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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臭棋

    罗娘也翻白眼。

    一听这描述,明显只能想到老对头而已。

    红尘叹了口气,沉默。

    小荷忽然开口:“小林挺着急,一年之内一定要回去。”

    红尘顿时精神一松,哭笑不得,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年的话,除非他们在雪山里迷路,一转大半年出不来,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误了,这还叫着急?

    要知道,他们走得是官道,有驿站里负责换马和食宿,真正走的话,哪怕走八百里加急,他们也不是坚持不下来。

    小荷却一脸沉思,又回头问小恒:“如果我们这么慢慢离开雪山山区,需要花费至少半个月以上,稍不注意,还要更长,我看你的速度很快?”

    石恒脑子转了半天,也没转过弯,只是愣愣点头:“呃,是,我们路熟,花婆婆还养了,养了坐骑。”

    小荷点点头,闭上嘴。

    算起来,要是有石恒的帮助,他们就是耽误几日工夫,也比自己走要节省时间。

    红尘叹气:“小荷,我也想干脆把这阴魂不散的东西弄死算了,省得膈应人,但你要明白,我不是神仙,人家是正正经经大云寺出来的,德行是很差,能耐却是真的。而且,我们一直处于防守一方,不占优势。”

    她现下也有些烦闷,都打算回头找林师兄出个馊主意,主动设局,占据主场优势之后再和夏蝉玩。

    不过这一趟出行,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大云寺的逆徒还没有清理干净。

    不用任何证据,夏蝉和谁亲近,那人嫌疑就最大。

    可惜,光有嫌疑恐怕没什么用,大云寺那地方邪性的很,一堆出家人,阴险狡诈的足够阴险,大度的又过于心胸宽广,真正讲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为自己能度化众生。

    红尘记得。有一任方丈被敌人杀了。临死之前还念经,念咒,希望对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还有一位高僧。喜欢吃小婴儿的肉。说初生婴儿的肉最纯净。可以帮助修行……

    那个地方,根本就没办法说。

    前世今生,红尘不愿意和大云寺的僧侣打交道。

    “如果咱们猜的不错。石老板那边的高人,有七成以上的可能是夏蝉和那个云生,上次在尚书家,敌明我暗,对方没防备,又赶上我擅长的,这才成功给了他一个教训,但这回可不一样,咱们对雪山里的布置一无所知,人家可是专门研究了不知多久,还有地图,大部分的机关估计也探查清楚了,不行,没把握。”

    红尘摇摇头。

    她不做没把握的事儿,哪怕面对的是夏蝉也不会冲动。

    律风荷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红尘:“……好,听你的。”

    小荷微微一笑,看着一脸迷茫的石恒:“你肯把你们那神栖之地完整的地图和机关图给红尘看看,事成之后,再用最快的速度,送我们离开雪山,红尘就帮你,如何?”

    石恒愣了下,苦笑道:“地图也没什么了,反正已经传了出去,咱们去花婆婆那儿,让她拿给你们。”

    秘密这种东西,只要有外人知道,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没有保守的必要。

    再说,他现在只能相信红尘他们,别无他法。

    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偷看了红尘一眼,似乎有一些害怕。

    红尘扫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上了马车,跟石恒回村子,随手替小荷盖上一床被子让他老老实实睡觉。

    其实,她对雪山很感兴趣。

    就算不相信那不老药,可山中其它的上好的药物想必很多,小荷的身体需要补充生气,多积攒一些上好的药物总是好的。

    “噗嗤,咳咳!”

    走到半路上,红尘忽然捂住唇笑起来。

    小荷忍不住看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夏蝉那人向来特别臭美,容貌只是清秀,但化妆的能耐却是京城数得着的,穿衣打扮方面,每日花费的时间都能比得上三五个闺秀的总和,不知道这一次她吃这么个闷亏,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罗娘登时好奇,睁大眼灼灼看过来。

    红尘莞尔,看向忧心忡忡的小恒:“你已经照我说的做了吧?”

    小恒愣了下,点头:“保证所有人都吃到了那东西,为了保证不遗漏,不只是他们的饭锅里,连个人的水袋子我都让小猴儿们重点招呼。”

    红尘又笑:“那东西是阴泥,相传为彼岸花的花泥,地府用来指引亡魂归途的,不过,人间的是半成品,不够纯净,除了能招惹邪祟之外,还有一个副作用,会让人的身体自动自发地散发出一股子恶臭,由内而外散出来,只要生灵闻见,人根本受不了,恶心想吐,畜生会暴躁狂怒。”

    众人:“……”

    石恒感叹:“不愧是大能,杀人不用刀啊!”

    罗娘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表示——石老板真倒霉!来寻宝遇上自家小姐也就罢了,偏偏还碰上夏蝉那行人,难道不知道夏蝉和自家小姐犯冲,遇上就会自动走霉运,且波及四周,越亲密的越跟着倒霉。

    呃,这么看来,应该是夏蝉的命不好,连累到她的亲朋好友吧!

    小荷忽然开始翻箱倒柜。

    石恒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半晌,他翻出一块儿半成品的大毛领,红尘闲来无事做着玩的,拿出来就围在自己脸上,堵住口鼻。

    “呃?”

    罗娘吓了一跳。

    红尘眨眨眼,一下子花容失色:“我差点儿忘了……那些人浑身恶臭。他们自己置身其中,大约一时半会儿闻不出来,我们的鼻子却是灵的,岂不是也要感受一下臭味?”

    这下连罗娘都蒙住。

    随即红尘又和缓了脸色,笑道,“小荷别担心,我觉得应该碰不到几面。”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有备无患,翻找各种能堵住口鼻的东西,作用有多大不知道。聊胜于无。

    也是极好的放松。

    红尘他们便罢了。对于大雪山之内所谓的神栖之地,不过是好奇,那地方被人攻破,甚至于被人毁灭。都和他们没多大的关系。里面一群雪猴子。就是成了精怪,一来不是他们的朋友,二来不是他们的敌人。自然不会有多关注,石恒却是雪山里长大的孩子,他自以为自己是雪猴和人的儿子,一颗心如今是七上八下,难受的厉害。

    石恒这小子还真有点儿雪山里妖精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怎么指挥,那些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忽然就有了路,虽然马车过得有点儿胆战心惊,好在红尘用的马也极有灵性,到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地钻入山村。

    “花婆婆!”

    一入村子,一行人直奔花婆婆那儿。

    根据石恒的说法,花婆婆别看不起眼,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婆似的,可她在村内地位颇高,虽然不是族长,族长也要叫她一声姑妈。

    她早年是村里的巫师,十年前好像是和人斗法,被坏了修行,身子骨也一直孱弱了些,就隐居村子再没出去过,平日里给村中的男女老少加牲口看个病,还是很得尊重。

    红尘一想也知道,这样的偏远小村,身居雪山,大夫和兽医的结合体,那肯定得十分受重视。

    “怎么样?”

    石恒抓住花婆婆的胳膊焦急问道。

    “别急,先喝点姜汤。”

    外面归来的亲友喝一碗姜汤,都快成雪山的规矩,连红尘他们也被喂了一碗。

    花婆婆上下打量了眼律风荷,又去看红尘,吐出口气,叹道:“老了,老了,这世间诸般变化,我是跟不上了。”

    “婆婆!”

    石恒气得跳脚。

    “急什么,这么点儿工夫,我还能撑不住?”

    花婆婆摇了摇头,“石昀和石雨姗那些人找过我,也找过族长,还找了几个咱们村的老巫祝,我们都没答应他,咱们和神山相安无事几千年,祖上就定下过契约,谁知道一旦违背族规,会招来什么样可怕的报应。”

    她闭了闭眼,“只是好些小孩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恐怕要心动了,老的们现在还能压制,就怕他们又耍阴招。”

    石恒咬牙:“婆婆你把地图和资料拿出来给红尘小姐看看,我们只能请她帮忙了。”

    花婆婆先是点头,后又一怔,一把抓住石恒低声道:“你真让她进去,就不怕?”

    石恒想起来,也吓得一哆嗦,他能不怕吗?红尘小姐现在看着还好,但那一身的灵力一放出来,恐怕姑姑们的灵智只能坚持一小会儿,过不了多久就要纳头便拜,哭着喊着给小姐去当奴隶了。

    沉默半晌,石恒鼓了鼓脸:“我这会儿到觉得,咱们村儿的小孩子要都有灵力,都无感敏锐到好了,若是如此,红尘小姐过去散开灵力吓唬他们一下,保证所有人乖乖的,石昀那帮人一来,大家伙儿自然有多远走多远!”

    花婆婆哭笑不得:“别胡说。”

    说的人家小姐像多恐怖的东西似的,一个姑娘,还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肯定不乐意听这个。

    “……小姐是好人,可石昀那混蛋手段毒辣,让他进去,我姑姑它们肯定保不住命。”石恒终于下定决心,转头看向红尘小姐,低声道,“神山里的神栖之地,不光是我姑姑它们的家园,还是保护网,是一切,它们离开家,根本就活不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帮人乱来。”

    雪猴在山里得到力量,于是成了精,离开这座山,谁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再拥有如今的一切。

    石恒的心中也充满忐忑,可他还是和花婆婆一起,尽心尽力地给红尘他们解说。

    神栖之地是外人起的名字,不过那里真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地下有温泉,遍布花草树木,无数的小动物在里面生存,连风都和煦而温柔。

    不过只有一线之隔,外围就是恐怖的杀局,幻阵,还有无数连他们都很难真正弄清楚的阵法。

    红尘仔细看,她本来对这些也不是特别了解,可不知为什么,好像这种东西她天生就懂。石恒说完。她就能指出他说法里很多谬误,甚至有一种感觉,她还能把那些已经确定被毁坏掉的机关恢复过来。

    一行人围着桌子说了半天话,红尘眨眨眼。忽然道:“其实石昀和他那位高人。也不一定就真能得到村里人的帮忙。至少花婆婆您和族长不会出手,好像我们看这些有点儿早?”

    石恒:“……”

    好想哭肿么办!

    他可是辛辛苦苦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说服自己把各种资料贡献出来。分享给眼前这帮人的。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他奶奶的最多给自己多争取几天时间犹豫,最终还是得给红尘看。

    这么一想,石恒叹了口气,也就想开了,就算石昀那混蛋只鼓动走一些小辈去帮忙,他也搞不定。

    生活在雪山里的人,对神栖之地,有外人想象不到的了解,也许他们小时候就在雪猴子的带领下曾混进去玩,躲避家长们的追打教训……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哪怕最后不需要,他还是得把红尘小姐拉进来帮忙。

    红尘笑眯眯地拍拍手:“咱们争取把敌人消灭在雪山之外。”

    石恒轻轻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该吃晚饭,红尘打算吃了饭就让石恒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看村民们是个什么想法。

    咔嚓!

    “花婆婆?”

    花婆婆刚端着锅从厨房出来,一脚踩在绿苔上仰倒。

    “哎哟,哎哟哟,我的骨头!”

    小荷两步过去,提溜起她后领,拎到屋子里搁床上,轻轻按压了几下。

    花婆婆哎哟了一声,剧痛过去,腿上的疼痛到稍稍好转。

    罗娘连忙拿了药油过去给她推拿。

    “老了,真是老了,居然连路都走不稳,哎,当年我从房顶上跳下来也不会伤到哪儿!”

    石恒叹了口气:“这种时候!”

    只好把老太太搬到屋里让她歇着,顺便把饭也给她摆上,一顿饭还没吃完,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山村向来静谧,人并不算多,且在雪山附近生活的人都习惯安静,因为有时候声音很大会造成恐怖的雪崩。

    虽然村子有千年的历史,还从没有被雪崩给波及过,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本来也不像闹市那么热闹,又到了晚上,更应该万籁俱寂。

    红尘诧异,连忙出了门。

    外面好几个村民大声吵吵。

    “怎么了,怎么了?”

    “狗娃好像掉到井里去了,没事儿吧?”

    “王爷爷是怎么回事儿?你的腿?”

    “摔了一跤,没大碍,哎哟,就是这老寒腿又犯了,一会儿去要一户药酒喝喝。”

    仿佛一瞬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闹出事端。

    东家莫名其妙着了火,烧掉半个厨房,西家的媳妇一不小心被菜刀弄伤了手,伤痕还很严重。

    还有什么摔倒的,生病的,家里鸡鸭莫名死了的,牛忽然不吃草的……

    整个村子都被浓浓的不安笼罩。

    红尘抬头一看,皱眉。

    花婆婆也扶着石恒,慢吞吞走出来,冷声道:“变天了。”

    可不是变天了,天上阴沉沉一片。

    在红尘的眼里,整个村子被浓郁的阴气笼罩,源头则是西方。

    “……你们村的祖坟是在那个方向?”

    她忽然开口问道。

    花婆婆点头:“是,就在西边不远处,祖祖辈辈都葬在那儿,这么多年过去,以后要慢慢葬到神山里去了。”

    “此事不对。”

    花婆婆点头,举目远眺,心下大怒。

    事实上,人家根本就没有阴霾,就是明刀明枪地下了最后通牒,顺从他。一切平安,不顺从,人家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一个村子都不得安宁。

    石恒气得脸色发青:“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红尘板起脸,若有所思:“走,去看看。”

    一行人就出门,径直去村子西面,西面不远处便是石家的祖坟,不看的这个祖坟,山村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可能世代都没出过任何让人惊艳的人物。但一看祖坟,任何一个灵师都不会在小觑这个荒凉的地方。

    “你们村子的人一定很长寿。”

    红尘和缓了神色道。

    石恒愣了下:“呃,这么一说,我们村儿有二十多个过了一百岁的。石九爷今年都一百二十五了。”

    大周平均寿命是三十九岁。位列四国第一。在四国,大周人都是死的最晚的。

    一百二十五岁,不知多少人三辈子也活不到。

    “我们村风水好?”

    石恒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脸上带了几分喜意。

    红尘点了点头:“别的不好说,不过护持子孙后代,增寿增福,平安顺遂方面,你们村的祖先却是做到了,还一做就是千年之久,着实不容易,他们当年一定有一位在风水方面极有造诣的高人指点,祖坟选择风水宝穴,和村子的风水遥相呼应,只要村民们还在村中,就一定能受到保护。”

    “我猜,你们村子的格局千年来都没有大变化。”

    石恒连忙点头。

    花婆婆也道:“没什么变,也就自家修修补补的,说来奇怪,咱们村的人口都不见增加多少,当然,也不见减少太多。”

    她当年年轻时,也研究过风水,只是她在这方面既没有名师,也无甚天分,纯粹爱好,研究一下也就罢了。

    红尘微微一笑,也很是佩服:“不容易啊,风水这东西,看前容易看后难,没有什么风水是不变的,它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千变万化,大部分风水宝穴,随着时间推移,也有可能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有害。”

    “也许正因为你们村子守旧,也守规矩,祖祖辈辈都长居于此,少与人交际,这座雪山又是最好的屏障和保护,保护本地风水不被外在因素扰乱,所以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是传承至今。”

    她是颇为感慨。

    石恒吐出口气:“哎,近年来人心思动,好些小辈们都不乐意守祖辈的规矩了,都想外出,且外出的也越来越多,不知道祖先们看见了,会不会很伤心。”

    见这小哥儿如此失落,红尘想了想,摇了摇头,“也说不上什么好还是不好,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万世不变,你们村子继续守下去,当然有它的好处,或许还能平平安安很多年,但也就是这个样子,不会起什么变化,对于老人来说到无所谓,世世代代如此过去,也没有不好,可年轻人求新求变,他们要是想离开村子,想出去,想有新鲜的人生,也不是坏事儿,或许不会再受到祖辈的护佑,却也少了桎梏,没准儿能闯出另外一片天下。”

    石恒是个守旧的人,他虽然很年轻,却还是理解不了同辈小伙伴们的心思。

    不过这会儿却顾不上那些。

    “小姐,石昀他们的手段可有破解之道?”

    红尘笑:“能是能,但是要借你们的祖坟和宗庙用用,也许还会有点儿动静,万一惊扰了先人,那可怪不得我。”

    石恒一惊:“啊?”

    他顿时犹豫,也由不得他不犹豫,换了别人要是到人家家去说,我用用你家祖坟行不行,估计让人打死都是轻的,没准儿要成世仇。

    现在红尘是为了帮他们村子,石恒这才保持冷静:“这个,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我做主!”

    须发全白的一个老人,慢吞吞走过来,先给花婆婆行了一礼,抬头露出一双明亮纯净的眼睛,恭恭敬敬地冲红尘拜了下去,大礼。

    红尘连忙退了一步,不敢受。

    “我是石家的族长,现在就做主把一切都交给小姐,由着小姐去做,合族上下,谁敢违背,也就别在村子里呆了。”

    他身后一串白发苍苍的老人,个个都脸上带着怒气。

    红尘登时明白——那边的所谓大师,下了一步臭棋。

    他们那种人为了利益连祖宗都能出卖,就以为天下所有人都一样,却不知道,像这样的村子,村民们骨子流出来的血都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更纯净,也更保守,有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使出这等法子威逼,那还了得!

    或许他们好声好气地游说请求,老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小孩子们蠢蠢欲动,当长辈的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样的手段,却是犯了众怒!

    罗娘忍不住小声咕哝:“咱们小姐是不是真是那个什么夏蝉的克星啊?”

    “别把红尘和那种东西相提并论。”律风荷轻飘飘扫她一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难

    整个村子的力量行动起来,红尘他们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顺利。

    好像连土地,流水,风都给予他们最好的帮助,法台一次成功,制作的符纸也一次成功。

    宗庙,祖坟,所有的一切都给了红尘春风化雨般的感受,有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能力骤然飙升,比以前高出十倍八倍的。

    怀里有两本风水秘籍也笑说——红尘要是一直保持现在的水准,说不定能得一个天下第一灵师的封号。

    什么天下第一暂时连想都不敢想,先把夏蝉什么的教训一通,也挺痛快。

    半空中阴云密布。

    花婆婆,还有好些受了伤的村民都集中到这附近。

    不少人战战兢兢,心中害怕。

    这两天村子里发生的事儿太古怪,换到谁遇上,也还是会害怕担心的。

    红尘笑道:“诸位,我们要承认,石昀这次请来的人很有一手,他们的手段也毒辣,诸位要多加小心。”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村民们本来害怕的厉害,说不定还有几个心里藏着小心思,甚至动摇了下,想着干脆妥协算了,不就是给带个路,帮个忙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但红尘这么一说,他们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坚定起来,咬牙切齿——对这种向自家村子动手的混球妥协,将来死了都无颜面去见祖宗。

    “注意!”

    红尘面容一肃。

    天空仿佛压低了几分。

    村民们一瞬间觉得浑身不对劲,头晕眼花。心慌意乱。

    红尘轻轻举起手,周围就起了风,一时间阴影重重,祖坟里升起一片片的荧光。

    众人屏住呼吸。

    石恒满脸喜悦:“好了,祖宗显灵了。”

    这还真有些祖宗显灵的意思。

    半空中,一片黑色的浓云压下,而地上被风托起一条黄色的土龙,横冲直撞,冲入浓云,搅动之下。黑雾隐约有些破碎的迹象。

    石恒和花婆婆他们脸上都露出笑意。

    红尘却一皱眉。低声道:“奇怪,怎么觉得这气比起往日有些弱……不对,诸位小心!”

    下一刻,半空中忽然响起炸雷。不远处红光闪烁。竟下起雨来。那条土龙茫然失措,四下打转,竟一调头。冲着红尘他们这边吼了一声。

    声音不是真实的。

    但却在众人的心中炸响。

    “啊啊!”

    “我的眼睛。”

    “头,头破了,什么东西?”

    天上的雨水变成了冰雹。

    整个村子都乱了起来,村民们四处乱跑,惊慌失措,控制不住自己。

    花婆婆勉强高声喊着,让大家镇定,却根本就没一个人听,似乎也听不到。

    红尘的脸色难看:“没想到……石昀是什么人,是不是你们村子里什么大人物?”

    好些村民都吓得连连抱怨:“要不然算了吧,都是自家人,闹这么大做什么。”

    “是啊,石昀可是咱们嫡系,跟他说一声,他想做什么咱们帮一把也无妨。”

    石恒的脸色灰白,心里难受的要命,可这种时候,难道还要怪只想平安无事的村民?

    花婆婆叹了口气:“石昀的爹,曾经是我们族的族老,侍奉过山神,做过大巫祝,在村子里的地位比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他祖上也是建造村子的三位侍奉神的侍者之一。”

    “……怪不得。”

    红尘苦笑,“是我大意了,我该问清楚才对。因为石昀在对面,祖坟和村子的龙气把他当作了自己人,恐怕这才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为我们出力。”

    石恒欲哭无泪:“这可如何是好?”

