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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忽悠

    乒乒乓乓。

    内院传出一阵喧闹声,哭喊声,不多时,有个中年男人捂住红肿的脸狂奔而出,出了门才扭头冲一脸愤怒,拎着剪子追出来的老板娘大吼:“你个悍妇,老子要休了你!”

    “呸,你吃我的,喝我的,什么本事没有,连脸都不能看了,还敢偷老娘的嫁妆,你要休我?是我休了你吧!”

    男的脸上扭曲,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左右看了看,捂着脸撒腿就跑。

    直到他没了影子,老板娘才扑通一声,坐在凳子上面,使劲抹了把眼泪,愣愣出神。

    “哎,”

    红尘轻声叹息,道,“我看你的格局,是有子无夫,有夫无子,很难两全其美的格局,所以你丈夫在,儿子叛逆不听话,时常惹祸,你丈夫不在,你儿子到有否极泰来之相,前途可期,我看还颇有官运,能遇贵人。”

    老板娘眼睛顿时就亮了。

    “当真?”

    “看格局如此,何必骗你?”红尘笑道,“你多关心关心孩子,给你孩子调换一下房间,不要住西面,要住东南,说不定今年便能中秀才。”

    老板娘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对于女人来说,儿子和丈夫都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儿子。

    男人或许会花心,会有很多小妾,儿子却是自己的,将来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要是从儿子和丈夫中挑一个,大部分的女人。只要精神正常的,都不会放弃儿子。

    果然如红尘所说,自从这位老板娘真下定决心和她丈夫和离以后,别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过活,她儿子到长进了,也不出去胡闹,认认真真读书,还很关心自家亲娘,接连考中秀才举人,后来还做了官。给他娘亲挣了诰命回来。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周围的人也仅仅是觉得红尘真是特别厉害的一位灵师,没多大工夫,就传得沸沸扬扬,好些人好奇围观。

    不多时。雨终于停了。

    像这等太阳雨。本来也下不了太长时间。

    罗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偷眼看她家小姐,她家小姐一脸温柔,老神在在。半点儿也看不出异样。

    其实她也不知小姐闹这一出具体想做什么,本来看她的意思,应该是要引冯家那个小舅子司徒茂出来,可这事儿还是要看缘分,万一司徒茂没接收到信息,或是不肯信大街上冒出来的灵师呢?

    “咦,我那个石榴手串呢?怎么找不着了?”小严正收拾一大堆红尘他们逛街买回来的东西,忽然惊叫。

    罗娘吓了一跳:“不会吧,那可是要紧的东西,请三嗔大和尚给开过光的。”

    这一惊一乍,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

    气氛紧绷。

    有几个避雨还未走的行人脸上就露出三分不高兴。

    丢东西什么的,难不成怀疑他们之中有贼?也有人本能地去摸自己的钱袋子,要紧的物件,见一样不少,这才松了口气。

    气氛越来越古怪,红尘到悠闲的很,半点儿不着急,笑眯眯地看丫头们一眼道:“小严别急,我给你算算。”

    小严愣了愣:“这个也能算?”

    “怎么不能?”红尘拖长了声音,漫不经心地道,“世间万事万物,没什么不可以算,只是有些事情能够改变,有些事情哪怕做出努力,也改变不了而已,当然……”

    她掐指一算,伸手在小严那些大包小包里面翻了翻,从最底下抽出一个水蓝色的荷包,一抖搂,一串儿石榴手串就落下来。

    小严吁了口气。

    其他行人也都笑了,没一个人觉得红尘是和丫鬟故意耍手段骗人。

    不光是红尘一身打扮富贵的很,她刚刚那一番作势,玩得那一套手段,别人都看在眼里,早把她当成高人中的高人,现在自然不觉得她有必要和丫鬟联合起来戏耍旁人。

    店里出了事儿,老板娘心不在焉的,红尘她们收拾东西要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门。

    出了门,罗娘就眨了眨眼,抻了下自家小姐的衣袖——司徒茂还真来了。

    “阿德,你干嘛呢?”

    旁边也在店里避雨的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哥,抬手叫了一嗓子,司徒茂就领着一票家丁,甩着湿漉漉的袖子,大跨步过来,脸上还带着一点儿不爽快,一边走,一边冲身边的小厮嚷嚷:“该死,哪去了?小春,小秋,你们两个快给我找找,一定得找到!”

    “找什么?”

    那粉面小哥儿扬了扬眉,“你可别在街上咋咋呼呼的,让你姐夫听见,又要一顿训斥。”

    司徒茂立时缩了缩脑袋。

    他不怕他姐姐,就怕他姐夫,他姐夫那是真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一手把他拉扯大,还给他置办家业,娶妻生子,可以说,除了没血缘关系,那就是他亲哥,甚至亲爹也不一定有他做得到位了。

    “就是为了我姐夫,他现在整日闲在家里,也是无聊,除了赚钱,他也没别的爱好,到是最近不知怎么的想要养兰花,本来兰草也不难找的,可不知为什么,最近京里竟然没有一盆上等好花卖,刚才我逛街,就看见有人挑着担子,里面正有一盆,沿街叫卖,可马上下起了大雨,我再一追竟追不到。”

    司徒茂一脸的懊恼。

    粉面小哥顿时笑起来,大声道:“你这老小子就是走运,看见没有,我们这儿有一位大师,算什么都准,请她给你算一算那卖兰的在哪儿,好让你如愿怎么样?”

    司徒茂最信这些,目光转过来,一看他指的是红尘。就忍不住略微一皱眉。

    红尘不等他开口,就莞尔笑道:“今天什么都玩了,不如测个字?”

    司徒茂到来了兴致,随意写下一‘寻’字:“那就请小姐帮我测一测。”

    红尘看了一眼就朝着北面指了指,笑道:“老爷别去了,派两个小厮去看一看。”

    司徒茂也是个喜欢玩闹的,遇见这等新鲜事,别管信还是不信,怎么也要试一下,就随意点了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找人。

    他本来还以为这两个人要去许久。自己就近在旁边的店里拎了个凳子,坐下来,拿了扇子,扇了扇风。饶有兴致地看着红尘。张嘴想问点儿什么。外面就两个下人咋咋呼呼地过来,还拽着个懵懵懂懂的农夫。

    这农夫肩膀上的担子里面,兰草看起来很不起眼。可司徒茂是个爱这些的,一眼就看得出,那是上上品。

    “呼!”

    他猛地站起身,大喜。

    三言两语把东西弄到手,才想起眼前这位小姐,司徒茂的神色顿时不一样,毕恭毕敬的,小声道:“抱歉,抱歉,真是怠慢了高人。”

    红尘也不以为意,摇摇头:“寻字两人为得,必在寸许之地,你们那么多人招摇过市,恐怕就是迎面碰上,对方也本能地四下躲避,不容易找得到。”

    司徒茂似懂非懂的,可也看出红尘是真正有一手本事。

    红尘却一皱眉,盯着司徒茂,脸上带出一点儿意外之色。

    “小姐?”

    “……没什么,或许是我多虑,总觉得这位老爷这半月左右,身体似乎……”

    红尘摇了摇头,“不,我不该多言。”

    “没有,没有。”司徒茂目光一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忙道,“不瞒小姐,我最近确实不太好,这个,这个,身体是不太好,小姐能不能帮我看一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

    “哦?”

    红尘扫他一眼,意味深长。

    这人的脸上立时红了。

    “我看老爷的年岁,还不至于如此。”

    红尘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看来,的确是要去老爷家里看一看风水,才能确定原因。”

    司徒茂的脸上更尴尬,耷拉着脑袋,都有点儿不敢看眼前小姐的脸色,却是连兰草都顾不上,让小厮们搬着,自己亲自领路,领着红尘到他家里去。

    他就住他姐姐和姐夫那儿,一家子相依为命很多年,说是姐夫家,其实也是他家。

    罗娘:“……”

    这个圈子未免兜得有点儿大。

    小严叹息,她觉得自家小姐,恐怕是挺享受这样兜圈子玩的感觉的,也很喜欢出来忽悠人,稍微玩一下不要紧,这可千万别上了瘾,要和王半仙一样,每天不忽悠人浑身难受……那可麻烦大了。

    “里面请,里面请。”

    司徒茂恭恭敬敬地把红尘请到客厅里坐下,招呼下人奉茶,红尘摇摇头:“别客气,咱们先办事,还请带我四处看看。”

    “是,是。”

    这位显然也急得很,连忙领着红尘先去自己住的夕照堂,红尘转了一圈,不置可否,又去看其它地处。

    转了一圈,转到书房,红尘一怔,失笑道:“这是此间主人的书房?”

    司徒茂也颇为自豪:“正是我姐夫的,别看冯家乃是商户,但我姐夫自幼爱读书,书房中藏书不比寻常诗礼传家的人家少呢。”

    的确如此。

    东面一面墙,全是书架,全是书,起码有几百册,当然没办法和世家大族的藏书比,但在寻常百姓中,他们家已经能当得起一个‘藏’字。

    大周书贵,读书也难,寒门难出贵子,寻常人家出一个人才,想被称赞一句饱读诗书,那是相当困难的。

    红尘若有所思,眉头微蹙。

    司徒茂一愣:“小姐,我姐夫这书房,难道有什么不妥?”

    书房装饰的十分雅致,满是书香,窗台点缀几盆兰草,书架,书桌都是黄花梨,配上笔墨纸砚,看起来很舒服。

    只是还有还有一个小小的三足金蟾……和房间不太搭配。

    东面墙上有宝剑一把,应是镇宅之用。西北墙上一幅长卷,层峦叠嶂,一山更比一山高。

    沉默片刻,红尘才道:“我看这书房,这两日怕是重新布置过?”

    司徒茂一愣,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带了几分气氛的声响。

    “冯老爷,什么叫息事宁人?这等事,关乎灵师操守。燕字号多大的招牌?他们这般糊弄人。若都像老爷一般嫌麻烦,不去管,岂不是会有更多人上当受骗?”

    外面那人义愤填膺。

    红尘便走过去推开窗,饶有兴致地看过去。

    司徒茂只当她身为灵师。天生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连忙小声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几天我家住了几个灵师。一眼就看出我姐夫新近布置的风水局根本没什么用,连风水法器都是个假的,要说这几个灵师。还有那么点儿本事,咱们这书房就是他们改动过,刚一改动好,我姐夫就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前几日老不得劲儿。”

    红尘笑着点头:“是不错,土生金的格局,还一山更比一山高,层峦叠嶂,一览众山小,端是豪气,我看你姐夫有这格局辅助,的确应该意气风发。”

    司徒茂脸上露出几分喜悦。

    她是把屋里的风水局赞了又赞,声音不大不小,开着窗,也传扬出去。

    外面冯老爷和一个年轻的灵师本在说话,乍一听见都停口不言,年轻的灵师脸上露出几分志得意满,显然也很得意。

    红尘四下张望,啧啧称奇,抿唇一笑道,“我刚才在外头避雨时听说,冯老爷不当家了,把家主之位传给儿子,自己想颐养天年,安安稳稳当老太爷,还张罗着要建个园子养老,原来都是误传,冯老爷这是还想争锋,冯公子也是孝顺,为了父亲连自己都不顾。”

    她这话古怪。

    不光司徒茂愣住,游廊中冯老爷,管家,和那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灵师,都扭过头看她。

    尤其是灵师,眉头蹙起,脸色也有些僵冷。

    红尘眨了眨眼:“怎么?难道不是?”

    冯老爷愣了愣:“小姐此言何意?我早年就身体不太康健,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我这个老家伙自然要享享清福,以后家里诸事,都要交于犬子打理。”

    红尘皱眉,一拍手:“不会吧,我看书房的风水局,乃是独览群山的格局,若是冯老爷还有争胜之心,那是大利,只要不断攀登,自然越升越高,但子孙位却不太好,看看那长卷上的山,非是土,而是金石,上面亭台楼阁,檐角正对子孙位,算是冲撞,我看此卷是十分了得的法器,相当厉害,占据子孙气运,对子孙不利,却能助冯老爷更上一层楼。”

    一番话,那年轻灵师的脸上一白。

    虽然红尘一句也没说他布置的风水格局哪里不好,反而叫好声不断。

    红尘皱着眉:“这位大人别觉得不好意思,灵师为主人家排忧解难,若是你和令郎都想要这样的格局,灵师便是觉得不妥,到底要遵循你们的愿望,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冯老爷还没说话,司徒茂就急得冷汗都出来:“小姐误会了,我姐夫最疼孩子,怎么会愿意布置不利子孙的局,肯定是哪儿误会。”

    红尘愣了下,走到门前,摸了摸门框,用手一抚,上面竟出现一个银色的图形,正是一个燕字,摇了摇头,满脸不可思议:“这不合理,我一开始就看出,这是燕字号的人来过,虽然可能只是学徒一流,但能独自给人调理风水,想必已经有些本事,不至于弄不清楚主家的意愿就胡乱布置啊!”

    这话一出,咯吱一声,年轻灵师差点儿把柱子抠下来一块儿,脸上也有怒意:“燕字号?哼,都是骗子!”

    他声音很低,旁人听不见。

    冯老爷和司徒茂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自在,总不能告诉人家,面上却还稳得住,而且,他们实在没想到,燕字号的人调理过风水,竟还要留下印记。

    一眼看出这二人惊讶,红尘轻笑一声:“也不是所有的灵师都有这种习惯,恐怕只有传承古老的那些名门才会如此。既是自信,二来也是一种保护,他们留下印记字号,若是有别的灵师打算捣鬼,看见总要顾忌三分。”

    冯老爷目光游移,顿时觉得,燕字号的人地位更高,只这一个自信,就让他好感大增——幸亏没有一听别的灵师的话,就登门问罪。看来其中果然有什么误会才是。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

    司徒茂回过神,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弟弟在外认得的一位灵师。”走过去小声跟自家姐夫把外面发生的事一说,虽然简单。不过冯老爷还是肃然起敬。

    红尘却是故意露出满脸疑虑:“……说来。这手段的确少了几分燕字号的感觉。”

    “……”

    犹豫了片刻。虽然心中不好意思,冯老爷还是咬了咬牙,小声道:“这个。眼下的风水局到底如何,还请您帮我们瞧瞧。”

    红尘却是若有所思,低声道:“我想,令郎这几日恐怕身体不太好,做事也不会很顺利。”

    冯老爷心下更是忐忑,同样压低声音:“确实如此,我儿昨日竟惊马,差点儿出事,谈好的一桩生意也出了变故,只是做生意或顺或逆,都是常事,我们也就没太在意。”

    但这会儿往深处一想,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别的灵师,冯老爷连忙道:“小姐快帮我看看怎么化解。”

    “哦?冯老爷的确要化解吗?虽对子孙不利,但老爷才不过五十,还不算年迈,至少能保您这一二年内,财源滚滚也说不定。”

    “不,不,老朽怎么样都没关系,还是我儿要紧。”

    红尘挑眉。

    她其实知道,像冯老爷这般年纪,最需要,最看重的不是金钱财富,而是子孙兴盛。

    “但既然是燕字号伸手接的生意……”她脸上犹豫,“我也不好插手。”

    冯老爷连忙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们这位小哥帮忙布置的,不干燕字号的事儿。”

    年轻灵师低着头,轻声哼了哼。

    红尘眨了眨眼:“既然如此……好吧。”说着,四处瞄了一眼,让罗娘搬来一个箱子,搁在地上,自己坐上去,顺手又把很随意地搁在墙角的云石屏风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眼睛一亮,点点头。

    旁边那个很年轻的灵师咬牙,皱眉冷笑:“难道你想用这玩意?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一般的摆件儿,半点儿作用没有,哦,不对,好歹能装饰……”

    话音未落,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云石屏风上面忽然冒出一团水气。

    蓝色的水光,化作一团雾,又变成湖泊模样,波光潋滟。

    灵师揉了揉眼睛,再一睁开,还是能够看见。

    旁边冯老爷和他小舅子都瞪大了眼,张大嘴巴。

    只有片刻,水雾又一下子消失不见,红尘才抬头,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抱歉,我没太注意。”

    年轻灵师:“……”

    师父,师父,我见鬼了,真是见鬼了,强烈要求回炉重造啊啊啊啊!

    别管这位心里怎么咆哮,冯老爷和他家小舅子,是完全顾不上了,专心致志地盯着红尘看,一脸恳求。

    红尘也没让他们失望,简简单单把整个书房又重新布置了一遍,招呼了几个下人一起动手,没多一会儿,书房就换了一个摆设,很多林林总总的摆件全搬出去,整个房间显得很素雅,除了书卷和笔墨纸砚外,唯一的点缀,只有一个云石屏风。

    收拾完,红尘吐出口气,笑道:“好了,不过像这种住宅风水,调理一下还行,大动干戈是个忌讳,冯家的风水本来就不错,顺其自然修整一些小细节便好,就说这云石屏风,不是什么要紧法器,但用在你们家却正合适。”

    冯老爷和他那小舅子脸上都有点儿奇异,嘴唇动了动,却不曾说话。

    他们当然看出来,眼前这位小姐的布置,和上一次他们请的那个燕字号的灵师的布置,不说一模一样,大体上却也相差仿佛,哎,看来,果然还是老牌子的灵师更靠谱,他们差一点儿自误了。

    显然,年轻灵师也看出来,脸色有些难堪,欲言又止,满脸纠结。

    他很想说这样的风水局没什么用,云石上的波纹如水一般,水生木,冯老爷五行缺木,呆在这种环境里,或许会觉得有些舒服,心情平静安然,不过也只有这点儿作用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饕餮

    但他没敢说出口,红尘那一番手段,已经镇住了他,也让他飘着的心沉下来些许,此时回过味,已经明白眼前的灵师只做这点儿布置的含义。

    冯老爷他之所以会觉得不对劲,想找人调理风水,其实大部分是因为他刚刚退下来,以前要管着整个家族,肩膀上的担子重,他的人自然也很重要,每天忙得很,虽然喊累,可是感觉上却很满足,现在卸了担子,自然需要一段时间过度,觉得空虚无聊,浑身不对劲,甚至连身体也变得不好,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遇见这种情况,本也用不着,更不应该给他布置锋芒毕露的风水格局。

    他现在求的应该是稳定,毕竟不是锐意进取的年纪了,再说,一家无二主,他要是想和儿子争夺主位,肯定会出现各种麻烦。

    “你……怎么做到的?”

    小灵师心中虽然别扭,却更关心的是,对方究竟是怎么让这么一个低端的,还是人工打造的法器出现异象!

    他家师父恐怕都做不到。

    红尘耸耸肩,一脸无辜。

    冯老爷到是温和一笑,想说几句场面话,并不是人家年轻的灵师布置的风水局有哪里不好,是他让灵师会错意而已。

    还有,燕字号儿那边给他们调理风水,都没收多少润金,他还得补一份谢礼才显得周到。

    像他这种生意人,绝对不敢得罪任何一个有能耐的灵师。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外头就有个小厮一路奔过来,高声喊道:“成了,成了,咱们和楚家那生意谈成了,他们家当家的开口,下次船队出海,分咱们三条船。”

    冯老爷登时大喜,笑逐颜开。却还是先道:“说了多少遍。要改口,我是老太爷,你们公子以后要称老爷。”

    小厮被训了一顿,还是笑盈盈。摸了摸脑袋嘿嘿直乐:“哎。小的记住了。”

    冯老爷笑骂一句:“滚吧。去老刘那儿领赏。”

    小厮一出去,他就大笑,一脸感激:“小姐真是。这布置一改,立竿见影,真是了不起。”

    红尘失笑摇头:“冯老爷千万别这么说,风水本就是辅助,你们冯家本身做生意实诚,也合该你们能谈得成生意。”

    冯老爷只当她是谦虚谨慎,和其他灵师那种出一分力,恨不得让你记他十分功劳完全不同。

    “小姐,还请您再帮我们瞧瞧,家里何处还需要改动?”

    只眼前小姐的一身打扮,冯家上下就高看她一眼,又如此灵验,冯老爷简直快把她给供起来。

    红尘也不拿乔,又四下看了看,略作点评,却没动什么地方。

    “我觉得你们家风水不错,如果以后不是出什么问题,还是别胡乱改动了。”

    冯家的人连连点头。

    “小姐,那个什么,我那事儿怎么样?”

    一看红尘指点完了,一副想告辞的模样,司徒茂就红了脸,凑过去压低声音。

    红尘笑了笑,随手起盘,也压低声音:“修身养性半月,之后只住正房试试看。”

    司徒茂一愣,红尘转身客客气气地告辞,冯老爷还要留客,不过她推辞了,实在是这地方的古物多,灵物也多,吵吵闹闹,说了一大堆的八卦,什么某某丫鬟给司徒茂吃补药,某某小妾琢磨着怎么勾搭舅老爷……你想不听还不行,连红尘都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商户人家,规矩还真是有点儿差。

    这些日子,有几个豪商想聘了罗娘和小严回去,都托人递话,罗娘她们自己做主给辞了,现在看来,辞了也好,那些商户不过看中她们俩本身有能力,能经营生意,又有旺铺,也得她这个郡主看重,算得上有靠山,为自家的孩子聘回去,比一般的千金小姐还要好,虽说结亲,结两姓之好,本也要有各种考量,但这几个来求娶的,还是过于功利了些。

    罗娘还好,小严却是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她嫁进这等人家,一准儿要天翻地覆,还是当初大家都比较中意的书香门第的公子更妥当。

    红尘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诸般想法都抛开。

    说来她一过年也不知怎么的,老想这些,嫁人的是人家罗娘她们,该琢磨的也是她们,自己还是别乱做主为好。

    只是或许因为年纪又大了,连红尘自己都能隐约感觉到一种迫在眉睫的压力,自然也更关心身边女孩子们的终身大事。

    燕九那家伙,不愧是京城这边灵师圈子里的地头蛇,第二日,他就登门拜访,还领着一只老乌龟。

    不对,是被乌龟给领着。

    红尘迎这位进门的时候,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像牙痛似的,一见面,登时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地坐下灌了两口茶。

    这副做派,到和当初初见时大不一样了,那时,这位九爷远远一看便是高人形象。

    “原家这祖宗不肯坐车,不肯坐轿子,说什么都要自己爬,它爬得快也成,这般慢悠悠招摇过市,我生怕碰上哪个不讲理的高官显贵把它捉去吃了……哎哟!”

    老乌龟一探头,给了他一口。

    燕九登时闭嘴。

    红尘大乐,想一想真是不得了,那么大一只乌龟在京城街道上横冲直撞,不知道多少人要被吓到。

    用不着猜测,肯定是一副行人走避的嚣张跋扈样儿。

    “你看着吧,没几日灵龟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了。”燕九摇了摇头,“实在不妥,人的贪欲无穷无尽,所谓怀璧其罪,原家养着这么只灵龟,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红尘挑挑眉。

    原家也是聪明人,不知怎么走通上面的关系。灵龟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这又是鬼谷先生寄养,再说,再大个儿,毕竟只是一只乌龟,叫一声灵龟罢了,京城那些显贵们,也不会为了个畜生闹得太大,这么多年平平安安的,完全不必旁人操心。

    红尘抓了把果子喂了喂这位主儿。摸着它的小脑袋笑道:“您老要是爱吃。我常常去送便是,可别这般招摇,万一让个毛孩子冲撞了,那还了得!”

    这位的块儿头太大。上街太影响交通。

    乌龟老神在在地趴在那儿。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吞食果子,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燕九熟门熟路地弄来水桶。棉布,刷子,给它刷壳洗澡:“它爬一会儿便要刷一刷,不给刷就故意去撞人家街边的摊子,光还钱还得我身上就空了。车也没带着,所以,谢礼什么的,郡主容我过后再补上。”

    红尘顿时笑起来。

    九爷是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却十分好奇细节:“冯家那事儿我只打探到一点儿,说是您亲自去办成了,可具体情况还真不知道,不如郡主给我详细讲讲您是怎么忽悠冯家那一家子的,也让我学一手。”

    “忽悠?”

    红尘哼哼两声,板起脸,“我怎么会忽悠人?我对冯家所有人说的话,就没有半字虚言,不信尽管去查。”

    燕九有点儿不信。

    他小学徒卖出去的那个法器,确确实实是假的,这一点儿,他还不至于弄错,但红尘言之凿凿,还真有些古怪。

    燕九辛辛苦苦跑一趟,其实自家的小麻烦,那只是顺带着,实际上是过来和红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请她陪着一起去姚宗师的寿宴。

    “我家和原家有些交情,原老的年纪是真大了,眼下南域的灵师猖獗,他一个人去姚家,大家都不放心,就想组织一批咱们京城的灵师一起去。”

    燕九眨了眨眼,“虽然您贵为郡主,但首先还是一位灵师,不要太不合群。”

    红尘很随意地应了,她对宗师不好奇,大周实际上一直没有大宗师,宗师到是有几个,感觉离她很遥远的样子。

    她这么痛快,燕九反而有点儿不上不下,喘了好几口气,拍拍胸口站起来就走人。

    “我说呢,肯定是我这人天生和什么郡主府啊,王府啊,皇宫之类的贵气逼人的地方犯冲,想想就难受,还是早走早安生。”

    红尘抱着灵龟,先往燕九手上栓了一条绳子,又把另一端给乌龟叼着。

    “二福,你牵着他回去。”

    燕九:“……”

    红尘又拿了个食盒,装了好多动物们最爱吃的小果子,交到他的手上。

    “都是给二福的,别偷吃。”

    燕九:“……”

    遇见这么个主儿,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言听计从,大乌龟又一次招摇过市,看样子它好像很习惯出门溜达,对街上的人和物都特别好奇。

    燕九一度担心,万一大乌龟养成毛病,每天都要出门遛一遛人,那可怎么办!

    这话若让红尘听见,她肯定也只说一句怎么遛弯都应该,自家养的老虎豹子,整日憋憋屈屈,最多抽空去附近的山上转转,还要找个避人的地处,多么可怜!

    乌龟便完全没这些麻烦,街上的人怕老虎,怕豹子,乌龟再大,总也不会怕。

    燕九叹了口气,先恭恭敬敬地护送乌龟回原家,也没多留,脱身就连忙逃回店里。

    刚一回去,没多长时间就接了消息,冯老爷派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说是对风水局特别特比的满意。

    那小学徒都懵了。

    连燕九听说那件普通云石屏风摇身一变,就真成了法器,而且还显形于外,整个人也有些迷糊。

    难不成,七叔自己随手做的小插屏,都没送去开光,竟就成了法器。

    一时间,他甚至想他家七叔已经到了随手气场生,一瓦一石,皆是法器的地步。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人家郡主掌握了快速开光的法门更靠谱点儿。

    便是燕九自以为不是个嫉贤妒能的人,这会儿也免不了分外羡慕。他要是有这能耐,以后他媳妇想要什么珠宝首饰,估计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

    客人家给的礼物,多为金银之物,看着就豪奢,不愧是商户人家,对方大约还很担心给如此俗物不大妥当,又送了一些上好的皮毛和珍贵药材。

    冯家主要就是做皮货生意,家里压箱底的好东西一大堆,燕九是多多益善。他真不是不缺钱的主儿。

    可惜啊。这些他也就过了把眼瘾,就转手给红尘送了去。

    要不是红尘,燕家的名声都有可能被毁损掉,他哪儿还好意思收这些?

    “哎。做生意还是要看天分。”

    荣安郡主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家毕恭毕敬地送钱送物。还生怕别人不收。这就是本事,还是该多学学才好。

    …………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满树的桃花零零碎碎地盛开。红尘看了眼车窗外道边的桃树,到又想起桃花糕。

    这几日到也没听说有哪个南域的灵师出来生事,其实想想正常的很,此地乃是京城,外来的灵师到底没什么底气,眼下也不是当年南域最风光的时候了。

    “前面便是。”

    燕九的声音有点儿紧张。

    红尘抬头看去,前面就是玉山,丛林环绕,碧湖如玉带,延伸不知处,山水秀美,即便不是为了朋友撑腰帮忙,单纯只是出来走一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怪不得宗师都喜欢住在山里,这等地处,脱离世俗,我都想住。”

    罗娘叹了口气,轻声道。

    “咱们歇歇如何?都饿了吧?”

    燕九探头过来,笑道。

    他们一早出门,到现在已经腹中空空,前面有几处错落凉亭,供行人歇脚,还有人席地野餐,似乎因为时有行人进山游玩打猎,道边还有酒旗招展,是个小小的酒肆。

    红尘点点头,铁牛便找了个宽敞点儿的地方,把车停下,他现在车把式练的不错,赶车挺麻利,不过平日里都是家中车夫赶车,只是这次陪原家的人一起去见识见识姚宗师的寿宴,就让铁牛跟着了,对于练武之人来说,能参加一位宗师的寿宴,可是极有吸引力的。

    后面原家的马车也到了。

    和红尘他们轻车简从不一样,原家后头的车上还放着不少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各种食材,光是新鲜的桃花就放了一箱,甚至连菜刀,剪刀,案板,锅碗瓢盆,木炭什么的,也都齐全,这些东西还属于重点保护对象,周围戳着两个家丁看守。

    红尘看他们装车的时候就想笑,这要是碰上个把劫道的,辛辛苦苦把东西给劫了去,打开一看,也不知会不会被气死。

    酒肆别看小,可里面居然窗明几净,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并不是寻常街头的廉价字画,其中一幅神女飞天图虽非名家作品,却也极具神韵。

    燕九平日里也爱附庸风雅,这会儿却顾不上,连忙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先替红尘把桌子椅子都擦干净,招呼她坐下,才叫了几个招牌菜,又让上酒。

    客人很多,老板娘有点儿忙活不过来,满头大汗的,几个伙计可能都是新招来,手脚不够麻利,也就勉强能支应。

    好半天,酒菜才上来,燕九抢着吃了好几口,轻轻吐出口气,肚子里略微舒服些,不由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为何,刚才一进门,忽然就觉得特别饿,也口渴的厉害。”

    不光是他,此地行人本不多,可大部分行人路过,哪怕是赶路的,也多忍不住停下脚步打一壶酒,看见食物就使劲往嘴里塞,好像到这儿,闻见味就很饿。

    “别看乡野地方,这手艺还真不错。”

    燕九一边吃一边笑。

    红尘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青菜叶,含在嘴里默默嚼碎,略一皱眉,刚想开口——“嗝!”一声,旁边忽然有人打嗝,动静还很响亮。

    “噗嗤。”

    好几个客人笑起来。

    打嗝的是个样貌很清秀的小伙子,脸上羞红,团团作揖,很是不好意思,他的样貌不错。人也和气,酒肆里的客人们笑归笑,都带着几分善意。

    店里的老板娘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太太,收拾得干干净净,笑得见牙不见眼:“客人吃得香,说明我们这地方的伙食好啊!”

    屋子里登时笑声一片。

    燕九也乐了:“这地方不错,进来就浑身舒坦,我怎么不知京城还有这样的酒肆,看来还是太偏远,门脸也太小。以后叫我家兄弟们一起来。”

    红尘没说话。扫了一眼,看刚才打嗝的那年轻人桌子上摆放的碟盘都有一摞,碟子不大,很小。但数量真够惊人。

    其他人的桌上多多少少都有几个空盘子。

    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慢吞吞站起身,走到柜台旁的墙角,伸手抽出青锋。用力一刺,刺入地下。

    咔嚓一声,木制的地面就破了一大洞。

    “啊!”

    老板娘吓了一跳,猛地叫了声,怒道,“你,你干什么啊!”

    燕九也抬头。

    原家老爷子一直坐在一边,脑子里正琢磨一会儿该准备的点心,除了桃花糕,总要有些别的特色,听到动静回神,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

    “咦?”

    铁牛走过来,一只手挟制住那老板娘,老妇人就挣扎不动,红尘弯身从地下挖出一个东西,用力砸在地上,那东西是铁质的,可是让她一砸,竟然碎成两瓣儿。

    燕九看了一眼,登时扔了筷子:“羊身人面,是饕餮,这是传说中的南域饕餮局?”

    他猛地按了按胸口,又按自己的脉搏,双目如电,四下扫视。

    老板娘都傻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大喊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抢劫了,救命啊,打人了!”

    燕九气得上去就是一巴掌,怒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布‘饕餮局’,简直是草菅人命!”

    客人们被唬得不轻,纷纷起身劝阻:“这位客官,客官,别打啊,怎么回事儿!”

    酒肆里顿时乱起来。

    “哎哟,哎哟!”

