族老一开始也听得很认真,渐渐的,脸色却变了,直愣愣地看着前面出神。

    其他族人也都目瞪口呆。

    哐当一声,还有人扔下手里的棍子铁锹之类。

    他们本来拿着这些东西,是为了吓唬韩家的人,给自家人撑腰,现在个个面色如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老太太滔滔不绝地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感到寒气逼人,声音渐止,心中略感不妙,一时间,竟连头也不敢回。

    不可能的。

    祭田如何,她亲眼看过,亲自试过,还为此难过许久,那祭田肯定是被人下了毒,或者使了手段,但坏了就是坏了,毁坏容易,修复却难,寸草不生的土地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稍有改变,难道那个贱妇,还能耍出花样来?

    “哈哈哈哈哈!”

    背后忽然传来韩桐的大笑声,张老妇人的身体更加僵硬,脸上阴晴不定。

    韩桐却笑得落了泪。

    “原来天地有公道,原来张家的祖宗,竟还是明理的,知道什么人是搅家精。”她一边喊,一边笑,一边又哭了,大声地哭,好些把多年来积攒在心中的郁闷委屈都给哭出来,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韩老夫人抱着女儿,眼睛也有点儿湿润。

    张老太太终于强撑着精神,慢慢回头,一眼看过去,眼前一黑——怎么可能呢!那一片祭田,寸草不生的祭田上,韩桐种下的菜绿油油的,精神抖擞,甚至从她种下菜苗的地方开始向远处蔓延,枯草回春,大地复苏,除了……自己所种的菜苗。

    对比之明显,恐怕外人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专门故意做出来的效果。

    她张了张嘴,努力去想各种借口,猜测原因,她想说,是韩桐运气好,种的地里没有毒素……但韩桐不会种,种得歪歪扭扭,一点儿都不争气,有好几颗菜苗都种到了自己那些菜苗的中间去,离得那么近,几乎挨着,这种借口,她说出来又有谁能信?

    她一时都不敢回头看,怕看到那些族人的表情。

    所有人都不说话。

    红尘笑眯眯的,声音起伏不大,平平淡淡地道:“我说过了,张家出一恶妇,作恶多端,自家祖宗看不下去,所以才降下惩罚,韩小姐为张家做牛做马多年,立下汗马功劳,虽然如今和张俊合离,不再是张家人,可张家的祖宗,显然还是明理的。”

    这话一点点钻入众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有些还想说什么,可红尘站在那儿,堂堂郡主,自有威仪,谁又会在这种时候强出头,反正似乎也牵扯不到自己。

    那老女人虽说是张家的媳妇,但平民百姓家里,出个败家媳妇,也不算大事,说是名声受累,受牵连的也是那女人的娘家,他们张家到是受害者。

    谁也不是傻子,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张家这边就多出好些心思,想着怎么把事态平息,让自家的损失减到最小。

    张老太太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能带着儿女过这么多年,越过越好,就不是个傻子,只要看那些人的眼神,也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她却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过去让她无往不利,尤其是在儿媳妇身上无往不利的手段,似乎都用不出来了,使出来也不会有用。

    扑通。

    张俊一下子跪倒在地,嘴唇颤抖:“祖宗息怒,祖宗们息怒!张家子孙张俊,愿代母受罚!”

    张老太太一愣,咬了咬牙,却没说什么,她儿子果然长进了,这种时候,退一步认错,反而是聪明的选择,虽然这一下子,就等于儿子主动把黑锅扣在了母亲身上,认下这祭田之所以如此,是她这个张家妇做了孽,祖宗才给予警告。

    张家的人,也都无语。

    张俊磕头不止,一转身,又匍匐着向韩桐挪动过来。

    韩家几个小辈不约而同,站起来挡住。

    红尘摇了摇头,转身看了韩桐一眼:“韩小姐,你还想看后续吗?”

    韩桐脸上阴晴不定,目光却终究渐渐冷淡,轻笑道:“不用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她觉得身上一轻,又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张家这些人,竟然这么容易妥协,她本来以为,她的前夫和前婆婆,都是死硬到底的人物,绝不会这般轻易认输,在她的脑子里,也许把这一家子都给妖魔化了。

    红尘微笑,她有点儿理解韩家小姐的心思。

    她也见过的,一个女人嫁入一个家庭,因为付出太多,得到的太少,被人****控制折磨,于是就形成了错觉,觉得那一家子是高山,根本无法对抗,可其实,那只是一个小土坡,抬抬腿就能跨过去,甚至想铲平了,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可以说,她带着郡主的身份站在这儿,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张俊还在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韩桐却已经听不见,原来,只要自己不想听,就真的可以听不见了。

    红尘也不看这个男人,只对韩家人笑道:“合离的事尽快办好,想必不需要朝廷下旨,干涉这等事了。”

    惊动朝廷也不是不行,但韩桐毕竟不是什么公主郡主一类的皇家人,皇家干涉,就显得不太妥当。

    韩老夫人咬牙切齿:“郡主放心。”

    要是连这点儿事都干不了,她也没必要继续活下去浪费粮食,真当韩家没人在朝中任职,他们就成了没了牙的老虎不成?

    红尘点点头,转身而去。

    韩家人也连忙护着韩桐走人,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身心俱疲,韩桐的身子也不好,还是早点儿回去调养要紧。

    至于张家,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韩老夫人抱着女儿上了车,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冲自家三小子道:“你去送一送郡主,我看郡主带的人不多,别让人冲撞了。”

    “是,娘。”

    韩家老三连忙答应。

    现在在京郊乡下,周围乡野村民们多,而且这阵子也不太平,郡主一个女子,为了韩家的事而来,即便不需要,他们也该有点儿表示,事后礼物那是其次,现下也绝对不能怠慢了一星半点儿。

    红尘到没管韩家的好心,想了想就道:“直接进宫,回去跟娘娘回禀这事儿,想必她老人家也惦念着呢。”

    现在和皇后娘娘交往的时间久了,红尘到有点儿了解那位娘娘的性子,竟是个急脾气,并不像她外表那般平和冲淡。

    韩家这事,娘娘表面不关注,实际上还不知道怎么挂心。

    果然,刚一到宫门,娘娘身边的德公公,还有于少将军于逸都亲自过来迎接。

    红尘一下子就笑了,娘娘的心思还真是直白,也不耽误,连忙跟着他们进了宫门,一进去,红尘扫了于逸一眼,不由愣了下,心下惊讶。

    最近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于逸,今天一见,这家伙眉宇间竟多出一抹阴煞之气,红尘略一皱眉,刚想说话,忽然神思恍惚,眼前浮现出一团雾气,隐约有兵戈之声一大片血红的东西在眼前炸开,血花四溅,无数人倒地不起。

    “呼。”

    红尘吐出口气,神色凝重,轻声道,“少将军,你这几日可有……”

    “嗯?”

    “没什么。”

    红尘忽然想起这家伙还是禁军的人,随意探问禁军的行踪,可不是个好习惯,想了想,红尘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荷包,递过去。

    于逸吓了一跳,脸色涨红,连连退后,连手都不敢伸,看那模样,左顾右盼,似有逃跑之意。

    红尘:“……”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小子正想什么呢。

    一转眼,旁边的公公脸色也有点儿不对,红尘抽了抽嘴角,也怕他回去胡说八道,连忙正色:“我刚才忽然觉得不妥,灵觉示警,这个荷包里面装着一张护身符,是我自己用的,比平常的要灵验,于少将军,还望你随身携带,不能打开,不能让别人触摸,也不要随意丢落。”

    于逸松了口气,脸上还是有点儿红,讷讷应了,伸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然后揣到怀里。

    也不怪他胡思乱想,荷包这种东西,女孩子可不能乱送。(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刺驾

    于逸脸色通红,尴尬地应了,红尘失笑,到也没太介意,一转头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还开了几句玩笑。

    “哎,我看于少将军真是许不出去了,我给他个荷包就吓得跟得了毒蛇猛兽似的,这么不解风情,上哪儿去招女孩子喜欢。”

    皇后也笑,拢了拢红尘的秀发:“你这孩子到是洒脱。”

    荷包那种贴身的东西也说送就送,不是父母亲人,那东西送出去,可是会招人话柄的,便是在京城,这事儿也有些忌讳,不过皇后也没训她,对于红尘,她总是多了几分纵容,也是觉得自己还在呢,让这孩子松快些也无妨,她还这么小,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艰难日子过,趁着现在年少轻狂,就该有点儿年少轻狂的样儿!

    “对了,娘娘也戴一个。”

    红尘把自己备用的也贡献出来,千叮咛万嘱咐,务必随身携带。

    “还有太子那边,他手里有我给的平安符,纵然没有这个效果好,也戴着吧,以防万一。”

    以于逸的身份,他要出事,很有可能皇后娘娘这儿也不太平,保险一点儿更好。

    红尘的护身符向来管用,皇后那儿没少得,所以也不以为意,她不觉得自己在宫里能有什么危险,难道还有哪个刺客是傻子,敢进宫行刺不成?而且要真有刺客近了身,那恐怕什么平安符,护身符也不管用,这种东西,就是能减少意外发生的几率。

    当然,荷包还挺漂亮的,又是晚辈的孝敬,便没什么事儿,皇后也乐意佩戴。

    闲话说完,红尘才把韩家那事儿的始末交代清楚,她知道娘娘爱听这个,干脆把张家最后凄惨的模样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皇后果然听得痛快,笑得连牙花子都露出来,还把素娘给吓了一跳,忙过来给她顺气,怕再笑呛了。

    等笑过,皇后又不免有些伤心。

    “当年小柚子小的时候,还带进宫来给我看过,她身体不好,惯常要吃药,后来有个老前辈心善,就给出了个主意,说要用贵气带一带,说不得就能让小鬼退避,不敢招惹,所以给她取大名为桐,和我同名,借她贵气一用,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竟还真好了,不说舞枪弄棒什么的,至少没再病病歪歪,一过这么多年,又受了大苦。”

    红尘愕然,这才想起来,娘娘的闺名正是凤桐,只是没谁敢呼娘娘的名字,恐怕她自己都要淡忘了。

    宫里还是不宜多呆,红尘不喜欢这里的气氛,说完了正事,娘娘现如今也不得闲,要见的人不少,没办法把时间都消耗在和晚辈聊天上。

    让素娘送了红尘出去,皇后就叹了口气,招呼小宫女给自己换上衣服,再重新装扮,以前躲在甘泉宫,诸事不利,日子过得逍遥,可现如今却不能不站出来了,她的儿子要选太子妃,宫里也有许多事要处理,若还和以往似的,做个闲皇后,那可不行。

    “哎,累啊。”

    素娘回来,就听自家主子抱怨,不觉一笑:“娘娘要真不想见人,就不要见了,她们难道还敢有怨言?”

    “早见晚见,总要见的。”

    皇后勾了勾唇,也笑起来,“小时候最喜欢有客人来串门,爱跑爱闹,如今却大不同,恨不得每天都清清闲闲,一点儿杂务都没有。”

    那些请见的朝廷命妇,让人等在偏殿,茶水都不敢多饮一口,冷了热了闷了渴了饿了,都得忍着,能早见一刻,就早见一刻吧,也别太怠慢了。

    底下人刚去传人进来,勤政殿来了人,说万岁爷要带皇后娘娘去园子里逛逛,要这边赶紧收拾东西。

    那边催促还挺着急,说是马上就走。

    皇后也不奇怪,万岁爷这一年来,到是越发肆意,不像以前那般顾虑重重,人这年纪大了,性子也和个孩子似的,想到什么就去做,她到觉得,这样很好,比以前痛快些,也不那么招人烦。

    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请见的命妇,她们白等了好久,只能老老实实回去,还不敢有怨言。

    秋高气爽,出宫去园子里转转也不错。

    大周朝的皇帝都爱修园子,除了自己住的,还有赐给儿孙臣子的,如今光是万岁爷自己的园子,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得十多个。

    这回一路出宫门,出京门,皇后看了看便知道,这是要去东山兰苑,兰苑论精美比不上其它几个园子,论大气也不如,却有一个好处,里面的温泉池子建造的堪称华美,泉水更是极佳,先皇的宠妃兰妃,就爱极了兰苑的园子,听说她冷若冰霜,伴驾时也不见欢颜,唯独戏水时,偶尔会露笑容,为美人一笑,先皇曾经十数次整修兰苑。

    后来陛下登基以后,到不大喜欢这地方,荒废许久,也是近年,发现皇后也爱温泉,才又把兰苑给捡起来,让人重新翻新了两次,连温泉池子都重建,还发现了新的泉眼。

    圣驾出行,就是轻车简从,也带了一千护军,刚一出京城,陛下就纵马而来,上了皇后的车,满头大汗,精神也有些不济。

    皇后一下子乐了,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又拿温热的毛巾给他捂了捂头:“真是,还当自己是二十岁小伙儿不成。”

    皇帝讪笑,心里也不大自在,扭头一看,正看见于逸带着几个年轻侍卫,还有几个小皇子你追我赶地赛马,便叹了口气:“真是不成了,不成了!”

    虽说他骑马时,没人敢超过他,好像他还勇猛如前,但到底是不是,那只有自己知道。

    “还得再找几味良药,丹药,这药啊,效果也越来越不好。”

    皇后听他这么说,也不劝,眼前这个陛下,性子倔强的很,你就是告诉他,别管什么灵丹妙药,也治不了一种病,就是老病,他也绝不会听,他老人家自以为才高八斗,医书都翻烂了,道家的典籍那也是常常翻阅,有了药,他自然能分辨好坏,有坑蒙拐骗之徒要骗他,那绝不可能。

    他是皇帝,人人都哄着,就是再英明的人,也不免被哄得有些自大,她这个皇后,早些年掏心掏肺地管他管了那么久,也不见他领情,现在都老了,她有儿子,还想自自在在地多活几年,好能抱上孙子,什么犯言直谏,皇后的职责,她通通不管,只管自己如意。

    看着老男人惬意地把头搁在她的膝盖上,皇后一边伸手给他拿捏,一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

    瞧瞧,她如今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在这人心目中,这不是就又成了好皇后,是那种用不着压制,可以带在身边给他撑门面的好皇后了。

    皇帝昏昏欲睡,半睡半醒地,却忽然睁眼,猛地坐起身,脸色严肃。

    皇后也坐直了身子。

    不多时,外面于逸就凑过来低声道:“陛下,娘娘,前面不知道再烧些什么,有浓烟,探马担心有异。”

    皇帝沉吟片刻,冷声道:“就地驻扎,仔细戒备,前军变后军,随时准备返回。”

    于逸应了。

    素娘连忙从后头的车上赶过来,身边还带着几个宫女,皇帝身边的奴才也聚集到一块儿,一个个脸上惶恐。

    皇帝就笑起来,拉着皇后的手轻声道:“梓潼,别担心,这里是京城,是我大周朝的京城,什么都不用怕。”

    “我不怕。”

    皇后随手从车底下拽出一把刀,只有小臂那么长,寒光凛冽,“万岁爷莫不是忘了,我这把刀,当年还胜过您呢。”

    皇帝愕然,半晌大笑,一边笑一边虚虚地点皇后的额头:“真以为自己是高手了,那是朕让着你。”

    当年他可不像现在,那当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苦练出来,一日不曾停,真正的上马能战。

    他这个皇帝,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的皇帝,先皇给他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摊子。

    “太子比我……也享不了多少福。”

    大周朝已经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

    不改变,就要亡国。

    它太平了许多年,可眼下明显又开始不太平,所以,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守成的继任者,必须朝气蓬勃有冲劲,那些人个个说太子年幼,幼君登基,于国无益,却不知道,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选择了。

    他的太子确实年幼,却并不幼稚,看性情,到有些三十岁左右的沉稳,也有少年的冲劲,身边还有人护着保着,心性更是不错。

    那些老臣们,以为他糊涂了,偏爱幼子,又为了制衡,为了权势永固,才选出这么一个太子,诚然,他们说的也不全错,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子合适,在外多年,与那些勋贵大臣并无太大牵扯,却并非没有势力,无人支持,他又是嫡子,和宁侯还交好,别人都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是知道的,宁侯那个人,其实相当有能力,有他一个人,能顶得一半朝臣,再加上还有鬼谷的人在外支持,他当这个太子,自己扶持一段时日,也就能坐得稳位置了。

    外面忽然一声嗡鸣。

    一支长箭飞至,轰隆一声,竟然爆炸。

    爆炸的冲击,震得马车一颤,几乎要裂开,宝马长嘶一声,拔腿狂奔,要不是外头的护军手明,一刀下去,斩断马头,恐怕这车也要被拉得狂奔。

    御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通常情况下受惊也不至于如此暴躁。

    皇后心中划过各种念头,拿出手帕来捂住口鼻,连皇帝的脸色都大变:“火雷?”

    “少将军,少将军!”

    惊呼声四起,连护军都几乎忘了规矩,失声大叫,皇帝一咬牙,猛地撩开车窗帘子,就见于逸满面乌黑地倒在地上,护军反应迅速,齐齐包围过来,护着马车,也有人朝着从树上跳跃的人影追过去。

    但那几个人身手极为灵活,一击不中,随即撤退,撤退时还一箭一个,杀了十七八个护军。

    皇帝脸色惨白。

    皇后的目光落在就距离他们只有半步之遥的那一大片黑坑里,嘴唇略略颤抖,素娘紧紧地挨着自家娘娘,旁边的女官宫人们更是瑟瑟发抖,还有的吓得尿了裤子,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失仪不失仪了。

    旁边的太监到是还镇定,小声跟万岁爷回禀,原来刚才那一箭射过来,无声无息,谁也没有发现,近到眼前众人才惊觉,于少将军不得不一身相当,这才让那箭偏离了方向。

    “少将军身上的护甲是最好的,也许……”

    于家的规矩,出外执行任务,全都穿最好的护甲,他们也穿习惯了,并不会因此而影响灵活度。

    据说,于家祖辈流尽了鲜血才得了教训,对子孙的保护,自然不遗余力。

    可是这一次,恐怕护甲没有什么用,光是那震荡,就能让他五脏六腑全都碎裂,丢了小命。

    皇帝不敢多呆,皱眉吩咐太医过来,转身就让人再驾车过来,太医一赶来,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看这场面,他也觉得于逸必死无疑,凑过去一看,却愣了下:“咦?”