    红尘摇了摇头,闭上眼沉思。

    村子里越来越乱,议论声也越来越响亮。

    石恒都要绝望,想着大不了回去跟自家姑姑们同生共死,算了吧,红尘忽然睁开眼,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小姐?您有法子了?”

    红尘失笑拍了拍手:“不难,不难,刚才是没反应过来,所谓邪不胜正,龙气毕竟依附于村子而生,必然还是要保护村子的,只要引导一下就行。”

    说着,她伏案写了一张符,搁在一边,想了想,眨了下眼睛:“保险起见,再管点儿闲事。”

    低头拿起符纸,写了一行字,折叠成纸鹤,一扬手,纸鹤就越飞越远。

    不远处,石昀一脸的激动。

    “看看这回他们还怎么跟咱们斗,大师放心,若是能闯入那山中神栖之地,诸般珍宝,灵丹妙药,由您先挑选,我给您三成。”

    他心中想着,除了长生不老药不能说出来,其它东西过给这位大师些也无妨。

    如此厉害的人物,交好总没错。

    他是个生意人,做事多少要讲究和气生财,黑吃黑那也要看时候的。

    反正这一次,他没打算吃掉合作伙伴。

    云生坐在一块儿石头上,膝盖上摆放着一本泛黄的族谱,身边还有一把奇怪的镜子和长剑。

    夏蝉细细地梳理自己的长发,嘴角噙着笑,两个对视,隐约有些诡秘的愉悦。

    他们多多少少也猜得到石昀的想法,只是石昀怕再琢磨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明白他们相遇不是偶遇,根本就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他们想要的,也不独是这人以为是秘密的不老药。

    夏蝉笑起来:“珍宝东西都是其次,我们纯粹想见识一下大雪山。”她声音软绵绵,轻飘飘,很是动听。

    石昀连连点头。

    心里却想,这堆无聊人士纯粹有病。

    他也知道。雪山年年有人想探一探,最近还好了,早些年那是前赴后继,死都快死绝了也还是总有年轻人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天地宠儿,能一切顺利,要什么有什么。

    在他看来,为了宝贝也就算了,为了惊险刺激要去闯雪山的,脑子都有病。

    就是眼前这两个。再有能耐。在他眼中也属于不正常的那类。

    不过,不正常好啊,不慕名利好啊,不对。只要不要利益。想要什么名都无所谓。

    他什么都不要。就是要好东西,要那他们家族世世代代守护,却从没有见过的长生不老药。要他爹临死都念念不忘的玩意儿。

    石昀举目远眺,虽然不太明白,却也心里有点儿数:“我看再过一阵,火候就差不多了,说不得有聪明人主动过来投诚,为了村子,族长和花婆婆他们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由得我们去做事。”

    云生和夏蝉笑着点头。

    石昀更是志得意满。

    正得意时,他眼里隐隐约约看见一只纸鹤飞过来:“咦?那是什么?”

    云生看了他一眼,皱眉:“什么?”

    “……你看不到!”

    那纸鹤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显眼,石昀扫了一眼,发现云生大师目光茫然,登时吓了一跳,刚想说点儿什么,耳朵里忽然钻入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

    “石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石昀一愣,脑袋深处微微刺痛,心里想:做什么,做一番大事,做祖辈父辈都做不到的伟业。

    “那是你们石家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子,你现在给一个外人你自己的族谱,让他施法,他在破坏你们石家的气运,别忘了,你也是石家的人,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心怀叵测之人,你难道就不害怕?”

    石昀愣住。

    “我告诉你吧,你身边的两人,一人是大云寺叛逆,一人是夏家的伪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当那长生不老药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当他们只为了什么挑战而来?这种胡话,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们为的怕也是不老药,而且还会不择手段。”

    “想想吧,如今云生一作法,整个村子里所有姓石的,或者石家的亲戚都开始倒霉,你呢?你不姓石?”

    石昀脸上一白,越来越白。

    他不肯信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说的话,可是这话就像在他的心里说,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是别人说的,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就这么想?

    石昀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心中也越发的害怕,看云生的目光,隐约透着一股子探究。

    “哎哟。”

    石雨姗忽然叫了一声。

    石昀吓得一哆嗦:“怎么了?”

    “没,没事儿,叔父。”石雨姗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了,胳膊有点儿疼。”

    这本不是大事儿,胳膊疼而已,石雨姗也不是娇气的小姑娘,可石昀却心跳如擂鼓,忍不住去想——他把族谱借给这人,是对还是错?

    他作法……会不会连自家都要倒霉!

    云生大师猛地站起身,抬头看,脸色大变,嘴角,鼻子,眼角,都渗出一丝血。

    石昀大吃一惊:“大师?”

    云生怒瞪他:“你在想什么?”

    说着,身前的族谱忽然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天空一炸响,大放光明。

    本来都渐渐要消散的黄龙,忽然生出第二对龙角,势如破竹,冲破了一切浓云。

    云散雨停。

    阳光洋洋洒洒而落。

    石家村所有人,忽然感觉到暖洋洋的,心绪渐渐变得十分平稳。

    花婆婆长长吐出口气:“这就没事儿了?”

    红尘冷笑:“没事儿?哪有那么便宜!”

    斗法从来都不和平,布局必须谨慎,身为一个灵师,术法失败反噬,比什么都恐怖。

    红尘口中轻轻发出一种奇怪的音符,随手指了指前方,那条龙气化作的真龙,长啸一声,飞入九天。

    轰隆隆。

    “啊!雪,雪山……”

    众人看到雪山在崩塌。脚下却软的不行,连动也不能动一下。

    红尘笑起来:“快看,景象难得呢。”

    只是一种感觉,雪山当然不会崩塌,不过村外的一片土地却一下子裂开。

    “啊啊啊!”

    骨碌碌,云生,夏蝉,石昀,石雨姗,还有一群伙计。都滚了下去。头破血流。

    红尘捂住嘴笑——那个什么云生一连受伤两次,还是那种最不容易好的,一定会留下后患的伤……

    这还罢了,反正她不认识云生。也不会幸灾乐祸。就不知道夏蝉会怎么倒霉。

    红尘动手脚的时候。重点招呼的可是夏蝉。

    地沟里,石昀挣扎半天,钻出去。他那帮伙计也连忙上去,一块儿帮忙把里头的几个拉出来。

    云生脸色铁青,一转头看到夏蝉,顿时脸色大变。

    石昀也吓了一跳:“这位,这位小姐,你的脸?”

    夏蝉一愣,猛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触手一片血红,额头正好撞在石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泥污,雪水渗到里面。

    咯吱咯吱。

    夏蝉的牙咬得死紧。

    一阵很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红尘远远地立在山坡上,举目四顾,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夏蝉一眼看到她,瞳孔收缩,本能地想遮住头脸,又一下子停手,心口剧痛。

    一瞬间,她甚至想不顾一切,扑过去把那个简简单单就把她衬得不像样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为什么!

    夏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自己手里拿的明明不是一张烂牌,她还是上天的宠儿,上天还给了她提示。

    红尘站得远远的:“喂,我就不过去了,你身上的味忒难闻,能熏死人。”

    她笑容和煦。

    夏蝉的手指甲断裂在掌心,深吸了口气,这一次也挂不住那温柔体贴的脸,脑子一热,破口大骂:“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蒋二丫,我要杀了你!”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失态。

    红尘眨了眨眼,看也不看,扶着小荷扭头,冲石家村的人笑道:“大家别愣着,像这种人还是关起来处置了的好,总不能咱们只挨打不还手。”

    这个不用她提醒。

    村子里的老少早就憋着一口闷气。

    石昀是人多势众,可现在遍体鳞伤,都快半残了,这里又是石家的地盘,谁还会怕他们!

    律风荷低声道:“好机会,杀了她?”

    红尘甚至都没考虑,连想也没想,居然点了点头,她也有些意外。

    到不是意外自己竟随随便便就能不把杀人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了,虽然她自以为不是什么恶人,对人命还相当看重,比世上大部分人都看重,但也不是没见过血的女人。

    若说以前她不会因为上辈子什么事儿就去报复,但现在夏蝉做了这么多的小动作,杀了她红尘连脸色都不会变,相反,这是仁慈,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活着才会痛苦。

    她的意外,只是因为她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把夏蝉当一回事儿了。

    自然而然的,潜移默化的,她竟毫无察觉地得到了解脱。

    要知道,上辈子无论她承认还是不承认,她都被一个叫夏蝉的阴影笼罩着。

    在夏家如此,离开夏家也如此。

    “逃!”

    按说离得很远,云生不一定能听见这边的声音,但他还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不管石昀,长长的黑袍一卷,卷起夏蝉的身体直接向雪山的放下逃去,没有向山下跑。

    他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了,这种情况下,雪山上复杂的环境才是最大的保护。

    红尘:“……”

    一帮子村民回过神,抄起家伙就追了上去。

    罗娘纳闷:“他们是外来人,难道还能比人家山中人更熟悉环境?那家伙不还受了伤?”

    小荷也一眨眼就消失了。

    红尘喊了一声,没把人喊回来,皱眉。

    小荷的身体还不太好,她可是真不乐意让他去搀和。

    石恒和花婆婆却是一身的轻松,领着剩下的人。先把倔强地板起脸,一言不发的石昀一家子弄走,就客客气气地引领红尘他们回屋,心下也窃喜——不用带红尘小姐进山,去见自家的姑姑们,真是再好不过了。

    红尘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反正我也知道山中的详细情况,哪天有闲暇,说不定就进去转一圈儿。”

    石恒:“……”

    “怎么,你不欢迎?”

    “欢迎。欢迎。肯定热烈欢迎,必须热烈欢迎。”

    看看石昀那一伙子的下场,谁敢不欢迎?

    反正他石恒是不敢的。

    花婆婆,族长。整个村子上下都兴高采烈。竭尽全力地给红尘他们准备了一大桌子美食佳肴。都是雪山的特产,很多山珍,还有各类珍禽的肉。

    就是有一点儿。除了花婆婆和族长敢作陪,好些人战战兢兢地敬了一杯酒,就撒丫子逃跑,说什么也不敢和红尘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罗娘还有点儿惊讶。

    她家小姐向来可亲的很,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只要她愿意,都能交好,这帮子人到有些奇怪。

    花婆婆笑了笑,也不多说,只让他们吃好喝好,早点儿休息。

    “那位小哥你们别担心,咱们村子里的壮小伙儿都上山了,肯定好好把人带下来。”

    花婆婆的气色还好,笑道,“他是个有福气的,后面还有大福气要享。”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小伙子死了七天,还能活蹦乱跳的,岂不是有大福?

    红尘点点头:“是。”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都不肯去睡。

    村子里的人明明被折腾了这么久,都精疲力竭,却依旧不肯休息,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那石昀固然可恶,可害得满村不得安宁的,还是那个云生,他们更恨云生。

    不只是恨,还害怕!

    有个这样的敌人在暗处,换成任何人都会担心,他们一族,纵然祖上可能也出过厉害人物,传承到他们这一代,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山民了。

    普通人碰上那种灵师,又得罪了对方,除非看到对方死,否则恐怕一辈子也心有不安。

    万一人家偷偷耍手段,他们可连怎么防备都不知道。

    花婆婆干脆把大家伙叫到一块儿,就在院子里点上篝火,团团围坐,一边说些闲话,一边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空擦白。

    红尘猛地站起身,眺望远处的雪山。

    轰隆隆

    一群人抬头。

    “啊!”

    花婆婆面色如土,扑通一声跪下,其他人也跪下连连磕头:“山神发怒了,山神发怒了!”

    雪山这一次真真正正的在崩塌。

    这样下去,说不定整个村子都会被掩埋掉。

    还有山上的那些人们。

    红尘眯了眯眼,脑子一迷糊,站起身,随手取出青锋,在半空中画过,厉声喝道:“止!”

    所有村民匍伏于地,有的吓得闭着眼痛哭流涕。

    良久,雪山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小,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天地倾覆,众人这才抬头,一下子都愣住。

    红尘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门外,足下竟离地一尺,头上的发簪歪了,几绺秀发落下,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神母娘娘!”

    花婆婆迷茫地喊了一声,猛地回神,吐出口气,小声道,“红尘小姐?”

    红尘回头,慢慢落下来,脸色也有些白,汗津津的,罗娘连忙取了一条帕子给她,细细地擦干净汗水,才道:“花婆婆,麻烦叫几个人跟我上山。”

    眼下这种情况,大家本来应该有多远跑多远。

    村子里的人不是没见过雪崩,却没见过刚才那般惊天动地的雪崩。他们的村子得天独厚,似乎受到雪山的保护,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危险,也正因为如此,众人的承受力也很差,但现在红尘开口,竟没一个人反对。

    连花婆婆也想都没想,利利索索地点了几个熟悉山里的后生,要不是她的腿脚不方便,恐怕也会跟着去。

    “小姐,这两日好些人受伤,后生里头也只有这几个外姓的还好些,不过您放心,都是好后生,自幼就在山里玩,误不了事儿。”

    再说还有一个石恒在呢。

    石恒早就坐不住,他的整个心思都在山上,比别人担心得多,别人只担心自己,他还担心山上的那些雪猴子们。

    一行人顾不得天色还没有大亮,点着火把浩浩汤汤杀进山里面,一进去,石恒整个人都愣了。

    山体崩塌,他所熟悉的一切仿佛都变了样儿。

    石恒浑身发抖。

    吱吱吱。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猴子的叫声,他才一下子回神,正好伸手抱住一只跳到他身上的小猴子,两个人耳鬓厮磨半天,石恒的脸上才露出一点儿轻松的表情,不过,还是很纠结,扭头看了红尘一眼。

    那小猴子也扭头看红尘,露出个特别期盼的表情,张开手想向她身上扑。

    石恒一把抓住小猴子的尾巴,死命拖回来,哪怕让这只小东西抓了两爪子也不敢撒手。

    一看红尘也露出个很感兴趣的表情,顿时手忙脚乱地把猴子塞怀里,慌乱道:“小姐放心,咱们的人都没受伤,小荷哥儿也好好的,就是那什么大师还有那女的,很大可能死了,灰飞烟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等待

    死了?

    红尘眨了眨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有很大的怒气,但这会儿听说夏蝉死了,竟毫无感觉,似乎要她生在世间受尽折磨的想法还在,却也没多么重要了……相比起来,她更关心朋友,举目望去,就看到小荷。

    他果然还好,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越发气度非凡。

    红尘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仙人不知是不是便是此等模样!

    唔,林师兄才是正正经经的人生赢家吧,自家玉珏空间里无数写到人生赢家的小说里面,林师兄这样的,也能算得上其中佼佼者。

    出身名门,师父师兄都是天下仅见的能人,本身才高八斗,势力强横,随意出门拐回来的都是小荷这样……

    小荷转头,湿漉漉眼睛望着少女皎洁的脸庞,忽然一笑。

    红尘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句话,早忘了是谁说的——你对我微微一笑,不发一言,而我觉得,我为这已等待良久……

    晃了晃头,红尘哑然而笑。

    看看美男子,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怎么回事儿?”

    红尘四下眺望。

    小荷指了指断裂的山崖:“掉下去了,应该活不了,刚才逼迫云生和尚有点儿着急,他一慌乱触动了什么禁制,整个山裂开了一条大口子,那些法阵全部崩溃。”

    他也很郁闷。

    刚才几乎能手到擒来了,结果得到这么一个不完美的结果。

    红尘怔了下。

    “呜呜呜!”

    石恒好不容易赶过来。一看眼下的情形,登时如晴天霹雳,扑通跪倒,嚎啕大哭。

    红尘这才回神,“没事儿,死了更好,省得处理起来还得费心费力。”

    夏蝉死了就死了,真不算大事,估计这件事传入京城,连一点儿浪花也激不起来。

    抬头看去。眼前一片焦土。山石碎裂,高山倾倒,无数山洞斑驳不堪,连围绕着那片神栖之地的烟雾也渐渐散去。

    无数飞禽走兽长鸣。慌乱地四下奔跑。

    神栖之地显现出来。一眼就能看见。以后所有登上雪山的人,怕是都能看得到这个地方了。

    这可不是好事儿。

    人才是站在世间最高峰的存在,只要有人出没。这些珍禽走兽,遍地的仙草,哪里还能保留得住?

    恐怕竭泽而渔这四个字,人就是懂了,也多是吆喝几嗓子,想怎么做还怎么做。

    竭泽而渔又怎样?

    自己得了好处就行,管别人作甚!

    一群雪猴子惊慌失措,四处狂奔。

    瑰丽的景色,在群山中显露,村民们齐齐露出惊艳的目光,红尘扫了一眼,到不见怎样贪婪。

    他们到底是守护这座大山千年之久的,原本守护者们的后裔,终究是比别人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对神栖之地。

    花婆婆叹气:“这可怎么好?”

    因为这么一场天翻地覆的大灾难,神奇所在隐藏于山中的幻阵破了,保护层落下。

    将来不说每一个进入大雪山的人都能找到这里,但大部分人,想要找过来绝对不会很困难。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用不了几年,被当成妖怪的雪猴子会被薄皮抽筋,清理干净。

    仙草仙药大概会被那些权贵们圈起来,变成自己的。

    阵法会被一点点地拆除。

    也许不会很快,还能再撑几个月,可也只有几个月了。

    还是有些担心,根本坐不住,让两个后生背着一路辛辛苦苦过来的花婆婆,愣愣地看了良久,忽然低头,讷讷道:“我们要快点儿找个地方搬走。”

    村民们都没有说话。

    花婆婆的话里,也带着浓浓的惶恐,她生在雪山,长在雪山,习惯了山中枯燥寂寞的生活,年轻时也想过要离开,但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她已经想像祖先们一样,埋在在自家的祖坟里。

    石恒还在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只看起来很威严的雪猴子走到他的身边,也不怕周围那些村民,爪子搁在他的肩膀上。

    不过雪猴子看起来十分狼狈,眼睛红红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洞。

    红尘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觉得雪猴子是妖怪,它们里面大部分就是普通的小猴儿,可也有那么几只,有了灵智,甚至还要超过人类。

    其中一只身上还披着衣服,虽然只是树叶和藤草编制而成。

    另外一个拿了一条人用的手帕在擦眼泪。

    石恒扑到它们怀里,看样子是真把它们当成亲人看待。

    她以前曾经看到过一些笔记小说,说到动物通过修炼,修成人形,变成妖怪的故事。

    但她从没有在玉珏空间里看到这样的功法,好像其他大能们都觉得,物老成精是很自然的事儿,有些动物误食了天材地宝,或者长年累月因为种种原因,生出灵智,自己就会修行,万中有一,可能能修成人形。

    红尘这些年,养出来很多有灵智的东西,有动物,有植物,还有别的杂七杂八,但真真正正能自主修行,有些传说中妖怪样子的,怕只见过一只小狐狸,那小狐狸也没成人形,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美艳的狐狸精。

    “走吧,我们去看看。”

    传说中的所在就摆在眼前,门户大开,红尘哪怕知道石恒的心绪很复杂,还是招呼了一声,叫齐了村民们一起过去。

    众人不自觉扫视,眼睛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

    有人忍不住问:“真的没有长生不老药吗?”

    村子里的年轻人小时候没少听长辈们讲祖先的故事。但凡讲到祖先,就少不了神山,更少不了神山里藏的长生不老药。

    他们就是现在也常常做美梦,梦到自己得祖先眷顾,被赐下神药,于是长生不老了。

    石恒精神低落,翻了白眼:“你们自己看,好好看,药草到是不少,上哪儿去找什么不老药?”

    在他心里。这就是他的另一个家。

    众人举目四顾。周围果然残留着很多生活的痕迹,大雪山里出现的一片绿色,充满生机和活力。

    花鸟虫鱼,样样不少。一代又一代。在此繁衍。生生不息。

    没了阵法,红尘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走进去,飞禽走兽尽皆走避。花婆婆几个目光闪烁,看到好多猴子和小兽只顾看红尘,追前追后,躲在石头后面,被那些年长的猴子一巴掌拍开,还是不肯远走,却对别人理也不理。

    还有猴子把摘下来的野果子摆放在红尘前行的方向,只是远远看着。

    石恒心里忽然有点儿庆幸。

    哪怕发生这么大变故,这里的生灵竟然没有如在末日的慌乱,大概得感谢红尘。

    虽然家园一下子变了,如今抬头就看到茫茫雪山,视野瞬间开阔,懂事的动物和不懂事的动物都处于慌乱状态,可红尘来了。

    她在那儿一站,大家哪里还会顾别的?