    刚才那个打嗝的小伙子,忽然抱着肚子倒下去,满头大汗,脸上发白,直喊疼。

    其他客人也觉得肚子里翻山倒海,很是不舒服,好几个来不及扑出门去,就呕一声,吐了。

    屋子里各种酸臭味扑鼻。

    这些人闹腾的时候,红尘已经慢慢在整个酒肆走动,脚下用力,踩碎了好几块儿木头,从里面挖出几个瓦罐。

    罐子是封闭的,红尘根本就不开封,只是罐子一拿出来,里面就咚咚的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拿出黄符封住,塞给燕九,红尘皱眉道:“应该就是这两日布置的,还不晚……”

    只是一想到南域的灵师,她就不觉看了看原老爷,现在忽然冒出来的来自南域的人,难免不会想到前几日原家的事。

    燕九也回神,先不管这些,连忙和红尘一起,把酒肆里的客人小心翼翼的扶着趴下,红尘扫了一眼,先看最严重的那位,从手轻轻推动他的胸腹,没多长时间,就听咕噜咕噜,一股子带着恶臭的腥气东西从嘴里喷出。

    这一冲,屋子里其他人就吐的更厉害!

    “这都什么!”

    几个刚刚过来,逃过一劫的客人也恶心的要命,干呕不止,都恶狠狠地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懵懵懂懂:“我,不****的事儿啊,我们的食物绝对都是新鲜的。”

    厨房就在后面,推门可见,两个掌勺的大师傅都傻愣愣的,可是食物绝对新鲜,尤其是那些野味,都是玉山上直接弄下来,宰杀不超过一日。

    燕九冷着脸:“三十年前,南域的坤婆婆曾经在京城现身,就在一家酒楼里布置了一次饕餮局,若非让人误打误撞破坏掉,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传说这种手段是她自创的,结合风水局和蛊术,以饕餮助长贪欲,再以贪欲喂养蛊虫,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养成的蛊虫狠毒无比,附着在人的身上,便会让那个人拥有无穷无尽的贪欲,绝对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邪术,还因为手段隐秘,便是灵师正好碰见,也大有可能着了道。”

    客人们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是也知道,貌似很危险的样子。

    红尘叹气:“最近越来越不太平。”

    燕九却更是忧虑,他甚至觉得,背地里可能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这个局,貌似巧合,但更有可能是专门针对他,南域的人对付不了原家,也许就想从原家周围的人下手,各个击破?(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画

    燕九越想越担心,也顾不上一地狼藉,抓过那老板娘,皱着眉头问她:“你这饕餮是谁让安的?”

    把一个饕餮藏在地下,若说主人家不知道,也未免离奇了些。

    老板娘懵懵懂懂的,一时说不出话。

    红尘轻声道:“这个局不是帮你,是害你们,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我们察觉得早,凡是你店里的客人,都会一个挨一个的被活生生撑死,你可以想一想,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会是什么下场!”

    此言一出,老板娘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这,这,我是真不知道,前天酒肆里来了个要饭的干瘪老头,浑身脏兮兮,油乎乎的,我们是酒肆,他那副样子怎么会让他进来,咱们店别看小,可是路过的文人墨客也有些,文人们的性子好洁的多,我可不敢让他进来,就连忙打了点酒水让他在外面喝。”

    老板娘迷糊了下,挠了挠头,“那老头到没喝我的酒,人却很客气,只说能让我的酒肆生意变好……我也不知怎么的,就信了他,还让他在我店里捣鼓了半天。”

    现在一回想,老板娘也出了一身冷汗。她当时一开始好像不信,但后来莫名其妙地就信了。

    原老爷子脸色灰白,叹息道:“恐怕真是坤婆婆亲临,她的易容术,四国闻名,伪装一下也很正常,可除了她,别人恐怕不会如此轻松地布置这等风水局。”

    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坤婆婆当年也受了重伤,能不能好利索犹未可知,这次来京城,她的徒子徒孙们来就是,她自己怕是不敢来。

    没想到,她竟然……下了这么大决心。

    红尘到不着急,慢吞吞地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半截儿的饕餮,连同瓦罐,一并贴黄符封印。塞到灶台里。大火烧。

    “大火别停,一直加柴。”

    红尘叮嘱了一句。

    不用燕九威逼,看到那一地的客人凄惨的模样,老板娘也不敢不听话。

    事实上。老板娘可能才是受影响最深重的。只是她的**不是食物而是钱。没那么快表现出来。

    剩下的事儿,红尘和燕九都没耐性一一处置。

    “走吧。”

    一行人上了车,燕九还过去又帮着检查了一遍原家带的行礼。

    原老爷子只带了一些帮工帮着打下手。其他小辈都没来,连那位四公子也没有跟着,估计也是担心最近外头不大安全,人手就不大够用,帮工们毕竟没有自家亲人仔细。

    燕九面上显不出来,其实心很细,做事也认真负责,因为南域的人喜欢用毒,原家的食材就要着重检查,万一出点儿差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哎,可惜小四来不了,简直是让我替他尽孝了。”

    原老爷没说话,旁边那几个帮工到一点儿也不拘束,笑眯眯地开他们家公子的玩笑。

    “我们四公子估计宁愿出来跟着累死,也不想在家呆着养病。”

    他们四公子的情况可不好,听说每天房间里鬼哭狼嚎,还有许多怪声儿,整天要生火烧什么东西,屋子里的味道呛人的厉害,但凡出来的,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脸色苍白,步履匆匆,到似受到巨大的惊吓似的。

    这几日伺候的人,隔三差五就换一次,实在是公子爷叫的太凄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真心是受不了。

    想想吧,能让四公子那样的人难受得哭,那得多么可怕!

    那边忙活,红尘就坐在车旁边,沐浴春风,闻着花香,闭目养神,其实是思想在玉珏空间里飞驰。

    她总觉得,这个空间开始蠢蠢欲动,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实际上,它毫无变化,还是仅有一个二手旧物的交易版块儿,最多就是她用起来更方便,更轻松了。

    红尘的野心不大,她能重生一次,一出生还拥有了这么一个神奇的玉珏空间,已经算占了大气运,有时候她都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已经透支掉了自己的福运,下辈子,她会不会无法投胎成人,要变成个猪啊狗啊什么的。

    还是多做好事,多积功德,虽然即便下辈子无法成人,她也只有满腹感激,可到底还是想要报答和补偿,补偿这个天地,补偿天地间的生灵,要是她做得功德,补全了她贪掉的福运,下辈子能平平常常,顺顺利利,也是好的。

    马车徐徐前行。

    清风吹拂,满山的花草清香。

    姚家终于到了。

    依山而建,一环又一环,一共十八个宅子,由圆拱桥勾连,山风很大,山上有些冷,冬日里这种地方应该不会太舒服,夏天到是乘凉避暑的好去处。

    红尘下了车,却有些意外。

    燕九也很意外,实在是这地方太有人间烟火气,明明处于深山之中,却有一条修得又阔朗,又整齐的山路,山上的房子也建造的和普通的宅子没什么不同,青砖绿瓦,大的也就四进,小的只有一个院子,来来往往的下人收拾打扮的利利索索,言谈举止很有礼貌,身上似乎都带着工夫,干的却是琐碎的活儿,砍柴挑水,打扫落叶,嘴里聊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

    原家的车马一到,就受到热烈欢迎,厨房里的胖厨娘带着人帮忙,很快就把一个大厨房全都让给原家老爷子。

    “您老真来了?小少爷说您会到,我们可盼着呢。”

    厨房里的几个厨子,显然都认识原老爷,是熟人,表现得分外亲热,不过,即便如此,上来检查食材,检查各种东西的人还是不少。

    红尘她们也被邀请去沐浴更衣,是小丫鬟过来伺候。一个个水灵可爱又会说话,所以明知道是做检查呢,可人家那般客气,沐浴又很舒服,没人能恼的起来。

    她要真把郡主的身份亮出来,肯定没人敢开口让她沐浴,不过现在是用原家的帖子进的门,待遇自是不同。

    丫鬟还有意无意地提醒几句,姚老爷子过寿,来的客人多。贵人也多。要千万小心些。

    红尘还没说什么,燕九溜溜达达凑近,顶着罗娘和小严她们的白眼,也是很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道:“委屈郡主了。早知道……呃。我就不该开口请您帮忙。”

    在原家,他们那个四公子口口声声说给姚宗师做饭有多荣耀似的,还说就是王孙公子也乐意做。可真来的是王孙公子,却绝不会有现在这般繁琐的规矩。

    燕九自己身在江湖,并不太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这次真正体验到大户人家的等级分明,终于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也就是遇见红尘,特别好说话,换了另外一个郡主,恐怕早恼了。

    当然,别的正经郡主,也不可能答应这等荒唐要求。

    连罗娘这会儿也认为自家小姐太过莽撞。

    “小姐以前也不是爱凑热闹的,这次是怎么了?”小严也有点儿意外,“虽不是大事,但要让别人知道,轻则也要说一句胡闹,碰上那等心理阴暗之辈,还不知怎么编排小姐。”

    “唔,没想那么多。”

    红尘抿了抿唇,换了原家准备的,簇新的春装,笑道,“更可能是想太多。”

    小严和罗娘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

    “因为桃花糕啊。”

    红尘又笑。

    罗娘无语——您要想吃桃花糕,吱一声,原家那老太爷恨不得天天给您做。

    因为皇后忽然让她买桃花糕,那位娘娘的口味,她也知道,爱吃肉,爱吃正经的家常饭菜,点心之类,喝茶的时候也就凑合吃一点儿,绿豆糕,红豆糕最好,可不吃那等风雅的点心。

    “也不知娘娘想什么,总喜欢这种猜猜猜的游戏。”

    红尘觉得她真是历经两世,耐性变得十足,换了上辈子,才不耐烦猜测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小九九,真让折腾一回,她必然觉得那位娘娘很烦人。

    就是现在,恐怕别人看来,娘娘也太爱折腾人,她也不以为然,更喜欢直来直去些,却乐意纵容。

    皇宫大内,本就无聊,一个无聊的皇后,便是做一点儿无聊的事儿,身为晚辈,受点儿累彩衣娱亲自无不可,只当是尽了孝心。

    厨房里原家的人挥汗如雨。

    红尘四下转了转,目光在假山池沼,游廊凉亭处徘徊,别人看不到,她的眼中却是一幅连着一幅的图画,有剑气纵横,也有人体构图,上面亮起来全是穴道,有线条勾连,应该是修行内力的方法。

    她对这些也不是一窍不通,好些这类书在手,看得出来,园子里的功法是残篇,应该在别处还有,虽是残篇,却因为中正平和,哪怕只看这一点儿也并无害处。

    不知道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有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姚宗师有点儿意思!”

    红尘本来对这位宗师不是很了解,也不太在意,可今天进了他这园子转一圈,便是实际上以她的身份来看,的确被怠慢了,可还是对姚家整体的观感不错。

    溜达一圈,在湖边寻了一处青石坐下,周围景色可人的很,倚着老树看书。

    刷刷刷,刷刷刷。

    红尘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书本,石头后面也隐约有奇怪的响动传来。

    罗娘探头看了看,顿时怔住:“哪来的孩子?”

    红尘一笑:“没事儿,别多管,姚家的孩子总不至于磕到碰到哪儿了。”

    她一早看见,青石后头,一个穿着打扮貌似很简朴,袖子极窄,衣服贴身的三头身小娃娃,正趴在你小桌子上面认认真真地画着东西,画一会儿,蹙眉想一想,很是似模似样。

    虽说简朴,但用的料子却是细棉布的,穿在身上特别柔软舒适,而且这孩子面上浮着一层玉光。必然是平日悉心照料,小小年纪就很有气度,大约是姚家的嫡子嫡孙之类。

    红尘手里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不说倒背如流,却是看了几遍,眼下在外面,想让人去取新的过来,到底不方便,干脆就转个身,坐在石头上看那小娃娃画画。

    孩子手很小。用的纸张都是裁剪过的。连笔都小了一截,肉乎乎的小手拿得还不是特别稳当,他画的东西,让别人看见。肯定以为是胡乱涂鸦。不过本就是小儿。说他是小二涂鸦也很正常。

    可他画一会儿,停一下,绞尽脑汁地琢磨。画的极认真。

    不多时,终于停了手,皱巴着小脸,似哭非哭的,红尘顿时笑起来,弯下腰拿手指在沾了点儿旁边的墨,在他的画上轻轻松松勾勒起来。

    一开始小孩子吓了一跳,惊得要哭,看着看着却笑逐颜开:“对了,对了。”

    他跳起来,整个身子爬啊爬,爬到青石上面,依偎在红尘面前看着她画。

    红尘也不生气不推辞,就真慢吞吞地画起来,她也不讲解,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小孩子能理解的,最多就是多画画,多看看,先有个印象,等以后长大了才慢慢学习。

    不过,姚家不愧是出了宗师的人家,确实严格,这么一丁点儿的孩子,就锻炼他的眼力,毅力。

    红尘画的就是这个院子里隐藏的那些剑招,功法,不光是这个园子里,她还在里面画了不少变招,写出克制的方法,连内功方面,有些地方过于艰涩,有些地方容易绕弯路,有些地方练习时需要注意,都一一标明。

    画着画着到来了兴致,玉珏空间里的几个武痴,还有罗娘木箱子里的一卷古医书,纷纷插话,给出点评,区区一册哄小孩儿的画册,到越画越复杂。

    其实在红尘看来,武学功法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保密的必要,你要有那个天分,有那个毅力,一套太祖长拳照样能成高手,可若是没有,就是把天底下最好的功法拿来给你,也完全没用。

    红尘画的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她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整理好了都打算让罗娘她们拿回去送给天机门,这种功法不算高深,可是用来打基础最好不过,通俗易懂,适合小孩子,又不容易出乱子。

    说起来,红尘能淘换到手的上等的秘籍也不是没有,可越是高深莫测,越是需要讲究资质,也不容易练成,反而是基础些的东西更稳妥可靠。

    哄孩子哄了好一会儿,外头越来越热闹,红尘见有丫鬟仆妇寻了过来,便把孩子给人家,客气了几句,自己溜达回厨房。

    原老爷子的桃花糕已经做好,热气腾腾地送了上去,红尘也跟着老爷子一起尝了尝,味道还是说不出的好。

    不过,这一家其他厨子的菜色就很一般了,除了分量足,油水重,没有别的优点,连摆盘都显得粗疏了些。

    红尘吃了两块儿点心,到勾起馋虫来,有点儿饿,干脆就让罗娘把她们带着的酥锅启封,又烙了两张大饼,凑一处开吃。

    这酥锅还是薛柏桥和金青两个,都爱吃鱼,又不愿意挑刺,红尘特意学来的方子,需要的材料丰富,耗时也长,她们现在享用的一锅,足足用了五个多时辰。

    罗娘一想,也口水横流,这锅子是真香,拿砂锅酥的,里面还加了一点儿滋补的药材,却并没有异味,吃到嘴里,从肚子里冒出一股子热流,让人吃一次就惦记下一次。

    别说她们这帮小丫头,原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向胃口难开,这会儿闻见味,都忍不住扔下差事过来尝尝。

    “呼!”

    原老爷子尝了一口,眉眼舒缓,笑道,“滋味可真丰富,别看我是个厨子,可其实不贪口腹之欲,底下的孩子们也不贪,今日到觉得,我该努力活得长久,否则享用不到这世间诸般美食,那也是个大大的遗憾。”

    锅子从一做好,就仔仔细细封着,香味都焖在里头,如今一启封,那滋味轰一声冒出来,连红尘都口舌生津,更别说旁人,前面那些厨子和帮工正上菜,就闻到一缕缕的香气。肚子不知不觉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外面坐在园子里的客人们纷纷侧目,不自觉都饿了。

    本来寿宴虽然带了一个宴字,但大家来做客,都不是为了吃饭,用点儿吃食也很矜持,这一下可好,好些客人,尤其是坐在边缘处,离厨房近的那些,就着香味吃面饼也觉得香甜。好大一堆的面饼。本来合该剩下许多,竟然不够吃了,到让管家媳妇吓了一大跳,忙叮嘱厨子多做点儿应急。

    要是他们姚家吃个寿宴。竟让客人吃不饱。那可够丢人现眼。

    偏偏来参加姚宗师寿宴的。又多是习武之人,胃口不光大,鼻子也灵。远远地就能闻到厨房里的气味。

    虽然大家不大好意思开口问厨房做的什么菜,但饿了总免不了多加几筷子饭吃,人数又多,一人多吃一点儿,厨房那边就忙得前后脚跟不着地,还不得不又派人出去采买一次。

    一阵风吹来,香气随风而至,闻见的人便更多。

    最前面主位上,都是大周德高望重的前辈们,却没有底下人那么拘束,姚家几个爱热闹的,还派了人去问,问回来的结果却是,人家厨子自家准备的家常菜,已经开吃了,做起来很是复杂,现做也来不及。

    众人顿时失笑,笑眯眯调侃道:“要不怎么说,别管哪一家,人家厨子吃到的才是最好的。”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当然不会有人生气,能成为宗师,无不是很有涵养的人,要是换个暴烈脾气的,先不说能不能把武功练好,恐怕早就在没成长之前,就因为仇人太多被灭掉了。

    眼下四国,别说大宗师,就是宗师也多为心性平和,气度恢弘的人物。

    “就着这香味,咱们也能多吃三碗饭,吃吧。”

    姚宗师一代宗师,今日是一百二十岁寿辰,却依旧是鹤发童颜,看着与五十多岁的人也无不同。

    他老人家脸上带着点儿笑意,一边说话,一边把腻乎在他腿脚旁边爬来爬去的小娃娃拎起来搁在膝盖上。

    这是他最小的孙子,姚玉青,小名叫三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胖和二胖,都已经长大成人,唯独他是父母老来子,还是小豆丁一个。

    “祖父,你看看,这个画画好了,我可以跟大哥一起去外院了吧?”

    小豆丁抓着姚宗师的胡子,脆声道。

    姚宗师只捋着胡须点头,点到一半回过神,戳了戳孩子肉乎乎的脸蛋,瞪了坐在旁边的小儿子一眼。

    都是他家小子胡闹!

    姚家当年斥巨资建造十八座园林,每一处园子都有各种布置,暗藏玄机,孩子们从六岁开始,便要他们认真去体会,每日临摹,临摹出来的秘籍都可以学习,若是临摹不出来,就只能等到十岁启蒙,开始习武了。

    可他小儿子被小孙子纠缠不休,一时心烦,就随口说只要他能描出一处秘籍,便答应孩子和长子一起去外院习武。

    开哪门子玩笑,三岁小孩儿,身体还弱,心神不定,连字也不认得几个,习哪门子武!

    小儿子纯粹是忽悠孙子呢。

    园子里确实藏着很多好东西,自家的弟子们,年过半百,都是鼎鼎有名的高手了,还照样每年要抽出很长时间研究园子里的武功秘籍。

    少年时期去绘制,那是为了记忆,只是囫囵吞下去,之后漫长的时间,才是认真研究。

    姚宗师接了小豆丁塞过来的厚厚一沓纸,心里想着一会儿怎么打发了孩子,还得抚慰一二,不能让孙子失了锐气,对着这小儿涂鸦,也该郑重些。

    接过来扫了一眼,姚宗师就不免发笑,确实是小儿涂鸦,不过,也难为他聪明,不知哄了哪个哥哥给了点儿指点,并不是完全一丁点儿也没画对的。

    笑眯眯漫不经心一翻页,他的手忽然僵住,目光微凛,眯着眼睛盯着图画,看着看着,脸上到露出震惊,随即又有惊喜之意,几乎喜形于色。

    同座的那些朋友都笑。

    “看什么呢,乐成这样?难不成你们家这小孙子,还能给你画出一朵花来?”

    大家嘻嘻哈哈调侃,到没人真凑过去张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赶人

    姚家园子里藏的东西,从来不是秘密,前年他老人家还广邀至交好友前来参详,但这功法一来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看得懂,二来零零散散,权作参考还行,真要按照学习,没人指点,恐怕绝不会有成就。

    以前还有人劝过,担心让敌人看到,窥破他们家功夫的弱点,再闹出事端,姚宗师也只说了一个‘欢迎’,便再无旁的话。

    “唔。”

    姚宗师半晌没说话,一桌子亲人朋友都有些奇怪。

    这位老人家毕竟是一百二十岁了,虽然精力充沛,一身功夫返璞归真,可岁月不饶人,他一发呆,小辈们就心惊胆战。

    幸好老人家也没呆愣多久,顺手把那一叠纸张小心卷起来收到袖子里。

    “祖父,我的,我的!”

    小豆丁一看他的东西让自家祖父收了,立时扭来扭曲,歪在他身上叽叽喳喳。

    姚宗师咳嗽了声,笑眯眯地把孩子搂怀里,小声问道:“三胖儿,告诉祖父,那画是谁给你画的?”

    小豆丁一脸警惕:“爹爹说了,只要画好就让我去……他可没说不能找人帮忙!”

    姚宗师又瞪了小儿子一眼,心里却有点儿感叹,也很欣喜,他一眼就看出这些画不简单,看着是根据家中园子里的那些暗藏的秘籍画出来的,但实际上却并不相同。

    应该说是高明得多,绝对是根据家里的秘籍认真改进过。

    似乎像修神的那一类功法。但和现有的武学思路完全不同,竟好似可以汲取天地灵气淬炼身体,这种功法,很多年前的传说中到是有过,如今早就失传,现在画册中只是寥寥点出一点儿,别人看或许都看不出底细,只觉得高明,恐怕也只有窥探那道门的高手,才能察觉到深意。

    哪怕姚宗师身为一代宗师。看了这些。也眼前大亮,只是眼下不是研究的时候,而且看样子对方也只是画来逗孩子,浅尝辄止。对一个宗师来说。还是浅显了些。但人家画的绝对是意犹未尽,如果能看到完整版本,说不得是大有裨益。

    他一百二十岁。本来都没了争胜之心,一辈子最高的成就也就是如此,可看到这个,他到免不了心动一下。

    “难道家里出了个天纵之才?哪一房的?”

    姚宗师心中疑惑。

    随即一想,不对。

    有这水准,至少也是个宗师级的人物。

    大周朝里准宗师到有几个,宗师也有,虽然大宗师稀缺,可民间藏龙卧虎,冒出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宗师到并不稀奇。

    那年他去拜访鬼谷先生,陪先生去钓鱼,就碰见两个宗师立在湖面上对峙,竟还都是陌生面孔,人都不到四十岁,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小瞧天下人了。

    要说自家除了自己,又冒出个宗师,还能轻而易举地修改功法,他却有点儿不敢相信。

    他那几个儿子,他亲自教养长大,虽然不是什么笨蛋,但练武也就是中规中矩,勉强继承他的衣钵也算是可以,想推陈出新,那还是算了。

    孙子辈到是有几个机灵成器,可大的那几个都定了型,和他们父亲一样,小的那几个年纪太小!

    就这些画里,露出冰山一角的思想,画它的人必然学识渊博,精通医术,对人的身体分外了解,而且还深谙武学真谛,肯定学过多门功夫,对剑法,掌法,棍法,都算是精通。

    他自己都是过了一百岁,修行再无寸进,这才从专精一门,变得博采众长,看画出这些画的人,要不是画的是他们姚家的武功秘籍,他一定认为这是隐居山林的哪个老头子出来开玩笑。

    姚宗师越想越觉得古怪,也顾不上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儿,提溜着小豆丁就急问:“来,三胖乖,告诉祖父,到底是谁帮你画的?”

    别看小豆丁年纪小,才刚刚三岁,换别人家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匀称,他们家这个却是机灵的很,也会看脸色,见祖父真急了,也不敢胡闹,耷拉着脑袋咕哝:“是一个姐姐。”

    可惜他确实不认识,被问急了,满头大汗,也只能说是个漂亮姐姐,其他的一概不知。

    姚宗师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来,他终究不是毛头小伙儿,人还沉稳,随即喊了照顾三胖的丫鬟婆子。

    虽说这孩子自己跑出去玩,可她们绝不敢离太远,更不会当真让小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两个丫鬟,一个婆子,迷迷瞪瞪地被叫到席上。

    姚宗师拉着她们咬耳朵,嘀嘀咕咕个不停。

    一桌子人无语地看着宗师他老人家,谁也没敢吭声,一时间场面有些古怪。

    整个寿宴,下面的人载歌载舞,拼酒的拼酒,喝高了直接找个地方打一架的也有,前面正主儿都顾不上客人,只拉着自己仆从说个不停。

    “什么,厨娘?”

    姚宗师愣了下。

    两个丫鬟言之凿凿:“我们去带小少爷回来,还和那位妹妹说了几句话,后来她就朝厨房那边去了,看样子是跟着今天进府的原家来的。”

    姚宗师:“……”

    这不可能!

    难道是哪位大宗师亲临?大宗师也不可能吧。

    他本来以为是自家的人,研究了几十年,才能研究透彻,可竟是外人……

    外人看上一会儿,能看出园子里其中一幅图都是天纵奇才了,看这幅画上,光是准确的就有七幅,更别说人家还把这七幅残缺的补全了,甚至比原版更高妙,也更通俗易懂,适合孩子。

    一定是哪个大宗师!

    他忽然有些坐不住,看眼前桌子上放置的。也说不上多么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想到这可能是出自某一位大能宗师之手,他还没下嘴就觉得烫得慌。

    “老爷子?您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歇会儿?”

    他略一恍惚,旁边照顾的小儿子就凑过来看了看,老爷子的功夫再好,这么一把年纪,大家都提着心。

    身为宗师也没办法改变寿数,他眼下高寿,可也是过了百岁,孩子们不得不小心。万一不注意。他老人家在寿宴上病倒,那可就是喜事转瞬成悲剧,谁也受不住。

    “可是遇见了一桩稀奇事。”

    姚宗师回神,笑了笑。摇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想要不信,可三胖这孩子绝不会撒谎,他说是个姐姐画的。那么这幅画的真正主人必定很年轻,再有丫鬟们的口供佐证,姚宗师也只能相信自己遇见了妖怪。

    他也到了可以自称老顽童的年纪,颇为促狭,居然就真在心里管这些画的主人叫起‘妖怪’来。

    “桃花糕是不是做好了?”

    “可不是,新鲜出炉的,老爷子您的最爱。”他家小儿子特别殷勤地给亲爹夹了一块儿点心搁在盘子里面。

    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姚宗师笑了:“你娘本来不爱吃这个,可我爱吃,他顾着我的面子,每次都去买,只说自己吃,买多了让人送到我书房去。我次次吃光,身边伺候的人都以为我是疼你们娘亲,给她面子才肯吃的,其实是你们娘亲疼我。”

    他说了一通话,看着儿子在那儿感伤,就笑眯眯一下子把话题转到天边。

    “原家的人都辛苦了,让妖怪……让那几位大厨,还有厨娘们也上席。”

    厨房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

    点心这边到底要省事些,原老爷子按说只要给做一道桃花糕,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活儿,他就是想做,姚家的人还不好意思。

    虽然他老人家只是个厨子,可原家也是出了高官显贵的,家里的老太爷哪怕在前面落座,那也不是没有资格。

    原老爷可不是那等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把手里的活儿做完,就陪着红尘在附近赏景。

    姚家一步三景,赏一赏风景也是不错。

    这一忙还不知道要多久,等晚上原老爷子还要做一桌点心,要现做才好吃,本让红尘先收拾东西回去的,只是她闲来无事,在家呆着一样不过画画看书,如今难得来一次姚家的园子,心中多少有些欢喜,干脆和厨房的管事说了声,得了允准,便让罗娘铺开笔墨,让她画一画园中景致。

    美人独坐湖边,闲来描一笔画,喝一壶茶,却不知道斯人斯景,堪可入画。

    不远处一座小桥,桥上路过一少年公子,面如冠玉,形似飞仙,痴痴发呆,一时停步。

    他身后还有一少女,面上的容色却是平凡了些,到也不是丑陋,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普通的容貌罢了。

    她五官明明也都长得不错,组合到一块儿,却偏偏一下子就泯然于众。

    此时见身前少年忽然因一女子停步,露出那种从来没有露出过的惊艳来,脸上一下子就白了白,眼眶微微发红,却是勉强忍住,咬了咬嘴唇,悄悄扶着丫鬟的手转身而去。

    不远处凉亭内。

    一满头珠翠的妇人远远看了,双拳紧握,气得脸色都变了,一转头,低声怒道:“去,看那是哪来的野丫头,我不管她是谁,等一会儿再让我看见她,你们都收拾包袱滚出府去!”

    妇人暴怒,转身便走。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明明知道主子怕是一时情急,可主子的命令,那也没有不听的道理。

    商量了下,问了问,知道是家里人请来的厨娘,一众丫鬟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不是什么要紧人,小红,你把红包包厚一点儿,赶紧让她走,别耽误了,咱们二夫人心情不好,万一惹出事儿,倒霉的还不是咱们姐妹?”

    那叫小红的丫鬟闻言就抓了一个管事的,匆匆跑来,直接就拿了一串钱,招呼红尘:“行了。现在没你的事儿,老宋,赶紧的,送她走人,从角门走,快一点儿啊!”

    说着,直接把钱往红尘手里一塞。

    红尘:“……”

    她还没说话,那管事的老宋已经板着脸,上手要去拽她。

    燕九从假山上面凉亭里一跃而下,上去一脚。敢在铁牛发飙之前把人踹开。捏了红尘的袖子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招呼:“原老爷子,人家赶人呢,还赖着做什么!”

    原老抿了抿嘴唇。面上也多了一层怒气。

    他尊重姚宗师。但要说怕。那可不至于怕,当年鬼谷先生来时,对他也一向温和客气。那还是当年,现在他儿子孙子都有不少做了高官,他过来给姚宗师做点心,那是他的心意,他的敬意,却不是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

    “走。”

    老爷子摇了摇头,一声令下,一行人收拾行囊转身就走。

    厨房里那帮厨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又不敢拦着,小红是二夫人的亲信丫鬟,她过来说话,还是很管用。

    燕九一路领着红尘离了姚宗师家的大门,停在路边等铁牛去把车驾过来,还是有些愤愤,皱了皱眉,忽然想到刚才忘记把布置的一个小迷阵拆除掉。

    他刚才没去前面吃酒,只晃了一圈送了寿礼便出来了,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研究阵法。

    他在这方面十窍通了九窍,只有一窍不通,但这一窍却是关键,设计的阵法从来对付不了灵师。

    不过他是初学者,以后做得多了,总会进步,正好红尘在呢,那会儿一边画画,一边指点他几句,后面还随手拿就地捡的石头,花木也布置了一个小迷阵,只覆盖了一小截鹅卵石小径,很是鸡肋,没有别的大作用,不过是能让路过的人看到些恐怖之物,什么毒虫猛兽之类,伤不了什么人!

    刚想起此时,后面姚家的院子里就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很快戛然而止。

    燕九吐出口气:“活该!”

    算是稍微痛快儿一点儿。

    红尘却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好好地呆着画画,连人也没见几个,怎么就惹到了旁人的头上。

    最近好像没有流年不利的征兆,再说,姚宗师的家规门风,还是能看得出来,都不算坏,绝对做不出半截赶人走的事,别说原老专门来给做点心,就是普通的仆从之流,也不敢发生这等事情才对。

    身为宗师,若非气度心胸都不同凡响,怕早就误入魔道,白骨也不剩了。

    燕九也奇怪,心中抑郁,无论因为什么,他都让人家郡主受了气!

    他自己无所谓,可红尘是他拖进来的,现在吃了亏,那不光是丢面子的事儿。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和他们没完!”

    吐出口气,燕九的眸子闪烁,堂堂一个灵师,随意让人折辱,这是对他们全体灵师的侮辱,不能只当是荣安郡主一个人的事儿。

    让人知道,荣安郡主去姚宗师家做客,连正主儿都没见,就让一个下人轰出来,那丢不丢人?

    红尘哭笑不得:“我在姚家只是个厨娘,就是以厨娘的身份来的……”

    “怎么?厨子怎么了?厨子就能随便让人轰走?”

    红尘没说话还好,她一开口,原老爷也生气。

    他当初本就不想搀和这事儿,推辞的话都背了一遍,偏偏心疼他家小四,想着小四受了那么大的罪,要是连这个也不能如愿,未免可怜,再者,坤婆婆既然露在明面上,他反而松了口气,没太害怕,也就答应下来。

    现在可好,因为他这点儿事儿,惹了一肚子不痛快,回去就揍小四出出气!