    后面的马车迅速驶至,无数护军宝刀出鞘,护在马车前后,皇帝匆匆拉着皇后要等车,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心中生出警兆,一把抓住皇帝向旁边一推,那马车里就飞出一道寒光,寒光铺天盖地,笼罩向众人,一瞬间,好几个护军的人抱着头脸胳膊哀声倒地,皇后也僵立不动。

    皇帝倒在地上,一身狼狈,本人到没受伤,一抬头吓得脸色大变,高声喊:“皇后,保护皇后!”

    一片混乱,后面的护军一拥而上,把马车给拆成碎片,只看见装在车厢里的一个圆筒机关,空空荡荡一片。

    皇帝扑过去拉住皇后,上下检查,护军一拥而上,却都有些手脚酸软,为首的那个满头虚汗,气喘吁吁地道:“陛下,我们快撤,咱们都着了道,现在卑职头晕的厉害,肯定是中了毒。”

    一转头,有一大半护军的脸色不对,身体瘫软,皇帝的心里顿时凉了,幸运的是,皇后回过神,摸了摸身上,满头雾水:“我没事……”她首当其冲,竟然一点儿都没有伤到。

    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冷声道:“看来老天还是站在朕这一边,能动的护军结阵,马上转回东山大营。”

    东山大营那是万岁亲领的,绝对忠心耿耿。

    众人领命,气氛凝重,风雨欲来,却是有条不紊地开始撤退,心中做好了被伏击的准备,却不曾想,等到众人平平安安度过最危险的转向,居然也没有袭击,懂兵事的不免奇怪——难道袭击的那些人都是傻子?不趁着混乱偷袭,还要等着大军整顿好,从慌乱中恢复才动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庆幸

    调转队伍,没过片刻,后头就有探马来报,说是太子亲自率领禁军来迎接了,路上还歼灭一伙儿伏兵。

    皇帝没说什么,面上到是松了口气,重新检查过车马,慢慢上了车,皇后受到惊吓,到后面的车上休息去。

    上了马车,他身边的老太监就凑过来给万岁爷倒了一碗安神茶,皇帝接过去,手指还微微颤抖,头上也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可见他也不是不害怕。

    “太子来了,你怎么看?”

    皇帝轻声问,声音中辨不出喜怒。

    老太监笑道:“万岁爷心里有数。”

    皇帝慢慢松了皱着的眉头,也笑起来:“他是个好孩子,我放心。”虽然刚才也有那么一瞬间担忧,怕太子……但随即就把念头抛了。

    “他这么快得到消息,恐怕也出了事。”

    皇帝叹了口气,脸上有几分忧色,“敢这时候动手,肯定已经做了完全的计划,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受伤。”

    几句话的工夫,外面的探子已经把前因后果调查清楚。

    原来太子竟然接到假传的圣旨,要他出宫伴驾,路上却遭了刺客,幸亏荣安郡主算了一卦,算到太子有难,及时带人增援,太子才得以逃脱,又担心万岁爷的安全,连忙回宫调动可以调动的禁军,前来迎接。

    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怒。

    要是太子和皇帝接连出事,还不知道他大周朝要乱成什么样,忍不住砰一声砸了杯子,气得脸色发青:“乱臣贼子!贼子!”

    等太子平平安安,精精神神地出现在眼前,皇帝这才安心,父子两个有默契,也没有多说,听到太子本来抓住了个为首的刺客,没想到一不注意,对方就自尽了,看起来是专门培养的死士,皇帝也不觉得奇怪。

    “抓不住的。”

    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太平,年轻的时候,也是数次死里逃生,和别的太平皇帝不同,他对于这些事,多少有些了解。

    “那些刺客就是被抓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不要紧,只要他们动手,就会留下痕迹……对了,还要多谢荣安。”

    皇帝如今自然不待见红尘,却也不得不承认,红尘是个有能力的,所以,他自己不待见归不待见,从来没有让太子和红尘生疏。

    这个人,别管做皇帝是糊涂也好,精明也罢,到并不是那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类型。只要你有用,他就有唾面自干的气度,当然,你要是没用了,新仇旧恨,他都要重新来算一算。

    太子笑了笑,面上镇定,轻描淡写,但这一次,实在惊险万分,他和红尘都商量好了退路,当初修河堤的时候,红尘和林旭手底下攥着的一批新兵,如今个个都比百战老兵一点儿都不差,虽说没上过战场,可各地剿匪也见过血,是真正的精锐,这一次要是皇帝出了事,太子一时在京城稳不住局面,他们就打算先退一步再行计较,总不能这般乖乖留在这等险地等死。

    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父子两个也没有多说话,车队人马小心谨慎地回了宫。

    红尘没在皇帝面前露面,现在她是能少见皇帝几次,就少见几次,实在不能不碰面,也是十分的低调,寡言少语。面对这个人,她也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君前奏对的规矩又那么繁杂,想想就觉得相当麻烦。

    和太子对了个眼神,红尘四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就去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累得在车上就睡过去,太医看过,说是身体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给开了安神的汤药。要她说,汤药那种东西,能不喝还是不喝,吓到了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好,就跟素娘说,让她给皇后点一点儿果香,保持安静,让娘娘好好安睡。

    终于平平安安地回了宫。

    皇帝回到勤政殿,才雷霆大怒,一连发落了好些人,整个京城风声鹤唳,紧紧张张地下了一连串命令,回过神来,才问这回的损失。

    对方派来行刺的人手至少有百人,个顶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擅长使毒,又擅弓箭,护军损失惨重。

    “哎,于逸那孩子可惜了,跟于君说,我要追封……”

    “回陛下,于少将军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儿撞击,轻伤而已,太医说休息两天就好,连药也不用吃。”

    皇帝一愣:“……”

    当时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那么严重的爆炸,还有那一支箭,纵然于逸身上穿着护甲也绝对承受不住,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后半生绝对要废了。

    “怎么可能?”

    底下的太监不敢说话,他们也觉得不可能,还是老太监凑过去低声道:“这是陛下洪福齐天,能护着那小子,听说郭太医也因为这个掉了一大把头发,说是很不可思议,护军的人都觉得是那小子身上护甲的作用,都想着套话要弄一身。”

    皇帝哭笑不得,不过这到底是好事,也就不多追究,只让人送了赏赐,再吩咐下去,让他休息几天便是。

    于逸这会儿早就醒了,懵懵懂懂地坐在床上,他爹立在门口,一脸怒意,等屋子里太医和丫鬟下人都退下,才暴怒地甩手敲了于逸一下:“你个死小子,逞什么能?你爹我辛辛苦苦把你安排到宫里,就是为了让你安全,好给我们于家传宗接代,那等危险活儿,你给我躲远一点儿,不要向前凑。”

    “我……没死?”

    于逸还是一头雾水。

    于君这个当爹的脸色顿时阴沉,他刚听到消息的时候,真是手脚冰凉,那一瞬间,浑身如入冰窟。

    他只这一个儿子,独子独苗,又岂止是爱逾性命,那会儿底下人传消息也仓促,他只听说儿子中箭,还被火雷给炸了,他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岂能不知道火雷的厉害,那种东西朝廷有的也不多,而且非常危险,记得上一次他见到火雷,还是不小心出了事,一口气炸死了十一个护送的军士,有两个人尸骨无存,还有六个受了重伤,这下听到儿子也被炸了,真是天塌地陷。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回头我就去祠堂给祖宗上香,你也去。”

    眼下看到平安的儿子,于君喜不自胜。

    于逸皱了皱眉,在身上摸了摸,忽然一愣,他揣在袖子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好的,一块帕子,一个香囊,完完整整,唯独一个荷包,竟裂开了大半,上面精美的刺绣也消失不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黑灰。

    “这是什么?”于君有点儿好奇。

    于逸愣了半晌,恍然大悟:“万幸,爹,这回是郡主救了儿子一命。”

    于君点点头:“我听说了,荣安郡主救援太子成功,这才解了万岁之围,确实也算救了你。”

    要是皇帝出了什么事,于逸便是能活下来,也得不了好,所以红尘不光是救了于逸,连于家一并救了。

    “咱们欠人家郡主的人情也不只一个,怎么报答也报答不过来了。”

    于逸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现在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他那一天从郡主手里得了这个荷包,犹豫了好久才戴上。

    虽然郡主有些能力,可随便几句没有根据的话,灵觉示警什么的,又没有详细说明,可不足以让他有多在意,难道因为郡主一句话,他就整日提心吊胆不成。

    后来还是因为……一模一样的荷包戴在了娘娘身上……

    于逸脸上一红,随即又一白,他不想承认自己那一点儿龌龊心思,可当他看到娘娘身上的荷包时,就不自觉把这个荷包揣在了袖子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也不肯让别人碰触。

    低头看着荷包,于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郡主救了我。”也是娘娘救了他!

    回过神,他喘了口气,才简单地把红尘送荷包的事,跟自家父亲说了说。

    “儿这次能平安脱险,或许真是郡主这护身荷包的功劳。”

    荷包放在桌上,残破的不成样子,让人想不相信也不行,于君吐出口气:“呼,那位郡主真是神人,不行,咱们还是要备一份厚礼过去,最好再讨要十个八个的这东西,关键时刻真能救命!”

    于逸嘴角抽了抽:“爹!”

    既然效果这般好,想想也知道是珍品中的珍品,他爹到是说得简单,还讨要个十个八个,能有这一个,已经算是邀天之幸!

    于家这边对红尘是感激不尽,红尘这会儿呆在甘泉宫,却有些心绪不宁,皇后还在休息,太子这会儿更是见不到,多想无益,她转头见素娘脸色雪白,神情惶恐,不觉一笑:“来,素娘帮我挑几个百合,我煮一碗百合粥给娘娘备着,她醒过来,肯定要喊饿。”

    素娘回神,连忙笑道:“郡主亲自做,娘娘一定喜欢。”

    甘泉宫里有小厨房,环境还不错,没有那种烟熏火燎的感觉,说是亲自做,红尘也只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身边围着两个宫女打扇,那边两个大厨一声口令一个动作,具体工作是人家大厨在做。

    百合粥很简单,但要想做得好,却并不容易,越是简单的吃食,越是要费神。

    清洗的时候,要让十一二岁,身体上毫无异味的女孩子动手,动作轻柔,绝不能粗鲁,用的米,也是最好的贡米,专门拿泉水泡好,只用特制的陶瓷锅子,连木炭都十分的讲究,慢慢熬煮,最后加入宫中上好的糖。

    百合粥煮好,红尘先来了一碗,一碗粥下肚,精神上的紧绷感就消失了,刚才那一点儿不安,也顺顺当当地平复下来。

    “唔,不错。”

    素娘失笑:“不错就快给娘娘送过去吧,娘娘醒了,知道是郡主亲自给做的粥,正惦记着呢。”

    陪着娘娘坐在一块儿享用百合粥,两个人都没有提这次遇险的事,皇后看起来也镇定自若,想想也是,虽然如今泰平了很多年,可早些时候,这位娘娘也是刀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别说这回有惊无险,就真出了大变故,她也能撑得住。

    只是外面不消停。

    红尘在这儿没坐一会儿,素娘就挡了好几波的人,都是后宫佳丽,连愉贵妃都坐不住,自己过来了,站在甘泉宫门口不肯走。

    素娘很是不高兴,娘娘最近好说话,不像以前那般但凡来访的都被挡驾,如今总是要见见人的,这帮人就得寸进尺,明知道娘娘受了惊,需要休息,还一个个过来添乱。

    皇后叹息:“红尘先回吧,别担心,一帮子跳梁小丑,不过是知道他们无路可走了,这才铤而走险,竟走出这么一条绝路来,皇帝老了,却还没糊涂,他们这点儿手段还不够看,当年更厉害的场面,咱们也不是没见识过。”

    红尘笑着点头,也不多问。

    一出门,竟然看到于逸在甘泉宫外戳着,不免有些惊讶。

    她也听说了,于逸这次立下大功,可也差一点儿不幸遇难,皇帝特许他回家静养,不过,这会儿他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等于逸开口问,红尘就笑道:“娘娘好得很,还喝了两碗百合粥,特别有胃口,不必担心。”

    于逸一低头,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小声道:“我送郡主……还要多谢郡主。”

    这等恩情,其实早用不着这一句半句的谢了。

    于逸一直把红尘送出宫门,路上还避了避,绕过愉贵妃,愉贵妃是走着过来的,红尘远远看了眼她,只觉得气色实在糟糕,连胭脂水粉都遮挡不住。

    一出宫门就用不着于少将军送了,林旭正在门口等着,见了红尘,先上下打量了几眼,才松了口气,叹道:“你可真是……”

    终究没有说任何责备的话,红尘本不是柔弱的闺阁女儿,今天这种事,他也不可能阻拦,毕竟红尘看到消息,一瞬间就意识到太子要出事,兵贵神速,能分神给他送封信就算不错了,只是终究意不平。

    “希望没有下一次,希望我能把所有的风雨……都替你挡在门外。”(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无妄

    红尘一愣,随即笑了:“太酸……走吧。”

    林旭这样的人,说这样的酸话,唔,其实还真让人心动,那种心动,就如雨后荷花初绽放,整个心尖都颤动了下,很不起眼,却是很难得的体验。

    红尘伸手搭着林旭的胳膊上了车,低垂眼眸,轻声而笑:“要起风了,咱们回吧。”

    “好。”

    回到郡主府,大家都累得不轻,林旭也来不及说什么话,就回去歇着,红尘更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睁开眼,清风徐来,太阳正好,红尘起身洗漱过享用早餐,一看林旭又不在,叹了口气苦笑:“罢了,算他没口福。”

    受了那么大的累,罗娘和小严天还没亮就去厨房盯着,今天的早饭,大厨相当卖力气,粥都熬煮出一层油,煎鸡蛋饼配上流油的咸鸭蛋,还有一叠炒豆芽,一叠扒油菜,一叠拌香肠,一叠片牛肉。

    那牛肉是专门供给宫里的主子们吃的,大块儿的筋道可口,小块儿的薄如蝉翼,入口即化,红尘向来节制,也破例吃得多了,吃完饭肚子鼓起来,歪在树下的长椅上消食,罗娘没敢给她喝茶,到是拿了些鲜果榨成汁,给自家主子慢慢品尝。

    没一会儿,宫里就来了人。

    红尘也不觉得奇怪,那个皇帝不糊涂的时候还算靠谱,也不是个小气鬼,她昨日立下大功,有功不赏,太让臣子寒心,不过,这速度可够快的。

    赏赐算重了,金银珠宝不说,还给加了三百户食邑。

    过来传旨的公公挺面熟的,应该也是勤政殿里伺候的小太监,红尘让罗娘拿了红包塞给他,扫了一眼,笑了笑道:“公公有点儿犯小人,近日要小心手下人使坏。”

    那公公登时就被吓了一跳,冷汗都流出来,要是换了别人说这种话,他也不过一笑了之,可眼前这个是谁?

    外头的也就罢了,宫里人谁不知道,那就是个活神仙,连陛下也承认的。

    “多谢郡主提点。”

    连忙一揖到地,见红尘神色淡淡,想来有些累,立时就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拿捏其他大臣的手段,那是半点儿都不敢使出来。

    一出郡主府的门,小公公都不敢上马,倒退着,小心翼翼地退开几步,和来送的小厮说话,也是脸上挂笑,神色和缓,甚至略微有几分谄媚。

    正好有几个贵公子在郡主府门前徘徊,想去找那位荣安郡主去,这会儿却忽然停住脚步,脸上露出点儿惊色。

    那小公公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可在勤政殿也是老人了,从九岁就进去伺候,后来认了个有脸面的干爹,如今手底下也管着七八号人,又是勤政殿出来的,在外面极有脸面。

    皇帝身边的人,就是个粗使太监也没人敢小觑。

    他这种人往日在外面,对上那些皇亲国戚也最多客气些,并不怎样奉承,而一般大臣,碰上这种人,反而要夹着几分小心。

    “……荣安郡主好大的体面。”

    现在外面这几个公子哥,来头都不小,有当朝宰辅的公子,刑部尚书家的公子,还有万岁爷身边绣衣大统领的小外甥。

    这几个顿时脚下迟疑,有点儿不敢过去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公子哥咳嗽了声,讪讪一笑:“咱们和人家荣安郡主又没什么交情,那什么,这么找上门也不大合适,甘昭,要不咱先回去吧。”

    甘昭是绣衣大统领的小外甥,说是外甥,但他自幼随母姓,养在大统领跟前,不是亲生子胜似亲生子。

    像他这种专门给万岁爷干私活的绣衣使者,不娶家眷的很多,因为有家眷,就有私心杂念,真正想要上进,那就得一片忠心俸给皇帝,虽然红尘一直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儿离谱,连个家都没有,没有归宿,又哪里来得绝对忠心,奈何皇帝就喜欢这样的孤家寡人,红尘管不着。

    大统领自己不娶妻生子,把姐姐的儿子当亲儿子养,也就不奇怪了。

    甘昭看着郡主府的大门,面上阴晴不定,冷哼了声:“让一个阉人这般客气,我看,那也是个……”

    他剩下的话,终究不敢说出口,人家红尘好歹是荣安郡主,身份尊贵,他随意口出恶语,让人听见可了不得,好在身边的都是一块儿玩的极好的朋友,偶尔说几句离经叛道的话,别人也不在意。

    其实,他们平日里也不怎么在乎一个半个的阉人,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更说不上怕,但不怕归不怕,他们也不是傻子,看宫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太监在人家大门口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得知道里面的人不好惹。

    京城里站在城墙上,随便扔一块儿砖头,就可能砸中个把皇亲国戚,所以想在京城混,这帮人再是纨绔子弟,脑子也都十分的清楚。

    真正脑子不清楚的,不是早早就被弄死了,就是被家里关着不敢放出来,纨绔公子虽多,真正闹出大事儿的,那绝对是凤毛麟角。

    甘昭也犹豫了下,抿着嘴唇哼了哼:“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去求助,又不是去找事,走着!”