    年长的雪猴子们拼命压抑住扑上前去顶礼膜拜的心思,还要控制住叽叽喳喳的小猴子,把它们使劲塞到各种角落,好好地藏起来。

    伸手抓住两个姑姑的爪子,石恒笑了笑,哎,明明那么害怕,但姑姑们还是过来找他,到了距离红尘小姐这么近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姑姑。

    “姑姑别怕,以后我给你们守住山,不让外人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雪山毕竟是雪山,虽然没了屏障保护,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石恒深吸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就不多想,干脆带着村里的族人还有红尘他们参观这一片神奇的土地。

    哪里是野草,哪里有一些上好的药材,哪里有以前残留的法器,他不具体说,也没藏着掖着。

    一看村民们眼睛放光。

    石恒哭笑不得:“真没大家想象的神奇,我从小就在这儿出没,什么都见识过,那些药材效果的确不错,可也就是不错,能治病而已,我妹妹这些年都是吃那个,咱们村子里的人也没少享用,但见到哪一个从此百病不生了?”

    要他说,连村民们延年益寿,不也是祖辈荫庇?

    “至于法器,更是早不知道几辈子之前就没用了。”

    “除了一片绿,也没什么好说,我看就是此地为山谷,四面八万的冷风都被挡住,于是温度升高,日照也好,渐渐就有了生气,也许千年前有个什么大灵师之类看重它,在此种植药草,也设了好些个阵法,到如今也只能算风水不错的地方罢了,长生不老药,根本就没必要相信。”

    石恒看了花婆婆一眼,“花婆婆以前做过巫祝,想来也知道那年的事儿?”

    那年村子分裂,也就是石昀的爹反叛的那一回,其实村民们进了神地的中枢。

    石恒正好领着众人来到半地下的一座大宫殿。

    如今已经看不出原貌,四处让各种动物和雪猴子折腾的乱七八糟,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形貌,它应该是一座宫殿,也许是灵师们修行的地方。

    红尘皱了皱眉,四下张望,她好像来过这里,很熟悉,又有点儿不同,感觉有些古怪。

    花婆婆目中流露出几分哀伤:“是啊,那一年我们就是来的这儿,相传此地供奉着先祖世代守卫的灵药,能让人永存于世,就是在上面那个墨色的匣子里。”

    众人的视线转移过去。

    村民们一时间激动起来,有几个甚至心跳的有点儿撑不住,被扶着坐在地上才好一点儿。

    “这就是,这就是……长生不老药!”

    也难怪他们激动。

    任何人听见世上竟然有这样的药,哪怕只是有一丝丝的可能。也不会不激动。

    匣子看起来很陈旧,虽然擦拭得干干净净,不过显得有几分斑驳,还有风化的痕迹。

    如果它真有千年的历史,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只是很不错了,那简直是奇迹。

    几千年,不知道多少东西化为尘灰。

    “我们没打开之前还是全新的,可打开之后,就慢慢保持不住以往的光鲜了。”

    花婆婆陷入半思索中,叹气道。“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个盒子只能祭拜,绝对不能开启,可那一次,好些人都昏了头。我也阻止不了。脑子乱。人也年轻,心里隐约……也有些不甘心,后来也不知是顾不上还是不愿意。让石昀他爹打开了黑匣子。”

    所有人的村民都激动起来。

    即便他们自己没胆子,也不愿意违背祖训,不会去探究长生不老药,可还是会好奇。

    无论是什么人,对自家守护了千多年的东西,也不可能不好奇。

    大家都灼灼地看着花婆婆。

    花婆婆哭笑不得,摇摇头,咳嗽了声,也就不卖关子了:“结果啊,黑匣子那么艰难地被打开,里面就搁着一张纸条,还写了好些字——多喝水,多吃菜,笑口常开,长寿秘诀。”

    众人:“……”

    您开玩笑的吧?

    我们等得这么焦心,您就跟我们说这个!

    花婆婆叹气:“你们不信?当时我要不是不确定,的的确确不可能有人提前进入这里,我也不信,所以,石昀他爹不信就很正常了,他怎么可能相信呢?”

    先不说祖先那会儿有没有纸,就这儿字也不对好嘛,但它里面就是这么一张东西!

    确凿无疑。

    “那些族人却一口咬定是我们在哄骗他们,逗他们玩,个个暴怒,一气之下做了很多错事,还离开村子远赴他乡,他们也不想想,就算要骗人,空空如也,也比扔张耍人的字条要好出一千倍,一万倍,脑子又没病!”

    花婆婆年纪大了,还算心平气和。

    “当年我是个暴脾气,把祖宗们都给痛骂了一顿,这不是耍人玩?还耍的是自己的子孙,甚至一耍就是千年!”

    寂静无声。

    村民们胸中都有一股怒气在蒸腾。

    好几个义愤填膺,几乎要破口大骂。

    红尘他们肯定无法理解,一群被祖宗骗了千年的子孙后代的心情。

    估计现在有人刨了他们的祖坟,他们都想鼓掌叫好。

    良久,花婆婆叹气:“哎,走吧。”

    不走能怎么着?他们自家的祖宗要耍自己的子孙玩,身为人家的后代,还真能去刨了自家的祖坟不成。

    众人唉声叹气地要走,红尘忽然深吸了口气,开口笑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阴阳交会风水局,前阵子有阵法保护,我只知道此地的风水不错,花木成荫,到看不出根底,今日阵法一破,到是清清楚楚了。”

    花婆婆愣了下,也不知这位小姐说这些作甚。

    红尘四下张望,找了一块儿石头坐下,笑道:“诸位别急着走,在等一下如何?”

    “等一下?”

    一群人不明所以。

    红尘想了想,只道:“就多呆一会儿,全当游玩,花婆婆要是能让你们村子里石家的人都来就更好。”

    众人一听,有几个不以为然,根本说也没说一声,直接溜出去到山上。

    山上好一片冰消雪融的美景,看美景到不重要,可那一眼看去,都是银子的药材,真让他们心动。

    红尘叹了口气,也没有阻止,这时,旁边有两只雪猴子钻出来,一人捧着一个竹筒,另一人捧着一个雪白的陶瓷杯子。

    杯子很是干净,和偶尔看见的那些,塞在山洞里的破铜烂铁完全不同。

    雪猴子把竹筒举起来,离得远远的,却又毕恭毕敬地给红尘倒了一杯。

    酒香浓郁。

    花婆婆吓了一跳:“是酒啊?”

    红尘闻见酒香味,也很意外:“可真是好酒。”颜色特别的清亮,一点儿渣滓都没有。在外头花高价买的贡酒,也绝不会有这样清澄的颜色。

    颜色还罢了,红尘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儿,一股热气从咽喉直入肺腑。

    “呼!”

    她一口气喷出来,连气息竟然都是香的,有青草和花香味,清爽的很。

    石恒和花婆婆整个人都晕了,尤其是石恒,愕然看着那只雪猴子:“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这儿还有这酒?”他可是极受宠爱,在山里。他那些雪猴子姑姑们对他好得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没想到居然还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那只雪猴子瞪了石恒一眼,石恒只能叹了口气,闭上嘴巴。再也不多话。

    红尘失笑:“你们也留下。”

    两只雪猴子登时跪拜作揖。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花婆婆远远看着。虽然不明所以,不过想了想,还是交代一句。让村子里能来的人都过来,这会儿没走的,也多等一会儿,她老人家威望高,愿意听她的话的人还不算少。

    红尘把小荷扶到桌前,让他坐好,给他也倒了一杯酒,“知道你平时不喝酒,但这酒,你要喝一杯。”

    小荷果然喝了。

    “还要。”

    一杯下去,律风荷眯着眼睛,伸出舌头在酒杯里舔了一圈,又举过去。

    红尘失笑。

    两个人慢慢品着酒,后面陆陆续续也来了一些石家的人,山路不好走,没来的也很多。

    红尘扫了一眼。

    “花婆婆,叫我们做什么?”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雪洞,一眼就看到这边竟有人坐着喝酒。

    他们有些被周围的风景吸引,正满山去找那些值钱的药材,忙得很,这会儿被叫到眼前,自然是颇不自在。

    花婆婆看了眼红尘。

    红尘耸耸肩:“没事儿,只是觉得一会儿可能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也说不定!”

    “什么好事儿?”

    “不确定。”红尘眨了眨眼道。

    众人:“……”

    “难道这位小姐还能预知未来?”

    “也指不定呢,没见人家顶尖的灵师个个能掐会算?”这人话不算坏话,语气却颇为不屑。

    山洞里挤了这些人,红尘和小荷喝酒到是很痛快,其他人却难免心里不舒服,而且什么都不确定,他们就莫名其妙被叫过来,爬山涉水,这么辛苦。

    刚才一被招呼,他们差点儿以为山上出了大事儿。

    “呃,我家孩子还没吃饭,我先回去给他做饭了。”

    “咳咳咳,我怕冷,身体不好,就不多呆,先回去了。”

    花婆婆在,他们也不好发作。

    有些人犹犹豫豫,有几个平日里颇有些横行无忌意思的村民就懒得多说,直接走人。

    花婆婆犹豫了下,没有说什么,她老了,总不能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就随意逼迫人家。

    红尘看了一眼,也没有拦着。

    时间慢慢流逝。

    陆陆续续有人被吸引走,实在是这地方看起来药材不少,可也总是有数的,药材这东西,年头越长,越是值钱。

    他们也有自己的心思,总要去看着点儿那些年轻人,采药都几百年以上的,那些还小的药草,就继续让它们长,村民们几乎是把这一片宝地当做自己的,对它还算得上很珍惜,自然不希望小辈们随意破坏。

    一等,就等到天色将暮。

    已经有好些村民,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了这个雪洞里的宫殿,宫殿的模样再吸引人,呆这么长时间也一样让人烦得很。

    红尘并不阻止。

    就在连花婆婆也多少有些坐不住时,整个宫殿忽然剧烈地动了起来。

    地动山摇。

    花婆婆吓得脸色苍白,两个村民连忙拖着她要往外面跑。

    红尘动也不动,高声道:“都不要动!”

    所有人惊慌失措,下一刻,那个虽然已经被证明是场骗局,但还因为祖先们的面子,被供奉在高台上的黑色匣子瞬间落地,炸裂,地面鼓起,咕隆咕隆,地底下有奇怪的响动。

    花婆婆要紧牙关,看向红尘:“小姐?”

    “别走,就呆在这儿不要乱动。”

    红尘再次斩钉截铁地道,下一刻,轰隆一声,一股**辣的泉水喷出,劈头盖脸地喷洒过来。

    “小荷。”

    她一伸手,把小荷推过去,律风荷顺着她的劲道就栽入那个裂开的地缝里去。

    泉水热度很是惊人,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四处躲避。

    好在还不到能把人给煮熟的地步,勉强能够忍受,就是浓郁的怪味,让人有些受不了。

    红尘不管他们,主动向前,愣是忍住,任凭热气浇在身上,感觉时间很长,其实不过是片刻工夫,泉水就停下喷涌,慢慢变得平静,还是潺潺流出,汇聚在一处,进入湖泊。

    律风荷一个翻身,又出现在地面上,随手拿了一个水袋,轻声道:“小林一定喜欢。”

    红尘连忙抓住他:“没用的,只有一开始的涌泉有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涌泉

    律风荷皱了皱眉,有点儿不开心。

    红尘哭笑不得:“咱们把酒拿回去一些,他也一样开心。”

    林旭表面一副君子模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其实嗜好很多,爱喝酒,爱美食,口味还很重,喜欢酸辣的食物。

    其中最爱的,不是他的琴,而是好酒。

    小荷点点头,这才满意。

    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乱了,外面无数人涌进来,纷纷喊道:“出了什么事儿,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众人惊呆。

    花婆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大跨步地蹿出几步,离得那裂缝更远一些,气喘吁吁地道:“真是吓死人。”一转头,看到好多人盯着她。

    “怎么了?”

    “头,头发……”

    石恒颤了颤,低声道,“婆婆,你的头发变黑了。”

    花婆婆愣住,一回神,忽然发现自己走路如此轻巧,腿上的伤竟是好了,再一看手,还是一双老人的手,可是皮肤明显变得华润了些许,也没有一开始那可怕的老人斑在,脸同样变得滑了一点儿。

    其实她还是个老人,至少比山下享受荣华富贵的贵妇人们还要显老些,但和刚才比,变化实在有些明显。

    所有在宫殿里的村民,几乎下一瞬间,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变化。

    年轻人到不是特别明显,可呼吸更顺畅,腿上。胳膊上的疼痛减弱消失,伤痕变得淡了些。

    不过身体上有严重损伤的,就是天地之别了。

    有个村民的眼睛不太好,天一晚就看不见东西,但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却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激动地跳着脚大喊大叫,热泪盈眶。

    他们不是什么富贵闲人,眼睛不好就不能做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那是大事儿。

    红尘全顾不上。只拉着小荷,给他把脉。

    她其实医术远算不上精通,只能说看算能看得出脉象,都没必要把脉。只要看他面上浮现出的生机。红尘就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般容易。要谢谢石家的祖先们了。”

    那些村民慌忙扑过去,探头看那地缝,奈何只能看到灰突突一片。还有一个想下去,可刚一伸脚,脚就被灼了下,一团黑灰,吓得他原地蹦了半天,再也不敢凑近。

    至于湖泊中的水,更是所有人都围着去喝。

    红尘摇摇头,冷声道:“只有一开始喷出来的泉水乃是灵药,充满生机,能让人得到好处,其它的就是普通水了。”

    即便她这般说,一帮子村民还是都试了试,喝过之后,的确没什么感觉,只好半信半疑,多半儿信了红尘的话。

    好几个村民庆幸不已——幸亏他们老老实实地等着,听了花婆婆的话没有逃走。

    到是有几个闻声而至,没被泉水浇到的,十分失望,唉声叹气,难受的不行。

    这等奇遇,都已经就在眼前了,偏偏还让他们随随便便就放了过去,能不难受?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这样的机会也就罢了,大不了羡慕一下别人的好运,可他们只差一步,一念之差而已,心里自然更加难受。

    花婆婆猛地转头,看向红尘:“小姐竟然真能预知?”

    红尘叹了口气:“到不是什么预知未来,只是我能隐约感觉到有生气波动,而且也算是有一点儿预感,不过并不能确定,这般不确定的事儿,也不好和诸位多说。”

    正是如此,不说这等玄妙之事,发生之前她一个外来的小姐能不能弄明白,就是真清楚得很,恐怕说出来也没人能全信。

    花婆婆叹了口气。

    其他人也哀叹,总不能怪到人家小姐头上,要是红尘小姐把一切隐瞒下来,甚至是说这里会发生危险,不让任何人靠近,估计也不会露馅。

    这么一想,花婆婆一行人不觉对她还有几分感激。

    红尘笑了笑,自己也走过去,向着地缝底下看了一眼,坐下来把手伸进去。

    村民们吓了一跳:“啊,小心!”

    他们伸手,个个都被伤到,而且还有人伤得挺严重,这会儿见红尘还敢动手,都吓得不轻。

    有几个忍不住闭上眼。

    不过,红尘的手好好的,她认认真真地拨开灰雾,那些雾气在她的手边一触,慢慢分开,围绕着她,慢慢地竟变成很温柔的乳白色。

    摸了半天,红尘从里面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抓着它拎上来,放在旁边一青石上。

    这一团,灰扑扑,很是不起眼。

    众人都很好奇,凑过来看了看,花婆婆还很意外地伸手去摸,结果用手一碰,居然直接穿了过去,只摸到石头,什么感觉也没有。

    “啊啊!”

    外人看来,就是她的手消失了,一个胆小的女孩儿还一翻白眼昏死。

    花婆婆也吓得缩手。

    红尘很是意外,自己拎着那一团掂量了掂量,完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一群人面面相觑,到底是花婆婆经验丰富,笑道:“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想必是一件有灵的物件,说不定已经认了红尘小姐为主,别人就再也碰不得。”

    村民们一个个地忍不住好奇心,都去试了试,果然谁也不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石恒一转头,好像从自家雪猴子姑姑脸上看到几分嘲讽。

    呃,他家姑姑是很聪明,可嘲讽什么的,以前还真没有过……

    一群人碰不到的东西,人家小姐能随手拿着玩,别人下不去的地缝,人家小姐随随便便就能进去,大家一看律风荷。想起来这位好像也进去了,于是,连人家小姐身边的侍卫也一样能进入。

    众人忽然觉得,也许他们不是守卫神山千年的家族,眼前这位才是。

    花婆婆一看他们的脸色,就能猜出他们的想法,至少猜到七八分,忍不住开玩笑道:“别把人家小姐看轻了,我看啊,咱们是神山的奴仆。人家像主子。”

    众人一想。还真是有一点儿。

    闲话几句,心中的失落感稍微少了些。

    花婆婆笑道:“哎,做人不能太贪心,无论这是什么。小姐且拿去吧。”

    红尘想了想。就没多客气。直接把那东西塞到律风荷背着的玉盒里,道:“诸位,下山如何?”

    天都快黑了。可不是要马上下山。

    雪猴子长长地吐出口气,表情古怪,既是失望,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

    众人浩浩汤汤向山下走,临走到一处断壁,红尘扫了一眼,那里正是夏蝉和她那位师兄掉下去的地方,或许真是死了。

    律风荷皱眉:“该让她活着受惩罚。”

    红尘愕然回头,看了自家仙气逼人的小伙伴一眼,这么有人间烟火气的话,真不像小荷说的。

    “小林说,欺负红尘的人,该受人间大苦。”小荷一本正经地道,“她毁容了,又爱漂亮,活着比死了难受。”

    红尘失笑:“无妨,我没这么矫情。”

    小荷闷闷地闭上嘴。

    一行人下山,花婆婆轻轻走在红尘身边,压低声音:“您说,长生不老药存在吗?”

    红尘笑了:“你们刚才不是享用过了,也许喷出来的那第一股泉水,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是你们的祖先留给你们的财富。”

    花婆婆若有所思。

    半晌,红尘又道:“我在奇物志的秘本上面看到过一个与现在传说不同的记载,有一种仙药灵芝,名为太岁,太岁中的极品,便是长生不老药,得之不易,只有天选之人能够真正拥有,不过千年前有位圣贤,研究出一种方法,将上等太岁埋入一阴阳奇穴之内,周围布置大阵,种满奇花异草,慢慢养育,万年可成,当然,要是提前惊动,喷出来的汁水化成泉水,到也有些奇效,能治百病,延年益寿。”

    花婆婆一愣。

    红尘叹气:“这法子说出来也没用。”

    可不是没用,要是人能活上万年,还用得着什么长生不老药,就是吃了那药,都不一定能活个万年。

    世间危险无数,谁又能保证自己万年无事?

    花婆婆神思不属,她自然想得到,也许自家祖先也知道这个法子,于是就为子孙后代留下了这般宝贝。

    “可惜啊!”

    可惜万年太久,终究是没有等到。

    红尘扫了她一眼:“做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花婆婆顿时惊醒,揉了揉眉心:“……是。”

    事已至此,失望也无用,他们还算是幸运,虽然破坏了法阵,让那东西泄露了,可自家人好歹是享用过,这次如此惊险,就是他们一无所知,也很正常。

    进了村子,所有人都心潮澎湃,也十分疲惫。

    小荷不顾天黑,一定让石恒送他们走。

    耽误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对律风荷来说,已经很长很长了。

    石恒还有些精神恍惚,不过依旧答应下来,红尘坐在车上,看着他驾车穿梭雪山的小道捷径,回首看了一眼:“以后你们村子怕是再难平静。”

    “……一定有法子可想。”

    沉默了片刻,石恒不觉笑起来,“花婆婆说,我们村子可能还是会迁,也可能不要迁,只看后面如何,反正那什么神栖之地现在放到了阳光之下,它就是一个风水宝穴而已,世间好风水无数,雪山这等偏远险境,还不算太显眼。”

    这些后续,那都是村民们,石家人自己的事儿,红尘是没打算管的。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大雪山。

    就在雪山半山腰,一个小小的山洞中,夏蝉从雪堆里钻出来,遍体鳞伤。

    隔着晶莹的冰壁,她看见自己的脸。

    脸颊上一大块儿灼伤。火辣辣的疼。

    她浑身颤抖,越抖越厉害,轻轻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整个人扑到悬崖边上,闭上眼,几乎下一瞬她就要跳下去……

    “不行,不行……”

    她怎么能就这么窝囊的死了!

    一咬牙,按住胸口,靠在山壁上。深吸了口气。夏蝉再睁开眼,那一双眼睛里漆黑一片,就像被浓雾遮盖。

    山壁上有一只雪貂,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看到她的眼。呲溜一声狂奔而去。还吓得摔了两下。

    夏蝉眯着眼睛看自己的手。

    手上冻伤严重,红肿的厉害,皮肤干裂。简直像一双中年农妇的手。

    “会好的。”

    她知道,能好。

    戒慎的提议,她现在是不得不答应了,邪术又怎样?可能遭天谴又怎样?她都落到今日的地步,难道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戒慎不是也修炼邪术,还这么多年,他不依旧是大云寺的高僧,活得很是滋润?