    迁怒这等事,不光宗师家的人会,只是这个被迁怒的,实在太冤枉了些。

    “走吧,到省事儿了。”

    玉山的风景不错,只当是郊游。

    “咱们也不用赶路,一边走一边赏一赏山里的风景。”

    铁牛驾着马车过来,红尘蹬车而上。

    刚一上车,忽然皱眉,红尘探头出来,看了看门外的气场,伸手拍了燕九一下。

    “你看看。”

    燕九也推开窗户。满头雾水:“怎么了?”

    红尘翻了个白眼,伸手拿了张纸,写了一行字,装信封封起来,交给外头原家带来的一个帮厨:“劳烦,嗯,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之后拿原家的帖子把信给姚宗师。”

    燕九皱眉,又仔细看大门,挠了挠头:“是有点儿阴煞。不过姚家世代习武。血气重,不怕什么煞气吧。”

    红尘歪到靠背上,懒得理他了。

    …………

    画影堂

    二夫人抓了一大把乱七八糟的花,捋下花瓣和叶子。扔得到处都是。满地狼藉。

    姚二进门就吓了一跳:“琴娘。你这是做什么?今儿是祖父寿辰,你不去应酬,何苦折腾这些花儿。”

    二夫人一扭头就扎在枕头上。放声大哭:“都是你没本事,文不成武不就,上面大哥赶不上,下面又没弟弟受宠,害得咱们萱姐才受此侮辱,换了老大家的馨馨儿,谁敢给她气受!“

    姚二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

    这话确实无礼。

    姚家虽然好像枝繁叶茂,姚宗师活到一百二十岁,其实子孙也并不算很繁茂。

    姚宗师一辈子得了五个儿子,前面三个儿子都是武痴,一辈子未婚,四子到是成了亲,生了两个女儿,唯有幺子伴在父亲身边,虽然武学上成就有限,却很得父亲宠爱,娶妻韦氏,前后生得三子,长子天分出众,如今当着大半个家,儿子便是姚二,也是父母殷切盼来的。

    姚二的父母生了姚二之后,一直就再没有音信,他一度是被当成小儿子宠爱长大,后来父母年纪大了,到又生了一个小儿子,今年才刚刚三岁,姚二到把弟弟当儿子看待,从来不嫉妒父母比起自己,更疼弟弟。

    “咱们家第四代,只有萱姐和馨馨儿两个,哪个爹爹和祖父不疼,你这是做什么!“

    姚二见妻子越哭越大声,也头疼的要命,悄没声把几个丫鬟招呼过来仔细问了问。

    丫鬟到底是姚家的丫鬟,姚二又是她们主子的丈夫,自然不敢隐瞒,期期艾艾地把自家小姐和人相看,结果那位公子当面就爱慕别的女子的事儿一说。

    姚二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半晌叹气:“这有什么好气,贪花好色的男人要不得,咱们萱姐精通女红针凿,厨艺也好,读书更是胜过许多男子,性情温柔贞静,不知道有多少好姻缘等着咱们来挑拣,你何苦为这个发愁?”

    时下男女结亲,还是要看父母家世,容貌自然也不是不重要,却是放在最后的。

    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们家的女儿,何必和人去比容貌!

    二夫人以前也这般想,可是最近刚受了一场闲气,宝贝女儿也被人奚落,回来就又遇上这种事儿,她心里怎么也好受不了,这会儿让丈夫一劝,回过神,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想到那会儿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怕也吓坏身边的丫头们。

    “罢了,回头多散点儿赏钱,安抚一二。”

    也就这么一说,她是主子,下人们看她脸色应该,哪里有因为主子发脾气就不高兴的。

    夫妻俩说了会儿闲话,便起身去给祖父贺寿,寿宴进行的差不多,姚宗师已经带着亲近的朋友们回了客厅闲谈叙话,两个人也不好躲懒太过。

    二人携手进了客厅,就见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儿古怪,自家祖父脸色严肃,似乎有一点儿不悦。

    姚二虽然不像三弟那般小,可小时候也是个猴儿,爱在祖父身边腻歪,关系亲昵得很,进门便笑道:“您老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谁惹您不开心?”

    姚宗师笑了笑,摇头:“没什么,就是今儿本来想请原家老爷子过来喝一杯酒,结果去请的人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后来竟然还迷了路,走不出去,耽误了工夫,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话里略微带了一点儿惋惜。

    姚二一怔。

    “怎么会?老爷子说好了,晚上还要为您老做一份热气腾腾的桃花糕来着。”

    他可是知道原老爷子是哪位,想出请那位来家里给祖父做桃花糕的,就是他。

    人家不是一般的厨子,不能轻率对待,他还特别叮嘱厨房那边小心照顾。

    “是哪里照顾得不周到了?”

    还有,家里的下人怎么回事儿,在自家园子里迷路,干什么吃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气

    姚二心中纳闷。

    姚宗师却露出一副很是遗憾的表情,不知内情的一帮亲朋故友都感叹——早就听闻他是所有宗师里最爱吃的一个,还不吃山珍海味,只吃家常的东西,尤其钟爱原家的秘制桃花糕,只是没想到,姚宗师喜欢成这般?

    老宗师还不知道,就因为他今天表现得特殊了点儿,之后但凡有人送礼,必然有一样桃花糕,还必须是原家的,闹到后来,原家桃花糕千金难求,老宗师到是吃得开心,他爱吃这玩意爱了一百多年,是吃不烦了,却让姚家上下都极其紧张——怕老爷子的牙坏掉!

    “哎!”

    姚宗师长叹一声,面上淡淡,似乎连寿宴的喜庆,似乎也缺了三分去。

    姚二皱眉,心里多多少少对原家的人有点儿不喜,他是练武之人,重视信义,既然原老已经答应给自家老爷子做点心,半途而废算什么意思!

    要是一开始没答应,或许他祖父还没这么期待,也就不会这般不高兴,眼下可是他老人家一百二十岁寿辰,大周敬老,一百二十岁的老寿星,任何一个人都该给几分尊重。

    幸好在座的都是亲朋好友,老寿星的儿孙和徒子徒孙们都在,笑语不断,插科打诨,很快哄得他眉开眼笑。

    要说不惦记孙儿得的那一本画册,那不可能。姚宗师武功停滞已经几十年了,没多少进境。他又是永不放弃,锐意进取的那类人,任何一点儿希望也要抓住。

    不过,不急于一时。

    他都打算好了,等生辰一过,便去原家拜访,总要找到那个画画的女孩子。

    到不指望人家能倾囊相授,可是坐而论道总是可以。

    他也是一代宗师,想必那女孩儿应该不至于不愿意和他一起探讨探讨。

    人家要是不愿意,又何必画这些给孩子看!

    姚宗师绝不会想到。红尘她虽然历经一世。可其实对这些并不太了解,这辈子接触的又是玉珏空间那些大能,没有一个会敝帚自珍,到是好为人师的更多些。

    那些高深的知识。珍藏的秘籍。比大白菜也贵不了多少。只是太多太多,到是人的精力有限,学不过来。

    红尘又怎么会明白她随手画出来的东西有多珍贵?

    或许她还觉得。和姚家把功法秘籍直接藏在院子里,等待众人去学习比,她画这点儿东西完全不够看,却不知能在园子里一直研究的,必然也都是姚家的人,人家真正的,只有嫡系子孙真传的东西,也不会随便泄露。

    要是有什么外来人,随随便便走一圈就能把姚家的功法秘籍看清楚,还能照着练习,那绝对没可能。

    如果真的,那就只能是碰上了神仙。

    姚宗师今天遇见的情况,也只是区区一座园子里残缺的几幅图,寻常人看见,哪怕眼力好,看出不对,最多只是察觉,连复制到纸面上也难。

    众人说说笑笑,忽见姚宗师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打翻酒杯。

    “……”

    好多人都怔了下。

    姚二连忙道:“哎呀,老爷子这是有了酒了。”

    姚宗师的脸色也有一瞬间变得难看,随即露出几分尴尬,摇了摇头:“老了,老了,确实不能喝太多。”

    他今天来者不拒,的确是喝了好些酒。

    不过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千杯不醉到不至于,酒量好那是真的,而且敢灌他酒的人也不多……只能说,或许确实年纪不轻,连酒量都变得差了些。

    姚二心里一酸,有点儿难受。

    大家又闲话了几句,天色还早,可都没了兴致,也怕姚宗师劳累到,便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散了,早些去休息。”

    姚宗师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也罢,陪我这老头子有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脸色骤变,一把抓住自家小孙子三胖,猛地向地上掼去。

    “啊!”

    姚二大惊失色。

    三胖本来昏昏欲睡,趴在姚宗师的腿上打瞌睡,这一下,要真砸下去,一准儿脑浆迸裂而死。

    其他人都吓坏了,齐声高喊:“不要!!”

    幸好姚宗师反应及时,猛地回神,一把兜住孙子的头,紧紧抱回来,脸色难看之极。

    这下子可不好!

    所有人都觉得不妥。

    姚二扑过来扶住祖父,急声道:“怎么了?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姚宗师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刚才看见……刚才把三胖看成了刘梦觉。”

    姚二登时无语。

    刘梦觉是他们家的仇人,同为宗师,同是大周人,二十年前,刘梦觉为一己私利,竟杀了自家祖母,从那以后,二人结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奈何姓刘的武功高强,又是行踪不定,且老爷子也担心逼急了他,他再对姚家其他人下手,一直投鼠忌器的,结仇结了二十年,还让刘梦觉自己练功出错,病死在床上。

    自家祖父把这个视为人生第一大遗憾。

    姚宗师深吸了口气:“那会儿,我见杯中有一条蛇,吓了我一跳也,真是……老了。”

    一瞬间,他老人家就颓废了些,刚才还红光满面,哪怕是老头,也是健健康康的老头,这会儿却有了老态。

    不光姚二,在座的心里都难受,纷纷出言宽慰,这时,外面忽然有管家来报信。

    “诸位老爷,门房上说,原家的一个家丁拿着帖子送信,有封信要转交给老爷子。”

    姚宗师一怔,连忙道:“快拿来给我看。”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给三胖画画的女孩儿。莫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说她是原家的厨娘,姚宗师半分不信,不过他也想到,真有大宗师出现,或许有什么怪癖也未可知,也许人家就喜欢当厨娘,不是不可能,文山公还喜欢唱戏呢。

    至于年纪,传闻大宗师境界高深的,恢复青春也不是不可能。

    姚二蹙眉。有点儿不高兴。但一转念,转移下自家老爷子的注意力也好。

    不多时,就有人把信件拿过来。

    姚宗师打开一看,却十分意外。

    信中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东西。只有寥寥几行字而已——三十年前。‘杯弓蛇影’杀余南。今疑重现,还望宗师三日之内闭关静修,保持镇定。

    “杯弓蛇影?”

    姚宗师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明白,但他是聪明人,一转念,忽然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儿!

    可不就是有点儿杯弓蛇影的意思在。

    一开始,他先在杯子里看到一条蛇,虽然马上反应过来,但他看错了东西,本就奇怪。

    之后又忽然把自家小孙孙看做仇敌……所谓杯弓蛇影像只是个代号,并不是真把什么都看成蛇的样子。

    姚宗师皱眉发呆。

    姚二一惊,也凑过来看,看过同样想到此,连忙转身问道:“送信的人呢?”

    “人已经走了。”

    “走了?”

    姚二抿了抿唇,站起身就向外去:“我去原家问问。”

    在他们家,老爷子的地位至关重要。

    现在家里除了姚宗师,再无一个宗师,虽然其他人武功也不差,可若是老爷子出什么问题,家族的地位就会变得和以前大为不同,不光为了这些利益,姚家的子孙,无不对老爷子敬爱有加,哪怕只察觉出半点儿不对,他们也必须追究到底。

    “闹什么,眼下什么时辰了!”

    姚宗师摇了摇头,“别瞎紧张,人家这不都说得很清楚,让闭关静修。”

    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老人家面色平和,回屋休息,家里却是几乎要翻天覆地,一群徒子徒孙们脸色严肃的不行,很快就派出人去原家打探消息,用的都是最快的马,最好的人手。

    姚二也在画影堂里踱步,踱来踱去,心中紧张,连二夫人的面色也很难看,这会儿再也顾不上她的女儿如何,只一心一意地关注自家老祖宗。

    二夫人心里也有数,他们家老祖宗就是掉几根头发,也比底下小辈的终身大事更要紧。

    不多时,外面传回信儿,说是找到原家,原老爷也是一问三不知,只道他来姚家帮忙,因为最近京城不安全,一位小友不放心,这才陪同。

    “原老爷说,他家小友被姚家赶出门去,他也不好多待,便跟着一起走了,到没给留什么信儿,或许是自家那小友留的也未可知!”

    小厮传回话来,姚家上下立马就都知道。

    姚二脸色骤变:“你们就没有问问,那原老爷的朋友究竟是谁?”能几句话说得他们姚家上下不安,总不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小厮脸色涨红,被骂得哑口无言。

    问题是他们姚家势力再大,也不能随意去逼问对方吧,人家辛苦给你们做饭祝寿,你不感激也便罢了,总不好再欺压人家,再说了,原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消息传开。

    姚家上下都很纳闷。

    “我看原老爷似乎有怨气,还说什么被赶走的话,这是哪里有什么误会不成?”

    姚二和二夫人夫妻对坐,都略有几分愁容,姚二叹气,摇了摇头:“咱们家的下人都规矩得很,按说不应该,琴娘你也想想,今日家里可发生特别的事情了?有没有得罪原家的人,难道真赶了对方的人出门?”

    二夫人摇了摇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小红和小翠立在门外,心中忐忑。

    “……原家?”

    小红也就罢了,她是个粗心大意的,小翠却是个精细人。

    一般大户人家贴身伺候的丫鬟,多是这样的配置,一个鲁直。一个机灵,各有各的用处。

    半晌,小翠低声道:“咱们今日可真是赶了一个人出去,小红,你不该忘了。”

    小红一个激灵,也反应过来,苦着脸道:“哪里会忘记,那会儿夫人发火,我也吓得不轻,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事后想来却也不安呢。”

    一开始是真没觉得如何。事情过去,小红却不自觉想起自己的作为,觉得有点儿不对。

    人都是如此,脑子转得不够快。时常事情做了。事后才能发现不妥。小红本就是个粗疏大意的,经常不自觉得罪人,眼下这等事。也不是一回两回。

    只她年纪小,又是二夫人挑出来的丫头,几乎当孩子养的,大家都不与她计较而已。

    “事后回想,我奉夫人命,请走的那个女孩子,可不就是跟着原家来的,而且……”

    “而且现在想起,人家的容貌气度都非同凡响。”

    要不是实在漂亮,秦少爷又怎么会当场失态,都不顾他们家萱姐儿的颜面。

    小翠咬咬牙,还是进了屋小声回禀这一切。

    身为丫鬟,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必须说清楚,片刻也不能耽误,她还是很明白的。

    小翠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

    姚二和二夫人面面相觑。

    二夫人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码事,她平日里也并不惹是生非,只有对自家这个女儿十分心疼,尤其担心她的婚姻,主要是一连出了好几次波折,这才过分敏感了些!

    姚二也知道自家媳妇,苦笑道:“你说你这事儿……哎!就因为秦家的小子多看了人家几眼,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去轰人,别说那是原家的了,就算是自家的下人,这等迁怒,也总归不好,不和我姚家的家风。”

    二夫人眼眶都红了:“我还不是为了萱姐!”

    “罢了。”

    姚二也舍不得骂她,再说,骂也无济于事。

    “祖父这么多年,平平顺顺过来,什么杯弓蛇影,不杯弓蛇影的,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伯他们早派人去请灵师来,哼,若是意外便算了,要是有人故意要害祖父,必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两口子在房中说话,吃饭时,姚二和他大哥一起去祖父那侍奉,半晌推门而入,都吓了一跳。

    那会儿见,老爷子还只是略有疲惫而已,这才极短的时间,他老人家的气色就又衰败了许多。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们****见,一眼就看出老爷子有了眼袋,脸上也不复光泽,多出几条皱纹,嘴唇发青,眼圈乌黑,气息急促。

    “无妨,就是有些气息不定。”

    老爷子吐出口气,含笑道,“吃两丸平气散就是。”

    平气散是以前太医给开的药,姚宗师早年练功受过一点儿暗伤,也不算严重,就是过季的时候偶尔气喘,自从吃上药到很见好,后来年纪大了,心情比以前平和,到许久不用。

    一听老爷子的话,立时便有管家取了药过来,他含了一丸,果然见好。

    却不曾想,到了第二日,老爷子的气色更坏,晚上一宿没有睡着,白日里迷迷糊糊的,差点儿把去送饭的丫鬟给杀了,几乎闹出人命,这下子连姚宗师自己都觉得不好,其他人更是被惊得不轻。

    急急地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

    大夫看不出任何问题,只能开太平方子,事实上面对一位武学宗师,他们觉得这位老爷子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好。

    又请了灵师。

    灵师竟也看不出什么,到是他们这些子孙一提到‘杯弓蛇影’之局,有几个脸上变色。

    其中一个年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灵师摇了摇头:“到是听说南域有人擅长此局,三十年前一代宗师余南就因此而死,像这种阴损手段,大伤功德,寻常灵师都不修习,只传言中十分的恐怖,也有灵师想解此局,用了各种方法,一度以为是解除了,没想到却是连灵师都着了道,被蒙蔽过去,哎,此局三日之内必然见效,可天无绝人之路,熬过三天应该能得以幸免。”

    这话几乎就是直接说,不如死撑着算了。熬过三天就没事儿,熬不过去就是个死!

    姚宗师到是镇定自若,姚家上下都吓得脸色雪白。

    如今是第二日,谁敢让自家老爷子去赌这一把!

    看姚家的人如此担忧,还有老爷子毕竟是大周的宗师,一个宗师对国家来说,还是很要紧的,尤其是大周尚无大宗师,只有鬼谷先生似乎能胜大宗师一筹,勉强撑门面。

    几个灵师商量了下。就道:“我们才疏学浅。怕无能为力,不过要说京城里最顶尖的灵师,还要算当朝荣安郡主一个,她自从出道以来。屡立奇功。手段高妙非常。不如请来看看?”

    他们把红尘做的那些事儿一说,姚家听了都吓了一跳。

    在这些人口中,估计那位荣安郡主比神仙也差不太远。至少是能支使神仙的人。

    一个人夸赞不可信,这么多人都夸,那绝对是了不得!

    姚宗师的大儿子立时就拍板决定:“大胖你去郡主府求援。”

    他想了想,又道,“此事要紧,这样吧,二胖你也别闲着,去原家问问,看那位给咱们留言的是哪一个,询问详情。”

    既然人家在没看到老爷子之前就点出根由,应该也有本事,必须问清楚才好。

    本来早该遣人去问,只是姚宗师不太好,众人的心都搁在他老人家身上,竟一时忘了。

    想起妻子做的事儿,姚二也头疼,却依旧二话不说,拉着他夫人备上一份重礼,亲自就去原家,此时哪里还管掉面子不掉面子,老爷子才最重要。

    原老爷子却是客客气气。

    他从年轻时,便讲究和气生财,为人处世从不与人为恶。

    “哎,我自己到没什么,只是我那小友身份不一般,要是她不愿意,便连我也不能去见的。”

    他就是再厚道,也得知道里外,在他心中,那位郡主可比姚宗师要紧。

    姚二问了半天得不到半句准话,也不知怎么的,想起祖父,一个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

    他都四十岁的人,平日里在外头也是威严深重,如今抹鼻子掉眼泪,连原老爷都愣了下,嘴巴一秃噜,告诉这两位正主乃是当今荣安郡主!

    姚二心里一咯噔!

    竟是荣安郡主!

    可仔细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京城就这么大,能叫得出名号的灵师也只有那么几个,荣安郡主人人称颂,自然有本事有能耐,看破所谓的局,似乎也正常。

    他也顾不得别的,带着妻子就直奔郡主府,快马加鞭,连马车也不坐了。

    他赶过去时,红尘正扶着罗娘的手蹬车,姚大跟在后面满脸焦虑,声声不停地说话,可前面荣安郡主就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足足有十几个侍卫,他连抢上前去都不能。

    姚二气喘吁吁:“怎么回事儿?”

    姚大也一脸郁闷:“不知道,我来了一通报,荣安郡主直接就出来,却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更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呢!”

    以他的武功,抢上前去逼迫郡主和他说话,到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怎么敢做?

    他的武功的确好,但人家郡主赶车的那个,一看也是顶尖高手,再说了,他今天是来求人的,怎么敢撒泼?

    姚二:“……”

    二夫人一心虚,就咬了咬牙,上前道:“民妇崔氏,见过郡主,前日不知是郡主当面,多有得罪……”

    叮铃铃!

    话音未落,马车前行。

    二夫人一张嘴正好吃了一嘴的灰。

    姚大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儿!”

    “哎,大哥,咱们先追上去,一言难尽,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请郡主去看看咱们老爷子,耽误不得,尽快尽快。”

    两兄弟同时上了马,紧紧追上。

    姚二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姚大一口气呛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半晌无语。

    崔氏的气色也极为糟糕:“都是我的错,怕人家郡主这是想出气!”

    良久,姚大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是好事儿,别急了。”

    他一说,兄弟连心,姚二便知道意思——若非荣安郡主神机妙算,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也不会这般,人家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知道前因后果,还这般傲气,想来有解决的办法。

    姚二想了想,也觉得是如此。

    奈何他还是急,心里着急,哪里又能让人说一句不要急就马上镇定下来的。

    一知道眼前这位果然有可能能解除掉,家里那听起来分外恐怖的危局,姚二更是急切,好几次按耐不住,想冲过去说话,都让姚大一把拦住。

    “人家郡主被弟妹从咱家赶走,这是何等的屈辱,换了别人非跟你急了不可,如今到不如让人家出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绝世

    红尘坐在车上,其实只是一开始心中有点儿不自在而已,过了两日都快忘了,姚家的夫人在自家的地盘让不喜欢的人走,虽说有些失礼,也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此事不行。

    当然,姚家夫人做的事儿,也确实让人很不爽。

    红尘就决定老老实实任性一次。

    家里女人犯了错,男人受个惩罚也很正常,总不能真让她去跟人家家里的夫人计较。

    她在姚家受怠慢的事儿,红尘自己没有外传,她身边的人,也不是会随意乱传的人,可皇后娘娘还是知道了,不光知道,甚至把她叫到宫里耳提面命了几句,大意就是人善被人欺,咱不随便闯祸,可遇见这等憋屈事,也绝不能算了,否则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渐渐的别人都不拿你当回事儿。

    有时候,你表现得强硬,反而能为自己减少很多的麻烦。

    于是,红尘决定听老人言,再说,她本来就不爽来着,发泄下有利于身体健康。

    唔,听着外面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咳咳,虽然有点儿恶趣味,其实很痛快来着!

    就在那姚家老大和老二,忐忐忑忑,暴躁非常中,这么一路享受着,晃晃悠悠地到了玉山,登上玉山不远,就是姚家的大门。

    姚大,姚二:“……”

    红尘敲了敲车窗。

    铁牛一撩鞭子:“不开门?”

    开,还得是大门必须开。眼前这位是贵客里的贵客,好歹也是一位郡主,就算去皇亲国戚的家里,也应该开大门迎客。

    姚二吐出口气,毕恭毕敬地迎上前,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铁牛一扬鞭子:“驾!”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大门。

    听见消息迎出来的那些姚家的徒子徒孙们尽皆走避,愣是让那八匹个顶个神骏非常的白马吐了一脸吐沫!

    众人:“……”

    好几个人心里憋了口气!

    “怎么回事儿!怎么这般没礼貌!”他们也看到车上的牌子,知道是荣安郡主的车驾。

    可就算是一位郡主,也没有如此嚣张跋扈的道理。

    他们老爷子何等身份,便是哪位小王爷大驾光临。也要客客气气的才好。

    这几个可不知道荣安郡主真让他们家赶出去过一次。姚大和姚二两个已经知了内情,恨不得她多发泄几次,省得心里憋着火,再不尽心尽力。

    两个人跟在后面。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压低声音吼道:“大伯,你们让开路,让郡主过去!”

    他们俩脸上的气色都很古怪。又莫名焦急的很。

    前面来迎接的长辈面面相觑,总算忍下气,由着这位横冲直撞,并未出手阻拦。

    姚大和姚二别看只是姚家第三代,辈分不高,但实际上现在庶务都是他们两个负责,姚大更是实际上的姚家家主了,他们的这些长辈,个个********埋首武学,俗事一概不理。

    所以这两位还是很受看重,说出来的话也有人听。

    红尘的马车径直直奔姚家禁地。

    这地方虽然被称为禁地,是因着以前姚宗师总喜欢在里面习武,怕被人打扰,其实后来姚家子弟们也没少进去走动,所谓的禁止出入,不过是习惯性没摘掉牌子罢了。

    所以郡主的马车过去,连下人犹豫了下,也没去阻拦。

    “老爷子已经从卧房转移到禁地去闭关了,就一盏茶之前,他老人家觉得不太好。”

    前面三伯低声道。

    姚大轻轻吐出口气:“看来……”

    看来这位主儿真有几把刷子!

    人家荣安郡主可是个外人,老爷子又是片刻之前察觉出不对,才转移过去,连他们都不知,何况人家,可看人家,那是一言不发,一语不问,一步不错!就连私底下除了嫡系子孙,连旁系都不知道的暗道都能轻轻松松地过去。

    “回头家里要重新布置!”

    姚大喘了口气,低声道。

    姚宗师一辈子习武,早年也有过纵横江湖的时候,仇人不知凡几,如今虽说仇人也差不多死绝,但谁知道有没有残留的后人还伺机报复,家中安全问题必须重视。

    “最近的确大意。”

    老爷子是高寿,大周能活到一百二十岁还活蹦乱跳的能有几个,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修身养性,私仇几乎没有,有仇人也是年轻时结下。

    既然是年轻时的仇人,便他自己未曾动手,对方恐怕也死得死,没死的同样行将就木。

    这几年,家中一片太平无事,姚宗师的招牌又亮,敢来挑事的更无一人,他们自然就丢了几分戒备和紧张。

    一转念,红尘的马车,进入密室,刚一进去,就推开窗户看向立在一块儿大青石旁边,神色恍惚的姚宗师。

    “爹!”

    “祖父!”

    “老爷子,您怎么出来了?现在风大,多穿件儿衣裳吧。”

    老管家一看,本能地抖开一件斗篷就走过去。

    红尘一伸手,铁牛扑过去啪一声,拍在老管家的肩膀上,把他拍矮了一截,又拎住领子一甩,甩出去两丈。

    众人一愣。

    红尘就懒洋洋地从车上下来,举目望去,盯着姚宗师,目光微微散开。

    在他的视线里,姚宗师的神魂出窍,还裂了好多细缝,从里面不断逸散出奇特的力量。

    很多蛇虫蚁兽,乱七八糟的黑影子,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择人而噬。

    只是老爷子的气息强大,它们一时不敢。

    红尘闭了闭眼,轻轻吐出口气。慢慢地走到姚宗师的对面站好,目光微凝,盯着他神魂上的缝隙默默伫立。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力,谁也不敢乱动。

    不多时,东南方向就飞出来一道尖利的,像细细的弓弦一样的影儿,嗖一声穿过老爷子的神魂。

    红尘一伸手就捏住那条弓弦,轻启朱唇:“醒来!”

    姚宗师身体一震,懵懂缓过神。

    在众人的眼中。就是红尘走过去。伸手在自家老爷子的头上上拂过,张开嘴吐出两个字,然后老爷子就悠然转醒,目光再次变得十分清亮。脸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辛苦小姐了!”

    他刚才虽然不言不语。但神魂出窍中是能看到那弓弦飞过来的。要是被伤了,醒了也不可能记得,但这会儿让红尘半途惊醒。到是模模糊糊地有点儿印象。

    不过——老爷子身体一僵,脸色不变,呼吸却急促几分。

    他也看见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睁着血红的眼珠子盯着他看的那些毒虫猛兽的怪影子们。

    紧紧闭上嘴,姚宗师活得年岁长了,到是知道一些小窍门,碰见脏东西,第一绝对不要害怕,保持镇定,还有就是千万不能出声,不出声气不泄露,对方想伤害你就难,要是惊声尖叫,神魂动荡,那麻烦大了。

    想不怕就很难,人乃**凡胎,碰见这等事情,谁能不怕?

    但把恐惧控制一下,是个人都能做到。

    红尘在他周围很随意地挥了挥手,厉声道:“想吃零食也要找对了人,都滚!”

    那些东西,有一大半顿时嗖一声没了影子,剩下的还犹犹豫豫,尽量把身体往阴影里面藏。

    姚宗师额头上又冒出一点儿汗珠儿。

    他看到了,有一条巨大的面孔狰狞的东西,正从他的影子里蠢蠢欲动,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心怦怦乱跳,血流加快,就在他几乎都要失态的时候,只见荣安郡主一脚踩了上去。

    “吱!”

    姚宗师一下子就笑了,捋了捋胡须,只见那怪物疼的抱着腿转了好几圈,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郡主只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它就立时缩头,夹着尾巴刺溜一声没了影子。

    他自己抑制不住的恐怖情绪,终于一点点地平稳下来,深吸一口气,浑身舒畅,似乎还颇有感悟。

    “走。”

    红尘举目四顾,转身就上了车。

    铁牛才一上去,马就自动自发地转身踢踢踏踏地走人。

    姚家人:“……”

    “对了,我家郡主留在你们园子里还有一幅画,尚未带走,劳烦给我们送郡主府去。”

    铁牛憨厚可掬地道。

    众人:“……”

    等回过神来,红尘一行人已经没了踪影,想追一时半会儿都没地儿追去。

    “咦?这位荣安郡主到是这么个性子,还真有点儿我辈风范,够潇洒!”

    姚家几个长辈嘀嘀咕咕道。

    姚二脸上发红,耳朵根都通红——这都什么事儿!

    姚宗师捋了捋胡须,只道红尘提起的画是给三胖的那一本,心下叹息,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得到人家小姑娘的好感,刚想哄哄孩子,让人把画送回去。

    旁边管事就黑着脸道:“小屈,还不快把你捡到的那幅画还回来,肯定是人家郡主留下的,你还想私藏了不成,这帮小的,越来越不着调!”

    众人怔了下。

    姚宗师听他这话,别有意味,连忙询问究竟。

    那管事也是家里的老人,此时摇了摇头,苦笑道:“就在刚才,咱们家有两个小丫头去厨房拿点心,结果一去不回,小屈去找人,没想到竟在一块儿大青石边上捡到一幅画,那幅画……唔,老奴猜测应该是哪位客人留下的,现在看来,应是郡主所作无疑。”

    能在姚家当差,还深受主人家信任的,就没有一个是庸人,这管事也颇有能力,家里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他就没有不知道的,事实上连二夫人闹出来的是非,他也门清。

    小屈的脸上一垮。支吾道:“……许是哪个客人给咱们宗师的贺礼,无意中遗落的,怎么就能肯定是那位郡主所作?”

    这般不甘不愿,众人不免好奇。

    姚大哭笑不得:“你快把画拿来,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

    眼前的小屈以前是他的书童,如今虽说还在家里当差,但算是姚大的左膀右臂,与其说是仆从,到不如说是自己培养的臂助,身份很不一般。

    没柰何。小屈也只好亲自去拿他手里的画。

    他已经把画装在画筒里面。正准备有空就拿去装裱,只是这两日家里老宗师的情况不好,实在没精力去做,不过。看他捧着画卷的模样。就知道必然极为珍惜。

    一时间姚家上下都好奇起来。

    姚宗师也动念。领着众人到院中石桌前面,把画取出,平铺于上。小屈只好小心翼翼地展开。

    一群人低头看去。

    “咦?”

    姚宗师呆了呆,其他人也愣住。

    画是工笔,群山环绕,林木茂密,一人立在山峰之上正与一只黑色的,身体硕大的雕过招。

    笔法自然是好。

    意境也高。

    但这样的画,他们平常并不是没有看过。

    最让人惊喜,估计也是让小屈爱不释手的地方,恐怕还在于那画中蕴含的剑气,其中剑气纵横,冰冷森寒中凛凛生威,令人目眩神迷,又不敢长时间注目,只怕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良久良久,众人无言。

    姚宗师也半晌才吐出口气,盯着画轻声念道:“……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下面落款为,剑魔独孤求败!