    说完,大跨步地朝着郡主府走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苦笑了声,也只好跟上。

    他们这一回过来,其实还真有点儿找麻烦的心思,当然,红尘和他们没有交集,连见都没见过几次,这回纯粹是受了无妄之灾。

    绣衣使者的职责就是监察天下,京城尤其是必须严密监控的地带,这一次万岁,皇后,太子,三大巨头同时遇袭,可他们在这之前,却是半点儿消息也没得到,最后还是人家荣安郡主算了一卦,察觉不妙,赶去救援才让太子脱险,也让帝后二人平安无事。

    皇帝不生气才怪,自然是大怒。

    他身边的绣衣大统领甘成,那是绝对的亲信,虽然这回失职,可也不至于因此就自断臂膀,但重责肯定是必须的,不光痛骂一顿,还打了一顿板子。

    甘成受罚,回家当然不敢怪自己的主子,却忍不住迁怒红尘,又因为生气,喝了点儿酒,说了几句气话,反正就是怀疑那荣安郡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前得了消息,不知道为万岁分忧,反而事到临头才出风头跑去救驾揽功云云。

    他还是胆子小,不敢说红尘也牵涉进去,和那帮刺客是一伙儿的,毕竟这种话说出口就是结死仇,没有回旋余地,人家荣安郡主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也十分得太子敬重,他的主子是现在这位陛下,可未来的主子也不能随便去得罪。

    这种话他在家里说说,自己觉得不要紧,没想到让他小外甥听了去,他那小外甥刚刚二十出头,正是冲动的时候,看到自己敬若父亲的舅舅受了重责,心里自然不痛快,也莫名其妙地把红尘给恨上了。

    估计甘成要是知道,他私底下抱怨几句,居然就闹出这等事端,他就是憋死也一句话都不肯说。

    身为陛下的绣衣使者,他再觉得那个荣安郡主膈应人,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儿,去招惹对方。

    瞪着荣安郡主府的大门,甘昭举步,抬头挺胸地向前冲去。

    后头的人紧追慢赶,一边追一边低声道:“咱们就这么去不合适,还是先送上拜帖……”就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是去找麻烦的,让人心惊胆战。

    甘昭冷笑:“我带着拜帖呢。”

    没办法,这人犯了性子,大家身为朋友,彼此知根知底,也知道劝不住,只好听之任之,不过互相使眼色,各自决定到了郡主府上,还是要客客气气才好,不能像眼前这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再闹出事儿来。

    他们以前就听说过,荣安郡主府不简单,里面蓄养猛兽,还有传言,那位郡主有控兽之术,养的那些兽类,都是拿活人当口粮。

    这话当然不可信。

    可他们这会儿想一想,便感到一丝寒意。

    此时秋高气爽,红尘懒洋洋地窝在树下,自己给自己摆起谱玩,现在外面不太平,还是不要出去,书也没有新的,练字枯燥无聊,林旭又不在,只能自己玩了。

    忽然有个东西叼她的鞋子。

    红尘一低头,登时一笑,伸手把小东西给抱起来。

    她很久都没有时间陪平安玩,也就是这小东西伙伴够多,她这个主人不在,也能玩得开开心心,换了别的宠物,恐怕要生气的。

    平安到现在也没长大,还是一丁点儿,眼珠子溜溜转,脑袋在红尘怀里拱来拱去的,十分亲热,逗得红尘一下子就笑了:“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前阵子她刚回来,家里那一株总是以老祖宗自居的老人参,还告了这小东西一状,说它总偷偷摸摸去盗老人参的徒子徒孙吃。

    红尘都有点儿害怕平安再给吃坏了肚子,好在检查过没什么事儿,却不得不认认真真教训了它一顿。

    “你平日里多和家里的老虎豹子一块儿出去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反正伤不到自己,要再敢乱吃东西,我就饿你三天。”

    平安通灵性,红尘一说它,它就捂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呜呜,到弄得红尘又心疼起来,这阵子就算没什么时间,也还是每日都要好好陪着它晒晒太阳,玩一会儿球。

    比起平安,家里其它动物到高冷,一点儿都不介意红尘冷落,自己过得也惬意得很,红尘想陪人家玩,人家也是一副没办法,好吧,我就让你陪的无奈表情。

    正逗平安,挂在旁边屋檐上的铃忽然响了。

    红尘抬头看了看,一扬眉,失笑道:“哟,这是恶客临门?”

    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屋檐上的金铃,也算是一样法器,还是从王半仙那儿淘来的,若是有阴煞之物进门,自然响动。

    可红尘的这个宅子,四周布置有阵法,连门上的门神也不是俗物,所谓的阴煞之物,恐怕离得老远就逃之夭夭,哪个傻子敢自投罗网进到门里来,这法器到是有点儿明珠投暗的意思,后来红尘对炼器特别感兴趣,就拿这金铃做实验,一来二去的,居然偶然间让它添了一重功用。

    只要是心怀恶意的人进门,它就无风自鸣。

    红尘一开始也不知道,还是罗娘她们发现的,但当时炼制的时候只是想加强它的威力,让它能影响的范围更大一些,带着点儿玩笑心思,随手摆弄,现在就是让红尘重新打造一个,都打造不出来了。

    要知道,能示警的那都是灵器级别的,像这种普通材质的东西,想有这种功用,还真不容易。

    把平安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红尘笑眯眯地捡着石桌上的糖花生吃,没等多久,罗娘就过来送了拜帖。

    “郡主,这人咱们好像没交情,要让外头打发了吗?”

    罗娘皱眉道。

    最近登门的人实在挺多,送帖子的也多,红尘不在的时候,都收了好几箱子。

    “门房那边说,人都到了,就在门口。”

    真是不懂规矩,哪有说都不说一声直接上门的,罗娘问过门房,听那边的意思,来的这几个颇有些来者不善。

    红尘笑了笑:“甘昭?甘大统领的那个外甥?”

    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个甘昭才是,万岁爷身边的绣衣御史,她可是敬而远之还来不及,根本没想多打交道,那种人,沾上一点儿都嫌麻烦,交好不妥,得罪更不行。

    不过,甘成到是个不错的。

    红尘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甘成是为了救一个小孩儿被火烧死的,按时间算,也就是最近几年。

    当时深夜,京城忽起大火,甘成执行任务归来,看到有个孩子在火中哭闹,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他功夫好,孩子到是救出来了,只是他吸入浓烟太多,大约是烧坏了内脏,很快就倒地不起,连天亮都没有熬到,人就不行了。

    本来他的身份也不至于曝露,但给他治伤的那个是个前御医,看到他身上的腰牌这才认出他的身份,到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连红尘都听说过。(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无遗策

    万岁爷身边亲信中的亲信,前途无量,就这么憋憋屈屈地死在一场大火中,想起来,也令人唏嘘。

    像这种身份地位的,还能为了一介草民舍去性命,别的不说,此人品行到是好得很,京城世家勋贵里面,恐怕很难再多挑出几个。

    红尘想,就是自己,若是面对九死一生的危险,大约也不会去冒险救一个陌生的孩子,除非是一时冲动。

    她只是个凡人。

    现下来的这位,既然是甘成的儿子,即便是个恶客,那红尘也打算提起兴致见上一见。

    吩咐一声,小严就请人去偏厅。

    罗娘连忙帮红尘把衣服换了,平日在家,红尘穿的衣服都以舒适为要,偶尔还穿一穿男装,因为比较宽大又很简单,现在见客,家里的衣服就有些不太合适,今天这一身是蓝色的袄裙,到不难看,可过于素净,什么装饰都无,还是棉布的。

    她今天敢穿这等衣服见客,明天满京城就会传言荣安郡主要穷得被饿死了,连皇帝说不得也要被惊动。

    红尘换衣服向来快,头发也容易收拾,很快就到了偏厅,就见里面坐着三个年轻的公子哥儿。

    一扫而过,红尘就看出来,一个年约二十左右,身体颀长,剑眉秀目的年轻人,应该是这一次的正主儿,他面上到没表露出敌意,相反,还笑容很和煦,到是他身边的那两个,眉眼间略带几分焦虑,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这俩人的确是满怀心事,今天甘昭非要戏弄人家荣安郡主一下,他们两兄弟也是舍命陪英雄,陪着一起来。

    没办法,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话赶话赶到一处,想临阵脱逃也不容易,但是,两个人难免心里没底,人家好歹也是个郡主,还不是那种没有底气的,人家那是皇后娘娘的心尖尖,他们纵然也是大家公子,父亲在朝中地位不低,可是要冲撞了这位,恐怕就算闹不出大事,回家也得挨顿板子。

    两个人偷偷摸摸唉声叹气,想着罢了,只当是为了兄弟受这一回难,再说,他们两个盯着点儿,好歹能让甘昭别太过分,让那位丢个脸就行,真要伤了人家,那就不只是一顿板子的问题了。

    甘昭目光炯炯地盯着大门,看到红尘进来,精神一振,脑子里立时闪过无数个念头,想着怎么来个下马威,先压住这人的气势,让她知道,不是有个君主的身份就能随便招摇撞骗,世间自有公道,老用歪门邪道迟早有一天会露馅。

    虽说他听说过红尘的威名,但他是个武人,最向往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上阵杀敌,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说法。

    大周朝的人信神佛的多,但说起来,正因为信得多,街上坑蒙拐骗的神棍自然跟着多,好些觉得自己有见识的年轻人,对于这些东西,到渐渐少了敬畏之心,也不肯相信,总觉得那些灵师里面,骗子占了九成九。

    甘昭的两个朋友一看郡主驾临,也瞬间精神抖擞,打叠精神,准备好好盯着自家兄弟。

    “郡主。”

    甘昭斗志昂扬,站起身眼睛隐隐发亮,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

    红尘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一笑,转身就朝外面走了两步,对站在门边的罗娘吩咐道:“准备两碗姜茶,把几位客人的茶水换了。”

    罗娘应下,很快就下去准备。

    红尘这才转头笑道:“三位昨日淋了雨,恐怕要受风寒,我这里的茶水性凉,三位还是不饮为好。”

    甘昭一句话憋在嗓子眼,难受得他差点儿没吐血,咳嗽了两声才调匀气息,不过,气势却是一下子就没了。

    另外两个也满头雾水,其中一人不自觉就脱口而出:“昨日我们淋雨,郡主如何得知?”

    他一问出来,甘昭就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不由讪笑,没敢说话,显然自家朋友很不满意他这种拆台的行为,这不是主动捧人家呢!

    红尘也不以为意,并没有说什么我掐指一算,自然得知之类的炫耀话,相反还客客气气地招呼他们坐下。

    罗娘也领着小宫女上了茶。

    分宾主坐好,红尘才叹了口气,轻声对甘昭道:“甘公子且放心,你父亲在这次的事上并无大碍,只是你得提醒他,他近来有一劫,需远离火源才能避开,若能避开,后半生自然无忧。”

    甘昭:“……”他还没开始找麻烦,结果人家先给他亲爹算了一卦,而且还算出劫来,这话要是信,他是不肯信的,可要是不信,心里还真犯嘀咕。

    人皆如此,要是有人说出自家亲人有劫难的话,就是口中再不相信,也是提心吊胆,生怕真给应验了。

    一时间,甘昭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不过他这人向来执着,今天为的是给眼前这个荣安郡主一个教训,自不会因为她随口两句瞎扯的话就偃旗息鼓,深吸了口气,朗声道:“郡主,我们三个今天是来求助的……”

    红尘举起手来摆了摆:“我知道了,你们说的那件事虽然要紧,但还是得明日再去解决,你们三个现在的身体状况都不好,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要是病倒在我这郡主府,回头可没办法给几位大人交代。”

    又是一口气把对方的话给堵了回去。

    红尘还笑眯眯地端茶送客。

    甘昭心里气得脑袋都开始发昏,但人家面上客客气气,话又说到这份上,他一时居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救人如救火,他的事情堪称十万火急,绝对不能等,事关人命,一定要怎么样怎么样的话,红尘已经站起身来,一副很急着离开,有事忙的模样,他身边两个朋友也连忙拦阻,大声道:“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我们明日再来,明日再来,老高那事儿既然耽误了半个月,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说着,两人连拉带拽地把人给拖出门去。

    一出郡主府,甘昭的脸都绿了:“你们两个到底是哪一边的,怎么处处为那个……荣安郡主说话。”

    他终究还是不能对一个朝廷郡主,太过口出恶言,就是厌恶之意,也只能这么憋憋屈屈地表露出来。

    两个好友讪笑:“兄弟,今天明天的,差不了多少,明天再折腾她也一样,你也不想想,你这么急,都没跟老高商量商量,就拿他的事儿对付人家荣安郡主,事后他不生气才怪,再说,人家那病都病得那么厉害了,咱们和他的交情再一般,你这么干,不是也有点儿不地道?”

    “哼,你们当他是好人不成?”

    甘昭不屑地挑眉。

    那个老高虽说也算是他们这帮公子哥儿中的一员,却和甘昭不对付,他总觉得那家伙性子阴毒,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利用起对方来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哪里不妥。

    “再说,我做什么了?我做得哪儿不对,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中了邪,还找了一大堆法师灵师的过来驱邪?就他那点儿能耐,想登荣安郡主的门,都不知道大门往哪里开,现在我给他把人请过去了,他不该谢谢我?”

    三个公子哥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嚷嚷,吵着吵着,甘昭伸手捂住肚子,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另外两个也没了精神,靠在车厢上不再多说话,很快各自回家去。

    甘昭一回家,甘家的老管事就特别着急地扶着他进门,迭声道:“少爷怎么就病了?我早说,昨天受了凉就该请御医,怎么能讳疾忌医呢,您看看,耽误了这一整天,万一闹出大毛病可怎么得了,咱们家老爷还病着,您要是再有点儿事儿,真让老奴没办法给底下的老太爷交代了。”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甘昭到屋里,早有一个御医等着,连忙过来诊脉。

    御医的脸色也不太好,不过还是松了口气:“还好诊治及时,不是太严重,可能会有腹泻,我开一副药,每隔一个时辰吃一次,今晚服用三次,应该就可以了。”

    “多谢李御医,多谢,多谢。”

    老管事感激涕零。

    甘昭满头雾水地由着丫鬟扶着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怎办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老管事一回来,也顾不上主仆身份,没好气地数落他,“你病了不好好在家,还让人家荣安郡主特意请了御医追到咱家给你看病,你说说,我的好少爷,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这般任性妄为。”

    甘昭:“……”他该说什么?

    第二日。

    甘昭一醒过来,就觉得脑袋不那么沉重,腹中也没有时不时的绞痛感,整个人都轻松好多。

    就是出了一身汗,大早起的不得不赶紧洗了个澡。

    御医的手段果然不俗,不像平常人们说的,都是些太平大夫,总的来说,这些御医也许爱开个太平方,可本身的医术,那绝对是顶尖的。

    也许在经验上,他们比起能给无数病人看病的宫外的大夫,还可能有所不如,但他们能随意借阅宫中医书,本身又都有很不错的师承,这一点儿可不是外头的大夫们能比的。这些年,宫里也按时要求这帮御医出外行医积累经验,一帮御医的医术是越发的高明了。

    吃过早饭,他那两个‘狐朋狗友’也找上门。

    三个人一说话,顿时面面相觑。

    得荣安郡主特意请御医的,并不是只有甘昭一个,另外两个也享受了一回。

    “哎,我平日里患病,家里也没怎么给请过御医,除非是大病,还是人家郡主大手笔,一请就是三个,那御医在家里等了我小半个时辰,一点儿也没嫌烦。”

    看自家兄弟这副嘴脸,甘昭觉得牙疼。

    “……兄弟,我看那荣安郡主可能真有点儿……”

    “呸,不过是会点儿医术罢了,现在读书人谁还不读几本医书?”甘昭气恨道,“行了,我又没打算拿她怎么样,就是让她丢个丑罢了,看她以后还天天说,今天算了一卦怎么怎么样,明天算了一卦如何如何!”

    说白了,甘昭也是为父亲抱不平,就父亲的意思,这个荣安郡主或许一开始就无意中知道有人对万岁爷和娘娘不利,可是她不赶紧通报,反而事后才去邀功,这等行径,让人不齿。

    在他心目中,父亲是大英雄,当然不会错,错的肯定是那什么荣安郡主。

    红尘要是知道这小子的想法这般天真,估计也不和他计较了,他恐怕都不很明白灵师代表的含义,也不明白红尘在灵师中的地位,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普通京城公子哥儿,闹出来的所谓的麻烦,恐怕不只是红尘,随便一个正经灵师看来,也就是笑话一个,身为灵师,没成名之前不知道要过多少道坎,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刁难,就他那么个小毛孩子给出的难题,那也叫题目?

    甘昭可没觉得自己幼稚,他这会儿是身体也好了,人也精神了,神采奕奕地领着他那两个兄弟,直奔郡主府。

    “你们听着,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那人给忽悠过去,一定得带她到老高那儿,她说什么,咱们也要坚持到底。”

    “……人家凭什么听咱几个的,要是人家郡主不去,咱们还能硬闯不成?”