    夏蝉深吸了口气,胸腔里火辣辣的疼,她伤的很重,又累又饿,一转头,就看到云生和尚像一块儿破布一样,躺在旁边,她努力地爬过去,爬到云生面前。

    他还没有彻底死去,胸腔微微鼓动,不过也只剩下半口气了。

    许是感觉到什么,云生半睁开眼,恍恍惚惚地喊——“救,救我……”

    夏蝉眯了眯眼,安抚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头,很是轻柔,忽然低下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云生的腿脚挣扎了一下,渐渐没了动静。

    “我没办法带你离开,连我自己离开都很难,你的腿断了,留下来一点点熬死太痛苦,还不如……我让你解脱。”

    夏蝉叹了口气,抹去嘴角的血丝,一脸的悲悯。

    京城

    永安的秋日比别的年头仿佛要长一些。

    林旭被灌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扭过头去不看小荷,小荷就坐在门口,时不时回头瞅他一眼,可怜巴巴的。

    红尘累得浑身都快散了架,回家还要看他们两个闹别扭,简直无语。

    “我说林先生,您可是鬼谷高徒,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要是让外人瞧见,岂不是很幻灭!”

    林旭无奈:“别老是自己造词儿。”

    红尘飞了他一个白眼:“你有工夫怪我们小荷自作主张去雪山,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明明知道自己在北燕,在大雍搅合了很多事儿,蔡奇那位传奇名相也并不是好相与的,你以为你是帮了他,他就要感恩戴德?”

    蔡奇蔡相爷既然能做一个权臣,肯定不是永远忘恩负义,但也自有果决的一面。

    人家觉得林旭是个大麻烦,是个危险,就不会轻易放任。

    “你自己不小心中了毒,还要怪小荷着急?”

    红尘心中也有些气。

    林旭把被子一蒙,不敢说话。

    他现在在红尘这儿养伤,毕竟郡主府还算隐秘,像他这样的人,在外面永远要保持一副算无遗策的高深感,如果让外人知道,他也会受伤,也会遭人暗算,也不是那么神奇,就会让别人的敬畏感减弱,这一点儿,他可不乐意。

    不过在自家人面前,林旭还是忍不住要使使小性子。

    红尘看了看这两只,耸耸肩,她是懒得管了,随他们闹去。

    罗娘探头进来,小声道:“小姐,您要的工作犬差不多完成训练了,只剩下最后一次考核,要去看吗?”

    “走。”

    红尘家养了好多特别有灵性的狗狗,用来看家护院,巡视地盘,后来还做各种各样的其它工作,什么寻人寻物,打猎,甚至连监视,盯梢之类的,都能做得极好,需求也越来越多。

    前阵子林旭还希望她给训两只能做卧底的狗。

    “……”

    她几乎要怀疑,自家那位林师兄是舍不得每年鬼谷的探子们那大笔的开销。

    人要生活需要很多很多的钱,狗有时候连食儿都不用喂,他自己能狩猎。

    算上最近刚训练完成的这一批,红尘一共训出来三批狗狗,超过五十只。十分受欢迎,家里上上下下都把这些狗狗当宝贝,罗娘还说,有淘汰下来的给她一只搁在店铺里,就连家丁护院都不需要了。

    红尘自己也很喜欢这些小东西们,自从有了平安,还见识过那些忠心护主的大狗,她对狗这类动物,就有天然的好感,做这等事。就特别上心积极。

    穿过层层院落。到了后面的驯兽园。

    整个园子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空房间,每一只狗狗都有一个单独的隔间,铁栅栏围起来。

    中间则是训练场,按照地图等比例缩小的各类地形。上两次训练狗狗其实没这么多花样。还是玉珏空间里的大能听说她做的这些事儿。特意免费给她找的资料,训练的法子就越发的多种多样起来,场地也越来越复杂。

    看到红尘进来。一声哨响。

    一共十只狗狗齐齐向前一步,稳稳当当地立起来,同时转头看向她。

    平安从角落里钻出,贴着红尘的腿,也似模似样,威风凛凛地站着。

    红尘脸上露出一点儿笑意,点点头,后面罗娘一挥手,就有两个负责训练的生门的弟子,抱着一大锅香喷喷的肉,走过去,放在地上。

    一群狗狗连看也没看一眼,全都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红尘。

    那一双眼里,充满了忠诚和亲切。

    好可爱!

    红尘的一颗心也软软的,目光放在个子最矮,眼睛最亮的一只白毛狗狗身上。

    旁边一个驯养员连忙过来,低声道:“休休长得还行,符合小姐说的身高体重了,虽然矮了点儿,可是骨头很结实,耐力强,速度快,又很聪明。”

    这只白毛是红尘自己在大街上捡回来的,捡回的时候满身黑,没想到洗了洗变成一只大白狗,并不是生门弟子去专门挑选的狼狗,或者守山犬的后代。

    可是它很聪明,也最会撒娇,所有训练项目都完成的特别好,连驯养员都最爱它。

    这一批狗狗训练时间半年,算是最长的,淘汰掉的也有三十多只,只剩下这最后十只。

    红尘上前一步,挨个摸了摸狗狗们的脖颈,亲自叮嘱了几句,才道:“走吧。”

    一行人,包括训练员,饲养员,上上下下,一起离开园子,越走越远。

    这训练的最后一关,考验的是狗狗们抗诱惑的能力。

    红尘带队,大家进入一间房子,罗娘按了下机关,墙上就出现一个孔洞,正好能看到园子里的情形。

    这些还是鬼谷那边最好的机关师傅给设计打造的,非常精巧,人家听说要偷窥的是一群狗,还个个面色如土,恨不得用眼刀把罗娘她们凌迟了算了。

    红尘却觉得,唔,那帮家伙把鬼谷秘密开办的酒楼,青楼,茶馆,旅店什么的,都安上这样的机关,全部变身偷窥狂魔才叫不妥吧,他们自家偷窥下狗狗很正常啊!

    一行人坐着喝茶,看着那十只狗狗很听话地坐下来,浓郁的肉香随风逸散,它们也老老实实,没哪只去看一眼,一动不动。

    红尘笑道:“还不错,看来……”

    话音未落,那只大白毛休休,在所有狗狗中最显眼的那一只,就小幅度地转动脑袋,东边看看,西边看看。

    然后轻轻地在地上蹭着,挪动自己的屁股,一步一蹭地蹭向了肉锅。

    动作特别的小心,又很慢。

    蹭了半天,终于蹭到附近。

    “汪汪汪。”

    周围另外九只狗狗同时焦急地冲着它叫。

    休休顿时停了停,四下再一看,眨了眨眼,猛地一蹿,蹿起来轻盈地叼住一块儿肉,三两下吞掉,这才一路小跑,回到原位置,一本正经地坐下,重新摆出一张威武严肃的脸。

    红尘:“……”

    罗娘:“……”

    “哎。”一个驯养员推开暗门走出去,用绳子一套,套住休休拎到一边。

    “呜呜。”

    休休大概也知道自己露馅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

    那九只狗狗齐齐转头看它,眼泪汪汪的。

    罗娘叹气:“瞧瞧,每次看到它们这种表情,我就觉得自己是大坏蛋。”

    红尘也有点儿于心不忍,可惜,无规矩不成方圆。

    无论人还是动物,别的方面再优秀,如果抗诱惑的能力不足,不能绝对严格的服从命令,那就绝不能让他们出一些刻板的,必须守规则的任务。

    虽然说起来,红尘到觉得这些不怎么守规矩的动物们更有灵性。

    “休休这脾气,看看谁想养,带回家养着玩算了,平日里打猎也不错。”

    不做那些正经的工作犬,休休也一样是条可爱的好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寻人

    “哎,可怜的休休。”

    红尘领着平安离开园子,休休被绑住四肢捆在一边,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落。

    换了别的有爱心的小姑娘,恐怕看一眼心就软了。

    呃,红尘的心也有点儿软。

    不过嘛——“这小东西一定要受些教训才行。”

    明明所有的训练科目都是一等一的好,能成为特别有灵性的,可爱的狗狗,偏偏最后一关要出差错,即便以后不让它去做任何危险严肃的工作,但该让它受的教训,还是一点儿都不该少。

    “呜呜。”

    平安蹭了蹭红尘的腿。

    低下头摸一摸它的小脑袋,红尘失笑:“以后还可以经常找休休玩,没事儿。”

    平安又呜呜了两声,贴着红尘的脚走,一步一挪动,很是爱娇,也不知从哪儿学的撒娇手段。

    红尘干脆一把捞起来一起走。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被休休的惨相给吓到了。

    “休休以后要享福了才对,放心,辛辛苦苦训出来的狗狗,总不能让它没了用处。”

    红尘吐出口气,觉得有点儿累。

    回到京城之后,她确实是累得不轻,皇后娘娘叫过去问了好一通话,还有各种应酬。

    京城贵女们的交际,那是半点儿都不能少,她今年算是头一年进入上层的社交活动中,差不多该参加的都要参加一下。好歹要把人认一认才好。

    幸好皇后娘娘看到她累得快翻白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之余,也是很同情的,给她说了不少窍门。

    以后就好了,一来习惯能养成,二来也没必要总是去应酬。

    等红尘熟悉之后,找到自己适合的圈子,有一二好友便好,参加一小部分宴会,不至于消息不灵就是。她也不可能让整个京城贵女们的都喜欢她。

    拎着平安回屋儿。给它拿了一个煮好的,带着肉的骨头让它咬着玩,红尘就趴在桌前读书。

    她都很长时间没有安安静静地读一本书了。

    平安挪动身体,趴在红尘脚底下咬骨头。咬啊咬。咬啊咬。却不肯发出声音来。

    外面时不时有鸟鸣声,它就扭头冲着外面瞪眼,主人在读书呢!

    读了一本书。喝了半壶香茶,晚上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个热气腾腾的锅子。

    小严也听说大白狗休休今天闹出来的笑话,一向严肃冷漠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一抹好笑:“我养它好了,那个吃货也做不了正经的差事,正好去书院的时候却一个帮我拎包的。”

    红尘:“……”

    女学规定,学生不能带丫鬟小厮之类的下人,在书院里要事事亲力亲为,不过偶尔自家的狗狗们会去给罗娘她们几个送零食,女孩子好些都正在长身体,书院的伙食还是差了些,为了保持体形,先生们又不肯让她们吃饱。

    因为进去的是狗狗,而能指挥狗狗,那也是能耐,先生们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说什么。

    看来小严是尝到好处,想要得寸进尺,干脆带着狗狗上下学了,女学规定不能带丫鬟,总不能连带只狗也不成。

    小严向来是说到做到,吃完饭就把休休拎回去,喂了两根大棒骨,休休就腻乎她腻乎得不行。

    红尘叹气:“果然是必须被淘汰的二货。”

    这么贪嘴,谁敢让它干活儿?

    其它的狗狗,那是除了主人喂的食物,别人就是拿天仙肉送到眼皮子底下,也不肯瞧一眼。

    “小严你可管好一点儿,还得再训练训练,认主就好了。”红尘叮嘱了几句。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休休’挺有灵性,分得清轻重,它会这么顺从小严,也是因为小严身上沾着这个家庭里特有的味道,换了别人,怕也是……呃,美食叼走,人还是不会理会。

    金青和薛柏桥也来了。

    薛柏桥刚刚拿着一碗香喷喷的蛋香排骨一口一口地吃完,就在林旭面前,这会儿正得意——林旭身体不好,不能吃油腻的,可他又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这阵子很是痛苦。

    他一出门,正听见小严的话,顿时笑道:“咱郡主娘娘养的狗,哪怕淘汰的也是好的,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只回去。”

    金青觑了他一眼:“又是孝敬你家那位的?”

    薛柏桥咳嗽了声,皮笑肉不笑地咕哝:“那又怎么地?你个小孩子,毛还没长齐,怎么知道女人的好处?”

    金青:“……”

    红尘哭笑不得,两个人从以前到现在,就每一次见面不斗嘴,不知有朝一日,薛柏桥这人知道了金青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表情。

    忽然想起她还没见过薛柏桥那位未婚妻,眨了眨眼问道:“你和云小姐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备一份贺礼。”

    这位小侯爷是位好朋友,他成亲,红尘还是想表示一二的。

    不过,他的婚事早定了,可拖延到现在,竟还没有个结果,到也奇怪。

    薛柏桥挠头,脸上也露出几分郁闷。

    “……我也不知道。”他叹了口气,“其实早就该定婚期,可淑君如今得教导幼弟,他们家一摊子事儿都压在她的肩上,弟弟不长大成人,担不起家业,她就是嫁了,也不安心。我是不介意她婚后继续帮衬娘家,但她却认为不妥。”

    其实,薛柏桥要是强硬一些,早就抱得美人归了,连云家都说两家的婚事拖得太久,可……

    “哼,都怪林旭。”

    他咬了咬牙。还是和以前一样,把罪过直接扔林旭头上,这样总不会错太多。

    “要不是他老说,男人成亲了也要尊重妻子,要知道什么才是对妻子好,我也不至于难受这么久。”

    一早不管不顾,把美人娶回家多好?软玉温香在怀,那才是人生至上的享受,顾忌个什么劲儿!

    不得不承认,从林旭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之后。他的人生是真的拐了一个大弯。

    如今明明想淑君进门。云家那边也愿意,可只因为淑君眼睛里略略染了薄愁,他就自己想通了,要拖延一下婚期。

    还只说是自己没玩够。又远没有立业。再说。也想要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精力不足,不愿意那么早就成亲。

    “白白让我爹整天骂。连我娘都不管我。”

    话虽如此,薛柏桥的脸上却不自觉带出几分甜蜜。

    云淑君这位云家小姐,可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也不会看不出薛柏桥的付出,如今虽没有进门,其实也和成亲差不多。

    云小姐比寻常的女儿家可大气得多,也把薛柏桥管的死死的,一看就是当成自己人在护着,亲热的不行。

    红尘听得有些糊涂。

    罗娘给仔细解释了一下。

    云家是武将世家,可惜到了这一代人丁单薄,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才十三,还一团稚气,老人们却都百病缠身,早早就退下来,这位大小姐若是当真出嫁,恐怕她爹就要拖着病体重新站出来撑起家业,真若如此,怕是要损了寿数。

    据说前阵子,云大小姐甚至动了一下悔婚的心,说是还不如招婿,把她爹给气得不轻。

    大周朝愿意入赘的能有什么好男人?

    他们家又不是没儿子,逼不得已,非要女儿招赘!

    红尘对这些前因后果到知道的不多,她到底来京的时间还短,这会儿了解了只鳞片爪,忽然一笑,觉得薛柏桥运气很好,就是遇见麻烦,也能不知不觉地化险为夷。

    薛柏桥也是个心宽的,就像他说的那般,的确是还没玩够,也不觉得自己年纪大。

    大周早婚的很多,同样晚婚的大龄男女也有些,薛柏桥这样的,并不算另类。

    看看人家林旭,比薛小侯爷还大好几岁,岂不是同样单身一人?

    吃完饭,他就一脸轻松愉快,半点儿心事也没有的,又去逗弄林旭。

    不过,进去没半个时辰,就砸门砸得震天响,气哼哼地冲出去,撂下狠话:“看我哪天非弄死你不可!”

    好吧,看来这回薛小侯爷是真气过了头。

    红尘探头看过去,林旭一脸无辜:“阿尘要明白,我闷得很,他主动撞上来,我要不借机好好排揎排揎,岂不是辜负了小侯爷一片美意?”

    ……你能耐!

    时间就这么平平顺顺地过去。

    林旭在养伤,红尘也不想出门,只陪着他,正好弄回来不少很珍贵的药材,也弄出一些给大夫看过,就让这位鬼谷高徒做了实验品,补得还不错,很快就面色红润不少。

    只是从雪山地下挖出来的太岁,红尘自己没尝试,也没给林旭他们服用,主要是这玩意有点儿离奇,还是要研究些时候,确定只有好处没有后遗症再来试试为妙。

    这日,秋高气爽,微风习习,红尘正坐在院子里哄自家平安翻跟头。

    平安忽然支起耳朵。

    “汪汪汪,呜呜呜,汪汪!”

    它一下子大声叫起来,挣开红尘的手,猛地向外冲去。

    红尘一怔,皱眉。

    小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一手护住红尘,领着她跟了上去。

    离开郡主府大门,两人就见一只大白狗躺在街上,呼哧呼哧的,嘴里面大口大口地向外喷血。

    街上不少行人都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平安扑过去,围着它呜呜的叫唤,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园子里的守门犬,也大声咆哮起来,此起彼伏,闹得整条街上的狗们狂吠不止。

    红尘连忙上前,抱起休休,看了小荷一眼:“去找小严。”

    小荷一转头就消失不见。

    红尘把休休抱回屋子放下,让人去喊大夫。自己先拿绷带给它止血。

    休休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大眼睛里泪水滚滚,呜呜咽咽的,红尘拍了拍,小声道:“别怕,小严没事儿。”

    她的话语里充满安抚,休休闻言挣扎了下,大脑袋抬起来,搁在红尘手臂上磨蹭。

    “好,我一定救小严回来。”

    虽然不会说话。更没有开启灵智。但它们都是精心培养的狗,很是通人性。

    不多时,小荷就赶回来,脸色铁青。摇了摇头。

    红尘闭了闭眼。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她已经有预感。小严必然是出了事儿,休休虽然贪吃,但它的忠诚绝对不输给其它狗。既然跟了小严,那就一定会好好保护主人,现在它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连内脏都伤了,还拼死跑回来报信,小严肯定出了大事儿。

    罗娘几个也听到消息,从女学赶回,吓得脸色发白。

    “去年女学就出过这种事儿,女学生回家路上不见了,先生们都特别担忧。”

    只是怕影响女学的声誉,一直没有声张,还特意为此加强了监控力度,增加了巡视的护卫。

    最近这阵子到再没出过事儿。

    “通知衙门。”

    红尘沉吟片刻,“还有,给我满城悬赏,只要能找到小严,活的重重有赏,若是毫发无伤,随便对方开价,就说是郡主府的悬赏……不,不行,让衙门说要悬赏的是一个案子的重要疑犯,活着擒获,重赏。”

    罗娘愣了下,一转眼就明白过来,小姐这是担心若是人贩子所为,会因为涉及到郡主府,又看闹得太大,直接撕票,杀了人了事。

    至于若是知情人所为,无论说什么也没关系。

    她点点头连忙就去办。

    衙门那边一听是最近最出风头的郡主召唤,更是上心,在城门口设卡拦截,出入的人都严格检查,京城所有的酒楼,客栈,更是挨个去问。

    红尘给的赏钱也多,让衙役们办差也很是上心。

    即便如此,家里人也不放心,红尘只盼着休休好一点儿,赶紧带他们出去,有休休在,总能找到详细的线索。

    可惜休休的情况却很是不好。

    几个兽医来给诊断了一番,都摇头。

    宫里在兽园伺候的小太监也来看过,也说活不了了。

    红尘犹豫了下,把小荷背着的玉盒打开,取出那个太岁,割了一刀,挖下一块儿泡在水里,给休休灌了一口。

    只一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休休身体抽搐的便少了,连眼睛都显得比较精神。

    稍微一好转,休休就嗷嗷地叫唤,根本不愿意在屋子里呆,特别的暴躁。

    罗娘给它喂食都差点儿被它顶了一跟头。

    还是红尘过来压制,它才稍微乖一点儿,但还是呜呜的,不怎么愿意吃东西。

    红尘抱着它的头,轻轻拍了拍,揉着道:“多吃,多吃好得快,才能带我们去找小严。”

    “啊呜。”

    这样,休休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肉粥。

    怕它伤不好,肉块儿是不敢给吃了,只能喝点儿粥。

    喝完粥,休休勉强站起身,抖了抖毛,浑身发抖,却努力拱着红尘出门。

    红尘心里也着急,就由了它,只是叫上小荷,再加上几个家丁,带着罗娘,全都跟上去,休休走不动了,便让人半扶半抱着。

    没想到这一走,竟然直接出了城门。

    休休跑到河边,嗷嗷嗷地仰天长啸,眼泪滚滚,都把胸前的长毛湿透。

    红尘找了一下,在一片黄土上找到一滩黑血。

    罗娘的脸都变了。

    “……我们家这是又从哪儿沾了晦气不成?接二连三地出事。”

    先是林先生中毒。

    后来在雪山冒险,连小荷都死了一回,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度过三灾九难,过了两天太平日子,现在小严又生死不知。

    她最是担心,两个人如今是一家人,罗娘和小严,那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小姐,小严不会是被抓了吧?”她一瞬间想到,会不会是她们的敌人所为?

    不能怪罗娘敏感。实在是这些日子,她们好像得罪了人,还是很厉害的灵师!

    “也许雪山上那两个没有死?”