    一群人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这才看到画卷上还有字,字迹也潇洒豪迈,不似女儿写的。

    还有这话,何等威风,又是何等寂寞。

    “呼,世间当真有这般睥睨天下的绝代剑客吗?”

    姚二也习剑,可便是他尊重崇拜的祖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看旁边,这是什么?”

    众人一开始只被人和雕吸引,仔细看,才见旁边半山腰,还插着几把剑,仔细一看,更是心驰神往,不可自制。

    插在最下面的一柄,是青光闪闪的无名利剑,瞧着就显得凌厉刚猛,无坚不摧。

    旁边竖着一块儿牌子,上面写了一行字——‘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稍微上面一些的第二柄,是一把软剑,旁边同样是木牌和字——‘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第三柄是乃是一把一看就吓人的重剑——‘玄铁重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之前恃之横行天下。’

    至于最上面,很随意地落在地上的,则是一柄已腐朽的木剑——‘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姚宗师恍惚了下,他呢?他又如何,重剑也用得,但绝不可能太轻松,至于那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也许当他爬上最高峰,成为大宗师,就当真可以了?

    他忽然不太确定,胸口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沸腾汹涌。

    再细细看,整幅画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小章,还有一行小字——‘求一拜而不得,自此改名独孤求败……呜呼哀哉,谁能败我!’

    众人一看便知,此人就是独孤求败。

    “谁能败我?谁能败我?哎,斯人风采,可惜不能一晤。”

    姚宗师不由轻声叹息。

    “怪不得小屈这般喜欢。”姚二吐出口气。他甚至不敢细看,好像只多看一眼,自己的剑就蠢蠢欲动,再多看一眼,他就再也不敢出剑似的,那种感觉却让人痴迷。

    “谁敢相信这幅画竟然是一个少女所画?”

    姚二一瞬间都有点儿不信了。

    可他家夫人的贴身丫鬟把人赶走的时候,也见人家正在湖边作画,除了那位郡主,那日只有厨房一些厨子们曾经滞留过,这一切无不说明。刚才那位功力不凡的车夫要的,正是这一幅!

    姚宗师轻轻笑起来,戳了戳姚二的额头:“别发呆,还不快把人家的画给送回去,还有,把这个给荣安郡主。”

    说着,他老人家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儿黑漆漆的牌子。

    姚二一愣,却还是接了。

    这块儿牌子到也不算太稀奇,是姚家密楼的出入证明,里面都是姚家多年来收藏的功法秘籍。最要紧的当然不在里面。不过藏书也过万册。

    不只是武功,其他未曾灭于战火的古籍也很多。

    “我听说荣安郡主的茶楼里,供士子们抄书,这是功德。咱们也该共襄盛举。”

    姚宗师笑道。

    姚二应了声。

    “还有。别只送人家一块儿牌子就完事!”

    姚二:“……”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连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

    收拾了东西,尤其是二夫人,亲自准备的礼物。除了要道谢,还该道歉。

    二夫人也有些羞愧,都想亲自过去赔礼,不过姚二觉得这事儿太尴尬,他夫人露面反而不妥,还是让它赶紧过去,大家都尽快忘了为妙。

    姚二备上厚礼,辛辛苦苦赶去郡主府,只见到郡主身边的一个女官。

    郡主进宫去了。

    他迟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把画捧出来,那女官到不觉得此画有多珍贵的模样,随手卷了就塞到袖子里。

    姚二嘴角抽了抽,一脸心疼,犹豫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拐弯抹角地问了问独孤求败是谁?可是真有其人!

    本来他也没想得到答案的,那女官却轻描淡写地道:“哦,独孤求败啊,听郡主提起过,好像她正写一个故事,里面有个人物就是独孤求败,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这画就是人设图,郡主挺喜欢这人的好像。”

    姚二恍恍惚惚。

    他听不太懂什么叫人设图,但猜还是能猜出一二。

    “对了,我们家郡主说,要是姚家来人就提醒一句,你们湖边那片林子拿明油烧了吧,用我家的明油。”

    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脏兮兮的油桶就塞过去,姚二迷迷糊糊地抱着回了家。

    回去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办法,谁让脑子里全是那幅画,全是独孤求败,一直想——真的?假的?真有其人?

    第二日。

    姚二顶着个黑眼圈溜达去演武场。

    然后看见姚家的弟子们各个都是黑眼圈。

    今天家里的剑别管重剑,轻剑,还是软剑,甚至是小孩子们练习用的木剑都少了好些个。

    也就是几个长辈,德高望重,不好跟着小孩子胡闹。

    他家祖父还抱着把木剑,又回去闭关,也不关心到底是什么人跟姚家过不去,还有那杯弓蛇影之局究竟还有没有后续。

    这等事儿,也就姚大和姚二,还有几个稳重的,心里还格外在意,其他人都是木头脑袋,不知想什么!

    好在一连数日,家里除了总有个把丫鬟,小厮,在自家园子里摔了跤,迷了路,要不就有点儿幻觉吓一跳之外,再没有发生太严重的事故。

    只是家里时不时出事儿……

    “不应该啊,咱们园子这些年都平安无事,那帮下人多为家生子,比主子还熟悉路,怎会莫名其妙走丢?”

    姚二心下纳闷。

    “多是厨房那边送膳路上出事,要不便是去提水,拿小食的丫头出事,这都几次了,馨馨儿和萱姐抱怨隔三差五要饿一次。”

    “不会是撞邪了吧?”

    一帮小的都打了个哆嗦。

    也不怪他们这般想,家里才出了事儿,连宗师他老人家也不得幸免,何况别人!

    连姚二脸色一样不好——最近当真流年不利!他该同意夫人在家里设个佛堂,庵堂什么的,以求心安也好。

    还是再想想办法,求郡主过来看一眼。

    如今姚二哪个灵师都不信,只信人家荣安郡主一人,颇有些盲目崇拜的意思在。

    姚二踌躇半晌,正想拼着脸面,再去求见红尘,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当时从郡主府回来,人家家的女官,给了他两桶油,说是用来做什么来着?

    对了,烧园子!

    姚二猛地站起身——难道家里真不干净!

    他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当时郡主在家,肯定察觉出不对,只是因着自家无礼,人家就没有明说。

    越思索越害怕,姚二连忙抱着油桶像厨房外湖边园子里跑去,他面孔狰狞,招呼小厮去厨房拿火把,咋咋呼呼,声音响亮。

    家里正不太平,出事又多,好些下人都心惊胆战,见他如此,生怕是招惹到脏东西,急匆匆便去禀告主人。

    姚二使劲儿泼了油,找小厮要火把,小厮却迟迟不敢给他,姚大也赶过来,见弟弟的模样顿时惊吓不轻,小心地凑过去拉住弟弟胳膊,小声道:“二胖?”(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吹捧

    姚二摆了摆手,皱着眉看着园子高声喊他身边的小厮丫鬟:“都退开,全出去,这一片园子都要烧掉,阿奇,火把呢,给我火把。”

    姚大连连使眼色。

    姚二贴身的小厮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走过去,就在主子伸手要火把的一瞬间,一把把他抱住。

    “我抓住了,快快,给二爷看看,这是遇见什么脏东西了!”

    姚二:“……”

    姚大也一巴掌把小厮扇开,“乱吵吵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他凑过去看着自家弟弟的眼睛,柔声道,“二胖,谁让你不高兴了?咱要烧,也不能烧自己的园子,要不然我找个荒山让你烧一烧,想怎么烧就怎么烧,如何?”

    姚二:“……哪儿跟哪儿啊!”

    他咬了咬牙,忙跟自家大哥把此事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姚大顿时也警惕。

    如今荣安郡主,在他们姚家人心中的地位可不低。

    “既然是郡主说的……”

    姚大略有些犹豫,闭目沉思。

    正迟疑间,不远处啪一声,咕噜噜,就在前面假山旁边,有个丫鬟一头撞在山上,头破血流。

    周围的丫鬟叹了口气,利落地上前收拾,抬人的抬人,叫大夫的叫大夫,还有人随手携带伤药。

    姚二:“……都习惯了。”

    姚大吐出口气:“烧!”

    一把大火,熊熊燃烧。

    他们兄弟把事情跟找过来的长辈们一说。长辈苦笑:“真是胡闹!”

    便是哪里不对,怎能烧园子?

    “已经点火了也没办法,仔细别处,不要伤了人。”

    正说着,前面园子门口,一个青衣劲装的年轻人大跨步地过来,满脸通红,带着狂喜。

    “大爷,二爷,老太爷出关了!他老人家特别的高兴。说自己有了进境。半步大宗师,今生还有希望!”

    这人口齿清楚,一字一顿。

    姚大和姚二,先是一呆。随即忽然热泪盈眶。

    他们不为祖父会成为大宗师高兴。只高兴祖父身体康健。寿数还长!

    要不是身体好,哪里来的进境!

    望着这熊熊烈火,姚大长笑:“烧。给我烧干净,只这一座园子吗?别的园子用不用烧!既然郡主都说了让烧,全家都烧了也无妨啊!”

    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盲目崇拜的那位姑娘,如今却不是那么好过。

    皇后娘娘病了,病得还不轻。

    红尘在她身边侍疾。

    也不是一些能说得出来的大病,就是……年纪大了。

    别的病都好说,可年纪大了这四个字,红尘一听,便忍不住心中酸楚难过。

    她手中即便有无数滋补药材,宫里的御医即便个顶个都是医术高明,又怎么治得了老病!

    皇后到洒脱,白着脸也不见颓废:“什么样子,哪个人不老?”

    她眨了眨眼,“唔,对了,以前就想给你来着,一来老是忘,二来又不是想催你……只不过那是极好的东西,不给你留着也是浪费,素娘,素娘,把那东西给阿尘拿来。”

    素娘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招呼小太监,不多时,就搬来一口箱子。

    一看这箱子,红尘就知道,必然是娘娘心爱之物。

    材质是上好的香樟木的,四角都包裹了金箔,上面的雕文更是细腻漂亮,还有一些隐藏在花纹中的喜字。

    底下的锁,是三把钥匙才能打开的大铜锁,整个锁的重量,估计一个普通女孩子拿都拿不起来。

    箱子明显有了年头,保存的却特别好,依旧光鲜亮丽。

    这些都不说,只看皇后看着它的模样也知,里面的东西必然特别珍贵。

    至少在皇后娘娘的心里很珍贵。

    她亲自取出钥匙,慢吞吞一把把地对上去,打开。

    箱子一开,红尘就愣了。

    “凤冠霞帔?”

    “就是凤冠霞帔啊,我最喜欢的。”

    皇后不觉失笑,“奈何当年我就没穿上,那会儿嫁给还是皇子的那个人,穿的是内府制作的凤冠霞帔,料子好,工艺也好,就是所有的皇子妃都一个模样,后来册封皇后,我也穿不着它,戴的是九龙四凤冠,头上插满了花,从那以后,我有小一年有余,见到花朵便心有余悸。”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凤冠。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就算我册皇后戴的才是真正的凤冠,可我还是喜欢我这一套。”

    红尘叹气。

    箱子里的凤冠霞帔确实好看,料子像云一样轻,凤冠上的珍珠不大,牡丹花也显得没那么绚丽多姿,可做工却显得特别用心。

    在红尘看来,物有自己的气息。

    有些东西身上带着的气息冰冷尖锐,它就是外表再好,给人的感觉也一样不好。

    而有些东西,只是寻常,却是温润的,迷人的。

    眼前的箱子里面,就透露出一股,由少女的憧憬,父母的渴望,夹杂在一起,浑然而成的美好感觉。

    “唔,别以为我当年多渴望成亲。”

    皇后眨了眨眼,忽然又像有点儿嫌弃,表情很复杂,随手合上,招呼素娘,“回头帮阿尘送她家里去,这东西不能留宫里,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转头又对红尘道,“不过不是给你用的,你用这个寒碜了,那么多年,料子再保养也显得旧,将来你要成亲,只要我还能看得见,就给你准备最好的。”

    红尘失笑,到没劝什么,也不脸红。她好像在皇后娘娘面前,总也憋不出脸红的劲儿。

    可心里,却有点儿想落泪。

    上辈子皇后死得早,无声无息地没了,皇帝大为悲痛,举国默哀,连续罢朝三月,后来臣子上书请立新后,还说出他这一生,只此一妻的话。

    他细细制作了皇后的棺木。加宽了好多。言明将来百年,他就和皇后睡在一起,住一个棺材里面,光是给皇后的陪葬品。就消耗掉小半个内库。

    因为齐王赵瑞脸上不见悲色。他就把赵瑞大骂了一顿。之后整整三年光景,不许赵瑞入宫,还让他披麻戴孝去皇陵给皇后守孝去。那可是齐王,是他当年最宠爱的儿子之一,一度要册立为太子的。

    这样的行为,怎么也像是深爱了!

    可那又怎么样,随后不就又遴选秀女,不还是照样宠爱别的美人,最多每逢皇后忌日,他要吃素,也让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妃,让他儿子,孙子,皇室所有人都吃斋,好为皇后祈福,却也没见他少几个女人,少一点儿花花肠子。

    再说,当年皇后活着的时候,帝后如双王,连见也不能见,皇帝是出了名的不喜皇后。

    这里面没那些阴私之事,别说红尘,全天下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信。

    据说连当年册立,也是皇太后做主,依照他的意思,必然想立宓妃为后的。

    多年来事情做得那般决绝,如今到是矫情。

    哎,皇后活着时,连见他都不想见,死后被迫和他同住一起,也不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或许皇帝就是故意气自己的结发妻子呢。

    只记得皇后娘娘去得早,她当年日子难过的很,连自己的生活都弄不明白,又因着皇后一去,她也是痛得紧,竟隐约想忘了那些,更别提去窥探皇宫,看看娘娘究竟是怎么去的,这辈子细细想,明明记忆力很好,却也不大想得起来那前因后果。

    现在,她仅仅记得娘娘去前,缠绵病榻有三年之久,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特别的冷,风雪也大,出殡之日,满城银装素裹……王越还画了一幅雪景图。

    距离现在,还有五年。

    红尘坐着默默发呆,皇后却半撑着身子从软榻上坐起,幽幽道:“阿尘长大了,等那之后,不知道会选什么样的一条路。”

    素娘失笑:“娘娘少操心吧,咱们郡主,可比娘娘当年自在,也敞亮。”

    “这话很是!”

    皇后笑起来,“我们阿尘和我不一样,我在她这个年纪,每天就想着今天吃什么,明天要不要去找阿雾玩,后天能不能跟哥哥去打猎,大后天师父要考我们,谁能提前给占卜一下,看看都有什么考题,也好准备准备。”

    她越说,脸色到越不好了,一伸手使劲拍了拍红尘的头,砰砰的,到不像以前那般慵懒稳重,到多了几分孩子气。

    “这可不好,眼下你这样的年纪不去跑,不去玩,整日一副万事皆靠你的模样怎么行!这样青春美好的日子,不过短短几年而已。”

    红尘回过神就苦笑。

    娘娘现在可真是想到一出来一出,明明上一次见,她还说青春苦短,必须努力,不能浪费生命,要是任凭时间流逝,将来要后悔的,还以她自己当成反面例子,教训了红尘半个多时辰,今日就又是不同的说法。

    不多时,皇后的脸上露出几分倦意,扯着红尘的手微笑:“大名单今年公布得晚了些,不过也好,等你们考核之日,天气就变得暖和,也舒服些。”

    皇后没有明说,只是塞了她一堆书本和法器,都是宫里库房的好东西,显得极为高兴。

    红尘从宫里出来,刚回到公主府,就有一个青衣男子,客客气气地把一张绣着金边的,用丝绸和银箔制作的邀请函,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郡主府。

    悄无声息,谁也不曾惊动。

    大名单的人选,并没有光明正大地公布出来,只给中选的人送了帖子,不过盯着灵师考核的世家数不胜数,名单一出,立时就有人把所有榜上有名的人都给找了出来。

    不到最终考核考过去,本不会排出一二三名。

    就是最终考核。也只是很低调地通知一声过了还是没过,过了的人拿到资格,可以在皇宫大内那等肃穆地方,被真心真意,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灵师,从此以后不光见官不跪,就是宰相当面,也要客客气气。

    便是没过,一样会身价大增!

    老百姓们不懂别的,他们只知道。朝廷认为这些灵师水平高。那他们就是好的。

    官方不给排名,不代表私底下众人心里不计较。

    大名单没出来之前,就有不少人暗地里嘀嘀咕咕了,这个可能能中选。另外一个。只是来凑凑热闹。怕是进不了大名单了。

    如今名单一出,哪位能通过考核,哪位是陪跑。哪位本身能力了得,哪位全靠祖上荫庇。

    红尘便是圈子里公认的,肯定能通过考核的灵师之一。

    被认为和她相差仿佛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京城曲家的嫡传弟子曲乌。

    还有一个,大云寺里从三岁起便随方丈修行,十二岁出外游历,十六岁名满江南的名僧——无怨。

    传闻中无怨精通佛法,身上纹有大悲咒,诸邪不侵,十四岁那年,曾经一个人和江南二十多个灵师斗法,不战而胜,只是他为人低调,名声不显,一直到十六岁,提前预知江南水患,活人无数,这才名誉江南。

    声明传到京城,大云寺的高僧们也没说什么,只方丈大师道了一句,他天生便得佛祖眷顾,是佛门中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欧朗,因为入大名单入的别人都没猜到,如今也算是薄有名声了。

    欧朗有异族血统,身世似乎颇为坎坷,如今是玄妙观的观主,至于他半个外族人怎么做了观主,那里面自然有故事,外人不得而知,他到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凡,不过,好几位能在此事上说话的灵师,都齐齐举荐他。

    能得那些人青睐,本身就说明此人不是个庸人。

    喧喧闹闹,京城老百姓们可能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灵师圈子里却是彻彻底底的热闹起来。

    能入大名单的灵师多为男子。

    偏偏寥寥几个女子里,就有两个,红尘和曲乌,站在众人之上,几乎立在顶端,到不免让那帮子灵师感叹几句。

    这次灵师考核,因着考什么,怎么考,究竟是个什么标准,红尘一概不知,她这心里也略有几分在意。

    红尘虽被吹捧,家里上下也对她极有信心,可天下这么大,能人异士众多,可以入选的灵师个顶个都是高手,谁敢保证红尘她就能高人一头!

    她也不免坐在家中书房,多翻几卷书,沉下心,多准备几张灵符,便是临阵磨枪,总好过荒废度日。

    一连好几天都不曾出门,这日,艳阳高照,春风拂面,到是一派明媚景象。

    罗娘就抱着一堆帖子,满脸迷糊地进了门。

    “怎么了?”

    红尘扬眉一笑。

    眼下在郡主府,罗娘和小严都是她的女官,按照玉珏空间里某人的话说,那就是秘书,职责嘛,处理红尘身边的一应事务,务必保证她舒舒服服。

    罗娘心思细腻,小严勇敢果决,两个人搭档,真是把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处理得极好。

    两个人还一人一本小册子,按照轻重缓急,把每天待办事项都写清楚,外面递来的帖子,也向来是她们两个先过一遍,那些用不着太在意的,例如哪家有喜事,该随礼一类,两个人顺手就给办了,事后跟红尘这儿提一句便是。

    有时红尘都想,有贴心贴肺,心意相通的秘书真好啊,将来这俩真出了门子,她这个被惯坏了的,怕是要不适应许久,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几个一样贴心的。

    罗娘抱着帖子,散了一桌,惊疑道:“这几家似乎和咱们家没有来往才是,最近竟接二连三地送了帖子过来。”

    红尘扫了一眼,也有些惊讶。

    确实不搭边,就如这周家,算是武将世家,当家族长如今是兵部左侍郎。

    还有这一家,镇国公裘家,算是勋贵,家里本来都落魄了,就是十年前出了一位武学天才。如今做了禁军统领,乃是皇帝陛下的亲信侍卫。

    还有其他几家,都比较陌生,别说这辈子,上辈子也没有交集。

    夏家到是和几家有点儿联系,可那也和她这个从没有进入过夏家核心的女孩儿无关。

    红尘翻了翻帖子,都是一些客气话,和别家的帖子也无太大不同,多数表达了想登门拜访,走动走动的意思。

    “最近京城出什么大事儿了?”

    她郡主的身份虽高。却也不至于这般让人看重。到是作为一个灵师,她可是名声不弱。

    罗娘和小严跟着一块儿分析,也没有分析出什么,要说大事。自家小姐参加考核应该算一个。但似乎和这几家也无甚关系。

    想不出来就罢了。

    不过两日。就有镇国公裘家的国公夫人,登门拜访。

    国公夫人是长辈,红尘有点儿蒙。好在这位是个爽快性子,许是有意交好红尘,说话到很讨人喜欢。

    仅仅闲坐了一杯茶的工夫,红尘就觉得自己与这位年过四旬的国公夫人早就熟悉,是再熟悉不过的朋友。

    哎,这些真正认真培养出来的大家夫人,太太们,果然个个都是人精儿,想当年她操持王家,看着也做得不差,但其实远远不能和人家正经的贵女比。

    至少像这般,三句话和人交友的本事,红尘是没有的,顺了她眼的人,一时片刻也能成至交,若是不顺眼,再是位高权重,她也没能耐巴结上去。

    也就是这辈子她不走寻常路,没像正经贵女千金,在闺阁后院闯荡,这才显得出挑,若是不幸栽进后院,怕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重蹈覆辙的可能更大些。

    聊了会儿天,国公夫人许氏就神神秘秘地道:“天大的喜事,咱们姚宗师又迈了半步,今生大宗师有望!要是成了大宗师,寿数更长,许能再多活几十年,咱们大周会更安稳些,也是咱们的福气。”

    红尘一愣。

    许氏又叹道:“这是郡主的功德!”

    红尘更是怔怔无言,半晌惊讶:“姚宗师能更进一步当然是好事儿,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郡主何必隐瞒呢,宗师他老人家出关以后亲自说的,他这次大有进境,全赖郡主一幅画作,还说是他年纪大了,资质驽钝,得此点拨也不能全功,若是有更出类拔萃的武学高人在,或许领悟更多。”

    红尘:“……”

    怪不得前几日姚家又送来一份厚礼,厚的简直有些离谱,她心中还嘀咕——难道是谢罗娘送的油?

    可罗娘是没安好心,其实只要破了她随手布置的阵法即可,动两块儿石头,就能平安无事,罗娘非让选个麻烦的法子,于是才有送油这一出。

    她当时收了礼,还略有些愧疚来着,现在看来,不关油事,到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姚宗师有了好事儿!

    只是,未免离奇,区区一幅画,哪有这等功效!

    她也是愣了半晌才恍然,顿时哭笑不得。

    姚宗师这么多年从不懈怠,就是有进境,那也是顺理成章,所谓的画,或许不能说一点儿作用没有,但那点儿玄妙的作用,最多最多也只是刺激了下,主要还是因为他老人家本身的缘故吧!

    可这事儿,解释也没用。

    不只是许氏,之后又有好几个客人登门,话里话外都是说此事,言外之意,希望能求一幅画回去。

    消息越传越离谱!

    也许姚宗师只是说,他看了红尘的画有感悟,这才突破,传到后来,成了红尘的画里藏有无上武学秘籍,不学无术的人看了也能一举成为高手。

    一时间,当今天下,最著名的画家,不是大小双李,也不是另外几位名家,到成了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偏偏千金竞价,有价无市。

    家里甚至招了贼。

    贼人自然进不来,全被弄去大牢,可红尘却不能放任这样的消息乱传。

    正好她最近练习绘画,又在玉珏空间里看了好多小说,干脆就自己把自己的那些画归拢一下,做了一本精装版的画册,用最好的纸张,雕版印刷。

    一共只出一百本,要价不低,三十两银子一本,毕竟雕版要费钱,纸张也要费钱的。

    刚一放出去,连宣传都没有,一个上午就被抢空了,姚家的人本来想包圆来着,后来要的人太多,他家也顶不住,就只抢走了一本,其它的都让京城那些世家勋贵,尤其是习武的人家给瓜分掉。(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轻松

    整个画册,并不是只有一个独孤求败,其中人物众多,还附有人物介绍。

    什么天下五绝,什么剑神剑仙,红尘画的时候,也确实下了功夫,灵力透过笔尖,落于纸面之上,连带着画作也非同凡响。

    画完之后,她晚上甚至恍恍惚惚做了个梦,仿佛在梦中与众多高手闲坐喝酒,一醉方休,第二日起来却精神清爽的很。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时光流转,赋予这画册灵性,它也能有灵,里面的人物会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人间。

    当然,红尘也就是随意遐想,绝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画作竟然也能令豪富之家竞相传看,京城为之纸贵!

    因为少,很多人临摹,伪作甚多。

    其实那些临摹的人里,大部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绘制出来的画卷,笔法不光不比红尘所画的差,还要超出很多。

    毕竟此画稀少,能拿到原本,找人临摹的,无不豪富。

    但伪作画得再好,笔法再高妙,其中的剑气纵横,那种说不出来的境界,却模仿不出。

    不要说擅长品评书画,或者武学高人,就是平常老百姓看了,似乎也能说出几点不同。

    值此灵师考核之际,忽然闹出这么一桩。

    那帮灵师们也侧目。

    红尘是热门人选,但凡想要在今次考核上争一争的,必然要对她多加关注。

    曲家的人,也一早便派人盯着。此时闻听消息,便同样买了画册回去,呈给自家小姐看一看。

    别看最终的考核没有几日了,曲乌的生活却依旧有条不紊,眼下已然扬名,到不再随意出门为人排忧解难,到是多在家中闭关修养。

    “哦?没想到那位郡主还有时间画画?”

    曲乌接到画册,不觉一笑。

    她这人生性孤傲,很少笑,便是面对父母亲人。也从来冷冷冰冰的。到是对红尘也有几分好奇,听了她的名字,不免多几分注意。

    慢慢打开画册,立在曲乌身边。脸上带着浅淡。却不容忽视疤痕的一女子。枯木一样的眼睛也动了动,似乎从麻木中惊醒,眯着眼也看过去。

    “不光是画了。还颇受赞誉,连那位姚宗师也说,她的画能令人武功精进。”

    侍奉曲乌的青衣汉子,小声道。

    曲乌又是一声轻笑,到说不出是蔑视还是有趣,青衣汉子不敢再多说,他们家小姐的性子可不算好,在她面前,寡言少语些不是坏事儿。

    只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身上一冷,他眼角的余光,不觉在小姐身边的疤脸女人身上溜了一圈,竟见她眼睛赤红赤红的,甚为可怕,不免皱眉,也不知小姐要这个女人留在身边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事儿还多,人也一日比一日更阴沉。

    犹记得一开始这女人没跟着小姐,可一个月前,小姐忽然想起她,把人带在了身边,还让人给她买了很多药材,给她泡药浴,找了大夫给她治脸。

    这才一个月,当日瞧着满脸生疮,看起来像个老妪的女人,竟然恢复不少,瞧着到才三十余岁似的,很年轻呢。

    汉子一转念就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怪人,上一次自己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大姐,那疯女人竟然跟疯了似的,扑过来要人,要不是他躲得快,非被这疯子咬一口。

    管事都劝小姐,这种疯子莫要带在身边,省得哪日变成疯狗,再误伤了主子。

    可惜他们也只敢稍微劝一劝,到做不了小姐的主。

    曲乌似乎是真挺感兴趣,把画册给收藏了。

    没过两日,听说荣安郡主竟然传出来两个话本,叫什么《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

    也出售,还给茶楼,酒楼的说书先生拿去说书。

    郡主到说不是她写的,是她收集的话本子,不对,不叫话本,叫小说。

    多是大白话,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听得懂。

    郡主的画册,正是从这些话本子里面得到的灵感。

    姚家的下人一得到消息,就让人收集了,送回家去,家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每人一册。

    故事似乎发生在一个叫宋的国度,也是乱世,里面描述了瑰丽的江湖。

    连姚宗师都爱不释手,特别特别的喜欢。

    家里的男女主子们,个个挑灯夜战,亮灯到天亮,结果第二天就差点儿贪睡,误了给父母长辈请安不说,连早饭都没心思吃。

    不过因着家里长辈也一个德性,到少了几回棍棒教育。

    听说姚宗师闻得有《九阴真经》,是一位叫黄裳的文官,校对道家典籍,因而悟道,悟出来的武学,竟茅塞顿开,去收集了许多儒家,道家的书籍,如今不练武,闭门读书,还在数日之内,创出一套剑法,使出来有风雷之声,颇为不俗。

    姚宗师的几个半步宗师的高手看了,一度觉得,姚宗师已经踏入大宗师境界。

    小辈们不免追问,姚宗师沉吟良久,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因着大宗师这一境界,除了自己能知道,就是同为大宗师才能知道,他老人家不说,别人想要确定,恐怕还要等他老人家和其他几位大宗师较量一番,才能知道了。

    但只姚宗师没有否认这一点儿,就足够所有习武之人,把红尘拿出来的那些看着上不得台面,只是白话的小说,视为至宝。

    尤其是故事之精彩绝伦,不光是习武之人会看,其他人也喜爱,一时间经常能看到一帮武夫,和一帮文人雅士列坐楼台,击掌叫好,互相争辩。

    京城里文武不和的情况。到仿佛少了些。

    据说有一日有北燕的游商路过,看到那番情形,竟脸色大变,回头就和同行的朋友说,大周文臣武将甚为和睦,将来若是纷争再起,他们北燕恐怕要吃亏。

    如今诸国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各国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个个自顾不暇,也正因为如此。战争才平息。要是此时哪个国家出个明君贤臣,国泰民安,说不定并不是太好的事儿。

    当然,即便眼下太平。但有识之士都明白。平安日子恐怕是难以持久了。

    这些国家大事暂时牵扯不到平民百姓身上。红尘这等不管事的郡主,也还不至于太关注,她这会儿到来了兴致。想把自己喜欢的话本小说分享一下,干脆抄录了不少,就放在茶馆,供人阅读抄写不说,也售卖。

    小说还不少,即便是正经的读书人,一心只读圣贤书,本生活压力压得喘不上气,可看到这些,也不免心动。

    茶馆的生意本来就好,眼下更是好得每日排队的地步了。

    罗娘她们到不觉得怎么奇怪,自己当初刚刚接触这类小说时,都彻底不眠地去读,去看,人们的喜好纵然不同,却也不至于差太远,既然自己喜欢,别人也喜欢那多正常的事儿!

    一片纷纷闹闹中,燕二爷忽然到访,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玉冠冕。

    “到日子了,明日你就去吧,别忘了戴上它。”

    说完,塞了东西转身就走。

    红尘:“……”

    去哪儿啊?

    她到是一转念便知,最终考核定了,这是让她去参加考核,但这么一句话,谁知道要去哪儿?

    红尘叫了两句,燕二爷不肯回头,她就知道这恐怕是第一道题目。

    要是连考核地点都找不到,去不成,那也别考,只当是稀里糊涂地玩了一圈儿,明天老老实实在家等着结束算了。

    天机的人也去探听消息,不一会儿,各种消息都回来不少。

    其他几位比较有名的灵师,有求长辈卜卦的,有把家丁仆从撒出去一堆探听消息的,反正各有动作,据说曲家为此,专门把家里几个顶尖的灵师从外地召回帮忙。

    所有人都忙活起来。

    罗娘殷切地看着自家小姐。

    红尘却优哉游哉,跑去喂狗逗猫,哄着她家的老虎豹子表演节目玩。

    那一群正经的工作犬,乖乖伏在她面前。

    罗娘心里忐忑:“小姐要用它们?能成?”

    红尘:“……”

    小严噗嗤一声就笑了:“姐姐别太担忧,哪能用狗啊!”

    能不能成且不说,就要散一堆狗出去,让人瞧见也不好看,小姐这是去参加考核,要有高人气度才好。

    红尘由着她们琢磨,自己早早回去休息,平心静气,一觉到天明。

    郡主府门口早不知有多少拨人盯着,坚持了一晚上,里面一丝响动也无,却坑了这帮下人,个个愁眉苦脸,回家也不知该怎么交代,就是他们说,人家荣安郡主稳坐点鱼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主人家都不知会不会信!

    皇宫

    甘泉宫

    皇后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被子,手里端着一碗药,一边喝一边瞪眼前两个老头:“还不快算!”