    这俩都不大看好甘昭,要是郡主不乐意,他们都进不了郡主府的大门,人家郡主也不是他们几个想见就能见的。

    甘昭憋了口气,也觉得这事儿不容易,在脑子里想了好多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有……先过去再计较。

    “听着,今天这事儿要是给我办不成,咱们谁也不许回家,就跟她荣安郡主耗上了。”

    很快,荣安郡主府的大门就在眼前。

    外面停着马车,还有两匹骏马,几个侍卫默默擦刀。

    所有侍卫都是一样的身高,个个威武,神情肃穆。

    “甘昭,兄弟,咱们不会让人家给……砍了吧,我家可只有我一根独苗。”

    甘昭也忐忑不安,一时都不大敢过去。

    罗娘正好出来,一看他们就笑了。

    “几位公子稍等,郡主正在洗漱,马上就能出发了。”

    甘昭:“……哦。”(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轻视

    等了也就一刻钟左右,红尘就出门登车,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甚至都不必甘昭几个带路,他们三个愣没找到任何可以插嘴的地方。

    甘昭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口气让人家憋回来两回,他都有点儿那么垂头丧气。

    好在这会儿他们没和人家郡主面对面,要不然,甘昭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保持住风度,当然,更有可能再被憋屈一次,还没处发泄。

    红尘这会儿坐在前面马车上,也再看各种资料。

    其实她就真能桥会算,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猜出甘昭他们的来意,不过这几个都是京城里比较出名的公子哥儿,又很年轻,又比较单纯,都用不着王半仙那样的老将出马,红尘察言观色也大体能猜得出这几个七八分想法来。

    只要知道个三五分,忽悠这几位就不是难事,红尘越是云淡风轻,越显得高深莫测,到还真把那几个小子给镇住了。

    那一日把人打发走之后,她就派人跟着,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这几个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红尘得了消息,也是哭笑不得,一开始没打算搭理,后来仔细一琢磨,到是有了点儿兴趣。

    这三个小子,平日里玩得比较好,关系也很亲近,但他们一起玩的,肯定不只有三个,而是一群人。

    其中有一人姓高,名曰高广亮,祖上乃镇国公高继旺,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只靠祖产过活,但高广亮的父亲是个心思灵活的,也不像祖上那么要面子,一发现家业落败就放下架子经商。

    他们高家毕竟也是勋贵,人脉广,本身也不缺乏教育资源,比起那些小商人,他们这种人真愿意经商,肯定是优势很大。

    到了高广亮这一辈儿,高家不说家财万惯,但也算是数得着的富贵人家,他们家又只有高广亮一个嫡子,剩下的庶子都上不了台面,自然从小就很受宠,这小子家境富裕,手头也松,经常和京城那些纨绔公子们一块儿玩,人家看在他有钱,又大方的份上,也乐意带着他,一时间,到显得比他爹还交游广阔。

    就在上个月,高广亮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每过一日,就好像老了好几年似的,脸上皱纹横生,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一开始高家还没太当回事儿,只当他是在外头玩得太野,不小心伤了身体,多吃些滋补的,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很快就能养好。

    那些大夫们也是这般说,说他耗了元气,开了滋补的药方。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怎么调养都没有用,不过一个月而已,高广亮就变得老态龙钟,瞧着都半截入土了,要知道,他二十岁都不到,今年才十七。

    高家的人简直要疯了,求到那些老亲头上,从宫里求来了几个御医会诊,后来说是得了一种怪病,叫早衰症。

    听说这种病很罕见,患病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但也有成年人得病,可发展这么快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能说医术这东西,治得了病可是治不了命。

    高家当然不死心,老太太非说是中了邪,到处请各种神神道道的人来给他看病,具体情况不知道,反正到现在也没好。

    红尘到觉得这情况有点儿意思,不过,那个甘昭根本就不信什么中邪,他还是相信御医的话,估计正因为如此,才把红尘拎过来,想让红尘也出个丑。

    “噗嗤。”

    罗娘一下子就笑了。

    小严也笑:“估计这回要是咱们家郡主治不了那个高广亮,甘公子回去就要到处宣传,说咱们郡主欺世盗名了。”

    “咳咳。”

    红尘一本正经地摇头,“我离能欺世盗名还差得远,别用这么厉害的词。”

    要说被人骂欺世盗名什么的,怎么也该是大云寺方丈那个级别的高人才是,她这么年轻,给人的印象本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办砸了事也应当,大约没人会有心思说她欺世盗名。

    刚走了片刻,迎面就过来一个公公。

    他们这等人,京城里的老少爷们都认得,一见就退避三舍,不敢招惹,那公公本都绕了过去,一看见红尘车上挂的牌子,登时勒住马,高声道:“敢问可是荣安郡主当面?”

    红尘撩开车帘,一见来人便笑道:“原来是李公公,唔,看您红光满面,想必是高升了。”

    那年轻的小公公登时喜逐颜开,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给红尘跪下磕头:“多亏了郡主娘娘,杂家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去红尘那儿传旨,被提点了几句,他也信这个,回去之后心里就不安稳,仔仔细细地查了查手底下的人,居然发现有两个小太监偷东西偷到了万岁爷的头上,还是很要紧的物件,眼下正是宫里四处戒严的时候,万岁爷对眼皮子底下的人看得要多紧有多紧,说不定过不了几天,这事儿就要被查出来。

    若让他的死对头抓住把柄,他可就没活路了,幸亏提前发现,提前准备,到在万岁爷面前立了一功,还让他老人家赞了一句本分谨慎。

    这可了不得,勤政殿的太监们想往上爬的一大堆,可有这心思的,大部分都让上头的大太监给弄死了,想出头实在难,如他这般幸运的,可真没几个,他这回算是赶上了好时候,正好勤政殿大清洗缺人手,说不得等过上几天,他出去也能被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太监们,称呼一声爷爷。

    李公公当然是喜不自胜,对红尘更是感激不尽,且更多敬畏,这等高人随便一句话,是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凡夫俗子们怎么可能不敬畏?

    寒暄了几句,李公公千恩万谢,红尘也不太当回事,只说不耽误这位办差,就告辞了。

    甘昭几个远远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几分敬茶。

    “装神弄鬼!”

    甘昭还是不忿,这回却只是腹诽,没敢出声,到底还是对荣安郡主的手段,渐渐有那么一两分信了。

    铁牛赶车的技术越来越纯熟,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高宅。

    高宅看起来一片冷肃。

    里面没什么人气,到是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脚步声,甘昭几个都不在意,显然以前来过,也知道这儿是个什么模样。

    甘昭先去叫开门,开门的小厮到是认识他,进去通报了声,没多一会儿,就有个眼窝深陷,瞧着一脸颓废的年轻男子过来迎接。

    “高广亮的大哥,高广志。”

    跟着甘昭过来的两个小子,慢吞吞凑过来低声道。

    他们两个和自家兄弟不同,对红尘从来就没敌意,跟着来捣乱,也只是为了朋友罢了,这会儿却是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儿不妥,想着和郡主拉近点儿关系,万一这位恼了甘昭那小子,他们两个也能在一边给转圜一二。

    几句话的工夫,众人已经被迎进门去。

    那个高广志瞧着到很会来事儿,满脸歉意地道:“舍弟病重,我们家老太太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了,哎,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勿怪。”

    甘昭摇摇头:“我就为这个来的,今天给请来一位高人,正好顺便给你那宝贝弟弟瞧瞧。”

    高广志一愣,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见众人目光都落在红尘身上,面上不自觉更显得犹豫。

    近来京城是多了一批女灵师,但高家也不算特别没见识的人家,不会觉得那些女灵师都有本事,再说,红尘也太年轻了,他们还是更相信年纪大一点儿,有名气的高人。

    “这个……”

    高广志犹豫了下,想到这位是人家甘昭甘公子请来的,也不好就这么打发走,只能道,“那就多谢公子,请跟我来。”

    他是高家的庶子,也是庶长子,在身份上就有点儿尴尬,也好在家里没了爵位,嫡母早逝,新来的继母不是刻薄人,虽为庶长子,到也没受过磋磨,纵然在待遇上不敢跟高广亮这个嫡子嫡孙相提并论,也是金尊玉贵长大,他到并无怨气,一直帮着打理家业,和弟弟的关系也还好。

    到了高广亮的卧房门前,红尘就停住脚步,皱眉,还没说话,大门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个身穿法袍,面容严肃的老人。

    “父亲。”

    高老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到高广志,也没有舒展愁容,到是瞧见甘昭,勉强笑着客气道:“甘公子来了,哎,家中诸事繁杂,到是怠慢了贵客。”

    甘昭耸耸肩:“高伯父客气,小侄就是请了个高人,想给高兄看一看……”

    话音未落,那老人家的目光就直直刺了过来。

    高老爷也愣了一下,等知道所谓高人是红尘时,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甘昭要是介绍一下红尘的身份,他们绝对不敢怠慢,红尘虽然不说多么名声远扬,至少在京城这些有脸面的人家中,还是有些名气。

    不过,甘昭这会儿心里的怨气也去了几分,被红尘噎了几回,心里到渐渐开始犹豫,觉得自个儿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小心眼儿了,其实人家荣安郡主也没做什么。

    无论对方是有什么私心杂念,想夺功劳也好,别的念头也罢,人家到底算是间接救了自家爹爹一命,要是太子真出了问题,万岁爷和皇后真遇险,他爹爹恐怕更落不了好。

    这么一犹豫,他就不知道要不要高调地宣传下这位的来历了,真大肆宣扬,等她解决不了高家的难题,恐怕真得丢一次脸。

    高老爷子眯着眼睛,刚想说话,他身边那老人就怒道:“哪里来的小娃娃,竟然这般不懂规矩,你出师没有,就敢私下随意接这等活计,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是有你这等随意招摇的,才让我们这些灵师脸上蒙羞。”

    在大周朝,灵师一向被人推崇,但近年来朝廷略有打压,老百姓们对他们也多了几分不信任,其中滋味,也只有身为灵师的人才能明白。

    罗娘和小严同时皱眉。

    甘昭他们三个也面面相觑。

    高老爷子脸上也变了色,诚惶诚恐地看了旁边的老人一眼。

    那老人哼了哼,又道:“高老爷,我不喜欢有人打扰,你还是清一清你这院子吧。”

    高老爷心里一咯噔,他可是看过眼前这位的本事,万万不敢得罪,一咬牙,心道得罪甘昭就得罪了,大不了事情完了再去赔礼道歉,想必看在他是为了儿子着急的份上,甘昭一个小孩子,也不至于太生气,想到此,他就正了正脸色,轻声道:“抱歉,我家现在不太方便,还请诸位……”

    他话音未落,红尘一下子就笑了,上下打量了这个口气很大的老头儿一眼,目光落在他大拇指上的一个翠玉扳指上,顿时就认出这人的师承来历。

    这个老头藏风一派的传人,还未曾出师,他们那一派的弟子,出师之后戴墨玉扳指,里面刻天地无情四个字,未出师的内门弟子,戴的都是翠玉扳指,上面无字。

    此人别看瞧着都快六十了,还没有出师,似乎不大妥当,但藏风一派的人都出师晚,而且弟子普通面相老,寿命也不很长久,至少和别的动不动就活百余岁的灵师比,寿命很短,大家都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们这一派的人入门快,百无禁忌,经常道破天机,功法也有逆天之处,所以为天道不容,损伤寿元。

    所以,他们都出师比较晚,师父不舍得自家徒弟早早出师,为人批命改运,损耗自己的元气。

    红尘猜测,这人看起来快六十了,说不定也就四十出头,碰上这等疑似早衰症的人,他们那一派的过来瞧瞧到是很有可能,毕竟和他们本身的情况,貌似有那么点儿类似之处,多看看这个,对于改良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好处。

    她对藏风一派的人也十分好奇,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下到把这老头看得不自在起来,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

    不等高老爷把话说完,也不等这老头暴怒,红尘一扬眉:“你是云字辈儿的,还是湘字辈的?”

    那老人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收敛,人就愣住,心中大惊,愕然抬头盯着红尘:“你,你是……在下合字辈儿聂长发,敢问这位小姐贵姓?”

    红尘笑而不答,略微沉吟。(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秘闻

    “合字辈儿的人也能单独外出了?既然如此,你也应是嫡系传人?”

    红尘一扬眉,轻笑道,“不过,合字辈儿的我可不认识,你师祖是湘字辈儿的哪一个?宋笙还是越九难?”

    这老头脸上隐约发白,半晌才颤声道:“前辈容禀,越师曾收在下为记名弟子。”

    他们这一派的人,虽然在外头名气也不小,但门中弟子的底细都是绝对保密,毕竟行走江湖的,哪个能没几个仇人?他们这等人,若是结下仇人那经常是生死大敌,且知道名字就能让人倒霉的那种。

    眼前这人能叫出师祖的名字,肯定和本门渊源甚深,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位究竟是哪一个!

    红尘知道藏风这么个隐秘门派,可还得感激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和藏风一门的前代门主,也是藏风的创始者乃是八拜之交,更是对其有救命之恩,要不是鬼谷先生,后来所谓藏于天下,无所不有的藏风弟子们也就不复存在。

    当年红尘跟随鬼谷先生的时候,藏风第一代门主曾经登门拜访,流连数月,最后从鬼谷拐走了好些人去。

    红尘到和他没什么交集,不过,他和鬼谷先生聊天时,红尘就在一边伺候茶水,这俩人天马行空般的斗嘴……谈话,她是不想听也得听。

    别的门派初立,总要过个几十年才见发展壮大,藏风却是不同,第一代门主乃是惊才绝艳的天才,鬼谷先生都要高看他一眼,说在寻龙点穴的本事上,天下无能出其右者,包括鬼谷自己。

    且他手底下还有一女二男两个弟子,都是资质绝高之辈,师徒三人联手,不过数年,藏风已经成了气候。

    但藏风弟子出师不容易,要过三道难关,才容许下山行走,度过九个门槛,才能正式出师,红尘对现在的藏风不大了解,她知道一点儿的,还得说是藏风前三辈的弟子,希字,云字,湘字,剩下的就不大清楚了。

    这些近年来刚入门的,比如就是这个合字辈儿的人,她可不清楚。

    也不知道藏风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弟子就弟子吧,若按辈分,大不了名字里加个字,到时候还好记,他们却不加,只排了辈分,还弄得极为复杂。

    红尘站在那儿沉思。

    眼前这老头聂长发却是惊疑不定,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拿不准红尘是个什么身份,却是再不敢放肆。

    红尘回过神,伸手向上,合起两指,做了一个手势。

    聂长发登时吓了一跳:“这,这……”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口称师祖,红尘那个手势的意思便是,她和云字辈儿是同辈人。

    这话也不错,当初红尘在鬼谷先生身边侍奉时,藏风先生专门送了她一块儿自己雕的牌子,让她叫自己的长徒为师兄。

    那会儿这家伙也不安好心,后来鬼谷先生还打趣她,说这老家伙是想给自己的大徒弟捞个媳妇回去。

    但那位师兄可和林旭不一样,林旭好歹还是个人,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理想,至于那位,根本就全副心思都在修行上,就是绝色大美女站在眼前,也只当是枯木,至少那会儿红尘给他不知道送了多少次饭,后来在外面碰见,他也认不出,红尘提醒了半天,这人才恍然大悟——“哦,你是鬼谷先生的丫鬟?”

    当时红尘的养气功夫不到家,被气得差点儿撕了这家伙。

    想起这人,看见藏风门人,除了有点儿见到旧人的喜悦外,还很是没好气:“行了,起来吧,别叫我师祖,我可不敢当你师祖,也不看看你们那位云字一号人物是个什么脾性,和他牵扯……我非被气得少活三年不成,再说,那小子肯定不认识我。”

    聂长发脸上一红,尴尬笑了笑,却是越发恭敬。

    知道他们家那位祖宗性格的,也是凤毛麟角,这下再没什么可说的,肯定是跟祖辈们有大交情之人。

    至于说那位不认识眼前的小姐,呃,那到是很有可能,那位据说连自己的徒弟偶尔都认不出来。

    这边论起交情。

    后头一群人看得简直头晕目眩。

    甘昭那几个目瞪口呆,对视一眼,心中叹气。

    “甘昭啊,兄弟,你那点儿心思还是藏起来吧,我看这女……郡主挺邪门的,不是一般人,你要是得罪了她,万一再招来什么是非,连累了世伯,那可不得了。”

    甘昭阴沉着脸没吭声。

    至于高家这些人,也是面面相觑,小声道:“大师,我儿的病……”

    聂长发一转头,就变了脸,一副高人模样,冷淡地道:“他那是煞气入体,肯定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要是早一些时候请我来看,说不定还有希望救回一条性命,现在已经晚了,我提醒一句,你们最好赶紧把他送走,不要留在家里,那煞气厉害的很,等现在这个病人一去,必然要波及他人。”

    这话一出,高老爷的脸都绿了,其他人也吓得面色发白。

    高老爷一大把年纪,甚至落下泪来,他虽然还有儿子,但只有高广亮一个嫡子,他的原配发妻乃是高门千金,是苏家的小姐,高家已经落败了,时至今日,还在京城很有面子,其实多多少少还是因为原配发妻的娘家。

    如今妻子已经去世,他又续娶,只有高广亮一个亲儿,和苏家还有关联,要是这个儿子有个意外,对高家的打击也是重大。

    高老爷心疼儿子,此时心痛如刀绞,就是高家其他人,连那几个庶子,都不愿意高广亮死。

    他们本身嫡庶有别,当然有些矛盾,私底下也要斗一斗争一争,但谁也不是傻子,真正不看重家族的白眼狼没多少,他们也知道高广亮的存在对高家来说,很是重要,自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高老爷大哭:“高人,大师,您,您再想想办法!”

    聂长发只是摇头。

    甘昭眼珠子一动,高声道:“不跟你说了,我请来的这位小姐乃是高人,有真神在这儿,你不来求,这会儿哭不是太早了些。”

    高老爷一愣,略微犹豫。

    红尘还是太年轻了些。

    转念一想,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算得上病急乱投医,高老爷一脸恳求地看向红尘,不必他多说,红尘就点了点头:“罢了,既然来了,总要走一趟。”

    说着就举步,聂长发连忙帮忙推开门,一脸殷勤,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就和个跟班似的,原本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剩。

    没办法,藏风的规矩十分严格,上下有别,哪怕低辈分的有八十岁,高辈分的只有十岁,八十岁的老翁碰上十岁幼子,也要磕头请安,恭恭敬敬。

    不过外人一看,到越发显得红尘高深莫测,就连高家那几个,也多了几分希望。

    进入高广亮的屋子,红尘就捂住鼻子皱眉,示意了下,聂长发很懂事地走过去把窗户都给打开。

    此时,病人就坐在桌子前面,看起来老态龙钟的,似乎马上就要入土,扭头看见自家一帮亲人,脸上也是木然,显然心如死灰。

    红尘看着他那一脸的皱纹,叹了口气。

    聂长发小声道:“师祖,我瞧他身上的煞气已然入骨,根深蒂固,除非杀了他,否则恐怕驱除不出来。”

    高老爷的脸又是一白。

    聂长发又道:“要我看,不如等他死了咱们再收拾残局,只要不牵连到周围的人,也是功德无量了。”

    高家的人脸上都黑了。

    到是高广亮自己,连动也不动一下。

    红尘也一笑:“借你的铜钱用一用。”

    聂长发一愣,却是连忙把挂在脖子上的铜钱解下来递过去。

    这铜钱在他看来,就是一枚古铜钱,每一个藏风门人都有,入门的时候发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门道,并不像法器,分发的人从没有介绍过,不过大家都有,也就都随身携带,时不时地把玩探查一番,却看不出这东西的用处。

    铜钱的事,向来是藏风的谜团之一,好多藏风弟子闲来无事就琢磨,想出各种说法,问自家的师父祖师,祖师们只是笑而不语。

    聂长发忍不住目光炯炯地盯着红尘看。

    红尘接了铜钱也笑,在上面轻轻一弹,小声念了几句,说来奇怪,那枚怎么看怎么平凡的铜钱,到她的手中,一瞬间就变得光芒内敛,就连聂长发都发现它身上多了一种厚重的气息,气场浑厚。

    “这……”

    红尘笑了笑,把铜钱往前一抛,那铜钱便自动自发地飞到高广亮的头顶上,只见清气一闪,高广亮眉心处的黑气蹭一下就没了,浑身上下的黑气左突右奔,高广亮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嘴里呜呜地叫唤,一片木然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那黑气本来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但此时此刻,在荧荧青光中,却是分外明显,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下子,弄得高家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聂长发也是大吃一惊,半晌啧啧称奇:“这是怎么回事儿?铜钱里竟然有神念,这是哪一尊上神分了神念在此?”