    “别急,找人别人不行,我可是行家。”

    红尘闭上眼睛,轻声道,“就算他们没死,也半死不活了,不可能这么快就来找我们麻烦。”

    罗娘顿时收声。

    红尘的灵识放出去,一时间。她仿佛和这个世界融合在一起。她是花,也是草,是身边的大树,可能是地上乱跑的一只野兔。那种感觉很奇妙。

    只一瞬间。红尘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层细汗。

    以前她的灵识并没有这般敏感。是从雪山上被泉水喷过之后,才发现她和往日有了不同之处。

    不过此时这种不同,到真让她觉得十分方便。

    视线中浮现出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小严的马车前面忽然摔倒一个老太太。她下了车去探查,然后就一下子昏了过去。

    休休扑上去撕咬,咬住那老太太的腿,愣是撕下来一大块儿,但旁边的树林里冒出六个大男人,手里都拿着刀。

    休休的确是条好狗,可它咬住一个凶悍的男人,剩下的就顾不了,寡不敌众,终于被砍倒,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这些人看样子像是没发觉它还活着。

    红尘猛地睁开眼:“回竟成了,他们还在京城,走。”

    罗娘顿时松了口气。

    一行人浩浩汤汤又杀回京城。

    和小严被什么不知名的人弄到别处去,人还在京城总是好事儿。

    连罗娘都懒得理会这帮人为什么抓到人不赶紧溜走,竟然还敢回来。

    红尘还没回去,先派人通知衙门的人,拿着小严的画像四处转一转。

    不光是衙门的人,林旭躺在床上一声令下,整个京城都动起来,暗地里,明面上,不知多少人精神紧绷,连小偷小摸也要消停。

    回到京城,休休难受的使劲蹭地,焦躁地一圈一圈转。

    衙门那边也来了人,还有两个富贵打扮的老夫妇,一脸愁绪,满身凄楚。

    “官爷,官爷,我们家芜儿丢了两日了,那天去她舅妈那儿,就再没回来,官爷,我们可只有这么一个闺女。”

    衙门的差役也心烦,在红尘面前却不敢放肆,低声道:“回郡主,这两个人的女儿是和小严姑娘同一日走丢,所以我们特意带他们过来。”

    休休冲着差役咆哮。

    红尘摸了摸它的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几分轻松,并不问那一双失常的父母,只道:“行了,接下来看我的。”

    罗娘她们齐齐转头,就见自家小姐大跨步地向前走,进了东市的一个土地庙,似模似样地给土地公上了一炷香,笑道:“信女红尘,恳请土地公指点迷津。”

    庙里静悄悄。

    衙役和罗娘他们也就罢了。

    那两口子以为红尘是急得发疯,心里一阵酸楚,就落下泪。

    却见红尘一板脸,猛地抽出青锋一把甩在土地公的木像上,只听嗡的一声,起了风。

    罗娘甚至觉得土地公的脸上露出一点儿痛楚的表情来。

    那两口子吓了一跳。

    只见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竟然很明显地浮现出一条清晰的,红色的痕迹,延伸出去,越来越长。

    红尘笑道:“多谢土地公。”

    众人:“……”

    ……

    “妈的!我早说别太贪心,能弄一个是一个,你们非要大的小的都带着,这下可好,还怎么出去?”

    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蹲着四个大汉,个个膘肥体壮。

    东墙角处,堵着嘴扔了三个女人,两个年轻女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

    小严也在这儿,微微闭着眼睛,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只是轻轻挨着小女孩儿,把体温给她,温柔安抚。

    但其实,她心里翻江倒海,很是不平静。

    她认识其中一个汉子,记得很清楚,当年自己被拐走,这个人明明也是受害者之一。

    他当时也同样是个孩子,比自己大上几岁有限,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可她的印象太深刻,几乎有一阵子,午夜梦回,都会反反复复地想起当年。

    那个男孩儿哇哇大哭,被一块儿烙铁,在额角碾过,差一点儿被戳瞎了一只眼睛。

    小严每次想起来,都出一身的冷汗。

    吱呀。

    一个婆子拎着大茶壶进门,进来一看他们在吵架,就道:“三儿你们别闹了,放心,曹婆子在京里住了快十年了,人脉熟悉,别人怀疑不到我,你们就安心住,那帮子衙役都是好吃懒做的,不用两天一准儿就要懈怠。”

    几个汉子都应了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嫉妒

    曹婆子看了小严几个一眼,还算满意,脸上露出几分笑:“对,就该挑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娃子,你们老在乡下找那些村姑作甚,回头还得调教,不知道洗掉多少层皮,才能像个人样儿,够得上成色,能卖得出价儿,像这样的多好,女学出来,琴棋书画都会了,大家小姐,出了事儿家里也不敢声张,就怕损了别的女儿的名誉,闹一阵子也就过了。”

    小严听着她得意的声音,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暴怒。

    她从以前就恨透了拐子,恨到觉得自己若是见到,单单用牙齿也能活生生咬死他们。

    今日一见,还是恨的,却忽然发现其实曾经积聚在心中,仿佛生生世世都化解不开的痛苦,在一点点缓和,她还是恨,还是痛,却并不是那个只要能报复,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严海燕。

    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浓重的恐惧。

    就好像她知道,一定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大的努力找到她,救她出去……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那几个汉子大吃一惊,随手抓住刀。

    曹婆子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到还镇定,整理了下衣服,慢吞吞走出去。

    “谁啊?”

    一开门,一道黑影蹭一下扑过来,曹婆子倒下去,身体一重,就觉得一股子腥臊味扑鼻而来,睁眼一看,一张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就戳在她的眼前。

    曹婆子吓得刚想大叫。

    两个衙役就齐齐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他们当差多年,经验丰富,做这等事还是满熟练的。

    小荷耳朵忽然一动,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惯犯,怕是来不及,已经跑了。”

    其中一个老衙役皱眉,像这等拐子,警惕的很,一发觉不对立时开溜,从来不会去专门确定什么。

    以前他们偶尔也接到线报。找到过这帮人的窝点巢穴。但能一网打尽的很少很少。

    而且通常情况下,这些人都死硬到底,即便被抓了大刑伺候,也宁愿死都不招供。

    一来可能是从小就接受这样的训练。脑子都被驯化了。根本就不敢背叛。

    二来也可能是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不招供不过一死,哪怕死得惨烈一点儿,好歹亲人能保全。可要是招了,那就万劫不复。

    衙役摇了摇头,算了,这一回能把人安安全全地救下,那就是大功一件。

    红尘到不慌不乱,一松开休休,休休就不顾身上的伤,嗖一声钻了进去,众人连忙跟上。

    穿过过堂,就见休休对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嗷嗷叫唤,红尘也没找别人帮忙,自己过去轻轻一推,柜子就挪动开了。

    里面便是个门帘。

    想来一个老太婆都能随随便便打开的柜子,红尘动手也不会多艰难。

    撩开门帘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后面的大窗户早就开了,呼扇呼扇的。

    罗娘第一眼就看到小严坐在地上,嘴巴被堵住,胳膊和腿都让绑得结结实实。

    “呼。”

    走过去给她割裂了绳子,罗娘吐出口气,“我的小祖宗,你那身本事呢?怎么这么凄惨让人家给抓了?我看回头武学课程要再增加,可不能总偷懒。”

    “好意思说我?”

    小严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踉跄起身就冲过去要跳出窗户。

    红尘连忙一把抓住:“不用急,那个老太婆在咱们手里,小荷也追上去了。”

    小严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转过身,看着红尘,忽然落了泪:“小姐,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感激,很感激您。”

    若不是有小姐在,她一定会很卑微很卑微的死去,而且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地合上眼睛。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起被抓走的人,他们肯定与当初拐走我的拐子有关系。”

    小严眯了眯眼,面上露出狠厉的神情,连罗娘都被吓一跳:“这么巧?”

    她们这些女孩子当初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被拐走,不知道倒手几次,这才沦落到成了流莺的地步,一批又一批的增加,一批又一批的死去,那漫长的岁月,现在想起来已经记忆模糊,可是稍微记起一点儿,痛苦就会啃噬自己的心。

    小严整个身体有些发虚,忍不住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搂住。

    红尘叹道:“我们了结了这件事。”

    应该有一个了结,正好以此为契机。

    如果这件旧事不能真正过去,把小严,还有罗娘她们心口的毒瘤挖出来,她们就是现在过得再好,伤疤也永远都不会愈合,也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们的未来还很长呢,怎么能让一帮渣滓束缚住?”

    小严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大声嘶喊。

    休休看到主人掉眼泪,急得团团转,伸出长舌头轻轻地舔她的脸,小严一把按住,压在怀里一阵揉搓:“别舔了,你几天没刷牙?好臭,好臭!”

    “啊呜。”

    小东西仿佛听懂了一样,两只前爪捂住眼睛,偷偷摸摸地瞟一瞟红尘,又瞟一瞟小严,很是害羞地埋胸!

    红尘过去给小严诊了诊脉,又给另外两个女孩子诊了诊,小严还好,另外两人都受到极大惊吓,又冷又累,回去怕是一准要大病一场了。

    这时,跟在衙役身边的两个老人才挤进来,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子,顿时嚎啕大哭。

    罗娘还以为他们找到女儿了,就听老太太喊道:“没有,没有我家芜儿。怎么会没有!”

    众人心里都一咯噔。

    连那些衙役都有一点儿不忍。

    女孩子被拐走的第一日能把人找回来,那是最好的,可要是拖延的时间一长,小孩子还好,若是大姑娘……

    恐怕就是回来了,之后也会有大麻烦。

    红尘皱了皱眉:“再审那个老太婆,两位,你们不要声张此事,只说你们女儿去亲戚家串门去了。”

    两个人这会儿六神无主,只能拼命点头。

    “好。好……”

    可一想到女儿可能遭受到的事情。他们又忍不住痛哭失声,难受的恨不得死了。

    “为什么要是芜儿!为什么是我的芜儿。”

    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怕是都会想,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人。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没一会儿。小荷一手拎着一个大汉。都是半死不活的,直接扔到地上。

    那老两口扑通一下,竟给他们跪下。大哭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女儿还给我们吧,只要女儿回来,我们什么都愿意做,你们发发慈悲,发发慈悲……”

    哭声震天。

    一群衙役心中难受的厉害,恨不得把这两个宰了算了。

    红尘看了小荷一眼。

    “只剩下这两个活口。”小荷轻声道,“他们两个功夫最高,应为头目。”

    像这种人,大部分都是靠拳头说话,靠脑子说话的也不会亲自出来做黑活儿,抓武功高的,必然没错。

    衙门的人立时拎着回去审问。

    红尘就没插手,和罗娘一起把小严带回去,叫了大夫过来开个安神汤喝一喝要紧。

    结果一回来,宫里皇后娘娘就宣召她,红尘换了身衣服,上车而去。

    别人长年累月也见不到皇后,她却是时常要见一见,尤其是从雪山归来后,不光是皇后,连皇帝也时不时地要赏赐点儿玩物之类,对她颇为看重。

    如今京城最赤手可热的郡主之名,那也不是随随便便传扬开来的。

    来接人的还是于逸,这小子似乎当御前侍卫当的很是上心,尽职尽责,连他爹偶尔在外面也吹嘘,说儿子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只会读书,一点儿祖辈的能耐都没学到,如今在习武上也上心的很。

    反正除了总不肯给他找个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老将军是没有哪里不满意。

    于逸对红尘还是客客气气的。

    红尘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少将军的气色不好,最近怕是劳累过度了,还要多多休息才是。”

    于逸笑应。

    进了宫,甘泉宫的总管太监已经在外头迎接,平常就是皇子公主登门,这位老总管也显少有亲自出迎的时候,红尘可不敢拿乔,客客气气地道:“还没谢过陈公公,苏、杨两个小公公的医术高明,休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苏、杨都是宫里兽园的小太监,地位很低,不过哪怕是郡主,想从宫里要人那也得经内府,手续麻烦的很。

    陈公公一脸慈祥,笑呵呵的,“哎哟,郡主说他们伺候的好,那可是他们的福气,这两个小的,旁的本事没有,伺候个狗祖宗,猫祖宗的,那还算有经验,郡主若是喜欢,不如就让他们两个过去伺候如何?”

    红尘眨了眨眼,没推辞。

    她府里的人手还没安排齐全,正好也到了挑人的时候。

    陈公公一看,就吩咐了几句,红尘还没到甘泉宫,那两个小太监就收拾东西直接被安排到郡主府了。

    当然,他们也并非不乐意。

    宫里是显得风光,一说是宫里出来的,天然就让底下人高看一眼,可那也得看是干什么的。

    他们平日里在兽园伺候些猫狗虫鸟,主子们喜欢过来看个乐子,也轮不到他们露脸,那些大太监把得很是严实,他们进宫都十多年了,最多也就远远地瞧了主子两眼,实在没本事套近乎,凑上去,这么一来,还不如跟着哪个受宠的主子出去。

    眼下荣安郡主,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一来都混得熟了,去了之后也不会有适应上的麻烦。二来嘛,这主子好伺候。不像别的天之骄子,看待下人连个物件都不如。

    他们当太监的,那和宫女不一样,一辈子都得指望着主子,不选个好主子,将来老了连副棺木都不会有。

    这两个也不指望能和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一样,伺候陛下一辈子,回头说不定还能有希望葬在皇陵里,将来跟下去继续伺候万岁爷,他们就想置办点儿产业。老了有些依靠便是。

    一进甘泉宫。对面走来一队人马。

    陈公公看了看,就领着红尘转了一下路,低声道:“那是峰郡王家的小姐。”

    红尘看了一眼,正好和那个女子对视。一时间觉得心中凉了凉。本能的感觉这人不大喜欢她。

    不过。对方可是半点儿没有表现出来,还很客气地微微一笑,略停了停。等红尘他们过去,这才继续走,十分守规矩的模样。

    红尘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是谁,峰郡王家的独女,后来闹出一桩丑闻,惹得满京城笑话,还让当时已经做了皇帝的九王爷勃然大怒,明旨把她轰出京城,命她一生不得跨入京城一步的那个。

    一开始没注意,因为容貌气度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都有些不同。

    红尘对这人可是印象深刻的很。

    上辈子红尘初入上层社交场合时,她面上温柔体贴,做出一副好人模样,实际上数次陷害,弄得红尘有一阵子焦头烂额。

    但她上辈子敌人不算太多,可这一个也实在排不上号,此生到没有太过关注。

    前世她就没来得及弄明白,为什么明明毫无交集,这人就上赶着跟自己过不去。

    此时站在这儿,即便不怎么用力想,她也大概清楚——还是这荣华富贵的罪过。

    峰郡王家的这位小姐乃是庶出,母亲早亡,在郡王府以前日子很不好过,还是她渐渐长大,容貌也上佳,自己手段还算高明,努力逢迎,巴结那些亲族,后来更靠着十年如一日,每天都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算皇后每次都不会让她进门,也风雨无阻,终于还是打动了娘娘,让娘娘见了她,算是勉强抱上皇后的大粗腿,日子才好过些,在郡王府的地位也比往常高。

    上辈子,这位小姐一门心思要做皇后娘娘最看得上的女眷,瞧见红尘那张脸,她会没有危机意识才怪,那些小招数,小动作,自然正常的很。

    此生,她那么努力,皇后待她还是淡淡的,最多是因着她勤快,比对别的皇子皇女更熟悉些,可红尘一入京,皇帝就亲自下旨,让她正正经经地做了皇后的孙女,皇后也极为喜欢她,今天赏,明天赐,好像没有一日不惦记似的!

    这位郡王家的千金能对红尘有好感才有鬼,恐怕不光是没好感的事儿,一旦有机会,肯定要扑过去恶狠狠咬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荣安郡主一口。

    说起来,陈珂,这位千金小姐唯一值得学习一下的就是她的忍耐力,明明心中恨你恨的要命,也能笑得一脸和气,当面绝不说你半句不是。

    不说别的,看人家能花费十年时光,磨来皇后的另眼相待,也知道她的韧性十足。

    换了别的什么人,恐怕一年看不到希望就会放弃了。

    “看见那个陈珂了?”

    皇后一笑,“那人挺有意思,脸皮厚。”

    红尘:“……”

    她们家娘娘竟是个毒舌。

    “行了,这人不值得一提,不过是那点儿小心思,直白的很,宫里没人看不清楚。”

    皇后也没心思关注一个外人,前几日愿意见那人,可不是因为被打动什么的,纯粹是觉得很有趣,想知道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

    现下正经的漂亮外孙女呆在眼前,哪还有闲工夫看戏?

    “回头让人去知会一声,我这甘泉宫要的就是个清净,她那点儿孝心我可用不着,别老来碍眼。”

    红尘哭笑不得。

    其实皇后娘娘这样的,才叫任性张扬,让人听到这番话,必然要说她不讲体面,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似乎年轻的时候,娘娘不是这般,传闻中的皇后。也曾宽宏大度,也曾对宫廷里的一切都充满热情。

    红尘也不知哪一种态度更好些,可显然,此事没有她一个小辈置喙的余地。

    皇后拉着她近前坐下,细细看了看她的眉眼,脸上慵懒的表情褪去,变得有几分严肃。

    “阿尘,你要不要考一考灵师?”

    红尘一愣:“……有必要吗?”

    她是知道的,正经的灵师认证,是由朝廷进行。朝廷承认一部分灵师的资格。可实际上,朝廷承认的才能有多少?

    她到觉得自由些更好。

    皇后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考核不是为了控制灵师,至少一开始不是。皇帝到是想控制。可这里面的事儿。没有通过考核的灵师不会明白。”

    娘娘说得朦朦胧胧,但听她的意思,是想让红尘去考一下。

    红尘揉了揉眉心。眨了下眼:“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考啊?”

    她只听过传闻而已。

    灵师考核的事儿,在四国都十分神秘,一切都是传闻。

    皇后顿时笑起来:“那到不必你操心,你只要想参加,我给你办妥,到时候自然有人评估。”

    放下这句话,她老人家就转移话题,根本不再提,红尘虽然真有些好奇,到也不至于非要刨根问底,再说,这会儿她心里记挂的事儿,还是那帮拐子的事儿。

    皇后显然也知道此事。

    “拐子可恶,阿尘能抓住几个,哪怕只救回一两个女孩子,都是功德无量。”

    她深居宫廷,却消息灵通的紧,怪不得她多年来把皇帝拒之门外,也不见有人敢怠慢了分毫。

    正说话,一个宫女进门,拜倒轻声道:“娘娘,愉贵妃今儿发作了御膳房,说是给她吃的鱼不新鲜。”

    这些事儿,皇后根本不避着红尘,冷笑了声:“回我作甚,难道还想让我给她和御膳房去判官司不成?”

    “不敢惊扰娘娘!”

    那宫女头低得更低了些,皇后一挥手,她就诚惶诚恐地倒退着退了出去。

    皇后一笑,拍了拍红尘的手:“你看看,在宫里就清净不了,只因为前几日我尝着御膳房的素肉好,赏了那大厨,今日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就也要报给我知道了。”

    她摇摇头,露出个讥讽的笑容,“瞧着,等一会儿愉贵妃必然要到我这儿坐一坐,送上一份所谓很可心的礼物,哪怕我照例不见她,她今天也要老老实实等很久。”

    “行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儿,我们红尘可是个忙人,比不得我清闲。”

    皇后笑起来,“省得一会儿出去碰见讨厌的人,膈应得慌。”

    红尘老老实实应了,只装听不懂,这等话,皇后能说,她可不能乱听。

    离了甘泉宫,还是陈公公送她,果然见到愉贵妃的依仗,她连舆车都没乘坐,竟是步行,步履匆匆,满脸的凝重。

    陈公公很知道皇后的心意,领着红尘避开,没撞上去,碰见又要行礼,可麻烦的很。

    一路出了宫。

    红尘坐在车上还想——若是宫里人是清醒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见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戏文,想必也要累。

    幸好大部分还是旁观者清,身居其中就清醒不了了。

    若人生是戏,宫廷就是个大戏台子。

    离开宫门,她先没回府,去了一趟衙门,估计衙门的人也挺崩溃的。

    衙门是什么地儿?普通老百姓去一次也仿佛是进了地狱,别说是京城贵女,就是那些权贵们也先腌臜,哪里肯涉足?