    两个老人愁眉苦脸,一人手中拿着龟甲,一人手中捧着一本书,脸色都不大好。

    良久,其中一个苦笑道:“娘娘,算卦只能算出模糊的结果,您想让我们给你一个准话,那真是不大可能的。”

    皇后阴沉着脸。

    另一个也道:“娘娘何必担心,荣安郡主必能平安过关。”

    “……还用你们说。”

    一时静默,皇后闷了一会儿,见这俩老头耷拉着脑袋就是不肯给算一算究竟会出什么题目,也不肯算明日考场的确切位置,心下生气,“两个没用的,素娘,送他们走,到让我生气。”

    两个老头如蒙大赦,撒丫子就跑,到把皇后也给逗笑了:“这俩老货,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的性子,怕是不肯关照我们家丫头。”

    素娘温温柔柔地给自家主子掖了掖被角,又把她手里的药碗接过来放在桌上。才道:“咱们郡主也不必别人关照,今年灵师考核不同往年,娘娘不是说了,他们都算过,是大吉之兆,百年一轮回,那个人也该应运而出。”

    皇后沉默,点点头:“也是,对别人影响不大,灵师们却个顶个都想争一争……百年没人能有此幸事。今年是希望最大的一年。”

    素娘显然也知道点儿底细。目光流转,似乎有些感慨:“那几个老家伙,好像已经算定了,咱们郡主就是那个人。”

    她长叹一声。“郡主有夏家和皇家两家的血脉。又有灵师的天分。天分还那么高,众人都远远及不上,不是她又能是谁?曲家的小姐固然也灵透。但可远比不上咱们家郡主。”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你护犊子,其实,曲家那个,看性子到和当年传闻中差不多,都是冷若冰霜的主儿。”

    她笑着笑着,就容色转冷:“只是百年前传说中的那位,是历经世事之后,看破一切世俗纷扰,伤透了心肝才冷下来,就如烈火焚烧之后的余烬,曲家的小丫头又算什么!”

    素娘笑了笑,没说话,这话,皇后能说,她不能说。

    人家是真正有道行的灵师,可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随意编排的。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未眠。

    红尘第二日起来却是精神抖擞,正正经经地穿上一身法衣,把燕二爷拿来的白玉冠佩戴好,拎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用具,轻轻松松就走出大门。

    罗娘和小严一脸紧张,深吸了口气,站在门前相送,低声道:“小姐看着成竹在胸,想来已经有所决断。”

    记得有一种法器叫仙人指路,应该不只是能寻物,连寻找地点也在行。

    也许自家小姐就有相同的法术。

    红尘点头,煞有介事地道:“当然有。”

    罗娘闻言松了口气,抬头就见小姐取出一根竹签,一头涂红了,随意地向上一抛,竹签落地,指向南方,她就捡起竹签,大跨步地向南边走去。

    噗通!

    道边挑着担子的小贩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罗娘和小严面面相觑,良久才道:“也许那根竹签不简单?”

    “没错,可能是在菩萨面前供奉过的。”

    “也有可能请哪位大师开过光!”

    红尘却不管其他人复杂的心思,溜溜达达就上了街,不骑马,不坐自家的车,长袖一甩,潇潇洒洒。

    灵师考核的规矩,不能带任何帮手,她一个人走,到也十分自在。

    消息很快就传开。

    荣安郡主以竹签探路的消息,短短时间便传入千家万户,也传到一处园子的假山上。

    灵师考核的监考官们,全部都在此地餐风露宿,从考核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插手,只能等待消息。

    眼下看好红尘的那几个老家伙,听了下面小辈的传信,都忍不住脸上肌肉扭曲,哭笑不得。

    其他不看好她的,却是幸灾乐祸:“一个个把一小姑娘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到真好意思,我看你们这回怎么收场!”

    “她以为这次考核是玩呢?何等严肃的事,我看一开始就不该让她这个没根基的加入!”

    几个老人摇了摇头,暗地咕哝。

    燕二爷那帮人也真有点儿忐忑,个个无言以对。和别家的诸般手段比,红尘是显得……不着调!

    一群老家伙坐在半山腰上,默默等待,桌前的美酒佳肴,还是热气腾腾。

    只要旧的一冷,新的必然上来。

    不多时,就有人来汇报参考人员的情况,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几个,被汇报行踪最详细的,自然也是这几个。

    每个人的行进路线,都标注清楚,用不同的颜色,标在前方的地图之上。

    好几个灵师都遇见各种各样古古怪怪的波折,这帮监考官们看得哈哈大笑。

    他们当年也受过一次,现在看别人吃苦,自然高兴。

    “咦?”

    良久,燕二爷忽然捋了捋胡须,眉毛皱了皱。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齐齐愣住——他们看的是荣安郡主的行进路线。

    似乎很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远比不上曲乌只在开始错了一点儿,后来直捣黄龙。

    但是——她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路上他们设置的所有小关卡,她都很完美地避了过去,就是根据规定,派出专门去堵截的人,也愣是没有拦住。

    众人:“……”

    细细一想,简直可怕!

    关卡可不只是他们这帮老家伙设的,那是很神秘的布置。他们这帮老的。几十年来都弄不明白究竟,只知道越是强的灵师,遇见的危险和麻烦越多,总不会让人直接顺顺当当地参加了考核。

    多少次了。哪个灵师参加考核。不是狼狈万分。

    灵师们已经有了经验。要有长辈知道底细,都会带足银钱,身上狼狈的话。赶紧买合身的衣服去换。

    要知道,衣服若是不合身,气度若是不好,参加考核的多半不通过。

    这位荣安郡主,却偏偏没有这等烦恼。

    要说是巧合,谁也不敢信!

    一时间,刚才看衰这位郡主的人,都有点儿尴尬。

    “不是说,越是强的灵师,遇到的麻烦越多?她一个都没遇上……”

    但谁敢说她不强!

    以前来混一混,蒙蔽了一帮老人挤进名单的也不是没有,通常情况都是被各种小麻烦阻拦,别说找了,连自家大门方圆三里地都出不去,直接淘汰!

    人家荣安郡主,可不是这等情况!

    这可是从没有遇见过的!

    半晌,燕二爷苦笑道:“看看吧,荣安郡主离入口不远,她避开别的,总避不开入口的九星连环迷阵。”

    在迷阵里,总能知道一点儿这位深浅才是!

    完全不知道那些长辈老人的纠结,红尘一路走,一路扔竹签,不多时,红尘就到车行雇了一辆马车,车把式是个一脸风霜的老人,话不少,絮絮叨叨的。

    红尘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唠嗑,只知道他姓古,家里也有两亩地,后来地让村子里的地主买了去,他年纪也大了,种地的确力不从心,便拿银子买了一辆车,进了车行做事。

    “眼下生意也不好做,一单生意,要给车行四成,剩下的才是自个儿的。”

    古老汉叹气,“没办法,不入车行麻烦事儿太多,恐怕一年做下来,赚不到钱还得赔钱,反正我家里儿子也娶了媳妇,女儿也嫁了人,夫人也去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赶车赚点儿,足够混饭吃。”

    红尘也没有不耐烦,很随意地和他老人家闲聊,虽说老汉的话多,可胜在听话,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一句也不多问。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就进入一条长街,不是什么有名的街道,到挺热闹的。

    只是一进去,红尘忽然撩开车帘,脸上露出一点儿笑意:“到了!”

    话音未落,马车前面就忽然蹿出来一个人,伸手一拦,正好拦住马头。

    古老汉吓得连忙勒停了马,一头大汗,张口要骂人,可一眼见到那人的穿着打扮,登时住口。

    在车行久了,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黄土地里刨食的呆子,京城贵人多,眼力不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见不好,他出溜一下,从车上滚下来,抱着脑袋蹲在车后面去,红尘挑了挑眉,撩开门帘,只见拦车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墨色玉冠,脸上有几分骄矜之色。

    “兄台为何阻路?”

    “我家公子今天包了这条街,外来人不许过。”

    这人眯着眼,轻哼了一声。

    随着他一哼哼,周围站着的,坐着的,旁边酒楼上,就出现一群人。

    所有人都是杀气腾腾。

    红尘扫了一眼,居然百分之六十都是灵师,剩下的不是灵师,手上也有一两样法器,同样不可小觑。

    这些人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在身边徘徊,气场尖锐,身上也带了几样邪门法器。

    红尘要是当真硬闯,便是闯过去,也要耗费些力气。

    她本来觉得自己的速度不慢,却不曾想,有人更快,而且看样子在京城真是势力不小。

    下了车,红尘掏出银子,打算把车夫打发走,只是一回头,便皱眉,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低头道:“您老先在车上歇会儿,等下再走也不迟。”

    这帮人不像正经灵师,到似是荤素不忌,后面大半条街上,到处都是邪祟。

    虽然并不算难对付,可数量一大,也是特别恶心人,灵师也就罢了,最多恶心点儿,让车夫独自回去,说不得就是个车毁人亡的结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烤鸡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几个灵师过来,结伴同行,显然是同伴,似乎是临时结盟。

    便是以前的考核,也时常有相熟的灵师互相帮衬,一起过关,毕竟灵师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可考核出题,却不管你哪方面有专长,哪方面比较落后于人,几个信得过的灵师共同行动,总要更容易一些。

    这几个灵师显然吃了点儿苦头,脸上又是灰尘,又是伤口,衣服也凌乱不堪,一见便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跑了一下午加一宿,再加大半个上午,终于历经千难万险,找到了门路,却一下子又来了一堆邪物,吃了闷亏,自然心气不平,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主子是哪个!好大的胆子,随意沾染邪物,也不怕邪气入体,大损功德,来世不得超生?”

    “今生还修不完,谁耐烦管什么来世!”前面的拦路虎轻叱道,“少废话,你们几个,要是识相的,乖乖转头走人,咱们也不为难你,等这事儿了了,我家少爷登门拜访,必有重谢。”

    他嘿嘿一乐,“至于我家公子的名号,你们还是不听为妙!”

    说着,他故意拍了拍胸口,左胸前用银线绣的两把交叉双剑,熠熠生辉。

    其中一个灵师脸色骤变——“恶鬼朱罗?他怎么可能参加!”

    恶鬼朱罗是个狠人,行事毫无顾忌,北燕雷音寺的僧人够狠毒了。圈养的兽灵,让人听了都心里发毛,这个恶鬼朱罗,却是直接饲养鬼魅,指挥鬼魅为自己做事。

    甚至有传言,他的鬼魅并不都是捕捉而来,还有自己杀人制造,只是没有证据,又很有势力,手下徒子徒孙们众多。官府也他没辙。愣是让他混得风生水起。

    他成名十年,也被人寻仇追捕,数次险死还生,还有绰号叫‘九条命’。‘不死鬼’等等。人见人怕。可近年来到是少有露面,这些灵师腿不觉打起哆嗦。

    有几个当真打退堂鼓了。

    “哎,今年考核还真是不同往年。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边正说话,有一青衣白鞋的小僧慢悠悠走到附近,闭着眼,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他这模样甚是显眼,一看便知,肯定是无怨。

    今年佛门中要赴考的,只有一个无怨,显然是要全力培养他一个。

    和尚的话音落下,后面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曲乌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一人,也未曾坐车,慢吞吞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她同样是白玉冠,脸色有些黑,衣服有些皱皱巴巴,不像是她会穿的那一种,额头上有一层细汗,好像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的模样,气度却还好。

    朱罗这个家丁刚才面对和尚时,也只是冷笑连连,最多精神上略微警惕几分,但一见她,脸色也变了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到努力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是曲乌曲小姐,咱们公子说过,您要是来,咱们可得客客气气地迎了您进去。”

    曲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这家丁又笑:“您也知道,眼前这帮家伙都特别碍事儿,与其您进去之后还要费心思收拾,不如在下现在就给您清理清理,您也搭把手,省得将来麻烦。”

    他的话忽然变得特别温柔悦耳。

    还带着一丝丝奇妙的波动。

    这话也是十分有道理。

    其实在场的灵师,未尝不是怀着同样的阴暗心思,要是其他人折损在路上就好了!

    此次灵师考核和往常不同,大阵仗,也是大机缘,少几个竞争对手,那绝对是好事儿。

    好些人都以为,曲乌应该意动。

    一时间,众人都暗暗鼓噪起来。

    那个家丁脸上露出几分隐秘的得意,又说了一句:“曲小姐应该知道,我家公子爷对您的心思如何,若是你们二人联手,先扫除障碍,最后肯定是曲小姐拔得头筹,现在先把几个大敌给铲除掉……”

    曲乌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慢慢把手里的书本合上,转头看红尘:“请!”

    红尘失笑,客客气气地道:“请。”

    两个人一句废话也没有,同时一伸手,红尘袖子里飞出一把短刃,曲乌甩出一条长鞭子。

    众人也没看清楚,只觉得狂风骤起,晴天霹雳,沙尘飞扬,好不容易扫除了灰尘睁开眼,就见左边酒楼上一堆灵师叠罗汉一样叠在地上。

    一堆法器叮叮当当地在青石板上翻滚。

    一柄青锋短刃,悬浮在半空中。

    “啊,灵灵……”

    “灵兵啊!”

    右边也是七八个灵师,浑身僵硬,嘴角渗出血丝,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嗖一声,金黄色的长鞭又回到曲乌的手里。

    这等级的灵兵,能自动护主,多少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听说皇宫大内也只有一把,被万岁爷视为珍宝,现在可好,一出来就是两把。

    整条长街上气氛肃杀。

    左右泾渭分明,竟然隐约有一种紧绷的气氛。

    一众灵师本能觉得,眼下二女,全都是出类拔萃,又年轻,肯定心高气傲。

    如今碰面,扫清了别的麻烦,她们两个之间……又会如何!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想——二人会不会斗起来,斗起来谁又技高一筹!

    就连外头得了消息的那些前辈灵师,甚至是知道底细的贵胄们,也不免好奇。

    这边却是恢复平静。

    两个女孩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些个暗潮汹涌。

    红尘很随意地一甩袖子,青锋就被她收拢了回去。曲乌慢吞吞地走到僵硬地站在前方不远处,脸上再也不复刚才从容的家丁,绕过他就向前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挠了挠头:“忘记问了,你是谁?”

    那家丁瞪大眼,张了张嘴。

    曲乌又道:“闭嘴,你记得,你不配叫我。更不配和我说话。还有,也不配和她说话,你敢和她说话,敢和她动手。我就撕了你的舌头。剁碎了你的四肢。她是我的对手,明白了吗?”

    家丁心中愤怒,奈何竟当真出不了声。

    红尘扑哧笑出声。

    记得上一次。这个曲乌没有现在这么有趣,只是个冷冰冰的怪人而已,满心都是她的修行,别的一概不放在眼中。

    短短时日不见,这人不光是修为精进,连人也变了些性子,虽然还是傲慢又骄矜,还是只依自己的心思行事,却比以前多了三分真实,就像一个玉石雕刻的木偶,渐渐有了人的灵魂。

    曲乌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又一抬手:“请。”

    红尘也正色道:“请。”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点儿失望!

    这两个怎么不在当下斗起来?

    还有那个大和尚,他们三个要是斗个三败俱伤,哪怕只有两个重伤,那该省下多少事儿?

    可惜啊可惜!

    要是红尘知道这帮人的想法,肯定会纳闷!

    好好的灵师,怎么如此好勇斗狠,按照玉珏空间里那些人的说法,灵师应该是法系,不是皮糙肉厚的那帮粗人,做事应该动脑子,而不是动用武力。

    红尘和曲乌两个,此时此刻可没有顺了这帮无聊人士的意的心思,一起举步向前走去。

    说来奇怪,本来走得好好的,就是一条不长的街道,可是走了几步,两个人的身影就忽然消失。

    “啊?”

    几个灵师心下一惊,随即镇定。

    无怨和尚又道了声佛号,也向前走去。

    他们既然找来,自然是心中有数,考核地的入口和通道,应该就在附近。

    人家荣安郡主和曲乌小姐既然都向里面走,那还等什么,赶紧跟上去得了。

    一群人乌压压一片,一拥而上。

    “哎!”

    不远处闲坐听消息的那些老前辈,都轻轻地叹了口气。

    燕二爷笑眯眯把桌子上的银钱收回自己的腰包,小部分推给另外几个:“怎么样,没斗起来吧,嘿嘿,你们都是输家,庄家独赢,赚了,赚了!几个和我一样觉得斗不起来的,也拿点儿银子纪念纪念”

    刚才这帮家伙赌得特别痛快。

    大部分人都觉得,就是没有朱罗的**法,这三个人,尤其是曲乌和红尘两个女子,见面必然针尖对麦芒,要先明争暗斗一场,便不至于真较量,也要暗中布局的。

    他们赌的都是红尘赢,或者曲乌赢,也有觉得大和尚虽为佛门中人,可能没那么好勇斗狠,不过眼下不同,说不得他也能赢一赢。

    奈何偏偏就是少数人掌握真理,这俩人客客气气,谁也没找谁麻烦!

    说起来,她们似乎从没有交恶,或许有一些间接的较量,曲乌似乎稍逊一筹,但明面上,她们也没有仇怨。

    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老觉得,这俩人积怨已深,肯定要大打一场,没有这次灵师考核,也要分个高下。

    这回碰面,凭什么会不斗?

    燕二爷却是暗中好笑,两个人他都熟,这二人又不是笨蛋,个顶个聪明,此时正是要紧关头,考核在即,怎么可能私斗?斗一场让别人看出底细不说,还让人瞧了笑话,有什么好的!

    外面各种声音都有,红尘和曲乌却是不管的,她们两个很默契,不徐不疾地向前走,一东一西,看出阵法,便自行分开。

    红尘都没有仔细看,就知道这迷阵乃是根据奇门遁甲而成,一环套一环,八门不断变动,一步走错,就如陷入泥淖,能掉头重来还算好的,怕只怕中招之后再无机会。

    长街之上,本来热热闹闹。

    如今一眨眼的工夫。灵师们都消失不见,一片凄冷,朱罗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后头几个衙役打扮,脸上却带了几分不同寻常彪悍之气的汉子过来,拎着一地伤残,塞到板车上头,让人推走。

    红尘和曲乌都有手下留情,至少没打算考核期间随意要别人性命,那些人到底还是活的。

    朱罗家的那个家丁愣了愣。闭上眼想了半天。一拍大腿也走人。

    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吃了亏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他还能怎么办?

    不远处园内假山之上。

    几个老人闲坐喝茶。

    也有几个急脾气的。在凉亭里踱步。时不时向下张望。

    其中一个紫色长袍。面容清俊,看不出年纪的长者开口笑道:“种树的没来,他儿子病了。不过前几日刚说,这次肯定是那位郡主拔得头筹,当下年轻灵师,无人可与之相比,今日到看看究竟如何!燕二,你更看重郡主,还是曲小姐?不如猜一猜,两个人谁快谁慢?要用多长时间破开迷阵?”

    燕二失笑:“迷阵我试验过,我要用一个半时辰,不过,郡主一个多时辰也就差不多了,曲小姐到和那位算是半斤八两,我猜也差不太多!”

    到没人觉得还有通过不了的可能。

    迷阵是有点儿复杂危险,但那是对一般灵师说的。

    到底只是一个大门而已,难道还会真把所有灵师都挡在外头不成?

    别说红尘和曲乌这个级别的,就是后面跟着的那几个,想通过也不算困难。

    “有那么快?”

    紫袍长者一愣,摇了摇头,“记得上一次,那帮灵师在迷阵里大部分被关了一天以上,最短的也有十个时辰……不过你个老货眼力没话说,我还是信个七分。”

    燕二一点儿到不觉得这位的信任让他高兴,幽幽一叹,“哎,真是老了,想当年,我也敢……”

    嗡,嗡,嗡。

    三声类似钟声的轰鸣响起。

    “想当年,我也敢保证,只用一个时辰就能……”

    燕二忽然住口,眨了眨眼,“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其他人都没说话。

    嗡,嗡,嗡!

    声音又响起来。

    一群老头还是没有说话。

    下一刻,山下忽有白云起,东面山坡上有一少女款款而至,正是曲乌。

    “……”

    “多久?”

    燕二惊疑。

    其他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世间根本没办法算,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紫袍长者笑着甩了甩袖子:“看来还是人家曲家的小姐更胜一筹。”

    别看平日里那位郡主显得很厉害,似乎比曲家小姐还有能力,可他还是更相信迷阵。

    其他人纷纷点头:“看来这次的结果,有多少个能通过的且不说,曲乌小姐第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第二位,除了荣安郡主,无怨大师,还有几个似乎势均力敌,结果终究要再看一看。”

    燕二已经站起身,招呼众人迎接。

    别看他们负责监考,但对入门的灵师也要客客气气才好。

    曲乌扫了一下衣襟,立柱四顾,不等燕二开口就问道:“郡主可来了?”

    燕二摇了摇头。

    曲乌微微一笑:“看来这次是我……”

    话音未落,天上传来两声鹤鸣,众人举目,就见假山顶上,有一对仙鹤偏偏而落。

    其中一只很优雅地走上前,嘴里衔着一片树叶。

    燕二愣了下。

    紫袍的长者试探性地一伸手,仙鹤就把树叶扔在他的掌心里,他心下奇怪,低头一看,脸色就变了变,随即摇头失笑:“咳咳,诸位,荣安郡主说了,她饥饿难耐,先去山顶抓两只鸡烤一烤,也邀请我们共享盛宴。”

    众人:“……”

    燕二拿过树叶看了一眼,果然是一行清秀小字,应该是用指甲划破了树叶才写成的。

    树叶还有半边焦黄,显然是生了火。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半空中传来一阵香气,招惹得众人口水横流。

    一群人还面面相觑,曲乌已经大跨步地上了山。众人也连忙跟上,这只是个园子里的假山而已,堆叠而成,本来就不高,片刻就都登顶。顶上还有一八角凉亭,旁边树立一泰山石,石头上刻了‘玉山之角’四个字。

    字迹疏狂,名家手笔。

    山上花草树木繁茂,鹅卵石的小径环绕,整个山都很漂亮迷人。也分外精致。

    可惜一地的‘鸡骨头’。瞬间就把好好的园林变成了农家小院的档次。

    红尘吃得斯斯文文,身边还有一仙鹤立着,美人与白鹤,换成哪位书画圣手。立时恐怕就有心落笔作画了。

    “吃吗?唔。提醒一下。我雇的车夫需护送到家,外面有点儿乱。”

    那肯定要吃的。

    燕二表示,他受到重击。急需安慰,听了红尘话,也不免飞了个白眼,”哪能没人善后!“一时间没什么好声气!

    其他人也一样,辛辛苦苦几十年,自以为苦功用了,资质不差,还有名师,要不然就是有家学渊源,简直没有一处不好的,现在让两个黄毛丫头这般打击,换了二十年前,哪怕只十五年前,他们大部分人都要气得撞墙!

    现在年岁大了,争强斗胜的心也没有剩下几分,更关心的是儿孙,还有传承。

    小辈儿们出色,他们心酸归心酸,也有几分高兴。

    一行人坐下开始吃。

    这鸡肉真不错,鲜嫩滑口。

    曲乌不好口腹之欲,她几乎没有什么**,在曲家很多同门看来,这位简直是一个完人。

    红尘递给她鸡腿,她也就很随意地拿起来吃,吃了两口,若有所思。

    燕二吃得最快,很快一条大腿就进了肚子,抹了把嘴上的油,笑道:“没想到这鸡的个头这么大,比鸭子还大了吧。”

    他又吃了两口,忽然停下,脸上隐约露出几分惊恐。

    “……郡主,这烤鸡是哪来的?”

    红尘微笑不语。

    扑通扑通。

    燕二这心跳声越来越响亮,看着手里还剩下大半儿的翅膀,眼前发黑。

    在场的灵师们多性情潇洒,不说放浪形骸,也不是多守规矩,打个牙祭,都很积极。

    紫袍长者笑眯眯地看了燕二一眼道:“快吃,再不吃让他们抢完了。”

    燕二嘴角抽搐,迅速擦干净手和嘴,四下一瞄,虚虚地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怎么了?”

    旁边坐着的一个稍微年轻些,也就四十岁上下的一个女灵师笑问。

    燕二也笑,捋了捋胡须:“……也没什么了。”吃进肚子里,难道还能给吐出来?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大家记得是谁把国师家的仙禽借来用的?”

    女灵师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吗?反正我们不爱去国师那儿,看见他就别扭。”

    他们虽然也都是朝廷认证过的灵师,可毕竟属于闲云野鹤,比不得那位国师位高权重,见了他就自动矮一头,这对心高气傲的灵师们来说,可是颇为难受的事儿。

    也幸亏国师传承百年,历任都非常优秀,高一头半头的便罢了,没人多计较。

    “那仙禽什么模样,诸位可还记得?”

    女灵师想了想:“像鹅?”

    另一个人反驳:“像鸭子。”

    紫袍的笑道:“又像鹅又像鸭子,那东西是国师从番邦得的,驯养多年,也不知国师是用了什么法子,本来拿来吃最好的家禽,愣是让他驯养得特别听话,还能看家护院,吐出来的气息还具有迷惑人的作用,你不是才想去弄几只扔到迷阵里,也算是个助力。”

    说着说着,紫袍的扔下手里的骨头,拿帕子擦了擦,起身就走:“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郡主,曲小姐,你们就在园中休息,明日一早,自然有人告诉你们,今年的考题是什么,都别紧张,放心睡。”

    话语还在山顶上飘着,他人已经没了踪影。

    燕二苦着一张脸看红尘:“敢问郡主,您这‘鸡’哪来的?”

    “捡来的。”

    红尘笑眯眯,“它们自己撞树上把自己给撞死了,我正好饿,所以拿来打打牙祭。”

    燕二:“……”

    其他人回神,脸上一僵,半晌纷纷道:“好,好,撞死的好。”

    “阿弥陀佛!”无怨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盘膝坐在一边,连红尘也没太注意,此时开口,众人的视线才落在他的身上,“我来念几遍往生经,好让它们早日轮回。”

    红尘看见他袖子上也有油。

    ……貌似大云寺有一部分和尚,确实不禁荤腥,好像他们习武需要荤腥来着。

    几只‘鸡’都被毁尸灭迹,吃饱喝足,红尘丢下一堆愁眉苦脸的灵师,自己溜溜达达找地方去歇着,明天才是正式的考核,虽然她觉得很轻松,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她也不好怠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不是人

    “你说,她是怎么上去的?”

    红尘一行人吃饱喝足去休息。

    入门仪式却尚未完成。

    他们潇潇洒洒,进来的轻轻松松,后面不知多少灵师还在迷阵里面奔波劳苦。

    燕二几个,偷偷摸摸把红尘弄掉的一地‘鸡毛’,找地方给她埋起来,就凑在一处,温了一壶酒,一人倒了一杯暖暖身子,然后看书的看书,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

    歇了一会儿,有几个却猛然惊醒。

    “她明显来的早,鸡……都烤熟了,可是,迎客钟没有响啊!”

    此处园子,乃是特别建设而成,往年十次考核,有三次到在这儿招待。

    另外还有几处,都不在京城,而是在郊外,唯独出了比较厉害,让人敬佩的灵师,才会选中京城要地,以示尊重,这个园子到不至于三步一陷阱,却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大钟,响动怪异,有百年历史,很是陈旧。

    每次只要一开启,它就负责站岗放哨,只要有人进入,立时便自己响起来,通知众人迎客,也是个预警的意思。

    至今他们也弄不明白道理是什么。

    那口笨钟,又脏又破,没人能敲得响,响起来又颇为刺耳,却是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误。

    当年有一个灵师,另辟蹊径,从后门入内,还是个能飞檐走壁的高手,那钟照样响了。

    “难道是坐着仙鹤进的门?”燕二惊疑。

    园子里到是养了几只仙鹤。

    这等地处,总要有几样珍禽异兽。才能显出档次,那些仙鹤平日里也极为高傲,连主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不过,今日见它们待人家荣安郡主如此亲昵,让她乘坐一次,到也并无不可,至于说能不能载人飞,他们没坐过,到也不确定。

    燕二的话一出。众人也觉得有些道理。

    “哎。”紫袍长者叹气。“看到新人,我觉得我是真应该含饴弄孙去了。”

    正说着话,嗡嗡声又响。

    只见咕噜咕噜,一只仙鹤驮着一个灰头土脸。半昏迷状态的灵师上了山。一抖搂翅膀。把他往地上一扔,旋即飞走。

    众人怔了怔。

    那人猛地惊醒,见到人就嚎啕大哭:“呜呜。鬼,有鬼啊,救命,救命!”

    眼泪鼻涕乱飞,哭得不能自已,瑟瑟发抖,明显就要神志不清,燕二连忙招呼人安排他看大夫。

    大夫也是一直都在。

    “今年的迷阵是有点儿困难,大家别闲着了,都注意一下,别真出了事儿。”

    一般情况下,就是在迷阵里受到惊吓,昏死过去,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等到结束,自然能获救,最多也只头疼个十天八天的,死不了,说不得还会因祸得福,抵抗力变强些。

    能入大名单,还能找到入口的,多是有些根基的灵师,再不济,也不至于鬼哭狼嚎,今天碰上这么一个,燕二几个老人真是吓了一跳,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知道今天晚上还有没有机会睡了!”

    燕二叹了口气。

    结果就真出了事儿,整整一个晚上,园子里鸡飞狗跳的,整个迷阵跟疯了一般,往死里折腾那些灵师,灵师们个个精疲力竭,偶尔有几个成功脱离,正常入了园子,也精神恍惚,必须治疗。

    大夫开了一堆同样的药。

    一帮老人还得盯着帮忙熬药。

    这个园子里的下人,除了几个看门的,其他人早被打发走,毕竟是灵师考核,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普通人离得太近,未免有些危险。

    本来是好事儿,可这一忙乱,却苦了他们这帮灵师。

    也幸亏都是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主儿,熬药做饭,样样都能干得好,用不着别人伺候。

    可在家里,这些都是老祖宗一辈的人物,只用享享清福,别的都不用干了,现在可好,不得不辛辛苦苦伺候起别人来,还都是一帮子小辈。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灵师考核的大名单,从来都是中青年的灵师。

    寥寥几个上了五十,也属于大器晚成,刚刚闯出名头,通常情况下,所有人全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一次没有入选大名单,以后就不会再有希望入选了,到是入选之后若第一次没能考中,第二次还有希望继续入选,以前就有一次,一个灵师连续入选大名单六次,才最终过了考核,不过,朋友们都说他死心眼。

    他又不是没有能力,考不过就考不过,还不是照样吃香喝辣,这又不像当官,你考不过科举,就别想爬上高位,作为一个灵师,修行如何又不看有没有去考一考。

    地方上好些个知名灵师,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家乡,可在家乡人们眼中,就是国师当面,也没他们威望高。

    此时红尘就有一点儿后悔,其实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的,只是皇后说得神秘兮兮,让她也起了好奇心,这才顺其自然地答应下来,没有玉珏。

    但这会儿躺在客房硬邦邦的床上,她却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忽然起了一层雾气。

    整本书,还有玉珏,都在微微颤动。

    玉珏空间还能进入,可是却恍恍惚惚的,有种隔雾看花的感觉,那些大能们的表现,也特别特别的奇怪,看她的表情又纠结,又欣喜,还很同情。

    也有人特别吃惊。

    “这么快,有没有搞错!这才几年啊!”

    一个叫我是天下第三的刚一开口,就被莫名屏蔽,一下子变成灰色,应该是出去了。

    其他人三缄其口,纷纷说起别的事儿。谁也不肯和红尘说话。

    红尘翻了个身,把被子一盖,强制性地把脑子里的思绪抚平,闭上眼睡了。

    在梦里,她一脸的轻松惬意,手里拿着那本驻扎在她脑海中的书,高高坐在高台之上,底下是一片黑漆漆的人头,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她听得漫不经心。大致上都是一些谁又在某某空间闯下多大的名声。谁点化了几块儿顽石,谁又在哪里留下了真种子,再不然就是有人痛哭流涕,说什么百年辛劳付诸流水。灵物灭绝。好好一个世界。只剩下人了,再折腾下去,自己的玉珏便要死去。只能等下一任不知在哪里的主人来开启云云。

    玉珏也会死吗?