    高广亮看起来痛苦至极,惨烈地大声喊叫,乱抓乱挠,高老爷扑过去,抱住比自己还老的儿子浑身发抖,激动得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师,聂大师,您快给我儿看看啊,他这是怎么了!”

    聂长发皱眉:“我祖师亲自出手,你叫唤什么,能得她老人家出手相助,是你们高家的福气,好生看着便是。”

    听出聂长发话里话外绝对的推崇,高老爷虽然还是害怕,却到底闭了嘴。

    红尘笑了笑,反而带着几分安慰,轻声道:“高老爷安心,这枚铜钱中寄存了一缕上神的神念,世间邪魅之气碰到,肯定会狼狈逃窜,这等煞气同样不为世所容,遇见神念也如遇天敌。”

    果然,黑气很快就缩了,缩到高广亮的右胳膊上,弄得他的右胳膊肿起来老高,而且显得狰狞可怖。

    但是,黑气到了胳膊上,却再也不肯挪动,一动不动的。

    聂长发皱眉,苦着脸:“这个?”忍不住偷看了红尘一眼。

    红尘到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笑着摇头:“果然如此,这财神身为财神,管着天下之财气,却最是懒散贪财不过,干活也不肯干得干净利落。”

    聂长发登时愣住:“那是财神的神念?”

    他对这些可分辨不出,能知道是一缕神念就算不错。

    只是,为什么是财神?

    红尘咳嗽了声,小声道:“回去问问你师祖,看看他好不好意思说。”

    估计藏风那些知情的弟子,都恨不得把那段黑历史给埋到地老天荒去,谁也不多提,当年藏风先生想建一门派,行走天下,跑来和鬼谷先生商议,鬼谷先生别的帮助不能给,就说可以用秘法沟通天地,帮他请一尊上神回去供奉,若是供奉得好,对于一个门派来说,就是天大的保护。

    藏风先生应了,于是鬼谷先生就戒斋七七四十九日,诚心正意,为藏风请神,当时据说来了好几位上神,鬼谷先生的面子还算大,结果藏风哪位上神都没请,独独只和财神投缘,于是请了一尊财神回去。

    回头喝醉了酒,藏风也是满嘴胡说八道,口口声声说他就是觉得一个人单打独斗来钱太慢,世上还是钱最好,这一回养一群徒子徒孙帮他赚银子,那日子过得肯定舒坦。

    鬼谷先生哑口无言。

    他那几个弟子恨不得套麻袋把自家师父给投了河,可惜,这等欺师灭祖的事儿,他们实在是干不出来,也只能认了。

    当然,事后酒醒,藏风先生还是仙风道骨,对这个是死不承认,这事儿也是藏风的秘闻,谁也不提,每年门主自己铸造铜钱,拿去供奉养成法器,也施加秘法让它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法器,明面上的说法是怕树大招风,再给弟子们招来祸端,实际上大家都猜测,可能是怕丢人。

    时至今日,藏风门人众多,这事儿到有点儿成为传说的意思了,便是有人听过这等说法,可能也以为是在开玩笑,但到底不太好听,知道的也讳莫如深。(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热闹

    别看这枚铜钱属于聂长发,可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师兄弟们知道的都不说,只说他们出外行走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他交往的那些,大部分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至今日,聂长发才算明白,自己这枚从入门时起,便带在身上的小铜钱,不只是身份象征,还是一件颇为有用的法器。

    制作法器虽然不容易,可也不是特别难,但门派本身能制作自己的法器,还能寄存自家供奉的神佛神念,那这东西必要的时候简直能保一条命。

    若是门人与人斗法,万一受伤失败,对方一见他们身上有神灵的神念,一般就很少下死手,不怕别的,也怕得罪神灵。

    而且就是下了死手,师门也能靠着这一缕神念,探知到自家弟子的具体情况,方便查找凶手,为弟子报仇。

    聂长发心中好奇,就不免凑过去仔细看,一边看,脸上一边浮现出一抹惊喜。

    他是惊喜了,高家的人急得满头大汗。

    “大师,两位大师,犬子的病,究竟如何?”

    聂长发这才回神,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声,退了一步看向红尘,红尘耸耸肩:“两个办法,第一个,把你儿子的手臂砍下来,我拿符咒封存,大火焚烧,再用药调养,你儿子就可以恢复了。”

    高老爷吓了一跳:“这,这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砍掉手臂,他儿子连亲都没成,真成了残废可怎么得了,不是万不得已,他们家绝对不肯用这种法子。

    红尘笑了,伸手指了指那枚懒洋洋贴在高广亮眉心的铜钱:“此神性子古怪,爱天下金银珠宝,不如你们多拿些金银珠宝供给他,看看他肯不肯再多费些力气,把所有煞气逼出你儿子身体。”

    高老爷这下子松了口气。

    “好,好。”

    金银珠宝再多,也跟儿子没法比,花多少钱能买回孩子的命也值得。

    高家的人看不到,神色就算古怪,到也没露出什么异样,聂长发却瞠目结舌,他亲眼看见高老爷一答应给钱,那铜钱上的气场就更浓厚了几分,甚至有一个虚幻的,肥肥胖胖的神仙影子出现在半空中,正一脸慈祥地微笑。

    聂长发抹了把额头,把上面的汗珠偷偷摸摸擦掉,呃,按说财神掌管天下之财,是散财的,并不该贪财才对。

    红尘大约看出他的心思,轻声笑道:“不贪财,不会敛财,上哪儿散财去,反正据我所知,天下财神,不贪财的少。”

    “呃,谢前辈指点。”

    聂长发苦笑道。

    高老爷连声下令让底下人打开库房,把各种金银珠宝都拿出来,眼巴巴地瞅着红尘。

    红尘笑道:“供奉也容易,我画一张图,你按照原样打造一个神案,我再帮你画一尊神像,让聂长发帮忙牵引神念过去,然后供奉金银即可,不过你记住了,三年之内那些金银决不可挪动,三年之后散出去救济灾民吧。”

    “是,是。”

    高老爷也没问要供奉多少,他是下定了决心,多少钱也要花,还要开开心心地花。

    红尘画出来的图纸非常的简单,高家都不用找别人,自家的下人随手就给收拾出来,打造的非常精致。

    至于神像,红尘随手就给画出来,很写意,说不上形神兼备吧,神是有了,一切准备好,也就半个多时辰。

    都不必聂长发做什么,他就拿了铜钱在神像面前一放,就有一道神念打出去,打在神像上。

    红尘甩笔点睛,聂长发看得几乎入了迷,亲眼看到画像上的财神‘活’了,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不由自主地偷窥了红尘一眼,见红尘全然不当回事儿,心中更是佩服,也不免沮丧。

    以前总听师父说,他们这一行,天资最重要,自己的资质只能算中等,入门又晚,将来前程有限,他不肯信,只觉得勤能补拙,现在看来,哎,果然是天资重要,人家那么年轻,已经是如此不凡,自己熬一辈子,恐怕也别想追得上。

    想到此,聂长发就有些意兴阑珊,红尘转身走人,他也连忙跟上去,高老爷正往神案上摆放金条,几乎把库房里的金条都搬出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珍珠,玉器,一见红尘他们走人,连忙追到门口。

    “高老爷不用担心,已经成了。”

    红尘回头指了指。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高广亮抱着手臂一脸呆滞地蹲在地上,一团黑气从他手臂中逃窜而出,落地就化为烟尘,一股青烟在房间里燃起,竟然把青石地面烧出一个洞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趁着高老爷目瞪口呆的工夫,红尘出了屋门,在门口站定回头笑道:“我再说一次,三年之内,这些金银财物绝对不能动,如果动了,可就不只是高广亮一个人的问题,到时候出了问题,不能怪我没有提醒。”

    高老爷一愣神,反应过来,追了几步,他们已经离开了高家。

    甘昭几个也浑浑噩噩地跟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还是红尘上了车笑道:“诸位,就此告辞。”

    连聂长发都没敢追上去,只是打定主意以后行走江湖,要谦虚谨慎些才好,尤其是京城,此等藏龙卧虎之地,还是别太张扬,要不然再冒出一个如红尘一般的妖孽,他可得罪不起。

    甘昭他们也没乘车,也没骑马,拖拖踏踏地在地上走,那两个跟甘昭说话,他也有点儿心不在焉。

    这一回,真是让甘昭觉得,自己十几年的想法要有天翻地覆的改变,难道世间当真有神在?灵师们果然能掐会算,有通天彻地之能?

    走着走着,甘昭猛地驻足,脸色骤变。

    “怎么了?又怎么了?”

    他那两个朋友急忙问道。

    “……你们记不记得,那个郡主说过,我爹最近有一劫,要避火什么的,记得吗?”

    一听甘昭此言,两个人也吓了一跳,愣愣点头:“记得,她是说过,我的老天,你回去记得让世伯小心点儿。”

    甘昭咬着牙点头。

    不信红尘的时候,他自然不把对方说的话当一回事,可现在信了,越想越害怕。

    “不行,我得去找,找她,替我爹化解化解。”甘昭脸色一变,拔腿就要往郡主府跑,刚跑了两步,便被人挡住,甘昭正着急,抬手一掌劈在挡路的人胳膊上,想把对方推开,没想到这一掌下去,不似劈在肉身之上,到是仿佛劈中了一块儿巨石,整个胳膊都麻了,微微颤抖。

    甘昭疼的面上扭曲,一抬头就发现,挡路的竟然是荣安郡主的车夫。

    她那车夫长得有特点,憨厚像一农夫,他们对其印象还真不浅,甘昭胳膊无力地垂着,疼得说不出话。

    铁牛一脸憨厚,笑呵呵地递过来一张符纸:“我们家郡主说了,把这张符给你爹随身携带,可避火。”

    甘昭伸出同样颤抖的右手,接到手里看了看。

    那就是张普普通通的符,上面画的东西也看不明白,还想问什么,铁牛转身就走,他想了想,还是没追上去,既然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信。

    “呼,疼疼!”

    甘昭抱着胳膊,觉得半边身子都是麻嗖嗖的,欲哭无泪。

    他这两个朋友也大吃一惊,甘昭自幼随父亲练武,虽说大家公子哥,娇气了点儿,远比不上他爹,但他资质好,也是从小练到大,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高手啊!”

    “哎,要是哪一天,咱也能用这样的高手当车夫,那可就好了。”

    “容易,回家做个白日梦挺快的。”

    几人斗了几句嘴,也没精神在外面瞎逛,便各回各家去。

    甘昭一回去,就把符纸给了他爹,说是护身符,特别严肃地要求他爹爹一定不能损坏,还要随身携带。

    别看甘成在外面威严的很,不苟言笑,可回到家对唯一的儿子,那是绝对疼爱,儿子给的东西,别说是张符纸,就是块儿破石头,他也愿意当宝玉一样戴着不离身。

    之后没过多久,还没有入冬,街上起火,甘成正好路过,虽然想起儿子说要他小心避火的话,还是冲入火海救人,当时他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毕竟水火无情,不是功夫好,内功强就能避得开的。

    偏偏他救了人出来,救的小孩子到是被烧掉了头发,脸上也乌漆嘛黑,还有点儿灼伤,他自己却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烧坏,就是出来之后发现儿子给的那张符没了,消失不见。

    别人都觉得应该是在火里被烧坏了,甘成,甘昭父子却知道并不是,那张符是儿子所赠,甘成十分宝贝,一直贴身放着,现在放符纸的锦囊都没事儿,符纸又怎会烧坏?

    甘昭一时后怕,一时又对红尘感激不尽。

    这是后话,此时此刻,红尘还在街上玩。

    这会儿还没入冬,天气还不算特别冷,又逢大比之年,就算外面差不多快天翻地覆了,京城还是歌舞升平。

    今日蝶楼的舞姬艳娘要出阁,夫家只是个普通的小秀才,比艳娘还要小八岁,虽说秀才很小,蝶楼里出了名的名妓们嫁入豪门大户的不知有多少,可艳娘做得却是正头娘子,她资历老,又和她那些姐妹们关系不错,蝶楼对这事儿也颇为重视,好多舞姬,歌姬,名妓都歌舞助兴。

    整个燕雀街上,张灯结彩,金粉铺路,热闹的不行。

    小商小贩也喜欢凑热闹,今日到燕雀街上逛一圈,估计赚回去的银钱比得过他们往日半月的收入。

    红尘听见那边热闹,也过来凑了凑,凑近一看,不免咋舌。

    罗娘和小严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满街上搭了无数个花台,说是有蝶楼名妓登台献艺,为婚礼助兴。

    “这不是抢新娘子的风头?”罗娘摇了摇头,皱眉道,“按说这等事,应该低调些才好吧。”

    红尘也笑:“蝶楼不同。”至少人家自以为不同,到也不是什么坏事。

    换了别的名妓,舞姬什么的,若能从良,自然很高兴,恨不得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谁也不要记得才好,婚礼自不会弄得多么盛大,要是让人时时惦记,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得很。

    蝶楼却偏偏不同,人家里面的名妓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见不得人,就是平日里与人交往,风度也不在那些千金小姐之下,气势更是十足,红尘此生到没怎么见识过,上辈子可是看过蝶楼名妓的风采。

    人家对自己的职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活得潇洒,就是她们这些普通人不理解,也不能对人家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

    “行了,有热闹看,咱们就看个热闹便是。”

    红尘失笑。

    整条街上,不光是文人墨客众多,连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一点儿都没有忌讳,高高兴兴地带齐了人手来看热闹,除了蝶楼,恐怕也没有别的秦楼楚馆有这等风光了。

    左右摊贩卖的东西多以文房四宝,古董摆件,还有手工艺品为主,另外就是卖吃食的,还有几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除此之外,除了蝶楼的人,还有其他名妓也来了,一时间歌舞声不断,各种节目看得人眼花缭乱,连红尘都觉得眼睛有点儿不够用。

    “别乱跑啊,小祖宗,您消停点儿吧。”

    正看歌舞,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焦躁的呼喊。

    红尘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老仆气喘吁吁地跑,他前面还有个大约五六岁,梳着两个小辫子,手里举着糖葫芦横冲直撞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耳朵上戴着明珠耳铛,辫子上居然是两个活灵活现的蝴蝶,乍一看以为是真的,仔细看才知道是金丝制成。

    也许这点儿金子不算太值钱,可这份手艺,那绝对比金价儿不知道高出多少,小女孩儿长得也玉雪可爱,看五官轮廓,不难看得出以后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这是谁家的小姐?”

    罗娘吓了一跳。

    红尘扫了一眼道:“衣服料子看着不起眼,却是江南的贡缎,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不过京城富贵人家多了去,她也看不出小姑娘是谁。

    小严板着脸道:“反正够不负责任,就有个老仆跟着,也不怕小丫头被拐子拐了去。”京城是年年打拐,可拐子还是屡禁不止,别说这么大的孩子,就是成年女子也不敢这般随意上街。(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茶馆

    红尘几个正说话,就见那小姑娘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一倒滚了一地打造成各式各样的金锞子,什么金花生,金瓜子,金叶子,数不胜数。

    周围围观的都看傻了眼,就连那跟着的老仆脸色也不太对,苦笑着替自家小姐把东西收拾好,那小姑娘已经拿了一把金子过去买糖葫芦,卖糖葫芦的小伙子根本找不开,哭笑不得,也只能送了一根给她。

    小严:“……”

    罗娘叹气:“看来这主仆两个要倒霉了。”

    京城地面上从来都不太平,什么拐子,强盗,小偷,骗子,各种混混都在这地界讨生活,都说京城居大不易,但这等地处,龙蛇混杂,总免不了有它黑暗的一面,而且黑暗根植于此,无论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彻底消灭,也许王朝会崩溃,会消失,但这些人却像这个城池的一部分,永远不会消失。

    大约那老仆好歹还有点儿经验,心里也担心,拉着自家小姐钻进旁边一个小茶馆里坐下点了茶水喝。

    茶馆里挺热闹,正有说书先生说书,说的是梦行祖师传。

    梦行祖师相传是天地间第一位灵师,曾行走天下,收徒无数,徒子徒孙皆得他传授部分神通,当下各国的灵师,到有三分之二拜梦行为祖师,当然只是传说,连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正史上也不曾记载,只有一些野史上提过几句。

    到是后来一些文人墨客穿凿附会,愣是编造出一套一套的故事来,大部分灵师都不信,普通老百姓们信的还多些。

    这类传奇故事比较适合说书,而且谁说都行,也用不着专门去买本子,一些小茶馆,没有本钱养特别好的说书先生,也没有丰厚的润笔去请人专门写新本子出来,干脆就说这个。

    虽然老旧,但也让人百听不厌。

    新来的这主仆二人显然就没听过这个,不多时就听得入了迷,尤其是那小姑娘,恨不得把耳朵伸到台上去。

    红尘主仆也慢吞吞进来,寻了个挨着那一对儿主仆的地方坐下。

    罗娘小声道:“小姐,那小姑娘瞧着不像咱们京城的。”

    “应该是江南世家女。”

    红尘扬了扬眉,世家出身的女孩子身上带着一股味儿,显眼的很,她们行走坐卧都极有规矩,规矩已经化入了骨子里,就像眼前这个,年纪这般小,在外面蹦蹦跳跳活泼可爱,但这会儿坐得就是端端正正,肩平背挺腰身直,一点儿都不刻意,却和周围的普通老百姓泾渭分明。

    红尘当年也按照世家女的模样专门教养过,也算是把礼仪化入了骨,可真正学的时候已经晚了。

    到现在为止,红尘的礼仪规矩肯定不错,而且比大部分世家贵女都好,气质说一句出尘脱俗并不过分,但私底下她从来是怎样舒服怎么样做,并不把那些规矩当回事儿。

    林旭说她自有风流气度,其实仅仅是并不似其他贵女一般,从小便被严格要求,像一张白纸一样被认认真真地书写上笔墨。

    “大姐姐,你吃的是糕团吗?”