    偏偏红尘溜溜达达地就来了,弄得衙门这边,从上到下都一头冷汗。

    于是衙门里那几个是倒了血霉,各种不常用的手段轮番上去,他们平日里也早做好了准备,也有应对的方法,例如曹婆子,只会装疯卖傻。

    她年纪大了,一被逼问就装晕,还装得很像,连大夫都查不出来。

    另外两个汉子也是不怕死的。

    衙役焦头烂额,难受的要命,偏偏又不能让他们死,很多手段就比较顾忌。

    红尘若有所思,直接道:“我和蔡婆子谈一谈。”

    衙役们其实很不乐意让堂堂郡主进大牢。

    这地方脏得很,也恶心,她一娇娇贵女,进去还了得!可谁也不敢阻止。

    还是牢头机灵,抢先一步把犯人拎出来,领到衙门客房里去,又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冲洗了一遍,这才让曹婆子出现在红尘的眼前。

    如今天气这么冷,虽不是冬日,可秋日里的冷风也很要人命,蔡婆子一大把年纪,让人用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一张脸冻得火辣辣的疼,这下不用装,也头昏眼花,**不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口供

    天气有些冷,秋日里的天也不算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衙门里所有的房子好像都显得比外面温度要低上许多。

    曹婆子瑟瑟发抖,被按压着坐在冰凉的长凳上,隔着窗户,见一群衙役特别殷勤地侍候一年轻女子。

    那女人就是抓了自己的那个。

    长得真好,她咬了咬牙,心中冷笑——自己年轻时,手里也不是没遇见过这么好成色的女人,再娇贵,卖到楼子里磋磨个十天半月,也就再没有傲气了。

    她低着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老眼昏花的模样,心里虽然有几分惊惧,却还是觉得她应付这么个雏儿,怕是不会太费力。

    年轻的女娃娃都心软的很。

    隐约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曹婆子面上痴呆,却是竖起耳朵听,能提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哪怕只知道一点儿也是好的。

    红尘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你们这里的风水也太差了些,屋子朝向也不好,这几个摆设都该换换。”

    衙役们恭恭敬敬地应道:“郡主娘娘的话自不会错,回头咱们就重新给它收拾收拾。”

    “这位大爷的右腿一到冬天怕是动不了了吧?”

    红尘点点头,指了指站在最后面的一老人。

    那老人闻言吓了一跳,脸色大变,整个人都软了:“哎呦,郡主娘娘开恩……”

    红尘失笑:“别急,不是大事儿。你是在阴气重的地方呆得太久,这才出了毛病,等回头给你佩戴个符纸,今年冬天就不会有事了。”

    她看了看,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不是衙门里死的人多,整个空间都让阴气笼罩,再看你们这监牢。”

    看了一眼监牢所在的方向,“东边的监牢里的犯人肯定个个暴躁易怒,西边的多伤多病。还连累你们这些衙役。”

    众人惊异万分。

    尤其是那老人家。感激涕零:“哎,郡主娘娘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小孙孙,年纪小。儿子媳妇早年都得了疫病。一口气没了。只靠我这差事过活,要是让上面知道我的腿不中用,怕是眼下的差事也要丢!”

    这话明摆着是说红尘所言不差。

    那些衙役也个个佩服:“可不是正如郡主娘娘所说。衙门里那些犯人们,受了刑的,哪怕请了大夫来看,能好利索的都少,兄弟们手上其实有准头,有些都是不应该死的,偏偏说没便没了,咱们这心里都发毛。”

    红尘也不觉得这话题怎么不体面,简简单单指点了下,每一样都说的极准。

    带着人转了一圈,她一下子停住,招呼几个衙役退后些:“停下停下。”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正不知所措,想要追问几句,前面的屋顶上骨碌碌,忽然滚下来一大堆瓦片,还有一口缸。

    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一行人全愣住。

    “怎么回事儿?这怎么了?”

    房子上面有个瘦瘦巴巴的小伙子探头,一脸的惊恐:“对,对不住。”

    他这手里还拿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在干什么,“这房子前几天有点儿漏雨,我,我是想修一修。”

    气得底下人都跳脚。

    “仔细些,你摔死也就罢了,砸到哪位老大人,你担待得起么?”

    这可是衙门!

    所谓官不修衙,京城的衙门也是破破烂烂,实在不能住了,就小修一下,想要翻新那不太可能。

    红尘次次说中,神奇之极,所有人没一会儿,就要把红尘的话当金科玉律来对待了。

    “怪不得咱们怎么也找不到那帮拐子,郡主娘娘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挖出他们的窝点,可真是厉害!”

    “不算难,走吧,我去看看那曹婆子,只要她知道,我必然也能看出他们正经的窝点,这种毒瘤,早该挖出来,无论是哪个畜生,抓出来不千刀万剐,不能平民愤。”

    “娘娘说的是。”

    “咱们郡主娘娘一句话,别说千刀万剐,诛九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曹婆子打了个哆嗦,心中一揪,勉强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一看他们要进来,连忙做出一副马上就要死了的模样。

    “哎呦,哎呦,疼啊!”

    她捂住胸口,唉声叹气。声音凄凉的,任何一个人听见都会忍不住同情。

    红尘进门一看却高兴起来,也没说话,坐在桌边,让人给上了茶,还上了点心,一边吃一边欣赏,转头和周围的衙役调笑:“我平日也无聊,看看这好戏真不错,嗯,多看会儿。”

    曹婆子只做出一副听不懂,也不认识红尘的疯癫样子,口吐白沫,眼睛翻白,身体抖动,张牙舞爪。

    “啊啊啊,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快来人,打死这只狐狸精!”

    挣扎着就往红尘那儿扑,样子十分的恐怖。

    衙役们脸都变了,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她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嘴里还是骂骂咧咧。

    几个衙役叹气,苦笑低声道:“这就是个滚刀肉,挨打挨的厉害,她就跟真死了一样,身体都是冷的。”

    红尘一笑:“打她做什么,用不着,等完了事儿直接挖个坑活埋了了事,嗯,先看看近点儿的,这个曹婆子有一子一女,女儿在东市那边卖肉,你们去抓了来,儿子是个瘸子,既然身有残疾,那从轻论处,让他的儿子,这老太太的小孙子替爹受罪也无妨,说来真是歹竹出好笋,当爹的当祖母的都这副德性,那孙子竟是个读书的,还读的不错,如今就是秀才了,再考上举人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可惜了,可惜了。”

    “娘娘也别可惜,像这样造孽的老女人的孙子,身上不知背着多少罪孽,就是有些才学,也恐怕是个不得好死的结果。”

    红尘的话轻飘飘的,但刚一吐出来,每个字都如钢刀,直直地刺入曹婆子的心里。

    她的脸色一变再变,灰白的毫无血色。牙呲目裂。

    若不是被压制着。恐怕扑过去啃了红尘的心都有,再也摆不出那副滚刀肉的模样。

    红尘也不看她,转头冲衙役们道:“行了,你们也别闲着。先把她那宝贝孙子弄来。大刑伺候一遍。拿手活儿都别留着了,难得有个细皮嫩肉的练练手,不为别的。磨练下手艺也好。”

    曹婆子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喊:“有什么冲我来,冲我来,我孙子无辜啊,他是无辜的。”

    “唔,他是无辜的。”

    红尘笑眯眯,“我看得清楚,你孙子干干净净,你平日里连点儿脏活都舍不得他去做,当然干净,不过我这人就喜欢牵连无辜,我只要愿意就可以,谁让我位高权重,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来着。”

    旁边的衙役轰然而笑。

    “那是,咱们郡主娘娘想做什么,咱们都帮您做就是,不对,这种事儿哪能让您脏了手,都是咱们弟兄的主意。”

    一群人嘻嘻哈哈。

    还有几个笑眯眯地把烧起柴火,架上油锅,也有准备烙铁的。

    “娘娘也别看着,咱们这套家伙事儿要都轮番招待一回,不要说个秀才,就是哪个大英雄大豪杰,出来之后身上也没一块儿好肉了,不过您放心,死不了,咱们这儿有盐水,当然,瞎一只眼睛,断一条胳膊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儿,谁也别计较。”

    衙役们轻佻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曹婆子整个人就崩溃掉,整个人都瘫软成一团,抱住头大哭,满脸泪痕:“我的罪,都是我的罪,我招供,我什么都说,呜呜呜呜,魔鬼,你是魔鬼!”

    她见识了红尘三言两语,就把她隐藏的最深的秘密算出来的情况,精神崩溃,也忍不住想,就是自己什么都不说,恐怕人家也能算出来,不过时间问题。

    终于忍不住和疯了似的,噼里啪啦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都说了出来。

    别看她从年轻到现在,不知害了多少个家庭,害死了多少年华正好的女孩子,却对自己的家人很是看重,尤其是她还有一个出类拔萃的金孙。

    她所有的钱,都打算拿来给金孙上学读书用,这么一把年纪甚至还不肯颐养天年,多是为了让孩子过得更好一点儿。

    “……有一批女娃子已经让人运走了,这一批本来也是前几日就要走,可官府查得严,就耽误了下来。”

    听完这老太太的话。

    衙门上下都一片沉默。

    良久,罗娘轻声道:“死一万次,也不能赎罪!”

    曹婆子被吓得恍惚,一个劲儿地喊:“……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他们肯定是回上坪村了,你们马上去追,肯定能把你们要的人追回来。”

    衙役们松了口气。

    其中有两个拿着曹婆子的口供,变着花样一吓唬,没花多大的工夫,剩下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也崩溃了。

    口供都差不多,想来还是有几分可信。

    时间紧迫,连那些个衙役也不多啰嗦,点齐了人手,换上寻常衣服,就带着曹婆子出发。

    红尘也带了小荷和铁牛跟上。

    这种事儿,各地的官府都会帮忙,也用不着人手太多。

    小严和养伤养到一半儿的休休都要一起。

    “……我想了结了它。”

    她要了结自己的噩梦。

    小严很清楚,要不是因为自己,红尘小姐也不一定会亲自出面,自己被拐了小姐愿意救,换了别的陌生人,能帮着撬开曹婆子的嘴,就已经帮了大忙。

    其实,官府这边说不得不太乐意红尘跟去,到不是说红尘不能帮忙,他们这个案子能这么快告破,那起码得有**分是郡主娘娘的功劳。

    可为难也就是为难在郡主两个字上。

    这一趟出去,办好了是大功一件。回头衙门上下都能沾光,可若是一只郡主有一星半点儿的损伤,功劳登时就变祸事。

    红尘寻常不爱给人惹麻烦,这次为了自家小严,也只好做一回恶客。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有郡主跟着,衙门的效率登时提高许多,上下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行人直接出了京城。

    曹婆子一路上忐忑不安,有两次想逃跑,直接让小荷掰断了一条腿。到是省了她走路的力气。到哪儿都有人提着,就是不知道这老女人喜不喜欢这样的清闲。

    一路马不停蹄,各地的官府驿站都行方便,到了曹婆子所说的上坪村附近。也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天气转寒。

    下了马车冷风呼啸。吹得曹婆子摇摇欲坠。

    道边两个辛辛苦苦拾掇地里的麦穗的女人一见她。就大笑道:“怎么今儿竟也回来了?前阵子王大麻子和高顺几个带回来三个女人,说是你说的,这一批不卖钱。咱们村的小子要大了,按年纪分一分。”

    另一个妇人也笑道:“这仨都不是一般货色,京城来的,就是风险大些也值得。”

    曹婆子打了个哆嗦,脸上挂着笑,腿脚发颤。

    那两个也只当她是年纪大了。

    一转眼看到她身后跟着一票人,个个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尤其是看见红尘,罗娘和小严,都十分欢喜。

    “哟,真俊俏!”

    两个农妇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并不多说,可眼角眉梢间却带出一股子浓浓的恶意。

    小荷绷紧脸,伸手握住红尘的胳膊,收紧。

    衙役的脸色也不大好。

    其中一个低声道:“这是进了贼窝不成?”

    一进村子,他们还以为就是来了个普普通通的贫穷山村,只是红尘说了句气不好,让大家小心,众人才不自觉感到阴风阵阵,可这会儿一听曹婆子和人的说的话,心里直发毛。

    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姓曹的在做什么买卖!没准儿很多人都搀和进去了,要真如此,可是当地地方官们的疏忽。

    但仔细想想,也不算奇怪,县令最多也就管着县里的事儿,像这种小村子,无论村里发生什么,官府能知道的可能性很小,别说这等偏僻地方,去年京城附近的村子里,一口气溺死三个据说**的媳妇,隔了一年,才让那媳妇的家人给捅出来,可这事儿官府都管不了,法不责众。

    眼下这地方,如果满村的人都瞒着一桩事,外人怎么可能弄清楚?

    也不能怪官府无能。

    众人的心里不自觉有些压抑。

    曹婆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不甘不愿地带着他们向自己家的屋子走去。那屋子现在就让给一伙儿拐子用着。

    一边走,一边小心道:“秋冬天时不好,他们应该都在窝里,有七八个,拐来的女人,还没调教过的多是藏在地窖,不让见人……”

    很快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就冒出两个放哨的,大门也开了,屋子里钻出几个男人。

    “曹大娘回来了。”

    “我说怎么听见喜鹊在树上叫唤呢。”

    “怎么着,大娘想重出江湖?那感情好,您老人家眼光好,比咱们这帮小的识货。”

    曹婆子一路打招呼,一路被迎接进去。

    乍一见,屋子里杂七杂八住着七八个大男人,还有两个婆子照应。

    小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曹婆子咬了咬牙,有一瞬间大喊一嗓子的冲动,可想到她的孙子,一切念头都灰飞烟灭。

    她有一个孙子的事儿,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更别说她那帮搭伙儿办事儿的伙计。

    这帮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货,真知道了,恐怕比官府知道还要危险。

    屋里坐在椅子上喝酒的一独眼汉子,端着酒杯站起身,扫了红尘他们一眼。

    曹婆子连忙道:“阿龙,这几个是绿林道上做大买卖的,路过搭把手,人家有门道,你们客气些。”

    那阿龙登时就笑了,满脸的喜意,“我一看几位就是能耐人。跟我们这小打小闹可不一样。”

    目光在红尘她们身上溜了一圈儿,露出几分贪婪,吐出口气,“这可得值了老鼻子钱了。”

    一个老捕快笑了笑:“路过贵宝地,借块儿地儿休整休整,少不了诸位兄弟的好处。”

    小严的脸色瞬间雪白。

    所有恐怖的记忆,一下子填充到她的脑海里,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若不是她现在就应该害怕,怕是一下子便让人看出破绽,这会儿她的模样。到让那帮人顿时没了疑心。

    本来曹婆子的地位就高。这一伙人很是信任她。

    “啊啊啊!”

    外面忽然传来短促的惊呼。

    红尘按住袖子里蠢蠢欲动的青锋。

    屋内的这些人,个个都当没听见,那个独眼的阿龙笑道:“不是调教人的动静,是村东头刘寡妇家的三丫。曹大娘你不在。你是不知道。三丫这两天中邪了,整日大喊大叫的,喊得嗓子嘶哑。刘寡妇没办法,只能把她关屋里堵着嘴,要不多吵得慌。”

    这人显然也不关心谁中邪不中邪。

    曹婆子心不在焉,更是不在乎,这时,外面拖着脚,进来一女子,手里拎着茶壶,挨个给他们斟茶。

    红尘看了看,那女子头发蓬乱,盖住眼睛,手上青筋毕露,很是粗糙,一条腿瘸了,走路踉跄,十分瘦弱,几乎算是皮包骨。

    独眼叹气:“这个花子,是人家退的货,长得跟个鬼似的,卖不出去了,别管怎么打,连话都不会说,傻的不行,也就能做点儿家务,勉强用用。”

    说着,独眼用力抓了一把那女人的大腿,呲牙,“硌得慌,不过这女人能生,去年一年,流了六个娃,竟还不像伤了身子的样儿,估计还能生,要是谁想要个娃,花个十几个大钱,买了她去正好。”

    红尘胸口蹭一下冒出来一团火,烧得她整个人都快炸开。

    嗓子眼一痒痒,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她不是没见过恶人,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年在王家时,她也不是没买过丫鬟,卖过下人,但今天,她第一次有一种冲动,把这些混蛋都给打断腿脚,卖到最苦,最累,最脏的地处,让他们也享受一番那些女人们受的罪过。

    小严靠着罗娘,整个人都要虚脱。

    说了一会子话,曹婆子才慢吞吞带着他们进到里屋,里屋是两间房子通开,很大。

    桌子上放着乱七八糟的茶杯茶碗,还摆着山里的果子和零食,往日想必很多人呆在这儿说话。

    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一时间,众人不觉沉默。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一条大鱼!”

    良久,红尘叹了口气。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个曹婆子是个小角色来着。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个大摊子。

    “说说看吧,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又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你,不像个寻常拐子。”

    红尘轻声道,转眼四下看了看,确定房子够安全,事实上这屋子本就是拐子们用来商量事儿的,建造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屋里很容易听到外面的动静,却不必担心有外面的人来偷听,十分奇妙。

    说着话,她脸上露出一抹笑。

    看见红尘的笑容,连见多识广的衙役们,都忍不住低下头,心里凉飕飕的。

    “不,不,上坪村的村民只是知情而已,他们都是笨的,脑子不好使,人也弱,根本做不了大事……”

    曹婆子更是浑身颤抖,哆嗦个不停,低声说了自己的来历,半个字也不敢隐瞒。

    她说的很细碎,非常详细,简直连根底都泄露了。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这一切的一切,不能说阴差阳错……可是,完整故事让人听了很难受。

    曹婆子的老家,就是上坪村,这里是在一个穷山沟里,百十年前开始,村子就有一个当时来说很正常的习俗。

    男孩儿生下来是宝,女孩儿直接溺死。

    那会儿不太平,各地都在打仗,他们村子又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一年能有七八个月连半饱都吃不上,偏偏在村子里,男丁才是能顶门立户的,男丁多才活得下去,大家拼命生孩子,生出来喂不饱养不活,哪里还肯养女孩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某一日开始,村子里的男人生下来就有些毛病,有的是身体不好,有的是脑子有问题,还有的有残疾,这类问题层出不穷的。

    曹婆子出生长大的那些年,就是村子里最糟糕的时候,她是女孩儿,不过她被她爹扔河里半天,竟然捆绑她的石头自己脱落,浮了起来,她爹一看,只当她人不该死,干脆就把她又捞了回去。

    当然,家里疼爱的还是她的弟弟,唯有弟弟才是家里的希望,只要有一点儿吃的,也是填了她弟弟的嘴,至于她,勉强能活着不饿死,那就是万幸。(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贪欲

    曹婆子的弟弟很是受宠,是家里的大宝贝,可一生出来,就是豁嘴,长得皮肤漆黑,眼睛眯缝眼,总之,丑的厉害。

    曹婆子小的时候如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但长大了以后,被她爹妈给驯养出奴性,一门心思照顾她弟弟的生活起居,从头到脚都操心。

    她弟弟二十多岁,还要她给端饭喂饭,把屎把尿,在那种病态的地方,也算是病态了。

    她还是有些能耐,努力把她弟弟给养大,养到爹娘死了,依旧没把她弟弟饿死。

    本来曹家的生活,古怪是古怪了些,在村子里到是平平常常,可曹婆子再厉害,也被一件事儿给难住。

    她弟弟长大了,到了娶妻的年纪,必须娶妻生子。

    怎么可能会有好闺女愿意嫁给那样一个人?

    村子里的光棍多得很,又贫穷,生出来的女孩子多被溺死,男人还生得不好,有很多问题,三点加起来,这个地方的男人们容易娶得到媳妇才奇怪。

    如今这样男多女少,有钱有权的男人还娶一堆小妾,养大把大把的丫鬟,平民百姓娶个媳妇都难如登天,像他们这样的地方,要是有个妻子,差上十岁,甚至二十岁,也得美滋滋的。

    曹婆子于是陷入大困境。

    她从小就被父母用鞭子来教导,一定要照顾弟弟,事实上哪个人又愿意过这样没有自由的日子?她是被养坏了,脑子都出了差错。可她心里自然不可能不去反抗。

    在她的意识中,等待弟弟成家立业,有了妻子,那照顾弟弟的责任,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他的妻子身上,那她就解脱了,可一日弟弟不娶妻,她就永远要被束缚住。

    身为一个女孩儿,还长得不差,想脱离家庭嫁出去再容易不过。

    曹婆子心里有数。她想从村子里离开。到外面去,嫁给一个外面的男人……

    这个念想,想了一年又一年,可一日她弟弟不能成家。她一日解脱不了。

    那是她爹娘从小到大。锁在她身上的一个咒。她别说去违背,就连想一下自己不乐意,浑身都剧痛无比。不敢去想。

    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她是个敢想敢做的,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主意。

    女孩子不肯嫁到他们家来,不就是因为家里穷?

    她可以想办法,让女人觉得她家里不穷,不久能行了?