    红尘忽然有些迷惑。

    别的大能,看起来总是轻轻松松的,可是,实际上似乎压力很大的样子。

    也是,忘记了是谁说的,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些人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想必也担负着很沉重的担子。

    到是她,似乎从没有被强迫做过什么,便是当初有任务之类,也只是按照她的心意行事罢了。

    迷迷糊糊,红尘就进入梦乡。

    燕二他们一帮人辛苦了一宿,到第二日,才勉强从连续不断地钟声里解脱。

    “呼,好累。”

    “知足吧,今年这些仙鹤祖宗们都很听话,居然还知道帮着干活,要不是他们,咱们这帮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折腾得动!”

    众人深以为然。

    燕二伸了个懒腰,却忽然眨了眨眼,奇怪道:“仙鹤送人进来,也是要惊动那大钟的吧。”

    众人:“……”

    的确是,这都响了一晚上,哪个仙鹤干活,钟也照样做。

    大家伙面面相觑,心下奇怪,燕二讪讪一笑:“人入钟声起,这么多年没变过……她总不能不是人吧。”

    一股森森寒意,油然而起。

    紫袍长者捶了燕二一下:“别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了,你想多了吧,看看人家荣安郡主那副容貌,再看看人家的手段,就算不是人,也不是什么鬼魅,肯定是个仙子啊!”

    众人一下子就笑开怀,那点儿紧张也消失无踪。

    燕二耸耸肩,耷拉着脑袋回去休息。

    众人对视一眼也散了。

    想想也非大事儿,那么多年流传下来的老物件,许是开始抽风也说不定,虽然是个灵器,也没大用。

    比起红尘为何能无声无息入内,她和曲乌小姐明日的对决,还有,今年到底有没有人能真正获取资格,才是更应该关注的事。

    一夜好眠,睡到日上三竿。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红尘离开客房,走过游廊,穿过园子,便看到燕二那一群老头累得气喘吁吁地摊在摇椅上面。

    饭菜已经送了来,都很不错,有素有荤,汤粥也很美味,曲乌,无怨和尚也在,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红尘之外,已经到了的灵师还有七个。

    燕二显然有点儿惊讶,不是人数太多,而是未免太少。

    这才一入门,入选的百名灵师就只剩下这么寥寥几个,未免过分。

    要知道,这一批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往年最差,好歹也有过半的能顺顺利利参加考核,更多的是除了不幸发生意外的个把人,其他人都很顺利。

    “看来今年不妙!”

    燕二到底还是希望能通过的多些。

    一众灵师们享用完各自的美食,燕二点点头,紫袍的灵师便从地上拿起一个白玉箱子,搁在青石桌子上面。

    “里面是这次的考题,老规矩,龙龙的手气好,由她来抽。”

    一个婀娜多姿的********,就越众而出。

    燕二嗤笑:“每次都拍龙龙马屁,拍了这些年,也没胆子把人娶回家。”

    紫袍只当没听见,依旧笑盈盈的,见一众考生都很是紧张,彼此对视之间,颇有天崩地裂的气氛,登时笑了,“诸位,之后的考核各自独立进行,能过不能过全看自己,咱们灵师考核,能过的人越多,我们越高兴。”

    言外之意,一切全看自己。不用在旁人身上多费心思。

    一众灵师,立时松了口气,气氛也变得十分缓和,事实上没参加考核之前,总有各种传闻,说是灵师考核和科举类似,只取头几名什么的。

    都这么说,一帮灵师也就这么信了,各个看对方都像看竞争对手,固然有合作的。也是心里小心的很。毕竟以为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来着。

    那位赫赫有名的朱罗朱公子,派手下去拦路,还不就是为了提前剪除竞争对手?

    现下发现,所谓考核真正全看自己的能力。根本用不着跟别人竞争。虽然还是不一定能考得上。心里却轻松得多了。

    很快,那位********就抽出一张信封。

    信封打开。

    燕二接过来,看了眼登时失笑:“这考题好!”

    其他人也凑过去看。同样纷纷叫好,在一众灵师满头雾水之下,燕二就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你们的考题很简单,在这座园子下面,埋葬了自大周立国以来,所有为国尽忠牺牲了的……”

    众人顿时提了口气!

    难道……这竟是坟墓,底下埋葬了尸体?

    一想到自己站在坟地里,众人都不免皱眉。

    灵师免不了要和阴物打交道,但真正见过魑魅魍魉的又有几个?便是灵师,也有不少胆子很小,很怕脏东西的。

    “法器!”

    燕二大喘气。

    众人半晌才反应过来。

    “……”

    “这些法器,有的跟随太祖太宗去过战场,有的为我大周立下过赫赫战功,每一样都是功勋彪炳,现在历史遗忘了它们,它们也不知沉睡了多久。”

    燕二一脸严肃,“你们身为灵师,将来都要用到法器,法器就是你们的伙伴……”

    他一脸慷慨激昂。

    紫袍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过去,把人拍一边:“行了,诸位,你们的考题,进入法器坟墓,选出还能使用的法器并且修复它,时间到明日午时为止……只要是灵师,没有不会修法器的吧?就算别的不会,拿灵力喂养一下总可以,速去,速去!”

    说完,他就一拍身边的亭子,好好一座假山,裂开一道缝隙,足够一人通过,紫袍又连哄带赶,把这几个灵师都哄了进去。

    燕二一口气憋得咳嗽了半天,咬牙切齿,紫袍懒得理会他,让他废话完,天都要黑了。

    所有灵师进入,假山回到原位。

    燕二抱着肩膀坐下,轻声叹息:“差不多到时候了,要是今年再不成功……”

    “不成功也没办法,都是命。”

    紫袍到显得很轻松,眨了眨眼,笑道,“其实我们都知道,每过一些年头就会出现一个能真正获得‘道’认可的灵师,当年的万圣师祖就是一个,还和大周皇帝定下过契约,可我们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获得认可的灵师究竟除了能力强大,有时候头面上会出现特殊标记之外,又有什么不同?他们中绝大多数,竟然都一生孤独,临到最后也消失不见,所有人都不知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这也真够古怪的。”

    燕二耸了耸肩:“不是我们应该多想的……你要真想知道,也许可以抽空问问皇后娘娘,我总觉得她似乎了解一点儿内情。”

    当年很多人都以为,那位能获得认可,要不是她后来进宫当了皇后,而且一身修为毁于一旦,也许今年这次考核,就没必要这般郑重其事了。

    燕二和紫袍,还有这一帮人席地而坐,喝一点儿小酒儿,沉下心慢慢等待。

    只隐约听到假山之下,偶尔传来些莫名的响动,等得时间不长,也就一刻钟左右,假山就咳咳了下,喷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灵师。

    “咳咳咳咳!”

    灵师显然是呛了一口风,脸朝地,半天才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抬头看到燕二他们,脸上一红。

    燕二也没笑话他,蹲下小声问:“找到法器了?”

    那灵师讪讪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金光灿灿的金笔,别的先不说,这造型真是好看极了。

    燕二扫了一眼,点头道:“还行,你小子不贪心。也是个机灵的,我看结果不会太坏。”

    其他人也认出来,这金笔是地下一层,摆在明面上的法器之一,叫心有灵犀笔。

    原主人是本朝一位公主,曾经和亲北燕,临走时她的母妃就送了她一支金笔,是她母妃的陪嫁,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法器,用它写信。读信的人。便有一种和写信之人心有灵犀的感觉,也不是真的,只是感觉。

    后来公主早逝,便命人将心爱的笔送了回来。笔也早就坏了。公主和亲而去。也是有贡献的,当时的帝王做主,这支笔就被放在法器陵墓里面。

    既然最显眼。自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连灵器都算不上,后面肯定有比它好十倍百倍的法器存在,但后面的东西再好,有没有能耐拿,那犹未可知。

    眼前这小子还算机灵,有自知之明,看他的样子,法器也修复得不错,至少外表修复好了,也有了灵气。

    燕二扶着他到一边坐下,眨了眨眼,心中好奇,小声问:“底下的情况如何?荣安郡主和曲乌曲小姐,找到法器没有?”

    “……不知道。”

    紫袍嗤笑一声。

    想也不知道,就这小子的道行,下去都不一定能看得见那几位。

    又等了差不多一日一夜,等到第二日太阳升到老高。

    几乎所有的灵师都走了出来。

    紫袍和燕二一开始使劲盯着这些人头上的白玉冠冕看,后来眼睛发酸,就叹口气不再折腾。

    还是等那最要紧的几个人物出现再说。

    最后出来的是曲乌和无怨。

    无怨身上披着一件光彩夺目的袈裟,一片流光溢彩,刚一出来,一帮子灵师就忍不住闭眼。

    至于曲乌,一言不发,闭着眼手里捧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漆黑的小鼎。

    燕二站起身,探头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头顶,那玉冠毫无变化……面上不变,目中却不免露出三分失望,扑通又坐下。

    还是紫袍敲了敲他的肩膀,小声道:“急什么,也不一定马上显现出来,你看曲乌。”

    曲乌口中念念有词,掌心里散发出一抹柔光。

    燕二猛地坐直了身子,使劲揉了揉眼睛。

    紫袍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墓地有镇国鼎?仿造的?”

    真正的镇国鼎,根本就不可能让外人见到,皇室也只有皇帝能得知,那是绝对的秘密。

    再怎么样,也不会忽然从法器墓地里冒出一个!

    众人心里一阵扑腾。

    燕二吐出口气,小声道:“若是真的,曲乌可不得了!”

    说话间,镇国鼎上忽然散发出黄色的荧光,又冒出一团又一团的龙气。

    一众灵师恨不得凑过去看,又不太敢,只能万分纠结地使劲盯着她。

    良久,曲乌吐出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

    厚重的气息自鼎上散发出来,浓重的威压弥漫,一时间,连燕二他们都有纳头便拜的**。

    “咳咳。”

    咳嗽了声,燕二抬头道,“咦?郡主还没出来?”

    曲乌转头四顾,也有些意外。

    众人惊疑,难不成是挑花了眼?

    虽然此地是法器的墓葬,但想找法器也并不很容易,还要找能够修复的,那就更难。

    荣安郡主的能力高,谁也不怀疑她能不能找到,但是,修复法器却是要耗费很大精力的,也许她始终找不到合心意的,这才耽误了时间!

    “时间快到了。”

    燕二来回踱步,心下纠结。

    难道荣安郡主竟然失败了?连考都考不上?怎么可能?

    曲乌也皱眉。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的侧壁,忽然开了一个大洞,红尘一身清爽,从里面走出。

    身上的法衣光洁如新。

    头上的白玉冠还是那么精致漂亮,但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冠冕的花纹有了改变,和别人的白玉冠冕略有不同了。

    灵师们却没注意,见她平安,都松了口气。

    不过……法器呢?

    手里没有,身上也没看到,难道藏在手中拎着的木箱里面?可是没感觉到有法器存在!

    一群人死死盯着她。

    燕二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分毫不变,一个劲儿地瞥紫袍,得意洋洋。

    紫袍却仿佛没看见郡主头冠的变化似的,脸色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燕二嗤了声,却也如他一般,没表露异样,不过,精神彻底放松。

    红尘自己看不到头上的东西,看见了也不一定能注意,这会儿看着众人,显然没想到一出来便沐浴这么多诡异目光,失笑道:“大家都等着我吃饭?”

    曲乌瞥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镇国鼎,轻轻地吐出字:“算我赢吗?”

    红尘耸耸肩:“那可不一定。”(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大事

    话音未落。

    嗡,嗡,嗡,嗡,嗡……钟声响起。

    一开始燕二以为又有人来,但随即发现不对,人来钟鸣三声,可这次却连续不停。

    随即,整座假山震动,好像长了脚一样,一步一步,竟然向东面走了好几步,山石慢吞吞地向下面滚落。

    红尘笑道:“走远一些。”

    她自己举步,悠然向不远处的游廊里避去,其他人也连忙闪躲,都到所有人走避,那座山就活了。

    真正意义上的活了,山石落下好些,长出许许多多的绿树红花,树都是鲜活的,充满灵气。

    “怎么回事儿?”

    燕二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金光四射。

    无数光芒从山里面飞出来,整个园子嗡嗡作响。

    曲乌眯了眯眼,愕然回头,惊讶地看了一眼红尘:“这是法器?”

    果然是法器,有刀,有剑,有长枪,有阮鞭,有的完整无缺,有的断裂破碎。

    所有的法器都散发着灵光,遮天蔽日。

    “……”

    所有人都傻了。

    不仅仅是法器,甚至乍眼看去,至少也是灵器的品质,这帮子灵师,平日里见到一个灵器能吹嘘一年,如今见到这漫山遍野的灵器飞舞……足够吹个一辈子!

    虽说能被扔到法器墓葬里的,大部分都不会是什么真正厉害的法器,要不然刚才看见镇国鼎。燕二他们都快吓死了。

    正经的好东西,即便毁损,也有主人细心保管,善加对待,只有没什么大价值的无主之物,才会沦落此地。

    要这一帮子灵师从里面找珍贵法器,说得轻巧,也显得大气,实际上却有点儿沙子里淘金的意思在。

    可即便如此,灵器依旧稀有。质量不够数量补。如今这么多齐出,实在比夏家法器出炉还要壮观一百倍!

    嗡嗡!

    灵器争先恐后,齐齐涌来。

    燕二一帮老家伙目瞪口呆,尤其是燕二。口水直流。忍不住伸手想抓住一柄青光湛湛的长剑。

    奈何那剑仿佛特不屑地上下一撩。啪一声打开他的胳膊,飞奔到红尘身边,来回打转。就像一只围着主人撒欢的小狗,摇尾乞怜,很是可爱。

    “……”

    燕二苦笑,脸上却露出几分了然,小声呢喃,“也对,人家都真真正正得到‘道’承认了,这也不算什么!”

    青锋一震,仿佛轻轻哼了一声似的。

    那些灵器们有的似乎被吓到,有的似乎到更来劲,围着红尘一圈一圈的转,花样百出。

    有一个莲花瓷瓶,努力喷出清泉,喷得别人满身狼藉,落在红尘身上却如雨雾,还带着自然的花香。

    一把犀牛角的梳子,努力展示自己身上漂亮的纹路,还一个劲儿地想往红尘的头上飞。

    青锋又是一哼似的。

    红尘顿时失笑。

    片刻之后,忽然有一对儿白玉镯儿,越众而出,愣是一扫就吓得诸多法器齐齐后退,它们这一对儿,洋洋得意,飞落到红尘的手心里。

    红尘失笑,随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皓腕如雪,配着白玉镯,更显得可爱。

    那玉镯熠熠生辉,一看就是最上等的灵器,比周围所有的灵器都高出一个档次。

    玉能养人,它们可令佩戴之人冷暖不侵,始终保持最舒服的状态,也能让人肌肤如玉,清空体内杂志,身体保持最好的状态,不是什么攻击性强的法器,连辟邪的作用也可有可无,但不说它的品质,就此一点儿好处,就足够她喜欢。

    “你们自去吧,不如就在假山上落脚,看看谁是有缘人!”

    红尘很清楚,虽然这满山的法器能恢复如初,大部分是她的功劳,可太贪心却不好,有人说人的福气有限,虽不太准确,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人要惜福,总是不错的。

    这些东西不是归她所有,她也没有收藏起来的癖好,真弄到一出恐怕免不了诸般法器打架,气场冲突,还让人觊觎,也会让那位陛下动怒。

    那人可是个小心眼,让他记恨上,非倒霉不可。

    红尘不打算试试自己是不是皮糙肉厚,能顶得住皇帝的刀光剑影。

    反正,她从来不会缺法器。

    “哎。”

    手里拿着支金笔的灵师叹了口气,“我们也就罢了,没想到连无怨大师也折戟沉沙,这次灵师考核,竟让两个女子占据上风!”

    “阿弥陀佛!”

    无怨笑得中正平和,半点儿不以为意,“能找回我大云寺前任方丈的袈裟,便是大幸,其它法器再好,也与我佛门弟子无益。”

    好吧,这位够洒脱,他也收声,没话可说。

    到是紫袍眨了眨眼,捋了下胡须,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趣地看看曲乌,又看看红尘:“郡主的手段果然惊天动地,连想也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们曲小姐也不差,镇国鼎可是能镇压天下气运的奇物,神物自晦,它要藏起来,想寻到千难万难,更别说还能让残破的镇国鼎恢复如初,便是国师再次,也不敢保证吧,二人说技高一筹,还说不定呢!”

    燕二:这老混蛋是心里有气,故意调侃人呢,就算曲乌有通天彻地之能,还高过郡主一筹,眼下对大周,对天下来说,还是郡主重要得多。

    不过这话不能说。

    于是争论顿起,虽说灵师考核,不用分个一二三四五,但第一还是要品评一番。

    谁不想要第一的头衔?

    曲乌却全然没听到他们的话语,抱着镇国鼎仔细研究。半晌道:“我明日便去龙脉所在,试一试我这鼎的威力。”

    这话一出,众人都很感兴趣。

    镇压国运,那绝对能闹出天大的动静。

    很多灵师一辈子也见不到那等大场面,尤其是太平盛世,镇国鼎不肯轻易出现,出现了也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见,身为灵师,哪个会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曲乌一直用灵力温养那个小鼎,时间越久。鼎内散发出来的威压就越恐怖。

    连燕二都起了兴致。小声道:“回头招呼我们家小九一声,让他也跟着长长见识。”

    灵师不让他考,这等事却不能少了自家孩子。

    其他灵师也顾不得成绩还不知道,一个个琢磨去凑凑热闹。

    曲乌回头看向红尘。笑道:“可愿同往?”

    红尘的目光落在那个鼎上。忽然一眯眼。猛地出手,重重拍在鼎身之上,硬生生从曲乌手里把这东西夺去。随手一划,手指滑过鼎上奇特的纹路。

    轰!

    鼎一下子就炸裂,竟然裂成两瓣儿,摔在地上。

    众人:“……”

    燕二吓了一跳:“郡主?”

    其他灵师齐齐皱眉,心里惊疑不定,没听说这郡主是个嫉贤妒能的,怎么这般欺负人?

    曲乌也难得露出几分不悦,抿着唇怒瞪她。

    红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轻声道:“这鼎不能留,更不应该出现,更不能带到龙脉附近。”

    曲乌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过去,半晌恍然:“原来如此,你的眼力不错,虽然我不在意。”

    说完,她就懒得管地上碎裂的鼎,扭头就走。

    还是红尘蹲下,把那一地碎片给收拾了,塞在手帕里包裹起来,收到袖子里面去。

    燕二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儿?”

    红尘叹道:“真正大周的镇国鼎怎么可能在墓葬之内?”

    “但是刚才龙气涌现,确实是镇国鼎的特征,虽然有点儿弱,但它多年没用,此地又各种阵法很多,有影响在所难免,怎能说它是假的?”

    燕二摇了摇头。

    他们那一帮老灵师,别的不好说,眼力劲绝对不缺,再说,人家曲乌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红尘笑道:“我没说是假的,只是说它不是我大周之物,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陈国留下的。”

    众人登时一愣。

    燕二的脸色大变,这到有可能,大周在陈之后立国,夏家帮忙铸造镇国鼎,但是陈国当年也曾经铸造过镇国鼎,同样的设计图纸,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要是前朝之物,真拿去尝试一下,那可麻烦大了!”

    就算前朝亡国已久,这鼎也不一定能对大周造成多么大的危害,但哪怕破坏一点儿国运,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件。

    燕二吐出口气,瞟了眼红尘:“还是郡主的眼力高。”

    这话的意思,曲乌远不如她。

    红尘摇头:“是我占了便宜,当年曾经见过陈国的祭台旧物,对这些东西的气息敏感得多,曲小姐能把一个损坏的镇国鼎修复如初,这等本事,也是世间罕有。”

    闲话几句,考核结果就核定完。

    大体上剩下的这几个灵师,都考过了,朝廷还要另外择吉日颁发宝册,印信,法衣之类。

    几个灵师闻言都狂喜不已,这次考核虽然看着简单,可是又怪又恐怖的,他们还当自己肯定过不了,如今过去,看什么都很顺眼,连带着也把自己被折腾得遍体鳞伤的事儿忘了大半。

    而且,还有好事儿发生。

    红尘提议的,把她修复的那些灵器们就塞在园子里,由着灵师们来碰运气的事儿,朝廷原则上同意。

    眼下这几个灵师,可是头一批知道,运气好,说不定就能得一两件儿带回去,那么参加一次灵师考核,可是相当相当划算了。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来。

    朝廷那边也要提前做准备,统计一下灵器的数量,看一看成色,有一些比较敏感的,不能让普通灵师们乱碰。

    至于哪些灵师能来,哪些灵师不能。还要看造化,朝廷在这方面向来有经验,红尘可没打算理会。

    这会儿,一众兴奋过后身心俱疲的灵师都要回去休息,燕二神神秘秘地冲红尘笑了笑,也安排她在客房住下。

    第二日。

    紫气东来,太阳初升,就有朝廷派出的灵师,悄无声息地送了宝册,金牌。法衣。印信等物过来。

    也只是见了通过考核的灵师一面,把东西交接完,所有人又悄悄消失。

    燕二跟着人过来给红尘送的。

    一口乌黑的箱子,装着所有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燕二笑道:“是显得低调点儿。老规矩了。几十年前就这般,后来也没什么变化,不过从今以后。你们都能领一份俸禄,做事能支使官府帮忙善后,也得百姓敬重。”

    红尘点点头,开了箱子。

    里面叠放着法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触摸起来柔若无物,她抖开一穿,居然正正合适,分毫不差,宽大的袖子垂下来,用金线绣了很多纹路,是神文,密密麻麻的,竟是‘度厄经’。

    红尘也看过一篇度厄经的残篇,只有一点儿,没想到法衣上竟然能用神文绣出来。

    另外就是金冠,金光灿灿,却很小巧精致,大约考虑到是女孩子佩戴,专门向精巧里做,她一看就喜欢。

    除此之外,便是玉质的宝册,上面写了她的姓名,出身来历,通过考核时间等等,还有金牌,印信,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搁在一个小盒子中。

    红尘穿戴整齐,就出去和其他人见了一面,顺便谢过陛下,也就是普通的礼仪罢了。

    只是这一出去,她就忽然发现,她身上的行头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她自己知道,比如同样是法衣,她袖子上的神文个顶个灵性十足,其他人的就是普普通通,她头上的金冠,上面绘制着阵法,其他人的,包括曲乌的在内,都是普通的金冠,只面上好看罢了。

    幸亏这一身的特别之处比较隐蔽,不亲自穿戴上试试,估计旁人也看不出大不同。

    燕二偷偷摸摸冲她挤了挤眼,红尘顿时无语,难不成连朝廷颁发的,灵师们的行头,还能走后门给提高下品质?

    简单的仪式完成,一众灵师都拿了自己的东西散去。

    从准备考核,到如今终于完美收官,漫长的时间过去,所有人精神紧绷,这一结束,连红尘都有些疲惫。

    曲乌背好行囊,慢吞吞地从房间里出来,忽然在红尘身边站定,视线轻移,从她的金冠,看到她的袖口,却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出门。

    紫袍的长者在门口静候,见她到来,亲自给她开门,扶着她上了车。

    “我没有哪里不如她。”

    曲乌忽然道。

    紫袍笑了笑:“是,没有。”

    “可是这次考核,你们就是为了她出现,我和那帮懵懵懂懂的灵师一样,都只是陪衬。”

    紫袍又笑,伸手过去,摸了摸曲乌的头发,“唔,虽然如此,但灵师考核也不算什么要紧事,你自己的修行才是最重要的,参加一次,你学到了东西,便是好事。”

    曲乌没有说话。

    紫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向来不把任何不能提升修为的人或事放在心里,这次也同样不必放在心上。”

    曲乌还是没说话,却是一甩头发,上了车。

    紫袍忍不住笑起来,他家这孩子以前性情孤傲,这些时日瞧着,到也有点儿活人气息了,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从头到脚都罩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也慢慢爬上床,就不觉皱眉,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下一刻,黑斗篷的女人又从车上滚了下来,扑在地上,半晌没有起身。

    曲乌推开车窗,随手扔下一个药囊,瞥了她一眼:“不要有下一次!”

    马车踢踢踏踏的走人。

    黑袍女人半晌才爬起来,踉跄了下,捡起药囊,慢吞吞跟了上去,斗篷的帽子掀起来一点儿,嘴角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

    “虚伪!”

    她在曲乌的药囊里加了药粉,能让周围的人陷入幻象中。药粉配方来自南域,相当珍贵。

    朱罗闹出来的事端,也有她的手笔,她通过曲乌,知道的入口所在,又骗朱罗能和曲乌合作。

    至于为什么,恐怕姓曲的永远都不会明白,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就是想这么做罢了。

    “可惜!”

    可惜那个所谓的灵师考核,没让这帮人真正争一场。如果一场考核。死一半灵师,那才是有趣。

    黑袍女人嘶哑着嗓子笑出声:“总有一天,夏红尘,曲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

    “什么意思?”

    红尘拎着自己的行囊。皱眉看底下一群黑压压的人头,“考核都完了,我怎么还不能走?”

    “还想让郡主去一个地方看看。”

    燕二笑眯眯地道。

    一群老头子纷纷点头。

    红尘无语。但面对这么多长辈,她也不好说不乐意,去就去吧,只先写了封信,让人送回去。

    好歹说一下,自己通过了灵师考核,要和前辈们交流一下,过两日再回去,要不然其他灵师都回家,她却迟迟不归,家里人怕要担心的。

    然后红尘就一路坐车进了玉山。

    山雾缭绕,山路蜿蜒曲折,可这马车走在上面,却平平稳稳,真不知道修出这么一条又宽又结实的道路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走了小半日,一行人就到了一个废弃的猎场外面,红尘下了车,远远看去,整个猎场显出几分萧条。

    “走吧。”

    燕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带着红尘拨开地上的杂草,顺着一条修葺的整整齐齐的山径小路走过去,越走,地势越低,红尘四下看了眼,就知道这是顺着河床向地下走呢。

    山里竟有一处地下河,河水清冽,不多时,顺着河流就下了地洞,但是阳光却从一些孔隙里透进来,只是显得稍稍有一点儿暗,还能看得清平平静静的河面。

    红尘走着走着,好像没有走多久,周围就没了声音,举目四顾,草木茂盛,燕二等人,却是了无踪迹。

    手腕上挂着的赤色龟甲,微微发热,连青锋都在颤抖,红尘失笑:“这次考核还真是挺热闹!”

    下一刻,她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

    玉珏空间忽然起了变化,先是吸入一团白光,转瞬又嗖一声飞出来,连同书和玉珏,全落在她的掌心里。

    红尘愕然,不自觉打开玉珏空间,一切都不一样了,界面变化很大,以前只有一个二手交易版块,现在忽然出现一行巨大的黑字——能力者联盟论坛。

    下面则是一行小黑字——为了我们的家园。

    底下冒出密密麻麻的版块,什么八卦区,原创连载,任务认领区,求助区,联合行动区,开拓区……

    最下面还有积分兑换区。

    红尘眨了眨眼,有点儿头晕,刚想试验一番,她就被玉珏和书本包围,这两样儿也变作银光,化入她的身体,眼前一花,再睁开时,她就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宫殿内。

    宫殿金碧辉煌,白玉铺地,穹顶布满星辰。

    红尘轻轻抬头,看到那满天的星辰,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黯淡无光,也有的忽然一瞬间消失。

    无数信息在她脑海中炸裂。

    “你又回来了,这次可要努力。”

    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小响起来,红尘蹙眉,捂着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虚影坐在石阶上,青色的衣裙,长发披肩,容貌清丽,笑容和煦,还特别自来熟地拉着她的手,让她也坐在身边。

    “青鸾,这次你是人,真正的,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都是人,既然都是人了,可别在随随便便让人坑了去,还有,你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去一点点解决掉!”

    这话真是有些古怪。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也不叫青鸾。

    而且她很确定,这个人影别看看着鲜活,可她是一个已经设定好的,就像某个大能说的那样,就是一个程序,对所有能来到这儿的灵师,说的都是一套话。

    红尘眨了眨眼,挠头苦笑叹气:“我好像摊上大事儿了。”

    刚才脑子里的信息表明,她通过了认证,已经算是真正拥有了玉珏空间。

    玉珏空间里其他的,所谓的大能,都只是代理人,隶属于‘她’,帮她把所谓的‘道’传入人间,保护世间的灵,至少是人类之外的灵,无论是神仙,鬼怪,还是妖物,都能有一线生机。

    至于她原本的身份之类,到是一无所知,好像故意不让她知道似的。

    红尘也不在意,她就是她,知道太多,徒增烦恼。(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新世界

    其实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在她得到玉珏之前,似乎还有好多位前辈,都被郑重交待,说她们是主人,身负重任。

    后来还不是一个一个地消失,也没有千秋万代。

    “也挺有意思的。”

    世上众生,能像她这样,得到一个活得精彩的机会的,又能有几个。

    她该学会知足,知足常乐嘛。

    在玉石台阶上坐好,看着眼前的笑眯眯的影子,红尘就默默盘算了一会儿。

    还有一件能让她的脑袋立马要变成浆糊的事儿——她现在所在的世界,就是这个拥有四个国家,看起来很正常很正常的世界,其实不完整。只是个已经毁灭了的世界的投影,还是个碎片,据说当年还是阴差阳错,好不容易才保了下来。

    所以它自身有很多的缝隙,没有形成灵气循环,所有的灵气都在不停地外泄,等灵气耗尽了,也就差不多到了毁灭的时候。

    红尘的能力是点化灵物,灵物能把灵气保留住,留存在本世界之内,它就能运转正常,红尘这样能力的人要是不出现,它就只能勉强坚持,说不定哪一日就坚持不下去了。

    这个世上的人,自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他们祖上也留下各种记载,灵师考核,更多是因此而起,多一个灵师,调动了灵气,不让灵气外泄,对这个世界就多一分好处。

    红尘看过各种信息,脑子都有点儿懵。

    似乎别的世界。好些大能都抱怨,他们的世界灵气少得可怜,通了灵窍的灵物也罕见,人家的世界还不是照样安安全全,反正玉珏空间说的那些复杂的道理,她略读不懂,比鬼谷先生当年教导她的,还要艰深。

    不过更深层次的理论知识什么的,她不懂就不懂,只要知道一件事。她以后多了一项义务。多点化些灵物,最好让花草树木,甚至一砖一瓦一石,都有灵性。最好让这个世界能自我修复。变成完美的世界。

    可是。只靠她点化灵物,就她这点儿能耐,别说一辈子。花个十辈子,八辈子,似乎也很难达成目的。

    要是没有别的法子,恐怕再等个几十年,这个世界就不复存在了,那她还能存在吗?

    眼前女子的影子,仿佛真地看到红尘现在的模样,居然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你放心,大不了自己逃走,不就是一个世界,每天都有世界在消失。”

    她指了指穹顶。

    “看见了没有,那些星星不是星球,而是世界,变成灰色的那些都是死了的世界,就算没有变成灰色,也有可能濒临毁灭。”

    说话间,就有好几颗星星闪烁了几下,暗淡下来。

    红尘:“……”

    那女子轻笑:“不要怕,你会拥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天无绝人之路,很多年前我们就找到解决的办法了。现在,离开吧,做你想做的……”

    红尘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说来也奇怪,她好像用不着琢磨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下一刻,耳边还环绕着那女子的笑声,人已经坐在地下河的河岸边上。

    燕二那一群人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睛里时不时闪烁着羡慕嫉妒。

    红尘在河中照了照,也没觉得自己哪儿不同,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就是,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有点儿像万字符,但更像一簇火焰,停留了片刻,就隐了去

    似乎以前她额头上也曾经有这样的印记一闪而逝过。

    燕二长叹了口气:“希望你多留些日子!”

    皇后娘娘同样说过类似的话。

    红尘笑了下,她现在知道,以前也有通过认可的那些灵师,在世上呆不了几年,就都消失了,他们都是自己说,要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众多灵师对这几位的行踪很感兴趣,奈何探索多年,依旧只知道只鳞片爪,还是那些个灵师自己透露的。

    红尘也有点儿好奇,所谓更广阔的世界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小莫,小莫是不是已经在更广阔的世界里生活了?