    红尘还没说话,趁着说书先生要茶水银子的工夫,那小姑娘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凑过来,盯着桌上黑漆食盒里的点心瞧。

    旁边的老仆恨不得捂住脸,却不敢打断自家小姐的话,显然这个小姑娘在家里属于那种得宠到无法无天的主儿。

    红尘顿时笑了,主动拿了一块儿吃,才把黑漆食盒递过去:“是自家做的糕团,小妹妹若是喜欢,不如尝尝?”

    “嗯。”

    小姑娘极不客气,拿筷子夹了一块儿,填在嘴里细细品尝,脸上不自觉露出两个小酒窝,着实可爱。

    “我也请大姐姐吃。”

    说着,她就招呼店小二上了一桌子点心,都是茶馆的招牌,大部分上不得台面,可也有几种还算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小姑娘随手一赏,就赏赐一颗金豆子,手笔之大,到逗得左近的客人们又惊讶又羡慕。

    还有几个露出一点儿担忧。

    坐在前头的一老头一老太,就叹了口气,小声跟那位老仆道:“所谓财不露白,你也看着你们家小姐一点儿,这地方不太平,过一会儿天黑了怕是更乱,要是有人手,不如捎一封信回家,让家里人来接吧。”

    他们也是见这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真出了事儿,恐怕连跑都跑不掉,别说大庭广众之下不会出乱子,前些时候有个外地来的富商,就逛了街的工夫,身上的银票全让小偷偷了去,他还是贴身放着的,愣是一点儿没留下,弄得连路费也没了,哭得差一点儿投河。还有昨日,就在这条街街头,有个小孩子让人一裹裹起来塞到马车里疾驰而去,后头追都追不上,报官也没用。

    京城人这么多,拐子们都有自己的门路,普通老百姓让人掳走了还想找回人,那纯属痴人说梦。

    老仆年纪大了,也是个有经验的,奈何他也有苦处,但人在外面,不能随便和人交心,也就客客气气地道谢,应和了几句,说外头有人接应,主人家也会派人来接。

    前面老头,老太这才放心,干脆凑过来聊天。

    小姑娘别看年纪小,童言童语,却很有教养,跟人说话一套一套的,特别讨人喜欢,连左近的客人也被吸引,时不时看一眼,幸而不多时上面继续说书,小姑娘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听书上,到没被骚扰太过,让老仆多少放心些。

    正好前面说到梦行祖师与三十灵师斗法,不战而胜,堪称紧张激烈,热血沸腾,听得小姑娘几乎要手舞足蹈,连规矩也不顾了,高声叫好。

    前面坐着的老太一看她的模样,登时大乐:“哎哟,小姑娘,这东西听个新鲜也就罢了,可不能当真,实话跟你们说,我大小子就是灵师,拜在大云寺高僧门下做了俗家弟子,精通好几门法术呢,我们家自家种的田,他去地里撒了一把神丹砂,念了两天经文,结果那一年的收成多出三分之一,叫丰收咒,是极为高级的法术,寻常灵师都不会。”

    老太太说话时趾高气昂,显然是真的特别的骄傲。

    罗娘低下头,拼命忍笑。

    小严也险险没笑出声来。

    什么丰收咒,好吧,丰收咒大约是有的,她们家小姐可能会,但大云寺的丰收咒那就是笑话了。

    还是数月前,自家小姐去大云寺游玩,一时兴起和几个高僧较法,别的法术到还正经,后来不知怎么说到农事上,小姐就显露了一手丰收咒,一夜之间秧苗变得整齐健康,眼见是大丰收的景象,高僧欲学,可惜学不会,自家小姐也是促狭,干脆笑眯眯地说可以教给他们一个简化版本,只是简化版本需要炼制一种丹粉加以辅助。

    别说,简化版本还真是很多人能学会,虽然效果各异,但都是有点儿效果的。

    一开始罗娘她们也以为是自家小姐好心,没有藏私,后来才知道,小姐根本是忽悠人,真正起作用的是那种制作出来的粉末。

    可惜那种东西不好制作,只能小规模的炼制,要不然大规模使用,全大周的粮食都能丰收,老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红尘也忍俊不禁,面上却没露出来,心里到又想起了那个东西,这东西还真要用一用,至少得在自己的庄子里地盘上先试试,连玉珏空间里的大能都说,这种叫什么尿素,名字特别粗俗的东西,在老百姓吃不饱饭的地方,算是大杀器之一。

    这事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红尘想了下也就放下,到是扭过头去听那边老太太吐沫横飞地吹嘘她儿子有多么多么厉害,有出息。

    “我们齐家几辈子都是庄稼汉,地里刨食,我们家老头子也没什么本事,还是我是齐家的功臣,至少给生了个好儿子,我儿子做了灵师,可比读书有出息得多了,当年村子里的秀才娘子从来不正眼看人,如今也得求我儿子给他们家看风水。”

    老太太越说越来劲,恨不得把自己儿子吹成一朵花。

    周围的人显然不是头一次听她说,私底下嘻嘻哈哈地挤眉弄眼,那小姑娘到是一本正经地道:“奶奶的儿子好厉害啊,我爹爹也请灵师到家里来过,都不让我去见。”

    小姑娘稚气地捧了几句,那老太太就越发来劲儿。

    红尘她们也是听一个乐子,还真有点儿意思,一边听,一边顺便给罗娘使了个眼色,罗娘就起身去外头转了转。

    她们瞧这小姑娘很顺眼,孩子又小,虽说江湖道上有江湖道的规矩,但拐子这类东西,不能算在江湖中,虽屡禁不止,只能约束控制,红尘是碰上一个抓一个,绝不姑息,再说了,这会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能不护一护这个可爱的孩子。

    罗娘去传个消息,鬼谷在京城也有些人手,调几个过来,沿途保护一下,总能护着小姑娘平安无事。

    没多久,红尘的目光就往门口边上溜了一圈。

    有两个青衣的年轻男子,笑眯眯地戳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鬼谷的人到了,速度还很快,他们到没和红尘打招呼,但一进来,扫了一眼,就揽住茶馆里一个头发半花的男人,勾肩搭背地带了出去。

    从头到尾,那花头男人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客人们估计多以为这是碰上熟人,所以一块儿出去。

    另外一个青衣男子还扔了茶资给掌柜。

    到是那店小二缩着脑袋,显得有点儿害怕,等人一走,还小声叮咛一群客人:“诸位,我瞧那两个可不是善茬,恐怕是私人恩怨,大家出门的时候注意些,咳咳,也不必太担心。”

    一转眼见一群客人面露恐惧,店小二讪讪道,“这些人看起来很讲规矩,不连累咱们平民百姓。”

    掌柜的在前头恶狠狠地瞪他,小二耷拉着脑袋,撒丫子溜了。

    茶馆里登时议论声一片,有相信那店小二的,也有不信,只当他胡编乱造。

    这种事虽说不罕见,可寻常百姓,有几个真能碰见,碰见了是要吓死人的,但这会儿自己没遇上,议论一下到都很有兴趣。

    连小姑娘和她的老仆也眨着眼睛听前面很爱说话的老太太,讲京城那些所谓的江湖人江湖事,到比听说书还有意思。

    红尘看着那两个鬼谷的人忙忙活活,没一会儿弄走四五个人,不觉一笑,到也放下心,这条街今日,恐怕会变成一年中最干净的时候,满大街的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可惜这种事也不能一直做下去,要不然非引起反弹不可,鬼谷再厉害,在京城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平安无事,耳边清净,红尘干脆全心全意品尝起点心,和左近的茶友们说起八卦。

    这等悠闲日子越来越不多见,偶尔过一过也挺有趣。

    台子上说书的老先生还老神在在,抑扬顿挫地说着他的书,下面的茶友们,大约只竖着半只耳朵听。

    要不怎么说,这样的茶馆酒楼大多数时候都不用担心生意问题,哪怕茶水点心不算顶尖,只要不太差,总有人愿意来。

    人们过来,也不单纯是为了喝茶,为了吃点心,更重要的是聚一聚,人这种东西,大部分都害怕孤独,喜欢一群人围在一起。

    红尘慢吞吞品着茶,小口小口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抿,茶水不算特别坏,可她的嘴实在是让养刁了,寻常的茶水难入口的很。

    喝着喝着,忽然锋芒在背。

    红尘蹙眉转头,就见门口进来一个人,是个瘦瘦小小的汉子,很不起眼,一身风尘,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立时找不出来的。

    可她却觉得有一点儿危险。

    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恶意,红尘有些意外,那恶意到不像是专门针对什么人,也不是专门针对旁边露富的孩子和老人,就是一种纯粹的恶意。

    袖子里的青锋到是没什么反应,还是懒洋洋的,红尘觉得,大概是青锋不觉得那人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

    记得以前它敏感得多,只要是有恶意靠近,即便是再小,它也要懵懵懂懂地闹腾一阵子,如今却越来越‘懒惰’,碰上个小偷小摸,只要不是偷到它身上,那是再也不肯理会。(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警惕

    红尘摸了摸青锋,从一开始,这把神兵就随她左右,平日里丝毫不起眼,甚至有时候还想不起它来,但只要它在,红尘的心就一直是安定的。

    怪不得好些灵师养法器,养到最后,到养得和自己贴心贴肺,等到百年之后,不光要顾着儿孙,顾着爱徒,还要顾着自己的法器,希望它们不要所托非人,希望它们还能再得一个好主人。

    可大部分真正好的法器,一生也只得一主,主人逝去,它们也会跟着灵性消散,化为凡兵,不复存在,除非有天大的缘分,否则绝不认二主。

    青锋居然能认了自己,红尘一开始不懂也就罢了,真正开始了解法器后,却深感意外。

    自家的青锋,可比她手头得到的其它法器,高上不知道多少等级,就夏家那样出产神兵利器的家族,从古至今留存的所有兵刃里头,就没有一件灵性上能与青锋相提并论的。

    红尘把青锋从袖子里取出,放在桌子上。

    现在的青锋,到是不大像兵器,更像一件艺术品,身上的纹路很奇特,似乎是一些精美的花纹,牛皮包裹的柄带着小小的弧度,正好适合红尘的手掌,以前青锋瞧着破破烂烂的,现在却发出晶莹的玉光。

    “咦,好漂亮!”

    连旁边估计还不怎么知道审美为何物的小女生,也爱极了它,一看见立时眼睛发光,蠢蠢欲动,好在这孩子教养不错,没直接伸手,要不然让青锋伤了,那头痛的就该是红尘了。

    红尘笑了笑,自己拿起青锋给小女孩儿看了看,让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逗得小姑娘脸上的酒窝更明显,也更可爱。

    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刚刚进门的那瘦小汉子,四下旁观,目光落在红尘的桌面上,眼睛不着痕迹地把青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径直走过来,在红尘的侧后方坐下,他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招呼店小二过来,也只要了一碗粗茶,连点心都没要。

    像他这样只来解解渴的过路人每天都有很多,茶馆这边也习惯了,并不奇怪,也不推销那些五花八门的点心。

    这样的人在人群中平平无奇。

    红尘看了看,鬼谷那边还留了两个人在茶馆门口,视线只在这人身上一晃,根本不曾在意。

    看来这家伙是外地来的。

    鬼谷中能在京城出任务的,都是老手,京城地面上有哪些人物,他们清清楚楚,刚才清理了一遍,弄走几个人,就是有落网之鱼恐怕也察觉到不对。

    这些人都鬼精,一看不好,立时就跑,绝不和人硬拼,他们做这等活计,为的是求财,可不是为了舍命,在京城这样的环境里头,大浪淘沙,但凡能生存下来的,一个胆大包天的也没有。

    红尘笑了笑,既然正好碰上,只能算这家伙倒霉,没办法,这阵子京城够混乱,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旁边的小姑娘会不会正好就撞在那人手里。

    再说,他要是打青锋的主意,可不算自己主动出手欺负外地人。

    台上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处,红尘也做入迷状,漫不经心地把青锋往桌边一扔,端着茶杯转身。

    连罗娘和小严的兴致也起来,一会儿鼓掌,一会儿叫好,还凑在一处咬耳朵,和前面的老太太争论几句。

    不多时,那人就脚步轻盈地从红尘身边走过,看样子是要去前面柜台,他手里拎着个打着补丁的小包袱,胳膊状似无意地碰了桌子一下,下一刻,身体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整个人一跳三尺高,嘴里哀嚎一声,扑通倒下,正好倒在桌沿上,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

    这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哀嚎,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小姑娘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老仆一把把自家小姐抱起来,紧紧搂着不敢松手,实在是这人的情状瞧着太惨,眼睛上全是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瞎,不光如此,他砰砰地在地上碰撞,撞得浑身上下都是伤,血肉模糊,众人看得都毛骨悚然。

    “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店里闹出这等事来,茶馆这边连忙派人出去叫人,顺便通知巡逻的衙役。

    今天街上热闹,巡逻的衙役也比别的时候更多出几倍,很快就来了几个,都是比较有经验的老衙役,一来先检查伤者,好几个人愣是制不住,只好把人按着,再去请大夫。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地上这人就开始翻白眼,几乎血流成河。

    其中一个衙役就开始询问情况,茶馆的客人们七嘴八舌地把经过一说。

    众人的视线立时都落在红尘身上。

    毕竟那个人是在她身边倒下的,别人甚至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红尘一脸的无辜茫然,双手摊开:“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就……咦?”

    说着,她话音一顿。

    旁边那衙役皱眉:“怎么了?小姐可和伤者可认识?”不管心里怎么想,这衙役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客气。

    红尘的扮相摆在这儿,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身边还带着两个婢女,长得又漂亮,衣着打扮也十分富贵,谁也不会想到,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

    他们这些在京城当差的衙役,做事可不像在外地的那些一样,还敢飞扬跋扈,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天天缩着脑袋还怕哪天搅合到王孙贵胄的乱子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敢炸刺的,一个都没有,全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一看红尘的样子就知道她来历不凡,问话时便自动自发地多了三分小心。

    好在这小姐看起来不是一个特别不好说话的。

    “……”红尘犹豫了下,迟迟疑疑地指了指地上的人,小声道,“那是我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看过去,只见地上这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灰色的袋子,袋子里露出大半截很像艺术品的兵刃,旁边的小姑娘叫了一声:“是姐姐的,姐姐刚才还给我看了来着。”

    红尘拿出青锋的时候,客人们或多或少瞧了一眼,纷纷点头,奇怪道:“是这位小姐的东西,怎么就到了那人手里?”

    衙役对视一眼,走过去使出了浑身力气,才掰开这人的手,把匕首取出,递给红尘看了看。

    红尘轻轻接过,青锋立时发出一声轻鸣,声音清越,众人甚至能从声音中听出无尽的欢喜之意。

    客人都吓了一跳。

    有个老衙役显然是见多识广,震撼道:“竟然是认主的神兵利器!”

    目光再落到那模样秀气可爱的青锋上时,便带出几分郑重,深吸了口气才道:“怪不得,我听说这等神兵,若有外人觊觎,会自动反抗,这人肯定是盗窃神兵,所以遭了反噬。”

    按说这等话,衙役不该乱说,但人家小姐手持神兵,身份一看就不俗,另一个则明显是个泥腿子,该向着什么人,他们还不清楚?

    客人们这才恍然。

    旁边的小姑娘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好厉害!”

    其他人也纷纷说自己长了见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等还能自己主动教训人的神兵利器?

    几个衙役的动作也粗暴了很多,拧着地上那人,拖着站起来,准备先弄去监牢关几天再审问。

    一个老衙役无意间扫了一眼这人的脸,脚步一顿,拧了拧眉头:“等等。”

    “孔叔?”

    这老衙役显然资历不浅,其他几人都听他的,闻言也没多想,很自然地站住,“怎么了?”

    “你们仔细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常六?”

    “什么?”

    几个衙役都吓了一跳,转头来仔细看,越看越像,但大家心里都有点儿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常六还敢回京城?他不想活了!”

    这常六是差不多前在京城犯下大案的一个悍匪,他本是城西文府的家丁,后来和文老爷的小妾***被抓住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文府满门老少,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事后又放了一把火,大火甚至波及左邻右舍,要不是救火及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灾难来。

    此人武功很是不错,事发后竟然杀了守城的官兵逃了出去,可见凶悍,京城这边自然绘影图形,发文通缉,不过一年了,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一帮衙役面面相觑,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抓着这人的两个,腿都有点儿哆嗦。

    这要是常六,他们可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此人杀人跟切瓜似的,不是他们这等小喽喽能对付的人物。

    还是老衙役镇定自若:“没见他都伤成这模样,怕什么怕,咱们兄弟立了大功了,等着领赏吧。”

    众衙役这才回过神,个个狂喜,看着常六,和看金山也差不多,不说别的,文家宗族可是说出话来,说要是能抓捕常六,活的赏银三万,死的也给一万。

    三万两啊!放到富贵人家也得眼热,何况他们这些苦哈哈。

    一群衙役兴高采烈地找来绳子,把人捆成一团,老衙役一挥手,顺便搜搜身,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的身上被搜出一大堆东西,有一把刀,刀刃发黑,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还泛着蓝光,显然淬了毒,还有毒针一包,各种毒药无数,匕首两把,都是吹毛断发,其它林林总总的东西,每一样都让人吃惊。

    衙役们面面相觑,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这下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人不是常六,想必也是手上有几件大案的要犯,抓住了就是功劳。

    什么都不必问了,红尘自然是毫无责任,这事儿在众人眼里,本来就和她无关,就是有关,衙役们还不愿意。

    本来功劳都是衙役们的,要是人变成了人家小姑娘给抓住,他们的功劳岂不是被摊薄了好些。

    当然,红尘也不会想要这样的功劳。

    衙役们客客气气地谢了红尘好几句,就拖着人匆匆忙忙离开,手里攥着这么一个大宝贝,还不赶紧弄回去,万一路上再出差错,他们上哪里哭?

    这些人一走,茶馆登时沸反盈天,众人也不说书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此事,忍不住后怕不已。

    想也知道,能让衙役高高兴兴弄走的人,肯定是悍匪,他们就离那家伙几步之遥,万一他凶性大发胡乱杀人怎么办?