    曹婆子收拾了家里的一些吃食,就一个人辛辛苦苦地离开村子,说要给她弟弟讨一个媳妇回来。

    孤身女子上路,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的命够硬,她竟然什么麻烦事儿也没遇到,便是遇见一些小乱子,也让她自己给躲了过去。

    去到外面,她四处说自己村子很富庶,男人们整日躺着,就能吃白面馍馍,有丫鬟伺候云云。

    一开始她说的话,根本就骗不了人,人们都把她当个笑话,可曹婆子是个会学习的,脑子也的确很聪明。

    不过两个月,她一边接一些洗衣服之类的活儿,一边观察,一边总结,终于学会波动声色地编造谎言,还越编越像回事儿。

    终于第一次,她成功地拐到了一个大龄孤女回去,可惜,半路上就被识破,那女子也跑了。

    之后她又换个地方进行,几次失败,终于成功。

    曹婆子给她弟弟拐到了一个媳妇。

    她挑选的对象,都是那些放出来的丫鬟,想从良的三等妓、女,要不然就是家破人亡的孤女,反正就是那些急着改变现状的可怜人,成功带回去的这个,是个被婆家折磨偷跑的寡妇。

    村子里能娶个寡妇也没人不乐意。

    曹婆子十分喜悦,终于可以摆脱掉地狱一般的生活了,却没想到,人家寡妇也不是傻的,更不是个软弱女子,一看不好,表面温顺体贴,哄得她弟弟一愣一愣的,转头就偷偷摸摸卷了她家仅剩的一点儿钱粮逃走。

    这一下子,几乎是把她给打得头昏眼花。

    曹婆子颓废了两日,又鼓足了勇气,再一次想去给她弟弟骗媳妇,她一路奔波,又累又饿,这日在一座庙里歇脚,正好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过来找她问路,说是和她娘一起去上香,没想到走散了,想问问下山的路怎么走。

    竟然只有一个人,身边也没个男人跟着。

    那漂亮女孩子也很谨慎,问路都是找曹婆子一个孤身女子问。

    一瞬间,她动了歪心,出其不意,抡起藏在包袱给的砖头,一砖头就把那女孩儿给砸晕了。

    曹婆子做农活做到大,力气比寻常男人一点儿不小,愣是鼓足了气,把这女孩子给背下山,又靠着她在村子里学到的一点儿药草知识,弄了一副乱七八糟的迷药灌下去。

    但她一个人把女孩子带回家,实在太困难,而且想阻止这女孩子醒来之后逃跑,更是个大工程,把事儿做了,曹婆子又开始后怕为难,她一咬牙,想起打工时听到过的话,漂亮的女子卖给人牙子,或者是直接卖到黑青楼,那至少能值一两银子以上。

    一两银子啊!

    多攒一些,她就能给她弟弟买一个媳妇回去了!

    平平安安给弟弟买个媳妇的意愿越来越强烈,曹婆子恶向胆边生,竟沉住气,乔装打扮一番,装作是一伙儿悍匪的人,把这女子给卖了。

    她装得挺像,人家为了做长久生意,还给了个很高的价格——二两,足足二两银子。

    主要也是她卖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细皮嫩肉,不是寻常庄户上的农家女,调教好了能值大钱!

    曹婆子尝到了甜头。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可这是个风险很大的活儿,曹婆子也有几次失败,差点儿被捉住,而且她就一个人,能弄到的女子都是些不够好的,可她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越做越好,赚到好大一笔银子,给她弟弟买了个能给富贵人家当妾的女人做媳妇。还买房置地。

    “人的贪欲无穷无尽。”

    红尘长叹一声。

    其他人也唏嘘不已。

    若是这个曹婆子从此收手。她虽然还是犯下大罪,而且罪该万死,但造成的危害还小一些。

    可**这种东西,永无止境。

    曹婆子钱来的容易。她花的还快。她弟弟更是个大手大脚的。要吃最好的东西,天天要有肉,要穿最好的衣裳。一个媳妇不够,还要更多……

    钱很快花完了,曹婆子忽然想到,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如招人和她一起干?

    像她这种女人,总能找到自己的同类,他们那个病态的村子里,有很多和她情况差不多的女人,还有那么多的男人,曹婆子很快就找到一个搭伙的,开始正式做起这个肮脏的行当来。

    花了五年多的时间,她竟拉出一个超过百人的团伙,专门做这等买卖,甚至在黑道上还有了响亮的名声。

    多不可思议,一个普普通通的,来自贫穷村庄的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些!

    曹婆子靠着她赚到的钱,装作父母双亡的富家女,还嫁到了京城,嫁给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哥儿,一辈子富贵,儿女双全,连孙子都有了。

    只是她终究还是停不下手,枕边人一不小心发现了她的秘密,让她给骗到荒山野岭,让人杀了,尸骨无存。

    那时候,曹婆子和她的丈夫成婚十年,生了一子一女,可在她心里,丈夫什么都不是!

    “我的孙儿是无辜的,他是好孩子!”

    曹婆子涕不成声,勉强压着声音,“我帮你们抓人,帮你们做什么都行,放过我孙子!”

    她对丈夫那是半点儿感情都没有,可是她却很疼爱她的儿女,后来儿女死了,她就开始吃斋念佛,还拿了钱,把孙子寄样在一户有福气的人家,年年要去庙里捐大笔大笔的善款。

    她赚的钱,大部分都给她孙子读书,要不就给孙子置办产业,她自己花的都不多,只买了一个破旧宅子,在京城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甚至连她手头那个已经发展得很庞大的拐子团伙都放弃掉,仅仅是以线人之类的身份,做点儿打探消息,或者提供窝藏地点的琐事。

    红尘沉默良久,看了曹婆子一眼,冷笑:“真是荒唐至极,荒唐至极!你信不信报应?”

    曹婆子低下头。

    她要是不信,就不会连孙子都不敢认,把孙子早早送给别人去养,她要是不信,就不会每年花银子去求神拜佛,求诸神保佑她孙子平安无事。

    衙门那边,一查到曹婆子就调查过,这人十年来,光是给庙里添的香油钱,给道观的捐赠,加起来就有三千多两银子,光靠买卖个人,她赚多少才能赚出这三千两?

    多少做生意,还是做不小的生意的商户,十年能不能赚这么多,那都不好说。

    这帮拐子们来钱,那也并不容易,只是是个无本买卖罢了。

    小严依偎在罗娘怀里,冷声问:“你们拐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曹婆子不想说,可她一看到红尘冰冰凉凉的目光,就软弱起来。她这样的人,硬的时候比石头还硬,可一崩溃,那就再也组织不了任何的防线。

    “他们……他们……有的卖了,有时候风声紧,就一块儿转手给旁人。”

    曹婆子讷讷,“一开始只要女孩儿,后来男孩儿也好卖,只要顺手,就都要。”

    小严冷笑:“若是卖不出去,你们就打折他们的腿,弄瞎他们的眼睛,甚至把人关在瓮里,长大了才打碎了瓮,让他们一身畸形地去给你们掏钱……”

    “不,不,这不是我做的,是,都是别人。”

    曹婆子连忙摆手,露出一脸的恐惧。

    这等事自然有人做,可货一直攥在手里。风险就大,钱回来的也慢,她……当年就习惯来快钱,风险小。

    小严目中冰冷,旧时的回忆一点点复苏。

    当年她身边也有过朋友,是一起被抓起来的一个女孩子,瘦瘦弱弱,农户出身,长得不好看,可是特别温柔善良。哪怕只有半个馊馒头。她也留下来一多半给小严吃,怕她吃不饱难受。

    就因为她长得不好,一直卖不出去,便让人拎过去戳瞎了一只眼。剁掉了一只手。

    就是在他们这些被抓去的孩子面前剁掉的。鲜血横流……她怎么能忘了?

    小严的眼眶泛红。是了,那么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想活着。就得学会遗忘。

    她是最不愿意遗忘的人,但也忘记了很多。

    曹婆子被小严眼中刺骨的痛恨惊得满头大汗。

    小严却低下头,不再看她,就像是这女人只是脚边的一只臭虫,没有理会的必要。

    小荷一直没说话,仔细看了看桌上曹婆子认真画出来的图,就一翻身,直接从窗户里出去。

    衙役吓了一跳,小声道:“可别惊动了他们,咱们人太少,虽然不一定打不过,到底是个麻烦,还是等官府的人马到齐了,一网打尽更安全些。”

    红尘失笑:“没事儿,别人就是看到他,说不定也当成鬼了,反正他们这个村子魑魅魍魉不会少!”

    “鬼,鬼!有鬼!”

    众人:“……”

    “看看……村子里的阴气这么重,不知道有多少屈死的,有鬼也不稀奇。”

    红尘叹道。

    一帮子衙役平日里没少见死人,这会儿却不由得毛骨悚然,连忙站起身,押着曹婆子出去看了看。

    红尘和罗娘她们,也很低调地装作懦弱的模样,悄悄地跟出去。

    刘寡妇家的三丫不知何时跑了出来,一边乱跑,一边手舞足蹈,脸上发青:“鬼,鬼,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去找别人啊啊,呜呜呜,疯女人,你个疯女人,本来就是疯子,死了都找不对人不成,呜呜呜。”

    “哼,闭嘴。”

    旁边躺椅上,一个脸上有疤的村夫正睡觉,让三丫一嗓子吵醒,猛地坐起身抄起身边的铁锹就是一下子。

    三丫被砸到后背,扑倒在地,整个脸都埋在草丛中,呜呜咽咽地哭。

    那村夫冷笑:“那疯女人在咱们村儿就是个牲口,谁也看不上她,可她刚来的时候,到底发了一回慈悲,还救下你一条命,你呢?你为了个男人坑死了她,现在还说不是你害的?整日里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你怎么就不肯救那疯女人一命!”

    三丫大哭:“我,我……”

    “告诉你,老子是个坏人,我就在这儿说了,我是个恶人,恶在明处,跟谁那儿,我也没装过好人,最看不上你这样儿的,平日里摆着一张慈善脸,哄得那些被拐来的女人掏心掏肺,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可好,转头儿就把她们全卖了,要是我是因此死了的那些女人,不恨杀了我的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

    三丫跟得了癫痫似的,口吐白沫。

    几个村民翻了个白眼:“赵老爹你吓唬她干什么,真吓出毛病,小心刘寡妇找你麻烦。”

    “我会怕她?”

    红尘远远看着这一出闹剧,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她还要赞一句——‘哦,这人是真小人不成’?

    她是轻松,可一帮衙役却有一瞬间感觉到头顶上阴风阵阵,凑得红尘更近些,低声问:“郡主娘娘,您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曹婆子也一瞬间支起耳朵。

    红尘故意板起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里什么时候干净过?我看早在数十年前,此地便是鬼怪的圣地,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是黑的,全是鬼的食粮。”

    曹婆子身体一软——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当初她就有这样的怀疑,她在京城定居,除了为了孙子,还为了自己,想沾一沾皇家的龙气,好能镇压住那些个孤魂野鬼。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这种做了一辈子亏心事的人,年纪越大,就越怕这些!

    大周朝的风气,本就是信鬼神的,他们这帮老百姓,当然也不敢不信。

    没多大一会儿,刘寡妇就过来把她的闺女三丫给拽了回去,虽然有个十六七的大闺女,可这刘寡妇还是风韵犹存。走起路竟也婀娜多姿。

    引得好些男人都盯着她的腰身看。刘寡妇毫不在意,翻了个白眼:“你们睡了老娘,三丫就是你们的便宜闺女,给我好好看护着些。别闹幺蛾子!”

    周围的村夫们轰然而笑。

    几个衙役都皱眉。看了看红尘。恨不得拿手把郡主的耳朵堵住,他们就说,不该让郡主娘娘到这等地处来。再污了贵人的耳朵,他们回去非要挨一顿板子不可。

    这会儿只能强忍了,溜回屋子。

    一进屋,小荷就戳在中间,地上倒着三个姑娘。

    衙役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看了看,发现都还有呼吸,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小荷走到红尘身边,皱了皱眉:“老哭,耳朵难受,打昏了她们。”

    “是要打昏了,太闹腾惊动别人,我们就比较被动。”红尘眨了眨眼,拉了拉小荷的胳膊,“收拾干净痕迹没有?”

    小荷点头。

    红尘就笑了:“那好,你叫上几个衙役,先把她们三个偷偷运送出去,送到禹城县衙,别去东边那几个县城。”

    禹城县衙的县令,是夏家的一个远亲,也在夏家家学读过书,红尘对夏家上面那些人,不太感冒,却信任家学的教育水平,也信任弟子们的操守。

    夏家能传承多年,靠的可不只是聪明能干的族长,更重要的是出了一群忠心耿耿的人才。

    他既然是夏家的人,治下的县城,总不至于和那帮拐子勾着,这上坪村又地处偏远,身在山林中,村民们的消息也算不上灵通,人只要出去,该能平平安安。

    小荷略一犹豫,还是应了。

    “我自己带,能带得了。”

    说着,他就胳膊底下夹起一个,一手提着一个,站起身蹿出窗户,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红尘:“……”

    随即一想,也就由着小荷去,想必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即便是他,也有一点儿难。

    村子里这般情况,虽然曹婆子说那帮村民不是什么拐子,可显然知情,而且不是一家一户买了媳妇,那些媳妇就都能听话?不跑才奇怪。

    为了防止买来的女子逃跑,村子也得戒备森严些。

    那群衙役也对小荷很放心,连忙道:“郡主娘娘,这人都救走了,咱们快回京如何?”

    红尘若有所思,眨了眨眼:“那这个村子怎么办?”

    几个衙役愣了下。

    红尘摇了摇头:“不能如何,村民们买人没什么,又法不责众的,难道都能杀了?最多训斥一顿也就是了。”

    真要屠杀村民,皇帝的名声还要不要?

    众人沉默。

    “至少曹婆子必死无疑,那一伙儿拐子也尽数会被诛杀。”

    衙役们见这种事,也见得多了,有一点儿感慨,也不太当回事儿。

    “郡主娘娘想开些。”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闹声。

    “哎哟哎哟,这不是花子,怎么着,又上山去采野菜,采蘑菇?冬天了,还有野菜么?”

    院子里就有人懒洋洋地喊:“怎么着,又想女人了?拿两斤酒来,就带回去一宿。”

    “就花子这德性,也值个两斤?给你个半斤就不错了。”

    “这个老抠,半斤就半斤,赶紧拿来。”

    小严猛地推开窗户,眼看着那个女人僵硬地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双目喷火,冷笑。

    “谁能想得开?”

    红尘却是很温和地一笑,低声道:“我想得开,老天爷早在惩罚他们,有时候活着比死了难受。”

    几个衙役浑身发冷。

    曹婆子讪讪道:“再等一会儿便是给地窖里送吃食的时候,怕是那三个姑娘逃跑,该被发现了。”

    红尘点头:“你出去吧,要想通风报信我也不拦着你,反正那帮混蛋也没本事伤了我们分毫,只是可惜了你那细皮嫩肉的小孙子。”

    曹婆子咬破了嘴唇,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一丁点儿反抗的念头也没了,老老实实地离开。

    目送她出去,小严猛地攥拳:“这婆子最后就是死,也有念想,可那些被她拐了的人呢?我不甘心!”

    红尘拉住小严的手:“既然我们小严要了结掉这一切,总要让你甘心才行。”

    她叹了口气:“我学诸般玄术,第一课都是一件事,施术务求谨慎,害人者,必遭横祸,我这一次,是救人,可不是害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笑声

    一群衙役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红尘什么意思。

    红尘笑了笑,也不解释,进了屋拿了一堆零零碎碎的法器出来,衙役们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可等她把东西摆放在桌子上,又点了一张符,忽然就感觉到天色好像昏暗了些许。

    似乎起了雾。

    红尘也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天,吐出口气笑道:“果然如此。我就说这村子里男人多病不正常,原来此地真有地宫,有诗人云,草隐月崖垂凤尾,风生阴、穴带龙腥……这里的地洞却厉害得多,属性极阴,且还很特别,容易致使人生病,对男子尤其不好,就是女人待得久了,也要身体寒凉。”

    她想了想,也有点儿惊奇。

    按说这样的风水环境下,女子不该容易生育,可村里到没有这等隐患,也是奇怪。

    不过对于风水,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算不错,好用就行了,不必多考虑。

    “总之这地方很有一点儿意思,可以好好玩一玩。”

    曹婆子正在外面和那几个拐子说话,心不在焉的,忽然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心里发毛。

    她这些年来,危机感很准确,从来没错过,所以好几次都平平安安躲过劫难。

    “这回的危机感未免来得太晚了一点儿。”

    曹婆子心里叹气。

    要是知道这一遭会碰上煞星,她一定早几年就老老实实养老。再也不干这等活计。

    “大傻,你去给地下室那几个送点儿饭,别饿死了,饿死了咱们这一遭纯赔钱。”

    独眼阿龙摔了摔饭盆,一个长得肥肥大大的小子就应了声,拎着泔水桶晃晃悠悠进地下室去。

    曹婆子顿时紧张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也幸亏她当了几十年的拐子,即便害怕,也没露出破绽。反而坐下来。跟花子一块儿收拾花子从山上采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独眼龙扯开嘴笑了笑:“花子这女人丑是丑了些,可就是这点儿好,如今够听话,还会主动干活。省心啊。丑有什么。关了灯什么女人还不都一个样,养一样,养出一身膘。再给她洗刷洗刷,村子里哪个光棍都乐意要的。”

    “她能卖多少银子,还不如留着给咱烧饭,偶尔租出去换两个零花也好。”

    其他人都哄笑。

    花子目光呆滞,就像没听见似的。

    曹婆子一直提心吊胆,耳朵里像堵住了什么,也仿佛听不见他们胡说八道。

    时间过得很快。

    一帮人吃完了饭,拿着竹签剔牙,曹婆子也没有听到地下室传来什么动静。

    大傻也没有回来。

    独眼龙是这一伙儿的首领,脑子最灵光,显然也察觉了,皱了皱眉,哼了声:“大傻不会也跟你们学坏了,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那三个可是从京城来的大闺女,卖出去能顶咱们忙活小半年,谁敢给我玩坏了,仔细我掐断你们那东西!”

    几个汉子都讪讪道:“瞧阿龙哥说的,咱还不懂这规矩,翻过年,把这三个货出手,分了银子就能去找花魁玩几天,谁会动他们,大傻更没这花花肠子!”

    “去看看。”

    独眼龙翻了个白眼。

    立时就又有一个汉子起身去到地下室。

    没片刻,下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他奶奶的,老大,那三个女人跑了!”

    独眼龙一愣,猛地站起身,五六个汉子从屋里,外头,各个角落钻出来,随手抓起各类武器,径直冲下去。

    就见肥肥胖胖的大傻,口水横流,目光呆滞,咧着嘴嘿嘿嘿嘿地笑。

    先前找来的一人,上前踹了一脚,结果让大傻一把搂住大腿,上去就是一口。

    “嗷!”

    疼的那人差点儿泪奔。

    一下子就乱了,独眼龙面色阴沉,冷冷地招呼所有人:“抄家伙,给我四处找!”

    曹婆子也跟了过来,四下看了看,脸色不免有异。

    独眼龙看了看她,皱眉:“曹大娘有什么发现?”

    “不是。”曹婆子犹豫了下,迟疑道,“好像门窗都不像是被破坏了的样儿……人是怎么跑的?”她到知道人是小荷救走的,但看到地下室的情况,还是忍不住惊讶。

    简直就像,那三个姑娘化成风,自己吹了出去,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几个人检查了检查,地下室只有一个天窗,很高,那些女子够不着,他们也要搬东西垫脚,才能去看一看。

    小儿臂粗的铁条子封着,结实的很。

    至于大门,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就算他们忘了关吧,可三个弱女子从大门里出入,难道能不被人发现?

    独眼龙可是个仔细的,随时就有两个人,一明一暗,监视着这个地下室。

    “今天谁盯梢?”

    “老孙和二愣子。”

    后面两个三十左右的汉子齐齐傻眼,半晌哭丧着脸:“老大,我们真没偷懒!”

    因着老大的规矩,他们不能轻易去看那些女人,也是怕监守自盗,但门户肯定守卫得严密。

    独眼龙皱眉沉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气得一跺脚:“行了,先四处去找,让村民都帮忙,找到了咱们请客吃饭,她们三个女人想跑也跑不远。”

    这会儿独眼龙可没怀疑曹婆子带来的人,也不至于去怀疑,曹婆子把人放走图什么?难道鬼迷心窍了?