    地下河附近阴冷的很。

    红尘也没有多呆,很快就离开。

    “现在可以走了?”红尘看了看天色,伸了下懒腰,“我要回家啊。”

    燕二一行人互相使着眼色,毕恭毕敬地把红尘送出了玉山,送回了京城,宝马香车,最好的车把式,这架势一出,寥寥几个留在玉山附近,还没离去的灵师眼睛都红了。

    他们上赶着和那几位前辈说句话都难,可那些声名卓著的灵师,却对人家小姑娘客客气气,看看,参加个考核回去,也有专车来送。

    到是有几个灵师知道红尘的身份,还有个把通过考核,尚未离开的灵师,都分外沉默,没敢吭气。

    第一,人家身为郡主,至少在他们心里,有点儿特权没什么不应该。

    第二,要是有人能一口气修复至少几百把灵器,别说宝马香车送,就是想骑在他们脖子上回去,也照样有人愿意拍马屁。

    红尘一路睡回郡主府。

    下了车又继续睡。

    扎扎实实睡了两个昼夜,这才饿醒了,醒来足足吃了三碗米饭,各种荤菜,素菜,这才舒坦。

    罗娘和小严被吓得直抹眼泪。

    小荷也一脸忧心忡忡。

    还不知道他们家小姐受了多大的罪呢,罗娘和小严都不敢问过了没过。

    虽然她们是觉得自家小姐没有不过的道理,可看这样子,貌似不轻松呢!

    这话让和她一块儿参加考核的灵师听见,非得让阎罗殿多几个枉死鬼不可。还都是气死的。

    她还不轻松?要是她那算不轻松,其他人参加一次考核,岂不是都过了三遍刀山火海?

    红尘满足地摸摸肚子,这才让人把自己带回来的箱子打开,“法衣,金冠什么的,都拿去收起来,还有,我要在玉山建一处宅子,后面就当我的别院。咱们平时住一住。前面照旧做茶馆用,看看咱们的银钱富余不富余?”

    罗娘和小严乖乖地答应下来。

    虽然茶馆生意好得不行,可既然自家小姐发话了,搬个家。还是搬到深山里去。那也就不算事儿。

    反正现在他们赚钱的门路多。不靠茶馆吃饭。

    那茶馆与其说是做生意,还不如说是方便京城的贫寒士子们读书。

    红尘又哄了哄家里一堆宠物,处理了一些琐碎的杂务。

    她一回来。姚宗师就又送来一份厚礼,恭贺她完成考核。

    只是姚家送的自由进出,抄录秘籍的牌子这一项,就足够红尘很满意的,早对他们家那点儿小小的得罪不放在心上。

    因为姚宗师的态度很好,她还指点了几句,他们家二夫人住的园子该调整一下。

    不光是改布局,最好是正经找个灵师看一看,整个搬迁,要不然对孩子不利。

    消息刚传过去,二胖就登门拜访,不过没见到人,只能泱泱而归。

    红尘不是故意不见他,而是早迫不及待地要‘闭关静修’,交代底下人,她要封闭静园,她自己做饭,自己吃,不让任何人打扰。

    罗娘和小严都有些惊讶,不过早听说有些灵师一闭关要好几年,她们小姐还是头一次,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叮嘱完不让人打扰,红尘就一头扎进屋里,研究大变样的玉珏空间。

    先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各种神奇,尤其是积分兑换区,包罗万象,什么都有,仿佛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可不是区区一个二手交易空间能比的。

    但是,积分这东西,貌似很不好得到的样子。

    红尘以前也做过很多任务,奖励全是世上本身有的东西,没见过什么积分!

    或许现在的任务和以前的不同了?

    一转念,她就随手点开任务认领区,刚一点,脑子就嗡了一声。

    眼前出现一行大字——初级启动,资格获取任务自动匹配中!

    红尘:“……”

    似乎哪里不对!

    下一瞬间,玉珏空间就发出一阵咳嗽一样的动静,吐出来一团白光,她的手里自动浮现出一本书,白光钻进去,顿时变成密密麻麻的字迹。

    居然是小说?

    红尘哭笑不得,还是点了灯,抱着书看起来。

    这本小说背景奇奇怪怪,是别的世界的,不过还能看得懂,就是讲一个女孩子穿书,大杀四方,广纳美男,什么军官,富二代,官二代,影二代……到处暧昧的故事。

    这都什么鬼?

    红尘看了三次,好歹才看完,除了一些名词不太明白,结合前因后果也勉强了解了大概。

    说实话,她也算开放的,觉得敢追求男人的女孩子很是勇敢,看这样的小说,还是有点儿消化不了。

    读完了书,下一页便是任务通知单。

    发布人:夏红尘

    红尘:“……”居然一样的名字!

    任务:做一个有用的人,养活父母亲人,(求欧辰不死)。

    奖励:积分五十(发布人承诺,甘愿化为灵气,弥补世界裂缝)

    可携带辅助道具。

    任务开始时间:十二个时辰后。

    提示:请尽量多积功德!本世界时间基本不流失,敬请放心。

    最后还有一行话,到是俏皮些——这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废物世界,好在容易通关。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都是清清楚楚的大白话。

    红尘又返回去,仔仔细细看小说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任务发布人的名字,这个人和整个故事的主线拉不上太大的关系,。

    她是故事里女主原身的表妹,上了大学之后就和青梅竹马建立了恋爱关系。男朋友叫欧辰,是一名军官。

    后来女主穿越以后生了重病,身为表妹的夏红尘去照顾她,女主从书里知道,后来欧辰喜欢上别的女孩子,马上要跟夏红尘提分手,就一口气全倒出来,跟她说了,她一时蒙住,结果男朋友果然说只把她当妹妹。彼此的感情并不是喜欢。如今长大了,不能和小时候一样随便扮家家酒,还是要慎重,希望能分水。

    夏红尘有一点点伤心。却也没有特别难过。她自己都那么年轻。恋爱时间还不算长,感情当然有,毕竟是儿时玩伴。可也没有到生生死死的地步,主要是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她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出身,欧辰他们家却是名流,他父母从商从政。

    她没有多说什么,女主却是义愤填膺,一转眼竟然想出一个让欧辰后悔的‘毒计’来,联合她不知道哪里结交的计算机高手,做出一条假新闻——夏红尘为情跳河自杀,尸体已经被找到。

    女主就冲过去给欧辰看了新闻,对他又打又骂,把他痛骂一顿,口口声声要他赔表妹的命,导致欧辰悲痛欲绝,精神恍惚,偏偏立时就被命令去地震灾区执行抢险救灾的任务,却因为情绪失控,救人时牺牲了。

    消息传回来,夏红尘整个人都傻住,情绪几乎要崩溃,女主也有点儿愧疚,为了开解她,拉着她去酒吧喝酒,一口气把夏红尘给灌得大醉,这时,女主的电话响了,说是她要买的一处房子终于有了消息,人家愿意卖,她也喝了酒,急着去处理,情急之下竟把表妹给忘在脑后,等她清醒过来,想起表妹,急匆匆回去找,夏红尘已经没了踪影。

    可以想象,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里面,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喝得醉醺醺的,想也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她到还算幸运,已经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带出门去,却忽然清醒了下,挣扎着跑走了,奈何实在不清醒,蹲在街心公园里昏睡了一晚上。

    可女主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学校的同学老师都知道,一时间各种风言风语,弄得她精神都特别不好,开始吃治抑郁的药,后来还被怀疑精神有问题,从学校里退学。

    当时原主家里条件很差,后来父亲和母亲都失去工作,父亲还得了肾病,家里更艰难,她辛辛苦苦打很多份儿工,赚钱交学费还要养家里,这一被退学,宛如晴天霹雳,奈何她要养家,没有学历,只能做一些不要求学历,又苦又累的工作,蹉跎到年近三十,还是女主帮忙,给她介绍了一个二婚的男人相亲,看着那男的为人还不错,女主又一直说对方好话,夏红尘就嫁了,婚后家里需要她生孩子,照顾孩子,还有公公婆婆,干脆就没再出去找工作,大辈子把时光和精力消耗在家庭中。

    不成想,临到五十,知道丈夫居然一直只喜欢同性,找她不过是为了父母,如今父母过世,丈夫终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她就平平静静地离了婚,一个人孤独终老。

    红尘越看越腻歪。主要是发布任务的这人和她名字一样,读的时候,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哎!”

    好不容易压下古怪的感觉,又仔细读了一遍,几乎到倒背如流的地步,这才合上书本。

    她现在确定,那真是一个和大周完全不同,很奇特的国度里发生的故事。

    里面有个情节,说是女主看到父母愚昧,竟让得绝症的小侄女去看大仙,劈头盖脸就一顿痛骂,痛骂到没什么问题,王半仙当年还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但这里面透出来的信息却很值得玩味,似乎人们都不信灵师,说起大仙,都觉得是装神弄鬼的骗子,难道灵师绝迹?

    她眼睛登时发红,心跳加快,即便是红尘,也无法想象世间再无灵师之后是什么样子。滞留人间的魑魅魍魉要怎么处置?人们遇到灾劫,要找谁消解?

    大周的灵师也不是随处可见,但老百姓生活中,永远也离不开他们。

    满脑子胡思乱想,顺手把自己的一个藤条编织的手提箱拿过来,里面分了三层,还有各种可以固定的小格子。她分门别类,把自己用得到的丹药,各种种子,趁手的法器往里面塞。

    小茉莉叽叽喳喳:“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红尘不理她,一把抓住想偷渡的一册地藏经:“别闹了。”

    她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哪里有心思哄这些小家伙们。在灵师考核结束之前,家里的法器,古董摆件也有寥寥几件有灵,能清清楚楚地和她交流。但都很矜持。轻易不开口说话,就是书本可能好为人师些,动不动就争辩几句。

    但自从她考核回来,家中的东西们。一个个的仿佛变得更有活力。精神抖擞。

    按说是好事儿。可吵得人头大!

    趁手的东西都带着,金锞子带一荷包,缝隙里再塞一些能换钱的首饰。换身适合外出行走的衣服,打扮停当,红尘又把小说翻开仔细看,总觉得上面衣食住行的描述都很奇怪。

    时间轻轻松松地过去。

    红尘反而不紧张了,到是有一点儿兴奋。

    身为女儿家,困守方寸之地,能让她出去见识一下能经历一次神秘的未知旅途,总是让人激动的。

    时间一到,红尘头上就出现一道光,光芒笼罩她全身的下一刻,她的人就坐在一间奇奇怪怪的房间里,正在桌前吃粥。

    是很稀薄的米粥。

    红尘深吸了口气,脸色骤变,勉强压抑住咳嗽,实在是这地方味道太古怪。

    透过窗户,外面是一大片垃圾场,恶臭连天。

    房子狭小,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闭了闭眼,她才有心思检视自身,衣服还是她穿的那一套,随身带着的箱子搁在腿边,从里面摸出一面小铜镜,取出来照了照,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她的脑海里竟然多出一个记忆——她现在就是这里的夏红尘了。

    似乎一瞬间就替代掉原本的那个任务发布人。

    根据记忆,此时穿越女主明雯雯已经编了个瞎话骗了欧辰,而且地震已经发生,欧辰也奔赴灾区。

    红尘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把碗筷扔下,她的任务最要紧的就是要保下欧辰一条命,这难度也未免太高。

    深吸了口气,红尘苦笑,其实,她觉得这个发布任务的这人,是个挺好的姑娘,就算有懦弱,天真好哄都诸多缺点,可她还是个好孩子。

    要是换了别人,遇见这么多事,恐怕不只是迁怒女主,非恨上她不可!但这个发布人,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只是想救人,想让自己变得有用一点儿,心思单纯如白纸,这么卑微的愿望,难道不该实现?

    一转念间,夏红尘站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寥寥几件衣服里,挑了身简简单单的黑色运动服,长袖长裤,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她如今已经知道,此地与大周风俗不同,穿着打扮必须要改变。

    手机忽然响起来。

    红尘看着没接。

    她知道那是手机,可以和人远距离通话,还可以进行叫什么上网的活动,让人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但她知道,这是女主明雯雯打过来的。

    这会儿红尘不大想和她说话,只是艰难地发了个短信过去,说是有事外出。

    收拾妥了,她抓着手机出门,生疏地打开网页,查到地震最严重的是南明市,正是欧辰去的地方,离她现在的所在地,有三百多公里。

    红尘琢磨了下才知道是多么远!

    对她来说,真是好长的路!

    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对这里的一切还没有摸透,想自己过去肯定要耽误很长的时间。

    散发出灵识,周围灰蒙蒙一片,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和死的一样。

    可是她一试,到有些意外,从它们身上获取信息竟比在大周更轻松,稍微一点儿灵气,就让这些花草们积极为红尘服务,还争先恐后的。

    如此笨拙,只是普通的植物,仅仅凭借那一点儿本能,就那么努力地为红尘想办法,真是非常可爱!

    很快,她就发现一条有用信息。

    城市内十五个大企业,还有医院等部门,联合组织了一个车队,带着物资马上支援灾区。

    政府批准的。

    这会儿正在南区收集物资,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发,红尘立马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从原主家搜刮的钱通通塞过去,直接道:“麻烦师傅,我要去南区吉祥超市,找救援车队,您快一点儿!”

    “马上。”

    那司机登时就精神倍增。(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灾区

    出租一路绕近路,避开摄像头,开得飞快,还有工夫和红尘唠嗑,听他说说话到一点儿也不烦,红尘现在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还是缺少直观印象,多听人说说话有好处。

    司机显然很少遇见能好好听他唠的人,同样很高兴,超水平发挥,半个小时的路程愣是让他缩短到二十分钟,还恰恰好帮忙把车队给堵住。

    气得那车队司机直按喇叭他也没在意。

    红尘堵在车前。

    司机吓得不轻,怒道:“这位同学,你干什么?”

    “请让我一起去!”

    司机一怔,看她很冷静,很认真的样子,略略皱眉,勉强压下火气:“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你要是有心,捐钱捐物,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何必去添乱,你一个女孩子,别胡闹了。”

    他开的是大卡车,掉头不容易,再耽误下去,恐怕要交通阻塞,说着说着,看红尘不让路,他也不耐烦起来,冷下脸:“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耽误我们的时间!”

    红尘没看他,视线一直落在后面一辆叫越野车的车内,那个穿着警服,一脸阴沉的中年男子及身上,这人应该就是书中提到过一句,跟随支援车队去灾区,不幸牺牲了的市局公安局长邱芝。

    她忽然举步跑过去,扶着打开的车窗道:“你家孩子被你的保姆弄丢了,马上打电话报警。立即封锁火车站,在东方候车室里找,找红色的衣服,一男一女,男应该是四十岁到五十岁,女应该在三十岁以下,带着孩子。”

    邱芝一愣。

    红尘皱眉,厉声道:“快!”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子一蒙,居然还真拨了电话。不过是保姆的。电话响起来,他心中还奇怪,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过来说两句胡话。他就真的被吓唬住。有心搁了电话。但都打了,再说,家里的小祖宗那是爸妈。岳父岳母的心肝宝贝,也是他人到中年才生下来的,确实很疼爱,现在让这小姑娘一说,心里也扑通扑通的。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

    邱芝咳嗽了声,问道:“秀梅,我家聪聪呢?”

    “先生?聪聪在睡觉,今天写了几张大字,这会儿困得厉害,刚刚睡着。”

    邱芝顿时放下心,又叮嘱了几句,让聪聪多喝水,少吃零食云云,就想放下电话。

    红尘忽然一把把手机给抢过来,摸索了下打开公放,冷声道:“你现在又不在家,明明是在买化妆品,怎么就知道聪聪在睡觉?”

    “什,什么?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颤抖,瞬间拔高,“胡说八道!我,我……”

    那保姆说话磕磕绊绊。

    一瞬间,感觉到森寒的气息袭上心头,邱芝整个人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吼道:“吴秀梅!你说实话,你在哪儿呢?”

    那边动静顿时小了。

    又一声怒叱。

    保姆终于带着哭腔哀嚎:“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聪聪确实睡了我才出来,门都锁的好好的,也叮咛他不许乱跑,今天我一个老乡进城,这才陪她出来逛逛……”

    她还有满肚子的解释。

    邱芝看了红尘一眼。

    红尘摇头:“你最好相信我,骗你没有任何好处。”

    他终于忍不住,交代司机先走,他很快就追上去,然后就跳下车招了一辆出租过来,还一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虽然他是很负责任的警察,奔赴灾区也是争分夺秒,可他现在离家很近,回去看一眼再赶上去也不会困难。

    车队都是重卡车,走得也慢,等他办完事儿都不一定能开出城区。

    红尘很自然地拉开车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抿着唇,使劲拉安全带系上,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还不走?”

    以前她一直很温柔,从不对人高声言语,可乍然到这个陌生之地,举目望去,女子抛头露脸,甚至露出雪白的手臂,大腿,后背,风风火火在街上行走。

    街道上纵横的机关车,连机关门都做不出来。

    马路是如此平直。

    还有那高耸入云的房子,高楼墙壁上竟然有很多人长在墙上,还大声说话。

    街边店面里头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直在唱歌,都是靡靡之音,放在大周朝,青楼里也不能唱吧。

    她真的很混乱。

    脑海中就算有此地夏红尘的记忆,可是有记忆,也很难在第一时间马上就适应,她现在连话都尽量少说,因为音调很难把得极准,此地的语音到是不难听懂,说起来却有些艰涩。

    这会儿她能保证自己无论见到什么,听见什么,都是一张冰块脸,便是邀天之幸。

    眼下还是这般紧急时刻,任务目标的生命危在旦夕,要是让欧辰死了,她绝对任务失败。

    虽说任务失败,好像也没有近期的一些要命惩罚,但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接受莫名其妙的失败?

    再说,人家原主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殷殷期盼着结果,她若不竭尽全力,怎能对得起那一片赤诚?

    司机一哆嗦,脚踩油门,车队启程。

    顺顺当当地走起来,这司机才回过神,叹了口气:“那是我们邱芝邱局长,性子很是暴躁,真没想到还能听你这个小姑娘忽悠,不过你小心点儿吧,等他赶回来有你好受的。”

    红尘闭上眼,静静地养养神。

    不过片刻,按照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司机的手机响起,他刚一接,耳朵就被震得发麻,半晌应了声,忙把手机开公放。

    里面就传出自家局长焦虑的声音来。

    “小同学,我儿子确实不在家,他也没在他妈妈那儿,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儿也没有。”

    “我说过。火车站。东方候车室,马上封锁,一男一女,穿红衣服。你的人去的时候别穿官服……制服。”

    红尘吐出口气。又叮嘱一句。“争分夺秒!”

    “对。”

    邱芝确实惊慌,可他毕竟是老刑警出身,又是公安系统的。动作又快又麻利。

    很快,他所有还能调动,还闲着的警力资源都被调动起来,这次居然很顺利,在最短的时间内,人贩子就被逮捕,连他儿子邱聪聪除了让喂了点儿安眠药之外,安安全全,连根头发都没有掉。

    把儿子交给哭哑了嗓子的老人,他就连忙坐警车去追车队,追上之后一上车,瞪着红尘的模样,又是怀疑,又是惊奇,一时还真不能放这女同学走。

    红尘不等他开口:“我和人贩子不是一伙儿的,这是我的身份证,你尽管去查,还有。”

    随手取出手机,点开地图,在上面刷刷刷随意点出几个点儿,“看清楚,让你的人现在到这几个地方找一找,说不定能有收获,人贩子的同伙或许在。”

    邱局长:“……”

    这同学更可疑了好吗?

    “别乱猜,现在去灾区要紧,十万火急,我能知道这一切,全是算出来的,我师承鬼谷,精通算学,也通五行八卦。”

    邱局长无语,先这么听好了,虽然他觉得眼前的小同学更像是看电视中了毒。

    还五行八卦,怎么不说自己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所不通,就是东邪第二?

    话虽如此,他还是打电话给自家下属们,把眼前小姑娘的话说了一遍,没告诉他们消息来源,到是正大光明地让人顺便查一查这女同学究竟是谁。

    红尘也没管他。

    车队急行,一切都为救灾让路。

    道边的一切都让人惊奇,红尘倚窗看去,渐渐竟入了迷,也察觉不出时光流失,幸亏众人都提着一口气,满心忧虑,也没人关注她,否则非要看出异常不可。

    终于,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到了。

    不光是这一个车队,其他城市的救灾车队也陆陆续续赶来,人来得太多,交通半阻塞,所有人都要等待,也不知为什么,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的,场面一团乱。

    好在他们的车队是急用物资,有交警负责指挥开道,走得还是应急通路,很快就先到灾区,在一处应急医疗点儿停下。

    红尘眯着眼睛坐在车上,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大喊大叫,哭声阵阵,举目望去,本来让她震惊的城市,已是断壁残垣,看着比战火横飞的大周边城还凄惨几分。

    “呜呜呜呜,我要进去,让我进去,我家囡囡在里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被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拖着不撒手,嚎啕大哭。

    旁边瘫倒的废墟,显得狰狞恐怖。

    “哎,造孽!”

    司机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根烟,也顾不得车里有女孩子,深深吸了口。

    红尘闭上眼,耳边仿佛听到无数冤魂的哀嚎怒吼。

    遇见此等天灾,实乃众生不幸。

    初来时觉得这等高楼大厦,十分神奇,此地的人也确实有能耐,连那么高的建筑都能建造出来。

    现在看,好归好,也不是没有缺点。

    大周也有地动发生,可是再怎么样,房屋坍塌,道路龟裂,死伤也有,却少见眼下的惨象。

    这念头也就一闪而逝。

    无论如何,此地也比他们大周好一千倍,一万倍,这里一次地震死亡个几千人,那就是天大的祸事,换了大周,一次恐怖的大瘟疫,光官府过去连烧带杀,就不是几千人的事儿了。

    此地有多少人?大周又才有多少人?

    若是让大周的百姓,有朝一日都过上这里的日子,能做到的,一定是天降圣人。

    红尘眨眨眼,默默取出箱子里的罗盘。拎着就下了车,司机一把没抓住,趴在窗户上哭笑不得:“同学,你可别乱走添乱,咱们局长交代了,让我盯着你点儿。”

    此人到实诚的很。

    红尘观他面相,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笑道:“我看你天庭饱满,面相属于上等,不缺富贵。唯独有一点儿不好。恐会犯小人,需得注意,别让小人坑害。”

    司机:“……”

    他现在是不知道,两年后他被一小人坑得差点儿吐血。忽然想起当日那位女同学的话。不由感慨万分。

    红尘却不理会这位司机的喊叫声。举目四顾,看到无数军人,普通人。有的手中拿着工具,有的赤手空拳,挖掘砖石,挖得指甲翻开,十指鲜血横流。

    她是想马上找到欧辰,但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放出灵识,通知此地那些还顽强生长的花草树木,各种小动物帮忙去找,她自己拖着罗盘,轻声道:“以红尘之名,借此方土地之力,起!”

    嗡。

    罗盘飞起来。

    指针先是乱糟糟转了一圈,猛地停住,红尘便举步朝着罗盘指点的方向走去。

    她的这个罗盘很小,只有一般的四分之一,只是红尘无意中从王半仙哪里淘到的,是个古物,是在她的手里生出灵智的,平日里也没派上过大用处,有时候借给罗娘和小严她们找一找不小心忘记的小物件罢了。

    不过这次出行,红尘就带了它,毕竟越是基础常见的东西,适应性越强,换了别的宝贝,她都不敢确定,在另外的世界还能不能使用。

    显然是做对了,罗盘的适应性良好。

    红尘走到一片废墟前面,连看也没看,就挑了个方向,从箱子里抓出一个多功能的小工具,开始挖。

    她的动作特别快,也轻灵,但只在一个地方挖,没一会儿,竟然挖出个洞,各种废弃物,砖头,泥土,在周围堆积老高,整个人都被淹没在废弃物下面。

    旁边几个看见的灾民全吓了一跳,不免担心,尤其是后面追上来的司机,脸色都变了:“喂喂,别乱挖,小心坍塌再伤了人。”

    红尘却是根本不听,越挖越深,司机还要说话,却见不一会儿,她从里面探头出来:“给我绳子,下面有人,活着的。”

    众人吓了一跳,喊人的喊人,叫专家的叫专家,招呼让别轻举妄动。

    不远处,一队军人连忙带着各种工具赶过来,刚一赶到,红尘自己托着一个小孩子的屁股,把她送到上面,那孩子还醒着,眼珠子乱转,就是可能吓到了,也不哭也不说话。

    红尘探了下头就又下去:“你们别乱动,里面不稳定,通道很小,人多了也进不去,还有一个女人,给我一条绳子,我去带她上来。”

    为首的军人皱眉,吸了口气,厉声道:“小同学,你快出来,放摄像头下去,我们看看情况。”

    “来不及了。”

    红尘摇了摇头,自己拿了绳子,一头扔给司机,愣是一出溜,就从两个要抓住她的士兵手里挣脱,又钻了进去。

    这地方太不稳定,众人都投鼠忌器,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没了影子。

    为首的军官,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落,面孔严肃:“具体情况还不知道,马上放摄像头下去。”

    “是。”

    士兵身心俱疲,但各种行动已经成了本能,用最快的速度把摄像头放进去。

    一看就愣住。

    也不知道那个女同学是怎么挖的通道,不是直上直下,各种转折拐弯,但是避开了所有危险,易燃易爆的东西也一样没有,整个通道看起来危险重重,在他们这些懂行的眼中,却已经是再稳定不过。

    眼看着红尘手脚利落,把底下一个看不清楚头脸,只有胸口微微起伏的女子捆住,还顺便把她脖子固定,大腿固定,等人被顺顺当当拉上来。

    红尘就没让人拉,自己顺顺利利逃出生天。

    从地下钻出,红尘扫了扫头上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其实下面一层还有一个人在,但是她下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那一块儿不好挖掘,眼下顾不上。

    她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么神奇。

    挖掘这等事,她本身并不很擅长,估计以前遇到的那一伙儿盗墓世家的人,才算精通,但好歹也和鬼谷机关门的人处了一段时日,交流颇多,还为他们讲解过设计图纸,算得上粗通皮毛罢了。

    此地机械多。建造东西。挖掘土地,都用机器,少用人力,大周却和此地不同。人家的机关大师。能靠一双手。一个人,为一个家族建造巨大的密室。

    若没有手段,怎么可能做得到!

    她这点儿手段。她自己当然不当回事儿,周围全程围观的,简直像在看奇迹。

    尤其是过来的那个军官,看红尘的目光简直熠熠生辉,特别殷勤,跟前跟后:“小同学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哪个大学毕业?真是好本事……”

    红尘大半儿听不懂,面色忽然一凝,抬起头来,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座十二层高,还勉强竖立着,并没有倒塌的高楼:“那里是……医院?”

    “对。”

    军官到是很清楚,“里面有我们一位首长还在进行心脏手术,一时无法转移,等手术一结束,马上就转移出来。”

    红尘脸色一变,匆匆喊一句:“通知一下,晚上有余震,千万注意。”

    说完,拔足狂奔。

    她今天把一辈子的矜持冷静都给抛在脑后。

    军官愣了下。

    欧辰就在那座楼里。

    红尘想起来了,那个欧辰就是在救助一个军队首长的过程中,遭遇余震,所在的大楼倒塌,不幸遇难。

    因为书里面的描写并不清楚,原主当时又不在灾区,她得到消息,也是通过新闻,具体的情况同样不知道,但是估算一下,时间应该就是今天晚上。

    现在已经马上要天黑了,太阳即将落山。

    红尘飞奔过去,进了门,一眼看过去,居然还有一些医生,护士,甚至病人没有离开。

    医生们忙着搬运医疗物资,病人有的正输血,包扎,她一时顾不上别的,先抓住一个医生,让他去想办法传递消息,告诉全医院的人,让大家马上撤离医院,特别坚定地宣告今晚会有余震。

    她说得斩钉截铁,又是眼下的情况,传闻纷纷,风声鹤唳,医生能信个三成也会照做了。

    至于万一不照做,她也没办法。

    红尘毕竟不是神仙,眼下时间紧迫,人皆自私,她总要先顾一顾自己的任务目标。

    全部灵力都激发出来,罗盘飞速地旋转,红尘一路在楼梯里狂奔。

    医院有自己的备用发电机,还有电,可电梯还是停了。眼下这种情况,走楼梯比走电梯要安全得多。

    “尘尘?”

    红尘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毛,猛地回头,不由愣住。

    “小尘。”

    欧辰抿着唇立在楼梯上,手里还拿着一袋血浆,脸上肌肉僵硬,目不斜视地从红尘身边绕过去,径直上楼,“我现在不能跟你走,我还有事要做。”

    红尘:“……”

    她一开始对这个主要任务目标,真的不太喜欢,可是见了这人,总算觉得,任务发布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欧辰长得实在好,身材高大修长,肌肉匀称,极具美感,五官更是好看的不可思议,比小荷硬朗些,比林旭更温文尔雅,气质独特,颇具韵味。

    一闪念,这家伙把她当成鬼了!

    其实也没错,原本的那个夏红尘早已经魂归黄泉,红尘微微一笑,快步跟上去,一把抓住欧辰的胳膊。

    “这里危险,马上有余震,你跟我走。”

    欧辰力气极大,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拖着红尘走,仿佛没有听见红尘的话,也没有感觉到她的拉拽。

    一路走到七楼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站着两个军人,脸上都花里胡哨,形如恶鬼。

    欧辰点点头进去送血浆,两个人同时一伸手,拦住夏红尘,红尘叹了口气,忽然举头向窗外看去,别人感觉不到,她已经感觉到天地间在微微颤动,那种颤动并不明显,却充满风雨欲来的威压。

    她举目四顾,迅速在地上画一个时盘,扫了一眼,打开手边的箱子,掏出一张符纸贴在身上,有净身功效,深吸了口气,一闪身,愣是绕过那两个军人,冲入手术室。

    撞得欧辰都踉跄了下,才大惊失色,猛地扑进去,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精神高度紧张,他们给病人做的是心脏手术,哪里有随时停止的道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能力

    红尘四下扫视,一伸手,挪动器具柜,愣是硬生生把器具柜推动到西面,又杂七杂八地瞎忙活半天。

    两个军人脸色大变,连枪都拔出,要不是欧辰恍然,拦在前面,恐怕他们毙了红尘的心都有。

    “小尘,你还活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要干什么?”

    欧辰紧张地追问。

    那两个军人满头雾水。

    既然欧辰认识她,他们到放了心,不认为红尘是危险人物,但还是很愤怒,他们虽然也消毒了,可是还是不该进来,这么多人往里面闯,万一害了首长怎么办!

    张了张嘴,刚想怒叱,就见那小姑娘猛地转头,瞪了他们一眼。

    一瞬间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两个人同时闭上嘴。

    红尘心里也跳得厉害,一伸手抓住手电筒,打开,下一秒,黑暗降临!

    医生和护士都打了个哆嗦。

    那两个军人脸色骤变。

    此时停电可不是好事儿,眼下使用的就是备用电源,地震发生时,整个楼体都龟裂,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缝,还是靠着备用发电机这才勉强保证手术室的供电情况。

    医生咬牙切齿,稳定了下,继续手术。

    小护士就奔出门去看情况。

    现在谁也顾不上红尘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闯入手术室,更顾不上问。

    不多时,小护士匆匆进来。高声道:“外面说今晚有余震,让所有人撤出去。”

    “手术不能停。”

    医生头上的汗水滚滚而落。

    红尘举着手电筒,忽然皱眉,叹息:“也来不及了。”

    她一手持手电,一手拽住欧辰的衣领,拉着他到身边,也冲另外两个军人道:“都到我这边,不许乱动。”

    两个人迟疑了下。

    “快!”

    一字在舌尖上迸出,那两个人没有反应过来,脚就自己动了。

    红尘又一伸手。托住医生的胳膊。

    医生大惊:“干什么!”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

    众人都是经历了一次地震的,自然知道这是余震。

    小护士心里登时就一咯噔:坏了!

    头顶和墙面顿时裂开,碎石头落下,整间手术室摇摇欲坠。整个楼层倾斜。天翻地覆。

    “啊啊啊!”

    医院的护士算是见多识广。但也满心惊恐。

    半晌。

    所有人慢慢睁开闭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头,却发现他们都平安无事。

    整个房间。只有红尘手中的手电还是亮的,她一个手护住手术床,医生第一时间去看病人。

    病人竟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时,几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小姑娘进门以后做的那一切,竟然都特别有用,要是不挪动器具柜,肯定第一时间砸死了医生和病人,还有其它的一些小细节,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正是这诸般变动,保护了所有人。

    欧辰嘴唇抖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红尘看向医生:“继续,快一点儿!如果再有下一次余震,咱们就不可能有现在的好运了。”

    “哦,哦!”