    老仆抱着自家小姐,浑身发抖,甚至顾不上等来接应的人,马上就要回家,红尘一看劝不住,干脆带着罗娘,小严,还有铁牛护送一程。

    街上人很多,摩肩接踵的,连车也乘坐不了,大家都步行,老仆对红尘几个还是很信任,能同行自然开心,他心里也发虚,知道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姐出来是大大不妙,此地乃京城,可不是江南,不会什么人都给自家面子,不敢对小姐动歪脑筋。

    那小姑娘更是没一会儿就和红尘几个混得特别熟悉,抓着她的手不放。

    在红尘想要获取别人信任的时候,她总能如愿,就算比不上林旭那么自来熟,也差不了太多去。

    到是那老仆还有分寸,只说出了这条街就是他们暂住的酒楼,没把自家祖孙三代的身份都给卖了。

    走了大约又一刻钟左右,老仆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几分喜悦来,高声道:“云少爷,您怎么来了?”

    不远处一个锦衣少年匆匆而来,头上汗水淋漓,衣服都跑得有点儿乱,一眼看到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一把把她从红尘手中夺走,紧紧抱住,眉头皱得死紧,目光落在红尘身上,十分警惕。

    就是那老仆看出不对,连忙详细解释了几句,生怕他误会什么,这人的目光还是冷淡至极,充满戒备。

    红尘有点儿意外,第一眼见她就心生戒备的不是没有,但这么年轻的公子哥见了她居然也警惕,那就罕见了。

    这云少爷一手护着小姑娘的头,把孩子按在自己肩膀上,目光灼灼地落在红尘身上,皱着眉,冷淡道:“多谢护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有人来接。”

    红尘笑了笑,没有答话,到是耸耸肩,一脚踹在那云少爷的膝盖上,让他扑通一声跪下,咯噔一声,膝盖着地,听着就很疼的样子。

    “啊!”

    老仆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乌云罩顶

    “呀。”小姑娘伸手捂住眼睛,一脸很疼的模样,趴在云少爷的肩膀上,怯怯地回头看了红尘一眼。

    从茶馆出来的几个算是半熟的熟人都在。这会儿闻声探头探脑地过来看,不觉咋舌,看向红尘的目光说不出古怪。

    那云少爷护着小姑娘,膝盖疼的厉害,一时竟起不了身,不觉暴怒,恶狠狠地瞪向红尘,便是有礼少年也不由自主地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红尘笑了笑,一摊手,轻声道:“这个嘛,我就是不想让可爱的小姑娘受伤。”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

    旁边一个卖油条的摊子忽然炸裂,油锅翻滚,飞天而起,就在云少爷的脑袋上面横空飞过,几乎要擦到了小姑娘辫子上的蝴蝶坠儿。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时间鸦雀无声。

    油条摊子的老板嗷了一嗓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四周的人也回过神,赶紧拿各种东西往他身上砸,好熄灭他身上的火。

    这会儿天气凉了,大家出门穿的多是棉衣,也幸亏如此,火油乱喷之下,受伤的有几个,重伤的到是没有。

    只有那做油条的小老板最倒霉,一双手油乎乎的,瞧着都是燎泡,脸上也有,面孔肌肉扭曲,哀嚎了几声趴在地上身体抽搐。

    云少爷脸上的汗珠滚滚下,目光惊恐,心中后怕,抱着那小姑娘瑟瑟发抖。

    只差一点儿,要不是他跪下了,那一盆油正好撞在他的脑袋上,这也就罢了,他自己受伤也好,丧命也罢,只怪他自己倒霉,可要是……秀秀出了事,他怎么和兄长交代,兄长身体不行了,唯有这一个女儿,视若珍宝,是他力排众议,把孩子接回京城的,要是出了差错,他自己一头撞死也赔偿不了。

    “你,小姐,这……”

    云少爷的冷淡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看红尘的目光充满了古怪,也很感激,无论人家为什么踹他,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红尘没说话。

    罗娘轻声道:“我们家小姐可不会随意开口替人指点迷津,不知多少达官显贵带着大笔金银上门,也难让小姐见一面,今天肯给你一脚,你就偷着乐吧。”

    小严低下头笑。

    罗娘向来温柔,与人为善,很少说话带刺,主要是这个云少爷给她们的第一印象实在很不好,这才忽然发作。

    说白了,罗娘还是被养得心性高了,换到以前,受人几个白眼又算什么,让人冷待了也不是大事,她们肯定更倾向于息事宁人,人家不乐意搭理,自家就退避三舍,如今却不同,罗娘竟然连这么一点儿冷淡都很不高兴。

    不过,不是坏事。

    红尘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道:“好了,既然有人来接,小妹妹赶紧回家,一会儿要变天了,会下大雨的。”

    小姑娘老老实实地点头。

    周围的路人也没吭声。

    现在是秋日,此时虽不说艳阳高照,却是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秋日里雨水本少,相信会下雨的没有几个。

    要不是这样的好天气,恐怕蝶楼的艳娘也不会选择今日出阁。

    红尘哄了小姑娘几句,转身便走,那云少爷回过神,忐忑不安地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终究叹了口气,抱着自家的小侄女转身冲那老仆道:“肃老,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

    后头就走出来几个年轻家丁,个个身上缠着兵刃,气质彪悍,都是功夫不错的打手,显见这云少爷还是很谨慎的。

    街上人群密集,很是拥堵,就算几个小伙子身强体壮,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他们护着自家主子出去,也花了好大的工夫,终于走到空地上上了车,云少爷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才松了口气。

    轰隆一声。

    半空中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雷声大作,大风狂吹,豆大的雨珠说落就落,哗哗下来,街上一下子乱了套。

    那老仆坐在车前面,被浇了一头一脸,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吁了口气:“好家伙,那位小姐真是神机妙算!哎呀,小老儿真笨,怎么就没认出真神呢!”

    能偶遇高人,多难得的事儿,家里现在那么不顺,早知道他就该求那小姐给他们指点一二。

    可惜,奇遇这种东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住的。

    后面那条街上,听了红尘‘预言’的人也不少,其中在茶馆撞见的那一对老夫妇,老太太就若有所思,半晌忽然道:“老头子,我记得咱们儿说过,上一回朝廷灵师考核,就是一个女灵师拔得头筹,术法高深精妙,便是大云寺的很多高僧都不得不佩服。”

    她那老头子到是一脸稀里糊涂,根本不在意:“你个老太婆琢磨那么多做什么,就事人家再高明,跟咱们家也没关系。”

    “怎么说话呢,你个老不死,我还不是为儿子好,那小姐是个厉害灵师,咱们儿子也是,多般配啊,儿子大了,我正为儿媳妇的事发愁呢,虽然秀才家的小娘子也不是不行,可儿子的喜好,咱们也不能不顾,他不爱那些酸文,怕是不怎么看得上那样的小娘子,刚才那位就极好,年纪虽然大了点儿……”

    “噗嗤。”

    旁边忽然有人喷笑。

    老太太皱眉回头,脸上却瞬间挂出笑来,大乐:“儿子,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正好回家,过来接接爹娘。”

    说话的年轻人长相普通,笑容却温柔,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到真像是沐浴佛法的僧人,只是没有剃发。

    这会儿年轻人脸上羞红,身边还跟了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和尚,“娘,这是我师兄,咱们回吧。”

    帮父母穿好蓑衣,年轻人扶着爹娘走,看了似笑非笑的师兄一眼,小声道:“娘,以后刚才那话,可千千万万别说了。”

    眼看母亲不明所以,他也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那位小姐乃是当朝荣安郡主,正经的郡主娘娘!”

    老太太吓了一跳:“啊?”

    “而且,儿子不能算是灵师,还没有入门,跟人家不是一回事,娘要是在外人面前把儿子和郡主相提并论,会招人笑话的。”

    年轻人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点儿向往之情。

    他那和尚师兄笑眯眯地道:“刚才那位郡主可不是一般人,光是在京城,就不知道做下多少大事。”

    这人虽是个和尚,说话却毫不留情,仔仔细细地把红尘的身份来历,身为灵师都做了些什么举世瞩目的大事说了一遍,说得老太太脸都绿了,连那老头子也张着嘴合不上。

    他们儿子并不阻止,主要是自己不好让爹娘没脸,但刚才那话,若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说不定真会死人,还是让师兄提点一下为妙,人家和自己完全不会有交集,郡主想必也不会把两个普通老头老太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但世上喜欢借题发挥的人多了去,真让人抓住把柄,就不是被师兄笑话两句能解决的了。

    年轻人叹了口气,他和师兄早就到了,那位郡主出脚踹刚才的公子哥儿时,他们就看在眼里,只是不想露面而已。

    大云寺的人,对那位郡主都有一点儿心结,虽说方丈还有几位长老对郡主娘娘推崇不已,并不觉得大云寺在人家面前丢了脸面,但底下普通寺僧,还有小沙弥,尤其是有志于成为灵师的几个,却不免对那位郡主观感复杂一点儿,谁让对方一来大云寺,大云寺就要出差错,他们甚至觉得,郡主就是踩着大云寺千年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的。

    哎,奈何这种话,连说都没脸说。

    人家郡主到半点儿也不觉得尴尬,每次来寺里,都要高僧作陪,都要吃最好的素斋,都要去看最优秀的法器,各种好东西往回打包,偏偏还不用给钱,她看上哪位长老制作出来的法器,长老能高兴一年,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大雨倾盆。

    红尘坐在车上,肯定不知道后面还有人腹诽她,反而隔着雨帘,看雨景看得满高兴,忽然扬眉道:“那位叫艳娘的舞姬今日出嫁,选的日子可不好,大雨天嫁人,兆头不佳。”

    罗娘拿了条毯子给自家小姐盖上膝盖,免得受凉,闻言笑道,“要是日子能过得好,天上下刀子嫁人也无妨,要是过得不好,婚礼再盛大,老天爷再给面子,也一样好不了,端看个人的命数。”

    小严失笑:“罗娘越发老气横秋了,我看小姐还是赶紧想办法打发她出门子的好,再不嫁,都要变成老太婆。”

    红尘靠在车上,叹了口气:“我也愁。”

    不是说笑,她是真愁,保媒拉纤的活儿,她不会做呢,林旭手底下到是有很多好人,罗娘和小严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都不少,奈何就一个也看不上,她又能怎么办?

    三人说是主仆,其实,人家两个都是落了难,红尘救助人时,就没把她们当下人看,让她正经摆主子款,去点这个鸳鸯谱,她确实做不出来。

    但看罗娘和小严,还有其他女孩子的样子,如果不强行点鸳鸯,她手底下的漂亮姑娘们,恐怕真要一辈子做老姑娘了。

    她们这些女孩子,历经磨难,受尽苦楚,对爱情,对未来戒备重重,不像那些真正单纯的女孩子,长大了自然有思春之情,见到差不多年纪的异性,会心神动荡,她们这些,怕是很难自己主动去追求什么了。

    罗娘几个一开始可能还有点儿憧憬……可事事不如意,如今到像冷了心肠。

    此时见自家小姐真蹙眉忧愁,罗娘忍不住瞪了小严一眼,小严连声道:“小姐何必操这么多心,咱们虽然没成家的意思,但日子过得很好啊,一点儿都不寡淡,罗娘也爱华服美食,爱珠宝首饰,别的女孩子有的,咱们半点儿不缺,至于男人,有没有都是一样过。”

    红尘也笑了:“用不着你们劝我,自己想得开就好。”

    她们自然想得开。

    罗娘笑道:“现在就很好了,要是这般享福还要奢求,那才是贪心,小姐为我们着想,给了不少产业,咱们手头也有银钱,还有姐妹,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儿育女,咱们也有彼此在,等老了也能互相扶持,什么都不怕,再说,有小姐在,难道还能没人养老送终?”

    红尘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这样的事,好像只能看缘分,愁是愁不来的,她实在不愿意学其他的当家主母那样。

    那些人自己做主给丫鬟们挑选丈夫,然后给一笔嫁妆,让丫鬟嫁出去,终身有靠,那就是世人眼中最好的当家主母。

    若是一般的小丫头,恐怕也觉得那样好得很,罗娘她们有那么特别的经历,受了与众不同的教导,哪里又真能如普通的女孩子一般,嫁给个稍微不错的男人,就觉得高兴。

    眼下男子多纳妾,再清正的人家,家里也有几个妾在,大周朝的女子根本不在乎,罗娘她们却怕是受不了的。

    而那些肯定不纳妾的,又多是贫苦人家,那样人家出来的男人,哪里配得上罗娘她们,怕是连话都没得说,嫁来又有什么意义?

    红尘回到家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愁绪。

    林旭正与薛柏桥喝茶,一见她就察觉出来,不禁笑问:“怎么了?”

    红尘蹙眉:“以前觉得找个好男人不难,嫁出去相夫教子也不难,但如今却越发觉得难了。”

    林旭:“……”

    薛柏桥眼睛一亮,大笑,看了林旭一眼,见他全身僵硬,更是大乐:“怎么难了,怎么难了?红尘怎么有如此感叹,说来听听?”

    红尘瞥他一下,眯着眼睛道:“有出息的男人都爱纳妾,不干净。”

    薛柏桥一下子鼓起脸:“妾就是个玩意儿,那算什么,你将来嫁了人要是不喜欢那些小妾,随意发卖出去便是,难道你丈夫还能为了个妾给你没脸?”

    红尘眯着眼睛瞪他:“这么说,薛小侯爷也有纳妾之心了?”

    薛柏桥很是不以为然:“我是无所谓,也不是没人送,只是媳妇刚进门,今年肯定不纳。”

    红尘:“……薛柏桥,我看你乌云罩顶,很快就要倒霉,不光要破财,说不得还要吃官司。”(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舞弊

    薛柏桥一怔,一转头看林旭的脸上也露出懵懂来,登时了然,讪讪而笑:“郡主别生气,我就是一说,再者,我们林公子和我不一样,人家是正人君子,向来不好女色,就是偶尔去个教坊司啊,青楼什么的,主要也是为了吃饭,不是为了女人……”

    林旭:“……”

    他第一次想掐死这家伙。

    偏偏这家伙居然还不知道这边已经大怒,还絮絮叨叨:“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红尘这么漂亮,哪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得上的,谁娶了你,都会放在家里供起来,没必要不痛快,更没必要因为这个就随口咒我。”

    红尘哭笑不得,肚子里略微有的那么一点儿火气,到也消散了,跟这么个混人计较什么劲儿。

    以后这家伙,只该归他夫人管教了,人家两口子是好是歹,她可干涉不了。

    只是,薛柏桥说出口的话,确实代表大周朝大部分男人的心声,红尘以前从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正室夫人只要有儿子,有体面,有地位,便是丈夫有那么几个妾,即便是宠妾又有何妨,从小到大,所有女人都受一样的教育,嫁人之后,好一点儿坏一点儿,终归差不太多。

    可近来她的心思却越来越古怪。

    毕竟在灵师的世界里,只有能力高下,没有男尊女卑,想让自己再回到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去,又怎么可能呢?

    你给了一个人展翅高飞的翅膀,她就是死,也不愿意把翅膀折断。

    红尘沉默片刻,此时还下雨,雨水不小心顺着微风吹落在她的面颊上,她便醒过神,不再理会薛柏桥二人,带着身边的丫头回了房间。

    “你们继续玩,我要去洗漱了。”

    薛柏桥愣愣地看着红尘远走,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林旭:“喝茶,喝茶。”

    林旭一笑:“还是不了,我怕沾你身上的晦气?”

    “啊?”

    林旭溜溜达达也走人,独留薛柏桥一个傻站在桌旁,小荷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乌云罩顶,要倒霉了。”

    薛柏桥:“臭小子,那是红尘开玩笑的,不能信。”他好得很,新婚大喜,得意洋洋,再说了,破财也就罢了,堂堂小侯爷,万岁爷的宠臣,去哪儿沾上官司去?就是真沾官司,也是别人倒霉。

    小荷话向来少,更不会跟他多说,扔下他就去追林旭,林旭却知道,红尘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哪怕此事听起来像玩笑,不过,看红尘现在的样子,不急不躁的,想必就是薛柏桥倒霉一下,也不会伤了筋骨,他还年轻,又有些气盛,偶尔出点儿乱子,惹一点儿麻烦,也是一种成长。

    想到此,林旭就心安理得地走去书房等红尘。

    红尘的习惯,晚上爱看会儿书,有时候是比较正经的古籍秘本,有时候就是很随意地看山水游记,话本之类,别管哪一种,林旭都能陪着讨论几句,有时候同一本书两个人一起读,到比一个人读更有意思些。

    林大公子是个忙人,能挤出一点儿时间风花雪月下很是难得,这也勉强算是追求淑女的手段了。

    虽然想着薛柏桥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林旭还是问了两句,主要还是想和自家的姑娘多说几句话,这个话题就很有趣。

    红尘想了想:“……的确不至于要了薛柏桥的命,不过,也够他受的。只是我也只能看出这么多,想指点迷津怕是做不到了,总不能让他不出门,不办差,老老实实在家窝着,但就是窝上一年半载,该出的问题还是会出。”

    林旭失笑:“那就不用管他。”

    眼看秋试将近。

    红尘的茶馆生意越来越好做,不少学子甚至不管不顾地日夜宿在茶馆里,只随身带点儿口粮,饿了吃一口,叫一壶茶水一口气能喝个两三天。

    罗娘几个都哭笑不得。

    红尘却不介意,只是那地方毕竟不是酒楼客栈,不是专门给人住的,也有能借宿的房间,人太多却住不过来了,被褥皆无,好在当初装修时,红尘就上了心,都是铺设的地龙,现下虽非冬日,天气已经很冷,红尘就让人提前烧上火,保证那些随意找个地方缩起来就迷糊一会儿的考生们不要被冻死。

    茶馆雇的不少人都隐晦表示抗议,实在是这么一闹,他们工作量大增就不提了,还不赚钱,光赔钱。

    那些考生们只点一壶茶,可是茶叶再好,冲泡的时间长久,那也没了滋味,红尘是什么人,怎能让自家茶馆的茶水变成白开水?人家只点一壶,她也得要求让人家喝到的,至少是还能入口的茶水。

    另外还有免费的点心。

    这帮人到知道矜持,并没有可着劲地吃,多数是用自带的干粮,还愿意买一些吃食,但点心的消耗量还是大幅度增加,茶馆里雇的厨娘都有些忙不过来,红尘甚至不得不紧急从郡主府调派了一些人手过去。

    一群人抗议,红尘想着他们也辛苦,干脆都加了一个月的工钱,至于别的,就没必要做了。

    如今她做生意,为的都不是什么钱,更多是功德而已。

    现在是很要紧的时刻,她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搜集考题典籍,聘请名师坐镇,给这些考生方便,难道还差这最后一哆嗦不成!