    医生也是个粗神经,更尽职尽责,连忙走过去,沉下心,投入到手术中。

    也幸亏一开始就考虑到地震灾区的危险性,手术中用到需要电力的器械,都找到了人力替代方法,欧辰,军人,小护士和红尘一起帮忙,一切顺利。

    争分夺秒,医生终于放下了手术刀:“呼,手术很成功!”

    两个当兵的热泪盈眶。

    欧辰也哭了。

    红尘一把就把手电甩欧辰怀里,使劲揉了揉手腕,手脚麻利地把病人给用床单固定上,整个捆绑扎实。

    两个当兵的:“……”

    “愣着做什么,抬起来,我们走。”

    “走?”欧辰吓了一跳,“小尘,首长在这儿,外面知道我们出事儿了,肯定在想方设法营救,我们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外面进来很难,里面出去容易得多。”

    红尘其实没力气理他,这一趟,她真是把两辈子没吃过的苦头都吃了,现在又累又困,还很饿,很渴,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

    除了上辈子小时候挨过饿,吃过苦,她后来可是养尊处优,尤其是最近这些年,那是享不尽的福气。

    现在这些体力活,要是不一鼓作气,她都怀疑自己也许会撂挑子不干了。

    想着,红尘从箱子里拿出各种工具,就开始在墙上打洞,一种奇奇怪怪的液体洒上去,那么结实的墙壁,就自动腐蚀出一个大洞,她舍不得用青锋,只拿小工具一点一点儿地削。

    “难啊,累!”

    一边唉声叹气,红尘一边干活,一边觉得她现在若能叫一帮天机弟子过来那才好呢,就是可能会被暗地里嘲笑不会干活。

    红尘自然是认为自己做得生疏,出了一大堆的低级错误,但是,整个手术室里其他人都傻了。

    不多时,一个通路出现。

    红尘自己钻进去。

    后面医生护士,两个士兵半抬半抱着刚刚手术完,应该去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还有欧辰,一时间都不敢抬脚进去。

    最后还是欧辰一咬牙,率先进了洞穴,手里拿着手电筒,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是跟上。

    谁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发生余震,而且外面的人还不知多长时间能把他们救出去,没有食物,药品也远远不足,他们能熬着,首长怎么办?

    红尘一路打洞,竟然连半点儿麻烦都没有遇上。她手里的东西又小又零碎,却偏偏十分好用。

    还有两个小‘机器人’帮忙,能承担重物,能清理垃圾。

    “……咱们国家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

    “真是跟不上形势,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两个士兵此时到有些放松,瞠目结舌之余,也不免说两句闲话缓解心情。

    一路走,还顺便救了两个医生,两个病人,一个记者。一个摄影师。一个外国游客。

    这些人还来不及绝望,连哭都没哭出来,就跟着红尘眼看能逃出生天。

    走了不知多久,耳边终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有人。有人了?”

    欧辰脸上一喜。连忙敲击旁边的石壁。

    外面的声音一停。随即就更响亮。

    只可惜听不清楚说话。

    欧辰自己懂摩尔斯码,毕竟是军人,还是特种军人。连忙敲击了几下,外面果然收到消息。

    他和外面通了几句话,红尘就道:“你让外面的人退出去,他们碍事儿。”

    欧辰:“……”

    虽然各种纠结,不过他还是照做,显然外头得了这消息,也很是不敢置信,确定了好几次,才把人撤到外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探照灯的光芒照下,还有大雨点儿,狂风呼啸。

    欢呼声如海啸。

    众人感觉时间特别特别的长。

    可实际上,外头的工程队刚刚设定好营救方案,工程车,各种器具都还没有到齐。

    他们一行人辛辛苦苦地出去,外面的人满脸激动,一个个拥抱,握手,还使劲把头伸进洞里看,为首的一个军官高声道:“医院里还有个工程队?这干活真麻利,人呢?”

    众人:“……”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红尘就成了大熊猫,那军官各种追问,各种好奇,红尘也没有隐瞒,她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好像没有鬼谷,没有灵师,但是这里的科技特别发达,即便只看到一点儿,她还是觉得,科技的威力,比她的力量大得多了,现在箱子里那些东西,大部分拿出来对方看不懂,能看得懂的那些,都可以用高科技来解释。

    比如说,她找机关门帮忙,从玉珏空间里弄出来的设计图,打造的两个试用机关人,乍一看外表,虽然不是金属的,却是也有金属结构,外面这些人都当它们是自制机器人。

    眼下的机器人技术当然算不上多高,但工业上面,也已经开始运用了,神奇不到哪里去!

    再说,她只是打个洞,恰恰好很平安。

    恐怕外面的军人们还要害怕她的大胆,觉得这回是走了****运,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正说着话,轰隆一声,后面又一次塌陷。

    众人腿脚发软,心中后怕。

    欧辰皱眉,捂住胸口:“不知道医院里医护人员和病人们,有没有都撤出来。”

    军官沉默,半晌道:“大部分吧,提前广播通知他们撤离,说是有余震。”

    他勉强笑了笑,“很幸运了。”

    天灾无情!

    红尘把凌乱的头发挽起,扎好,拎着手提箱,抓出一把纸张,拿了毛笔。

    一群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就见这位一路走,一路看,一边刷刷刷地开始写字。

    字迹端端正正,是正经的行楷,很是清晰,内容也特别简单明了,只标注了此地地下几人,是生是死。

    身后跟着的都蒙圈了。

    “闹了半天真是个神棍!”

    这事儿谁也不信,你难道有透视眼不成,看一眼就知道底下埋了人没有,几个活的几个死的?

    欧辰心里一惊,甚至担心他这个前女友莫不是疯了,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要问,但眼下,显然不是好时机。

    红尘也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只把自己要做的事儿都做了,忽然在一处废墟处停下,皱眉:“底下有孩子!”

    她整个人趴下去,伏在一片废墟上,仔细听了听,抄家伙开始挖,说起来,欧辰和那两个一块儿逃出生天的士兵,到有几分信任她。

    别人也没有精力去和她争执。

    大家都是又累又困。饥寒交迫,精神紧张,面对无数从废墟中扒出来的尸体,哪还有力气去关注一个人的作为?

    红尘又做了一回打洞的‘机关高手’,欧辰呆了半晌,犹豫了下,也过来帮忙。

    没多会儿,下面果然听见孩子哇哇的大哭声。

    一抽一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听见咆哮声。呵斥声。乱七八糟的。

    欧辰一愣,高声大喊了几嗓子。

    几个士兵连忙过来。

    大家一起动手,由红尘带着调整方向,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众人便看见趴在漆黑的角落里。嗷嗷哭啼的小孩子。欧辰连忙主动过去把人抱出来。

    另外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两个人同时被救出。

    这两个一见天日。就呻吟了几声,喊着要水喝,要吃东西,旁边几个义务来支援的大学生忙叫大夫,又过来照顾,红尘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下天色,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转头,就见欧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其他人简直要激动疯了。

    小臂骨折的摄影师,抱着摄像机,急声问:“同学,你怎么知道下面有小孩子?你刚才标注的那些都是真的?”

    红尘也累得不行,找人要了条毛巾擦了擦脸,看这人耷拉着半截儿胳膊,也不肯放下工作,也难为他那摄像机被磕磕碰碰的,竟然还能使用,心下好笑,到也有几分佩服,便道:“怎么做到的?说出来按照你们的话说,怎么说,传播封建迷信?”

    她一抿唇,扬了扬眉,“我是个灵师……嗯,用你们能理解的说法,我能掐会算,所以算到下面有人。”

    摄影师:“……”

    虽然愣了愣,但随即大喊:“什么封建迷信,骗人的才叫迷信,您这是绝活,是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

    他现在嗓子沙哑,破锣似的,一着急呛了两口风,还大声咳嗽起来,红尘笑了笑,就从怀里摸出荷包,取了一颗润喉的薄荷糖给他。

    那摄影师一看这位的荷包,简直更信几分。

    荷包上都绣着八卦图样,精美漂亮,就这样的刺绣,堪称艺术品,眼前这位,绝对是真正有传承的人家出身。

    他一时间脑洞大开,把红尘想象中传说中的世家出来历练的了。

    红尘累得不轻,慢吞吞坐下来休息,此时也莞尔一笑,到是释怀不少。

    看来眼下的世界,固然没有灵师,人皆不信神佛,但土壤还在。

    不信神佛,看来也没什么不好,这些人,不就活得快快活活,很是好吗?

    红尘闭上眼睛休息。

    其他人却再也不敢把她随手写的东西不放在心上,立时组织人手处理。

    一开始先试探性地试了一处,没想到挖出来之后,情况竟然和人家写的一丝不差。

    “……”

    欧辰傻愣愣地看过去。

    他两个战友显然知道两人认识,都好奇的不行,“喂,哥们儿,那女神仙是你什么人?”

    欧辰苦笑:“现在什么人也不是了。”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时间好好和红尘说几句话,此时被两个战友催去休息,慢吞吞,磨磨蹭蹭地向那边走,走到红尘身前,眼睛一红,竟然落了泪。

    红尘笑着看他一眼:“别哭,丢人呢。”

    欧辰抹了把脸:“对不起。”

    “我还想说抱歉,虽然周海娜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说我死了什么的,我并不知情,可是事情总归是我引起来,吓到你了,很抱歉,不过你也是糊涂,真把自己当成钻石,女人见了都爱得不行,扔还扔不得了,我可还在上大学,青春美貌,穷了点儿,也不缺未来,更不缺你!”

    欧辰脸上爆红:“……”

    红尘轻轻吐出口气。

    这些话都是原主懦弱的心底深处,想说已经永远说不出口的。

    “男女交往,合则聚不合则散,算什么大事儿,也值当你这般放在心上?”

    欧辰抹了把眼泪,脸上更红,又是激动。又是丢人:“阿许跟你说了?都说什么了?”

    他看红尘找过来,又是这一番话,还以为自己奔赴灾区之前,和铁哥们又哭又喊的那些绝望话,都让自家那个铁哥们给透露了出去。

    红尘也不解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沉默尴尬,欧辰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不远处有两个战友招呼:“欧辰,快来。打起来了。这边打起来了!”

    欧辰蹭一下,站起身就往那边跑。

    “滚犊子的,什么时候还打架?”

    红尘也起身过去看看,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还有起重机和挖掘机。

    灾区这些重型机械根本不容易进来。寥寥几个在。也不敢轻易动用,毕竟危险。

    现在却是一群人,有穿军装的。也有穿便装的,个个严阵以待。

    中间一个一头板寸,穿着军背心,露出修长胳膊,肌肉匀称后背的年轻男子正一脸严肃地对工程队的人道:“我说过,我妹妹林颖地震时就在为民公寓三层,在这个位置挖掘,一定能找到她。”

    工程队的那人,脸色也极不好看,嘴角有淤青,眼神也带着点儿惧怕,咬了咬牙,直接把一张字条递过去,“领导交代了,按照指示行事。你看清楚,这里写了,你找的那地方,底下已经没有活人。”

    那是张白色的宣纸,不大,上面的字也是毛笔写的,端正漂亮,一看便是书法大家。

    没有活人,没有活人!

    胡说八道!

    当兵的闭了闭眼,一下一下,把纸张撕成碎片,一扬手,迎风飞舞,“我再说一次,给我从这里挖!”

    叮叮叮,当当当。

    这边正吵,后头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那个当兵的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女生,拿着小铲子一样的东西,正侧对着他,半蹲在地上砸东西。

    他脸上闪过一抹悲悯,心知又是一个家破人亡,已经疯了的,猛地转头继续交涉。

    工程队这边都吱吱呜呜开始松动,他沉下心,勉强压抑自己的暴躁,好好劝说,终于大告功成,到底还是借用了父亲的权势,但现在别说是亲爹的力量,就是天王老子的能耐,他能用得上也绝不迟疑。

    再耽误,他就没妹子了!

    工程队拿出行动方案,开始调动挖掘机。

    后面就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喊声:“喂喂,底下的人能听见吗?这东西管用吗?”

    “啊,听得见,救命!我的腿被压住了,还有,有个老奶奶撞到了头。”

    这声音……当兵的一扭头,抢下那小姑娘手里的笔记本:“林颖,你个,你个……哪儿受伤了?”

    摄像头还是很靠谱。

    底下虽然黑暗,可拿着微型麦克风,一头绿毛红毛的那个,正是自家倒霉妹子。

    “哥?”

    下面的人什么都看不到,一脸茫然,听见这声音才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嚎啕大哭:“我好害怕,救命,哥,救命!”

    这人一听炸了,摩拳擦掌抄起铁锹,挖了半天忽然惊醒,扭头就去找人弄挖掘机。

    他都忘记看一看,人家小姑娘是怎么把摄像头,还有管道送进去的。

    这人扭头去找人帮忙,折腾了半天,附近到处都是障碍物,重型器械移动特别的困难,等他辛辛苦苦折腾完了,提心吊胆地准备救自家妹子,回来就发现一头红毛在人家小姑娘的怀里扎来扎去。

    “呜哇,呜呜,哇,我好怕。”

    “哎。”他没辙,只好走过去拎住自家妹子的衣领,拖着她出来,“你丢不丢人?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恶心不恶心!”

    他那妹子拧了把鼻涕,恶狠狠地抹到他背心上,气得他差点儿没下狠手,到底是自己的妹妹,无奈翻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才客客气气地对红尘道谢。

    “这位同学,真是万分感谢,我叫林震,这是我妹妹林颖,你救了她,就是我家的恩人,以后有事,尽管说话!”

    红尘点点头,面上神色不改,心中却多少有些奇异的感受,这人长得也很好,当然比不上欧辰精致俊美,但五官端正清秀,哪怕在这等地处,也有君子风度……对面工程队的队长表示,小同学你亏不亏心?刚才他才撕了你写的东西来着!

    再说,在灾区,他一个军人,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家妹子,算什么君子风度,连职责所在都不懂!

    工程队长暗自撇了撇嘴,还没说话,林震便把妹妹一扔,加入救灾的人群中,挥汗如雨地指挥他带来的机械去干活。

    灾区众志成城,合力救灾。

    中南大学也开学了。

    原主现在是中南大学大三的学生。

    无数学子匆匆奔赴学校,嘻嘻哈哈,明雯雯满脸愁容,挽着同宿舍同学的手臂:“……我真的很担心她,上一次还在医院,哎呀,就是那地方看见她了,现在那个混账男人始乱终弃,说甩人就甩人,夏红尘又是懦弱性子,没我给她出头,她可别想不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神棍

    说着说着,她脸上就露出几分忧虑。

    明雯雯这人生得娇小,五官清秀,以前性子腼腆,总低着头到显不出,最近到是越发活泼起来,头发帘都梳开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确实很美貌。

    她又会说话,会来事儿,性子看着也不错,一来二去,同宿舍的舍友们关系到更亲密些。

    对于夏红尘,众人的印象本不深刻,只知道是个家境贫寒,一直到处打工的女同学,在学校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最近到因为明雯雯的缘故,有了一点儿名声,人人都知道她们是表姐妹,感情好。

    “哎,都开学了,她就给发了条短信说有事儿出去,也不知请假没有,逃课可不好,我真是担心。”

    几个同学不免感叹,这年头有这么个好朋友,也是极为幸运的事儿。

    “别担心了,大学生,还怕她走丢?”

    大学嘛,和初中高中不一样,开学晚回来个几天,到也不是大事儿。

    班主任老师什么的,也不会太在意。

    任课老师点个名儿,人没到,也就记一笔罢了。

    不过这一次有一点儿意外,因为国内发生地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学生们积极捐款。

    班干部在班里放了个捐款箱,谁捐多少,都在旁边的本子上记一笔,回头送灾区去。

    明雯雯一口气把自己的零花钱,八百块都给捐了。

    “不好捐的比老师们多。”

    停了停。又道,“红尘最近心情不好,正失恋呢,恐怕也没那个心思关注这些事儿,这样吧,我这个当朋友的先给她垫上五块钱。”

    说着又叹气,转头跟和自己一块儿来的几个同学道,“不是不想多给,你们也知道她那性子,孤傲又喜欢胡思乱想。自尊心强。给她垫上五块,她还能还得起,再多了真的不合适。”

    她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都点头,想了想。平时夏红尘沉默寡言。衣服恨不得一年只穿四套。从不用化妆品,连头发都自己剪一下完事儿,确实特别节省。

    “你是她表姐。这时候帮衬一把就是。”

    班委的人也没说什么,虽然都知道些夏红尘家里的条件,老师们也说了,捐款这事儿,全凭自愿,不要督促,省得条件不好的学生们负担重。

    但现在有别人替捐,到用不着多话,真说点儿什么,彼此尴尬呢。

    大学里的同学们对于灾区也十分关注,可惜灾区的这些人,却是没力气去想外面的事儿。

    所有人都累得不轻。

    红尘今日大出风头,连部队首长都知道他们这儿来了个小神棍,竟然还颇有几分本事,愣是一口气指挥着救出来一百八十七个人,在短短一夜的时间。

    本来晚上不适合工作,没想到今晚却比白天里救下的人数都翻了三倍。

    地震发生到今日,已经两天了。

    时间越长,遇难者存活的机会就越小,这小同学要是真一直像昨天那般神奇,那简直比几百个人都更管用。

    天色亮了。

    大家累了一晚上,实在熬不住,都坐下休息,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方便面,火腿肠。

    能有一碗热水泡一泡便算好,更多的随便嚼点儿干面也就是了,一帮子军人更是连泡面都吃不到嘴里。

    红尘也端了一碗面。

    好香啊!

    说实话,她平日里在玉珏空间里也没少得那些香料,但毕竟珍贵,也不敢每天都吃的。

    现在吃这般滋味十足的面条,她都怀疑自己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吃得下家里的面。

    唔,别这么说,家里的面也好吃,否则曲三娘要暴怒的。

    大口大口地吃,还偏偏斯斯文文,周围大大小小的军人和伤患灾民,都看傻了眼。

    欧辰抱着碗面,一时间也怀疑手里的面条是什么山珍海味,随即又心酸的厉害。

    原来她连方便面都觉得这么好吃,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忍饥挨饿!

    一时间,欧辰脑海中闪现出红尘一个人在学校食堂里,一碗米饭分成三顿,不敢吃菜,只能就着免费的汤喝的情形,眼泪又要飞,他好歹也做过人家的男朋友,怎么就没注意到女友家的困难,还这般轻易说分手,就是没有爱情,那也是从小一起玩的好朋友来着,他真是个混蛋。

    “怎么了?”

    红尘眨了眨眼,“没吃饱?”

    可没吃饱,她吃了一半的面也不能给他吃吧,不合适!现在又不是马上要饿死的时候。

    欧辰怔了下,忙抓着手机过来,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尴尬和阴郁:“你给伯父伯母打电话了吗?”

    红尘沉吟片刻:“给他们发个短信,就说我和同学去旅游,假期不回家。还有,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也好请一下假。”

    别人能不说,但师长必须要说。

    红尘生在大周,尊师重教是本能,可和这个世界的大学生们不同,当即趁着信号好,打了个电话,跟班主任详详细细地解说眼下的情形,语气诚恳,毕恭毕敬。

    他们班主任姓陈,今年三十岁,是个多愁善感的,平时和同学的关系就比较亲昵,大学的班主任,那和学生差不多算同龄人,就是朋友而已。

    今日被红尘如此恭敬对待,一时间到有些诚惶诚恐,放了手机,半晌才感慨道:“声音听着真像大家闺秀啊!”

    红尘挂了电话,顺便给几个同学,尤其是同宿舍的几个都发了个短信,说明一下自己请假了,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忙了这么久,此时稍微放松精神,她才勉强想起,她过来时,是原主放假的最后一天。

    她如今是绝对赶不及开学回去,现在也不可能回去。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林颖就过来挤开欧辰,凑在红尘身边叽叽喳喳,表达自己无尽佩服之情。

    虽然她被困住很久,额头上还包扎着。换了别人肯定身心俱疲。这位到是个大大咧咧的,逃出生天就变得生龙活虎,也不肯被运送走,一心一意要帮着救人。

    别看打扮的非主流。女孩子到是好女孩儿。红尘一点儿都不烦她。到觉得这般天真纯朴,快快活活的女孩儿,在大周很少能看到。便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千金,甚至是公主,也难有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想,只顾眼前的性子。

    恐怕只有真正的无忧无虑,才养得出来!

    一边和身边的女孩子说话,一边吃了两份泡面,红尘才觉得心满意足。

    轰隆。

    天上忽然一声响雷。

    电闪雷鸣,一地的灾民的呻吟声不断。

    一队一队的士兵扶老携幼,小心翼翼地将灾民向帐篷里转移。

    欧辰举目望去,心中忧虑。

    地震的时候最怕下雨,眼下才三月,虽不是寒冬,可依旧风寒露重,现在缺医少药的,连帐篷都不太够,万一要是病了,只是发烧感冒也是不小的问题了。

    忙了许久,终于大部分灾民都被领着进入帐篷,几个义务服务的大学生挨个帐篷去送一些姜汤和盒饭。

    红尘休息了一会儿,还是很累,也找了个有空位的帐篷,裹着欧辰贡献的外套挤进去,蒙头睡觉。

    刚有一点儿迷糊,就听‘啪’一声响,随即有小孩子抽抽搭搭地哭了两声,声音沙哑难听,弱得和猫咪似的,像是趁着大人不注意跑走玩,又被拖了回去打了一巴掌。

    红尘抬头,见那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大,是个男孩子,捂着脸,满脸的恐惧。

    他嗓子似乎有点儿问题,说不出话,连哭也一抽一噎,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可能是病了。

    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把他搂怀里,贴着他耳朵说了两句话,那孩子就没了声音。

    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脸上讪讪一笑:“抱歉,孩子不听话。”

    其他灾民也叹了口气,没人吭声。

    现在大家都这么困难,谁也不好受,看这人带着老娘和孩子,也是辛苦,能帮一把就帮衬一把,有点儿不舒坦,忍了就忍了,何苦为难人家!

    这会儿孩子让他奶奶抱着,也老老实实地收了声,目光呆滞地趴在老人的怀里,安生许多。

    红尘却慢吞吞地坐起来,皱了皱眉。

    那小娃娃身上裹着的是件很不合身的外套衬衫,头发乱蓬蓬,脸上有些脏污,病恹恹的模样。

    她认得,正是她当时从废墟底下救出来的小孩儿之一,刚救上来时,就觉得乖巧的过分,平常两三岁的娃娃,可没有他这么安静,就连哭都小心翼翼。

    只是,这孩子也不像是个在家里饱受虐待的,他的手指纤细,皮肤光滑细腻,脸蛋圆润,十分可爱,虽然胳膊上,脸上都有一点儿小伤口,却看得出来,在家也是个千娇百宠的男孩儿。

    红尘皱了皱眉,仔细观察,就见那孩子看老太太的目光,充满恐惧。

    那老太太吃着发下来的面包,却想不起给孩子一口,连刚才义工专门给孩子吃的奶,也让她全喝了,现在家里的孩子都是宝儿,尤其是当奶奶的,对孙子更是爱得不行,哪有这般对待的?

    当爹的也奇怪。

    “孩子还小,你们可注意点儿,我看他像是感冒了,可别生病,孩子生病是大事。”

    显然不只是红尘一个人觉得不对,其他人同样看不过眼。

    那男子一怔,随即赔笑:“哎,都是这地震闹得,大家心里慌得很。”

    说着,他就拿自己的大衣,抖开盖在那孩子身上,掖了掖。

    红尘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这都是什么运道!

    王半仙有一回开玩笑,说她走哪衰哪儿。以后怕会常常遇到不平事。

    虽是玩笑话,可还真有几分道理。

    很明显,她又遇见拐子了,而且,这次遇见的是硬茬子,都像心狠手辣的货。

    不说那男的手上有功夫,手上关节粗大,臂膀全肌肉匀称,目露精光,是个练家子。连那老女人也非同凡响。身上带着一股子药香,她自己没病,看来是个药师,应该会配药。身上也许带着杀伤力很强的‘武器’。

    要是哪里不对。不小心让他们警觉。说不定会有麻烦。

    不光孩子在他们手里,这地方人挤人的,出事儿他们抓几个人质。再方便不过。

    红尘此时多少有一点儿孤立无援的感觉,往常她身边有铁牛有小荷,动手的活儿绝不会用她做,可在这里,她只是个小姑娘!

    不过,是小姑娘也有好处。

    眨了眨眼,红尘慢吞吞挪动身子,走到那老女人身边,缩了缩手,脸上露出几分腼腆来:“大娘。”

    “是小同学啊!”

    老太太一笑,对红尘也有几分感激,毕竟当时是红尘带着人下去救他们,“还没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家子。”

    “没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红尘憋红了脸,做出一副入世未深的可爱模样,犹豫了半晌,小声道,“您能不能,陪我去方便一下。”

    说来巧合,帐篷里除了老太太和红尘,竟然都是男人。

    因为地震,卫生间什么的,大部分不能用,到是弄出几个临时的,都在附近,只随意用塑料布围绕,摆放了两块儿砖头就算,周围人来人往,实在难看的很,少女想去,还真需要个女人帮忙看着点儿。

    小姑娘红着脸,搅着手指,稚气可爱。

    老太太一时犹豫,转眼看见其他人的表情,还是答应下来,把孩子交给同伴:“你看着点儿孩儿,别撒手。”

    那个男人点点头,也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

    现如今深陷灾区,他们需要低调,最好还是别随意去做招人厌恶的事。

    红尘就挽着老太太的手,溜溜达达地出去。

    天色昏暗,外面细雨朦胧。

    满地都是杂乱的垃圾,老太太精神略微紧绷,小声道:“小同学快去厕所,我帮你看着。”

    “厕所就不用了,走吧,警察等着你。”

    红尘漫不经意地道。

    那老太太立时警觉,本能地伸手向兜里摸去,可手一动,忽然发现她的胳膊抬不起来,浑身酸软无力,身体近乎麻木。

    “唔,看来我猜得没错。”

    红尘拿出一个小瓷瓶,白色的,“这真是麻药。”

    老太太瞠目结舌,那麻药是从她身上顺来的,她立时扯开嗓子大喊:“你要干什么,救命,抢劫,杀人啦!”

    一个老太太,鼻涕眼泪一大把,模样凄惨可怜,让人瞧见一准要严肃批判红尘了。

    可是她张了半天嘴,声音磕磕绊绊,那麻药让她连话都几乎说不出口。

    即便如此,周围的人还是察觉到不妥,指指点点的,还有一队巡逻的军人过来,敬了个礼:“同志,有什么事儿吗?”

    那老太太脸上一白,露出三分惶恐,随即坚持道:“同志,救我,这人对我,对我……”

    “邱局长,麻烦快点儿过来。”红尘打电话给那位局长,“我碰见两个人贩子,赶紧的。”

    一提人贩子,邱局长就怒气冲天,他人就在附近,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就赶到。

    红尘拉着老太太的胳膊,从她袖子里,衣兜内,衣服里面,各个角落,搜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口红,钢笔,手表,手镯子里面,都装了药粉,极为神奇。

    不光邱局长,其他人也大吃一惊。

    “这是个惯犯,看看这架势,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红尘叹了口气。

    要说别的事儿,邱局长不一定会对红尘毫无保留地信任,但人贩子这事儿,他却不自觉多几分信任,毕竟有前事在,连忙招呼手下刑警开始审讯。

    那老太太却是下意识狡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还一个劲儿地挣扎。涕泪横流,吱吱呜呜:“救命,杀人,欺负老人家,杀千刀的王八蛋。”

    磕磕绊绊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吐,撒泼耍横。

    “她拖延时间呢。”红尘笑了下,“不过无所谓,嗯,让我来看看。这人和她搭档只负责送孩子上路。她的上线在光华路三百五十七号,是两个年轻女人,一人脸上有疤,一人腿有残疾。也属于地震区。大约还接不上头。也没有通过话,你们可以查一查。”

    说着,也不看那老太太惊恐震怒的表情。转身就走。

    邱局长同样咋舌,再一次见识到这位的玄乎,抹了把汗,交代手下把人带走。

    帐篷里,那男人面上含笑,和周围的人聊天,却一直注意外面,侧耳倾听。

    一分一秒过去。

    出去的人还不回来。

    男人暗暗把孩子抓得紧一些。

    就在他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红尘钻进帐篷,冻得直跺脚。

    大家不觉失笑:“回来了?快暖和暖和。”

    男人眼睛一眯,盯着后面半天,暗中向人群里退了一步,拍了拍孩子,声音冷下来:“我母亲呢?”

    “咦?还没回?”

    红尘四下张望,露出个十足无辜又惊讶的眼神,“刚才我去方便,阿姨说遇见了熟人,就走过去说话,唔,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熟人?”

    男子挑眉。

    “是啊,两个女人,我站得远没看太清楚,好像有一个脚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还有一个脸上有疤痕,等我方便出来,三个人就没了影子。”

    男人猛地站起身,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变,在帐篷里转了两圈,起身就冲出去。

    红尘也连忙在后面追:“小心点儿,外面下雨呢,干什么啊这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男的慢了两步,巨头四顾,红尘指着前面:“就在那儿……”

    哪儿?

    男人抬头,刚一张望,只觉得手臂一麻,孩子就掉下去,等他再回神,只见小姑娘已经抱着孩子小心地哄着退开几步,也不知道几个人扑上来,愣是把他压在地上。

    “你……”

    他恶狠狠地瞪着红尘。

    红尘叹了口气,把孩子交给旁边一个警察:“孩子被喂了药,年纪太小,送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尤其是嗓子,我看不太好。”

    那孩子瑟瑟发抖。

    警察心中也大恨。

    地震过后,举国救援,眼下灾区就是全国老百姓最关注的地方,这时候闹出案子,那绝对是全国,不,全世界都关注,他们可不敢不精心。

    邱局长也过来,看了红尘一眼,竖了竖大拇指。

    两个人很快被带走,突击审问,这一审,就审出来,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链条线,此地是相当关键的一个环节,交接都在这儿,南明市。

    邱局长家孩子被拐走,也是要送到南明的。

    因为突然地震,行动一下子停滞,那两个人贩子也出现失误,这才没来得及走,火车站又拥堵中,他才有机会把人抓住。

    想一想都后怕!

    其他人迷迷糊糊的,听邱局长满脸佩服地说了前因后果,顿时觉得高山仰止。

    “我以前不信算命的,现在总算知道,那是我以前没遇见过真功夫!”

    “夏同学,要不你帮我也算算,我就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

    一个警察笑眯眯地道。

    接下来几日,红尘的作用越发凸显。

    所有人都信了她真正能掐会算,包括那些军人们也不得不把掉下来的眼珠子再安回去。

    要不是一直有强大的人民解放军镇场子,恐怕被救出来的灾民都要当场变成红尘的信徒了,越是这种绝望的时候,人们越是寄希望于神佛。

    不过红尘这身份挺敏感,部队那边不许随意报道,也打压了下那帮子打了鸡血似的,特别兴奋的记者们。

    到让这帮缓过劲的无冕之王愤愤不平:“我们承认,那些神棍骗子的确可恶,传播迷信思想,糊弄劳苦大众,但你们谁敢说夏同学是骗子?人家的本事,那是国粹,怎么不能传播了?”

    几个亲临抗震前线的领导都头大,最后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回头还不敢得罪红尘,也不敢说不许人拍摄之类的话,最多官面上的媒体还是比较注意影响。

    虽然说报道红尘的那些神奇的术法之类,影响不好,但是,他们对红尘也是好感暴崩。

    完全可以说她天资出众,给抢险救灾工作带来极大的帮助,是救人英雄嘛。

    奖励绝对要奖励。

    连那些部队的首长,都有心要个联系方式,这样亲眼所见,确实神奇的高人不好碰见,碰见一个那就是天大的运气,不抓住机会打好关系才是傻帽。

    反而是地方的领导们,比较偷偷摸摸,不好意思显露出渴望之情,你闲着没事儿,要一位大师的联络方式做什么,这种事儿,好做不好说的。

    红尘暂时还不能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反正现在最要紧的是抢险救灾。

    她还不知道,那位原本书中的穿越女主,因为她迟迟不归,竟然闹出件事儿来。(未完待续。)

    ps:  ps:今天开始出差中,但是会尽力保证每日更新,但是,时间上也许不能固定在上午8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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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