    底下的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就明白自家主子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都改了念头,既然主子是纯粹发善心,那就该更做得更好。

    茶馆上下,还有罗娘和小严那边的铺子,几乎都变成主要为考生服务了,其他客人来了,连弄出点儿大动静都不允许,好在大部分人通情达理,知道一切都是为了科举,他们也愿意和未来的进士结下善缘,至于那些不着调的,飞扬跋扈的,知道这里是荣安郡主的地盘,自然也不敢太过放肆。

    不光如此,大家还帮着准备考试用的东西,笔墨纸砚,各种方便吃食,也收钱,只收一点儿成本。

    因为大批量地采买准备,成本还更低些,有些家境贫寒的考生负担不起,也可以通过帮忙抄书,还有干一点儿力所能及的活来换取,反正尽可能地把方方面面都给想到了,特别体贴热心。

    这些考生们心里自然感激万分,有几个家里条件不好的,甚至晚上偷偷摸摸哭了好几宿,他们进京之前,都是破釜沉舟,甚至想过也许根本熬不到会试,谁能想到,进了京城竟然没吃多少苦,还能整日整日地看各种书籍。

    平时在家里,为了能看到书,他们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吃了多少苦头,为了科举,甚至有的一家子跟着吃糠咽菜的,熬得人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个个面黄肌瘦,进京之前,甚至做好了舍命的准备,真是没想到能有今天的际遇……

    要是红尘在这儿,说不得会被无数学子考生纳头便拜。

    会试就这么一天天临近。

    连红尘耳朵里都多多少少听几句关于科举的话题,她们这些贵女在一块儿,也难免要品评一下各方才子的优劣。

    都是少女,又到了当嫁之年,平时不想一想才子佳人的故事,也不大可能,尤其是这些京城闺秀们,对她们来说,男女大防并不严重,要是瞧见哪个好男儿入眼,只要身份相当,就可以主动和父母提一提,大部分的爹娘都疼爱女儿,女儿喜欢,自然最重要。

    每逢会试结束,张榜之时,榜下捉婿的事情就在京城轰轰烈烈地上演,今年也不例外,张榜那几日,连皇后都把红尘叫进宫,说了好一会儿八卦,比如某某官员家中女儿年过二十,尚未婚配,急得他一大早就在榜下等着,一口气捆走了六个长相还端正的进士,结果回去一问,全都有妻子,气得对方差点儿吐血,还有一个,没这份儿闲心,结果下朝回家,发现他闺女自己去榜下捉了一个女婿回来,还要马上拜堂,登时气得一佛出气二佛升天,拿棍子出来把闺女打了一顿。

    唔,这第二个,红尘私下以为,肯定是个武将,动不动就打女儿什么的,文臣可做不出来,呃,武将能做出来的也不多见,怪不得有个那么彪悍的闺女。

    皇后说了一大堆,一边笑,一边也有点儿羡慕:“我也想去捉一个试试,可惜啊。”

    红尘哭笑不得,估计娘娘只是觉得好玩,不过,要是皇后真去榜下捉婿,被捉到的无论是哪个,估计都会受宠若惊的。

    “对了,娘娘,于少将军还没有来当值?他的伤不要紧吧。”

    红尘一转念,赶紧转移话题。

    皇后轻轻一笑,拢了拢红尘的头发,低声道:“那孩子受伤不重,是我不要他来,眼下宫里也不太平,万岁爷精神紧绷,近身伺候是个危险差事,他既然受了伤,就多休息几日养养,没什么不好的。”

    红尘也没说什么。

    所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眼皮底下当差,稍微心理素质差一点儿,那真是度日如年,不过,于逸大约不会高兴。

    正说话,素娘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娘娘,宁侯夫人来了。”

    “嗯?”

    皇后怔了一下,半晌才道,“请她到偏殿等一等。”

    红尘也有些意外,宁侯那一家子都很规矩,按说不该冒然打搅皇后才是,命妇们请见,都要提前递牌子,宗室也一样,不过像宁侯夫人这样,和皇家关系比较亲近的,一般要是有急事,亲自过来递牌子求见,到也不是不行。

    但很少有人这么做,因为显得恃宠而骄,宁侯夫人更不是这样的人,此次居然急成这般,看来是出大事了。

    红尘随即回神,一笑道:“大概真是薛柏桥那小子闯了祸,娘娘别担心。”

    宁侯夫人也算和红尘相熟,皇后干脆就没让她回避,直接让对方进来。

    夫人进了甘泉宫,看起来到并没有失礼之处,言行举止也还镇定,但谈吐之间,却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忧心忡忡。

    请过安,皇后也没客气,让素娘上了茶就直接问:“慧娟你向来不爱到我这儿,今天忽然过来,肯定是有事,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宁侯夫人的神态终于露出几分疲惫,叹了口气,小声道:“本不该来搅扰娘娘,我们家侯爷也不肯让我来,可是,可是……柏儿那孩子是我的心头肉,他出了事,臣妇这个当娘的,怎能安心在家等着。”

    皇后拿出耐心来,认认真真听她说,听着听着,神色也不觉变得严肃,连红尘都吓了一跳。

    薛柏桥这回还真惹上了官司,而且还不是小事。

    有人告他高价贩卖考题!

    科场舞弊从来都是皇帝深恶痛绝的,但凡发生,无不严惩,其中固然有不少犯事的官员受到惩罚,但每一次无辜被牵连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实在怪不得宁侯夫人听到自家儿子,居然牵连到这种事情中,也不觉花容失色。

    皇后都吓到了:“怎么会?”她可没听说今年发生舞弊案了。

    宁侯夫人咬着嘴唇不说话。

    皇后一下子就回过神,确实,这是件大事,真发生了前朝那边也是尽量低调处置,要知道,无数考生可还在京城未曾离开,明年殿试更要紧,这种时候出现舞弊案,那是要天下大乱的。

    只是,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住,这种消息,流传起来一向特别的快,往年就算无事,还有不少落地的考生要怀疑一下。

    “不对,小侯爷怎么会牵扯进去?”皇后按了按眉心,“你先别急,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柏桥现在的确是天子近臣,而且最近出过事,万岁爷身边很多人都没了,薛柏桥深得信任,一直被带在身边,但他和科举应该没多大关系才是。

    宁侯夫人苦笑:“连我都是满头雾水,可,可我家柏儿这回确实被牵连进去,许大人今天上午刚把他带走,我家侯爷不要我管,但是,臣妇又怎么可能不管!”(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女色

    科场舞弊乃是十分要紧的大案,哪怕是宫里的皇后,在此事还没清楚之前也很难插手进去。

    到是太子没一会儿就过来,简单说了几句。

    他也不清楚详细情况,只知道就在昨日,有人拦住今年主考官翰林大学士许大人的车轿,状告山东士子提前得到了考题,有舞弊之举。

    这种事,许大学士一听就傻了眼,犹记得十几年前那场科场舞弊的大案,简直把朝中大臣们给坑苦了,砍头的不知有多少个,到现在当时的主考官和两位副主考还在岭南那边受苦,遇赦不赦,里面两个副主考那都很冤枉,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搀和这种事,最后认罪伏法,不过是无奈罢了,当时朝中几个王爷相争,在抡才大典上动手脚,皇帝舍不得儿子,只能拿他们这帮臣子来安抚考生,顺便出出气。他们要是不认下,自己清白不了,家里人也要受牵连。

    朝廷的官不好做,主考官也是难上艰难。

    这一次事情还没有闹开,太子只知道那个被举告的山东士子丘越,被许大人带人抓起来之后就自尽身亡,从他借宿的屋子里果然找到了考题,居然就是今科考题,而且看墨迹,不是近期的,应该有一段儿时间了。

    要是丘越不死,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不一定会弄成大案子,但他这一死,可把许大人给吓得差点儿昏过去。

    审讯自然有手段,但大部分犯人,别管熬多少刑,只要不想让他死,那犯人就绝对死不了,现在可好,丘越这家伙忽然死了,许大人坐蜡,本来没打算严查,也要严查,毕竟万岁爷那儿很重视,还给了他明旨。

    “此事为何会牵连到小侯爷身上?”

    红尘皱眉问道。

    “那丘越很是刻苦认真,从山东远道至京城,每日只知温书,性情略有些闷,很少和外面的人接触,就连文会之类也罕有参加,许大人查来查去,唯一查到的,和他有关,又有可能接触考题的,只有小侯爷,他和小侯爷算是有点儿交情,两个人经常一起去蝶楼一类的地方逛逛。”

    太子耸耸肩,苦笑道。

    宁侯夫人登时就变了脸色,气道:“就因为这个?他敢抓我们家……”话音未落,便知自己失态,脸上一红,忙向皇后娘娘赔罪。

    “无妨。”皇后点了点儿子的头,“说清楚些,若柏桥那孩子只是和那丘越有些来往许学士绝不会直接把他带走,不是说有人连他一起告了?”

    太子阴沉着脸点头。

    “是,丘越身边的女婢状告小侯爷,说是他把考题卖给丘越的。”

    一看自家母后还有郡主的神色,就知道她们想问什么,太子叹气道,“那女婢说她是小侯爷向丘越强索回去,亲眼看到小侯爷拿了考题给丘越,还逼迫他帮忙高价贩卖,她说了好些话,听起来都不假,手中还有证据,是小侯爷贴身的玉佩,且很多人都认出来,知道小侯爷曾经要那女婢陪酒,还赞她花容月貌,说是自己的红粉知己,倾慕之情尽显……”

    皇后都哑口无言。

    至于宁侯夫人,更是接连叹气,苦笑道:“……那孩子只是贪玩……”

    这话却没再说下去,在座的谁又不知道薛柏桥的为人?本来就不信那小子会去贩卖什么考题,他自己手头的银钱有多少都不知道,从来不是个看重钱财的,恐怕连皇帝也知他的性子。

    太子叹了口气,随即又宽慰:“夫人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问过许大人,虽然从丘越那里搜出了考题,但他这人性情孤僻,似乎并没有和其他考生单独接触,虽然时间有限,但许大人也仔细调查过,应该没有大规模的考生牵涉其中,此次科举的名次,大体上还是和平日里考生们的才名对的上,至少三甲绝无问题。”

    “至于举告的那个考生,也自言是无意中听见丘越女婢的哭诉,这才起了疑心,他这人又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一听此事便义愤填膺,不管不顾地去告了,他告了之后回过神也很害怕,说话不清不楚的,一看就是个糊涂人。”

    “这件事……有点儿蹊跷。”

    皇后沉默半晌,仔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想不通,这件事里无不透着古怪,科考弊案不稀奇,可是这么长时间,只丘越一人涉案,也不知考题都有什么人买去,随随便便竟然牵扯进一个小侯爷。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皇后安慰了宁侯夫人半天,要她好好回去歇着,不用着急,想必过不了几日薛柏桥就能回去。

    “就区区一个女婢的口供,也想攀诬小侯爷,怎么可能!万岁爷英明,不会信这个,你也别乱,不要随便去求人,安安生生地在家等消息就是。”

    红尘也道:“夫人放心,我早为小侯爷看过,他确实有此一劫,但有惊无险,不会伤筋动骨,最多也就是丢点儿脸罢了。”

    她这么一说,宁侯夫人登时松了口气。

    红尘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

    “只要人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宁侯夫人眼泪滚滚而落,甚至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显见是真的很害怕。

    薛柏桥是她的幼子,从小就疼之入骨,对于长子,他们夫妻自然是很看重,但对幼子,却是宠溺无度。

    若非如此,当年薛柏桥也不会那般骄纵了。

    让皇后和红尘轮番安慰了半天,宁侯夫人才出宫回去,红尘亲自送她,路上叮咛了两句:“务必要查一查那个女婢。”

    这事看着一点儿都不复杂,其中以丘越女婢最可疑。

    丘越死得也蹊跷,就算他真参与舞弊,如今事情败露,身边搜出考题,完全可以说是考完之后马上记录下来,想要再做几遍云云,至于墨迹陈旧,那也不是什么确凿的证据,何苦自杀?

    一个敢参与这般大案的人,怎么可能心理脆弱至此?

    而且考题这种东西,看过之后记在脑子里便是,为什么非要放在手边上,要是换了别人,扫一眼记住了,赶紧就焚毁,留着当证据不成?

    宁侯夫人默默点头,她这会儿乱得很,但想起那个女婢,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无论哪个当母亲的,碰上敢乱咬自家宝贝儿子的疯狗,也一准儿要大发雷霆之怒,一棒子打死都不解恨。

    红尘也出了宫,一出来就和林旭通了信。

    她到不怎么担心薛柏桥的安危,好歹也是宁侯的爱子,皇帝的宠臣,总不能随意一个什么女人告他,就能告下来,但这事儿还是很有趣儿。

    红尘和林旭碰头,一说这个,林旭就失笑道:“我知道了,刚才刚去看过他,那小子还真被吓到了,回头他出来,得给他收收惊。”

    薛柏桥其实胆子不小,身手也很好,连战场都想上,但他可没进过大牢,这一回大牢里走一圈,看到那些可怕的刑具,嘴里不说,还很嘴硬,可林旭是什么人,一见他就察觉到这小子心虚气短,真有点儿害怕。

    “我看他那模样,都没好意思再逗他。”

    林旭叹气,到仿佛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

    红尘都忍不住白了自家林师兄一眼,十分怀疑当年自己遇见的那个成熟稳重,细心体贴,最会照顾人,总是落落寡合让人心疼的林旭,和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一个人,大约当年那个是掉了包的。

    果然如红尘所言,连晚上都没到,薛柏桥就被送回家。

    宁侯去宫里坐了大半天,许大学士也架不住宁侯的官威,当然,还是证据不足,就一个女婢的话,定堂堂侯爷的罪,怎么也说不过去。

    皇帝那边说查了,小侯爷不曾窃取考题,那他就没有,陛下金口玉言嘛。

    奈何此事虽然发生不久,但外面已经开始有风声,而且风言风语渐起,不少落地的考生都开始有闹事的迹象,薛柏桥自然也被牵涉其中,而且不只是被波及,好多考生几乎都给他定了罪,现在不过碍着宁侯的身份,只在私下里传言,再过一阵子,要是不给这帮考生一个交代,那可就不好说了。

    薛柏桥一回侯府,宁侯夫人连声念佛,赶紧催着他洗去一身的霉气,又催促下人们赶紧准备各种滋补美食。

    被塞了一大碗参汤,薛柏桥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就是山珍海味这会儿吃起来也是味如嚼蜡。

    他家夫人到是没他母亲那般紧张,可也眼眶微微湿润,亲自帮薛柏桥提着热水从头浇下去,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一身清爽,薛柏桥连看都不敢看自家夫人一眼,拔腿就逃跑,云淑君惊得瞪眼,最后也只是摇头失笑,没拦着他。

    薛柏桥一路冲到红尘这儿,抓住她就问:“我头上还有乌云没?舍财到没事儿,这官司不会真落我身上吧?”

    他显然确实被吓到,心惊胆战。

    红尘咳嗽了声,也没好意思笑他,让罗娘去煮一碗安神茶,轻声道:“我们小侯爷又没当真做出贩卖考题的事,怕什么?我看你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不过,你还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若是不寻根溯源,难免有下一回。”

    薛柏桥顿时苦了脸,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先说那女婢,你怎么招惹的那个女人。”

    “这……”

    薛柏桥绞尽脑汁,苦笑道,“那女婢叫青莲,以前是个歌女,还是我把她介绍给丘越的,青莲身形纤细,体态风流,还有一口好嗓子,声如黄莺。”

    “咳咳。”

    罗娘和小严一起咳嗽。

    薛柏桥猛地闭嘴,半晌又道:“你们也知道,我平日里爱玩,对女色什么的,肯定不看重,可是平日里应酬,也难免要叫几个女人助兴,大家都是如此,要是身边没几个相熟的,玩得好的女人,我也觉得没脸。”

    红尘:“……”

    好吧,京城的公子哥儿近来的确有这般习惯。

    “我也是最近一年才认识的青莲,觉得她性子还好,挺有意思,就时常点她陪我一起玩。”眼看红尘脸色不对,薛柏桥几乎要赌咒发誓,“我敢保证,就是逢场作戏,而且我有分寸,外头的女人肯定不会碰,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碰过,最多就是一起喝喝酒,送她点儿金银首饰,保证秋毫无犯,绝对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来我有了夫人,就再也没在外面胡混过,连去喝酒,也没点过女人作陪,这可是给我家夫人脸面,让他们骂我畏妻如虎我也认了。”

    红尘失笑,她也知道,薛柏桥不是个会被女人哄骗。

    薛柏桥想了想:“说起来我对青莲已经很不错了,没少给她钱物,也给她脸面,只要点了她,肯定是温柔体贴,从无不规矩的时候,后来她父亲故去,还是我帮着操办的,她说自己无依无靠,恐怕活不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沦落到那等见不得人的地处,正好丘越那人身边缺少个端茶送水的丫鬟,我问过青莲,青莲也说愿意与人为婢,只要能有个落脚之处,庇护之所,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还特意把青莲介绍给丘越,让她去给丘越当婢女,甚至还给了她不少银钱傍身,我这么热心,她不感激我便罢,怎么还污蔑我?”

    红尘无语。

    小严笑道:“但人家青莲姑娘可是说,人家宁愿给丘越丘公子为婢,也不乐意委身做你的妻妾,你恼羞成怒,还专门找到丘公子那儿去讨要,甚至威胁丘公子,丘公子品性高洁,奈何你堂堂侯爷,威严万分,威胁他要他为你做事,贩卖考题,他想推辞都推辞不了,每日苦受煎熬……”

    薛柏桥猛地抱住脑袋:“冤枉啊!”

    林旭进来,正好听见他喊冤,也不搭理他,直接把那个女婢的资料拿来给大家伙看。

    因为时间短暂,也查不出太久远的,只有对方在京城的资料,那女婢叫于青莲,早年随父亲进京讨生活,卖唱为生,在秦楼楚馆那等地处流转了有两年多,惹来许多公子哥儿垂青,还有人为了她大动干戈,不过,她每次都全身而退,没吃什么亏,也不曾被哪个公子收入后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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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