    他一招呼,整个村子都动起来。

    红尘坐在屋子里,罗娘和小严都很沉默。

    三个人也没吃东西。

    罗娘是觉得这地方连食物都恶心人,让人不愿意碰。就好像伙食里面浸满了人的血肉。

    红尘是根本不敢吃。

    叮嘱那些衙役们也不能吃,只吃自家带的干粮就好,衙役到不介意吃点儿肉,喝点儿酒,可既然郡主不允许,那不吃也无妨,大不了啃自己的饼子罢了。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

    几个衙役都从门缝里向外看。

    现在这地方除了厨房还有一个花子,一个婆子在干活,其他人都出去,空空荡荡。他们感觉也比较轻松些。

    临走。独眼龙还叮嘱了他们几句,不许随意离开,也别在村中乱逛。

    这地方是独眼龙的地盘,他到不怕一帮外人闹事。几个衙役还奇怪:“律公子那么显眼的人。怎么他们也不问一声。”

    因为这会儿律风荷不在。私底下几个人都想出各种借口,什么上茅子呢,喝醉了身体不舒服正陪着女孩子说笑。

    他们这帮衙役也清楚。黑道上这帮拐子,要是不想惹事,做生意的就不去看别人家弄回来的货,里面有讲究,只要说律风荷和郡主娘娘在一起,只要对方不想翻脸,就不会去搜查。

    没想到人家连问也不问一句,看样子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有律风荷其人。

    “什么眼神儿!”

    衙役都有些愤愤不平。

    这一路上,虽然小荷寡言少语,但他在那些衙役心中,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神仙人物,若不是吃公门饭,他们都想纳头便拜,给人家当小弟。

    正因为红尘使唤小荷使唤得很顺手,衙役们才对这位郡主娘娘,更是尊重客气,恨不得供起来。

    红尘到没注意衙役们的心思,推开窗户,闭上眼,默默听了听,摇了摇头:“真是全村出动!”

    小严冷笑。

    如果换成几年前的她,现在就一把火烧了村子,让整个山村灰飞烟灭。

    花子就站在院子里,抬着头看天,嘴里念念有词,目光还是呆滞,却带了几分诡谲。

    红尘顺着她的视线看,半空中什么都没有,只是乌云密布,雾气环绕。

    “哎,这地方阴气虽重,魑魅魍魉或许很多,可有理智的鬼怪,却不容易存在。”

    什么样的地方,一旦失去平衡,就失去了孕育灵的能力,哪怕是亡灵,在完全一片死地上诞生的可能也不算大。

    何况这个世上,亡灵存在本就不太容易,红尘也只是见过寥寥几次,和世上每日死去的人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既然村子这德性,也不必顾忌什么,造一修罗场给他们瞧瞧,算是给一个教训。”

    红尘笑道。

    “这是怎么了?都干什么去?”

    忽然有个很温柔婉约的声音传过来,花子浑身打了个哆嗦,猛地扭头,脖子差一点儿扭断。

    一瞬间,红尘不小心看到花子的眼睛,竟毛骨悚然。

    “妍妍来了,女学下了课?咱们大才女怎么这会儿有空回家来看?”刘寡妇正在外面晒衣服,口中笑道。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一个长得秀秀气气,比寻常村姑多出几分书香的女孩子就走过来,她长得面善,属于那种一看就让人有好感的一类。

    “不是说三丫病了,我特地告了假,来看看她。”

    这个叫妍妍的女子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斯斯文文的地站在那儿,“三丫的身体如何?”

    “亏你惦念,哎,她也不知冲撞了甚么,不过这两日好多了,过几天我去找人给她叫叫魂,会好的。”

    刘寡妇脸上发愁,嘴里却硬,妍妍也没点破,拎着一兜点心就上刘寡妇家去,到屋里待了一会儿,她就和三丫一块儿出来。

    三丫的头被梳好了,脸上的表情也镇定很多,虽然还是有些惊惧,却似乎有一股子狠劲,眼睛里放光。

    刘寡妇愣了愣,登时大喜:“三丫,你这是清醒过来,好了,你,你现在没事儿?”

    “……嗯。”

    三丫咬牙,“我不怕,什么都不怕,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她们死是因为她们蠢,有好日子不过。非要找不痛快,连儿子都有了,不好好养胎,保不住儿子要她们有什么用,再说,又不是我杀的,她们不来就罢,真来了我就让她们见识见识,马王爷有几只眼!”

    刘寡妇听得头晕,可只要女儿没事儿。她就心满意足。哪里还管闺女说的是什么。

    妍妍在后面笑。

    刘寡妇掐了掐大腿:“妍妍真是好孩子,是福星啊,你一来,咱三丫什么事儿也没了。”

    “婶子。那我也出去帮帮忙。乡亲们都忙呢。”

    三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执拗道:“我也去。”

    “行了,一起,真是个孽障。”刘寡妇叹道。

    村民们都去。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好例外,“只是都别强出头,跟在后头找找,这山路不好走,万一出点儿事儿可了不得。”

    妍妍应了:“要是有人逃跑,往山里去不好走,可能沿着河跑,大家可以分出人沿着河追一追,真让她们跑出去,到了附近的县里就有麻烦。”

    这姑娘一脸认真体贴。

    刘寡妇点点头:“没事儿,三个女人,饿了有三天多,现在山上不认路的根本找不到半点儿吃的,就是跑出去也是葬身在那帮野牲口的嘴里。”

    妍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悲悯:“哎,这是闹什么,要老老实实的,不光是能留下命,运气好,还能下半辈子吃香喝辣,风风光光。”

    三个人跟着大队人马越走越远。

    “呕!”

    小严捂住嘴。

    她不如红尘,还听不太清楚外头的声音,可只听见一点儿,就恶心的要命。

    “这是什么人?”

    红尘脸上阴沉,使了个眼色,有个衙役出去,没一会儿曹婆子就被叫进来。

    “……宋妍,她,她是村东头宋秀才的女儿。”

    曹婆子提起这人,心里也有些古怪,“宋秀才不是真秀才,不过读过两日书,认识字,这个也不是他的亲闺女,是买的。”

    仔细想了想,她才道,“宋妍七八岁的时候,让她嫡母给卖了,本来说要卖到楼子里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拐子动了恻隐之心,就一直带着到了我们村儿,宋秀才一开始是想买个婆娘,结果一见宋妍就觉得投缘,干脆买下来当闺女养,上坪村,宋秀才也是个奇人,别的买媳妇的有,买儿子的有,买闺女的,他是独一号儿。”

    “我离开的早,也是后来听……别人说,宋妍在上坪挺招人喜欢,懂事儿,能干,宋秀才还把积攒的银子拿去让她读书,要真能读出来,就是村里唯一一个读书的女娃子了,不过她从没有看不起其他人,和大家伙玩的都好,还经常帮忙做事,手脚麻利,特别能言善道,以前有好几次,村子里买来了性子烈的媳妇,别人怎么劝也劝不好,她一去劝,总能劝到那媳妇认命听话,乖乖生儿子,算是上坪村的一大能人。”

    红尘:“……”

    她一向认为,世上没有人完美无瑕,是人就有人性的缺点,所以她向来待人宽和,只要不是心肠真正坏掉的,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但这一次,根本没正式见面,只是听一个同样满身污点的糟老婆子几句话,红尘就开始厌恶一个人。

    她还好,小严双目喷火,很是不可思议:“……难道这什么宋妍,就没有心肝?”

    红尘摇了摇头,拉着小严坐下,低声道:“歇会儿,省得没精神看戏。”

    说完,她就自己翻出一条毯子,铺在床上躺了下来,小荷不在,铁牛蹲在窗口,一脸的警惕。

    不多时,天色渐晚,天更黑了,整个上坪村都被一层浓浓的雾气笼罩,连夕阳都只能模模糊糊地露出一片小角。

    红尘轻轻睁开眼,翻身坐起。

    铁牛连忙道:“村子里除了几个腿脚不便的老弱妇孺,还有地下室呆着的那个大傻,别人都不在,大傻现在和三岁孩子也没什么不一样,碍不着事儿。”

    “便宜他了。”红尘微微一笑,“走吧,去看好戏。”

    上坪村附近都是山,山虽然不高,却很是陡峭,路也难行。车马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能走,一旦出现大雨,说不得就要造成塌方,道路断阻。

    “你们看,那是什么?”

    独眼龙他们路熟,沿着河流,一路上山,找了一个多时辰,就见树杈上挂着一片衣襟,青绿色。很是鲜嫩。只是有些脏了。

    “就是其中一个娘们穿的,老大不是说,衣服是蜀锦做的,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贡品。可也贵的很。寻常人家可买不着穿不起。”

    “快。招呼人沿着这条路找。”独眼龙吐出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奶奶的。这回逮住那三只小虫子,非让她们尝尝厉害不可,哼。”

    他刚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胳膊,火辣辣的疼,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气急败坏,也顾不上损坏货物,哪怕能回本就行,先把那三个折腾到死了心,才方便处置。

    一人升起篝火,火光映红了天空,不大工夫,后头就乌压压来了一群村民。

    他们做这事儿如今积极的很,帮着把逃跑的女眷抓回去,以后村子里再要买个女人什么的,都能平价,且大家习惯了抱团,互相帮忙,村子本来就穷,村民们再不抱团求生,这日子就更艰难了。

    一整个村子,或许还能有几个心肠软的,但最多也就是自己对那些被拐来的女人好一些,既不敢替她们通风报信,更不敢去报官,年复一年,也就这样下来。

    村民们很快就找到了痕迹,有时候一排脚印,折断的树枝什么的,众人登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加快脚步。

    三丫冲得最快,都跑到众人前面去。

    刘寡妇也在,她到不是为了抓什么人,纯粹是闺女一意孤行,非来不可,她才盯着,有心招呼几声,不让她跑,可三丫不管不顾的,刘寡妇又怕她再犯病,就没敢吱声。

    独眼龙到很欣赏。

    “行啊,就要这股子劲头,三丫啊,来年龙叔带你出去赚钱,你在这破村子里能得什么好,嫁个人一辈子对着黄土地?还是跟着叔好,够你吃香喝辣。”

    刘寡妇气得脸上通红,呸了声:“你个独眼龙,别拐我家闺女,谁说我闺女要在村子里找男人,就这地儿的男人,谁敢要?”

    一个个的都是病秧子,女人嫁进来那才是一辈子毁了,她就这一个女儿,将来肯定得让她找一个好人家。

    “啊!?”

    三丫一路冲,忽然一脚踩空坠落,挥舞着双手努力抓地上的泥土。

    其他人也一出溜,赶紧抓住身边的树,稳住身子,都吓得脸色发白。

    刘寡妇整个人扑过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女儿的胳膊一提溜,就把提溜起来,搂着三丫滚到后面,瑟瑟发抖,三丫的指甲盖全翻开,鲜血淋漓。

    众人这才发现,竟然到了山崖边上,边上还有一滩血。

    村民们面面相觑。

    独眼龙皱了皱眉,领着一伙人过去,走近一点儿,向山下张望,心里奇怪——这里怎么会是山崖?他记错路了?

    不过山里的路复杂的很,到也可能是哪走岔了。

    “龙哥,底下,底下……”

    底下有三具尸体……明明浓雾环绕,众人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几个拐子齐齐打了个冷颤。

    独眼龙的脸色也不好,怒道:“抖什么,站直了,你们平日里没见过死人……该死的!”

    他深吸了口气,很是不舒服,“好好的一桩买卖,现在可好,血本无归,血本无归啊!”

    其他人牙齿咯嘣嘣:“龙哥,咱不是怕死人!”说着,不敢低头,使劲把脑袋扭到一边去。

    独眼龙又叱了几句。他知道这些人怕什么,那三具尸体实在有点儿古怪。

    “笑,尸体笑了。”

    三丫爬过去,直愣愣地看着下面,声音沙哑,阴测测地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独眼龙更是生气,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三丫的后背上,刘寡妇连忙爬过去护住,却不敢吱声,她知道独眼龙心狠手辣,更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点儿傲娇,什么时候必须听话。

    村民们却被三丫喊得,忍不住向下看,一看之下,连胆子最大的村民也不得不承认这三具尸体的恐怖。

    整个身体都扭曲着,胸口被尖锐的石头,树杈穿透,覆盖了鲜血,红得刺目,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反而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盯着人看,任谁一低头,便会和一具尸体对上眼睛。

    他们没见过阴曹地府来的索命恶鬼,可这三个的样子,却让人第一时间想到那种东西。

    “走。”

    独眼龙抿着嘴,一挥手,转头就要走。

    这时,众人耳边忽然听见一声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寒意

    是从山下传来的。

    空荡荡的山谷,毛骨悚然的女人笑。

    所有人都忍不住寒颤,猛地转头,盯着山崖下,那声音仿佛还在下面的谷内徘徊流淌。

    众人心里害怕,不太敢看,却又忍不住不去看。

    “少,少了一具!”

    村民们都揉了揉眼睛,随即面孔扭曲——山下那三具尸体,竟然只剩下了两具!

    “动,动,动……咯吱,咯吱。”

    刘寡妇紧紧搂着女儿,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根本不必她说,众人就感觉到阴风阵阵——其中一具尸体,让树杈串起来,像个破烂娃娃一样的尸体,忽然转动脖子,抬了抬头,胳膊一寸一寸地举起,指着村民……

    “啊,鬼,鬼啊!”

    三丫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很是吓人,可这会儿却没人有力气训斥阻止她了,但凡还能叫出声,已经算得上胆大。

    咯吱咯吱。

    这一回是众人牙齿紧咬的声响,所有村民背脊发寒,连动也不敢动。

    三丫怕到了极限,抓住她身边宋妍的胳膊瑟瑟发抖,宋妍的脸色也泛着青,目光却是冰冷坚韧。

    “怕什么,人都不怕,难道还怕鬼!”

    她冷笑开口,但说出的每一个字,她自己不知道,别人却听出来,透着一股子的艰涩味。

    “谁带着火油……就让她们的尸骨化为灰烬,别怪是什么脏东西。总是怕火的。”

    宋妍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冰冷,再不是以往温柔娇弱的样子,连那些村民,甚至都有一点儿怕她。

    其实不只现在,很久以前好些村民就怕宋妍,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还是外来的,在村里却很是让人忌惮,不少村妇连那些大老爷们都敢挠一爪子,碰上她却老老实实。连句闲话也不敢多说。从来客客气气。

    这时宋妍一开口,众人心里也多少安定了点儿。

    独眼龙皱眉,挥挥手,果然有两个兄弟随身带着火油。他们干这等买卖。时常要用上的。不光是火油,院子里里连火药都有好些。

    一群人谁也不敢下去,还是村子里有几个眼力好。腕力大的,直接把火油罐子扔下去,砸在尸体附近,独眼龙亲自举起火把,目光微凝,冷声道:“别管哪来的牛鬼蛇神,今天落到你龙爷手上,哪来的回哪儿去,别他奶奶的在爷这儿捣乱。”

    他一咬牙,用力一扔。

    火苗迸射,一下子就烧着了山下的枯草,尸体也陷入火中,独眼龙吐出口气,冷笑:“鬼又怎样,鬼也要怕恶人!”

    那些村民们跟着精神松了松,忍不住瘫倒一地,乱七八糟的,还有几个胆子小些的妇人忍不住念了几声佛。

    “走吧。”

    独眼龙扭头,看了看天色。

    再不走天一黑,万一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天冷,晚上要起大风。

    刚一转身,轰一声。

    众人都吓了一跳,猛地回身——山下面的大火还着着,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可是焚烧了这么久,甚至炸开,那尸体却好像分毫无损,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忽然,独眼龙脚下,冒出一团绿色的火焰,他也脸色骤变,退后三步,脚下踉跄。

    随即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从火里蹭一下飞出来,满脸堆笑,浮在半空中,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忽然一伸手把自己的眼珠子掏了出来。

    独眼龙一哆嗦,终于保持不住稳重的嘴脸,小腹一紧,夹紧了大腿,抖索个不停。

    “咯咯咯!咱们玩游戏,慢慢玩!”

    那尸体的脸是裂开的,一张嘴,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更是咯吱咯吱,和锯木头一样。

    “嗷!”

    所有人的腿都发软,吓过头了,到终于能动了,连滚带爬地蒙头就冲走,再也顾不上其他的。

    连村民,带独眼龙一伙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逃跑,逃跑,逃跑……

    半山腰,离村子不远,红尘他们席地而坐,摆着各种拼盘一边吃饭一边向下看。

    村子里的食物不能吃,只好用点儿自己带的,还有山里找到的山珍野果之类。

    衙役和铁牛他们,野外生存的能力都还不错。

    只是,眼巴巴看着一群村民原地绕圈,手舞足蹈,胡言乱语,那感觉,比真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还要古怪。

    衙役们浑身发毛,一时间也没有食欲。

    罗娘和小严也吃不下去,只顾盯着下面那群村民咬牙切齿的难受了。

    红尘的脑子里,好几个玉珏空间的高人都兴致勃勃地出谋划策,专门设计各种鬼怪桥段,好些段子,连她自己都觉得万一要是碰上,说不定会被吓得昏死过去,那帮人却一口气凑出一大堆——可够闲着无聊的。

    所有段子用上不可能,只能把不怎么复杂,能利用现有的风水局设计出来的拿出来试一试。

    效果嘛,再看!

    一边看戏,罗娘忽然道:“那个夏蝉可是真死了?”

    红尘怔了下:“怎么又提起她来?”

    “……”

    罗娘想了想,叹气,“不知道,或许是最近总碰上和夏蝉有关的事儿?”

    红尘顿时笑起来,摇头道:“别老想她,我也是最近才听说一句话,一个人是什么层次的人,要看她的敌人,夏蝉其人,实在不够档次做我们的敌人。”

    罗娘揉了揉眉心。

    红尘也有些感叹:“你的敌人若是雄狮,你至少是虎豹,可你的敌人若是只跳蚤,那你也只会沦落成苍蝇蚊子之流。你见过虎豹和苍蝇打架吗?”

    小严一直板着脸,这会儿也不觉露出几分笑意,差点儿笑出声来:“还是小姐心宽,好了好了,那人百分之九十已经投胎转世,没准儿就投胎成只苍蝇,还提她作甚,这会儿干正经事儿呢。”

    眼前教训教训村民和拐子,才是小严心中的正经事,虽然这群人比夏蝉还不如。但他们造孽之重。却远甚于她。

    红尘一笑,拉着罗娘她们俩,把最后两块儿点心塞进这两只的嘴里,站起身招呼一声。一群人向右边挪动了一下位置。

    那边正好有一片林子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楚。

    她就从怀里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种子。埋在土地里,种子飞快地发芽抽枝长大开出大片的牡丹花。

    那些衙役简直要看傻了,脑子里凌乱的很——这位郡主娘娘一定不缺钱。永安城牡丹花很贵,寻常人一年的花用,才能买一盆不怎么样的,真正好花,价值千金!

    红尘轻描淡写地把其中一朵红似火的花朵摘下来,半空中立时浮现出一片光影,不远处那些村民和独眼龙,就凭空出现在光影里,连喘息声也清清楚楚。

    衙役登时闭嘴,把要说的话吞回去。

    人家郡主娘娘……有神仙手段呢!

    村民们跟着独眼龙,只顾着一路狂奔,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只知道拼命地逃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把灭了。

    “啊!”

    黑暗骤然降临,所有人都感觉到阴森森的寒意。

    “不,不行了!”

    好些人呼哧呼哧,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还有的一回过神,抱着树,目光呆滞,脑子缺氧,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本来天色就晚,这下子连前路都看不到。

    “这是哪儿?咱们好像走错路了,一直在原地打转吧!”

    众人仔细一看,刚才没注意,这时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走到通往村子的正路上去!

    “天啊!”

    独眼龙那些人还好,力气大,跑得快,体力也足些,村民们里面,男人孱弱,女人也不算健康,跑到现在,个个气喘吁吁,快要上不来气。

    曹婆子的牙也咯咯的响。

    她一阵一阵的想吐,却吐不出,又咽不回去,心里也害怕的厉害——难道,真有鬼?那三个姑娘不是被救走了?难道没有走成?

    一想起红尘,她也觉得,或许是红尘搞鬼,但刚才的场景,真的是人能做得出来吗?

    就算是红尘做的,恐怕也真正招来了鬼怪!

    她年纪大了,其实信佛,越想越怕,闭着眼默念:我改邪归正,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别来找我!

    可是这心里还是虚得厉害!

    “不会,不会是鬼打墙?”

    其中几个村民瑟瑟发抖。

    独眼龙阴沉着脸没说话。

    宋妍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怕什么,你们难道没见过鬼打墙!”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举起来仔细一看,皱眉道,“我们是走得晕头转向了,跟我走!”

    一行人本能地互相搀扶,勉强站起身,跟着宋妍慢慢走,走了没一会儿,果然看到通往村子的山路。

    “呜呜呜,哇!”

    有几个女人刚才担惊受怕的时候不敢,此时看见希望,却一下子受不住,哭出声。

    其中一个中年妇人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嚷嚷道,“哭什么,咱们,咱们又没害人,问心无愧,就是有脏东西,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她一喊,众人都愣了愣。

    不多时,就有好几个人吵吵,都说自己无辜。

    “人又不是我害死的,独眼龙折腾出来的事儿,我怕什么,我不用怕!”

    “就是,我也老老实实,没惹出祸。”刘寡妇翻了个白眼,“我们孤儿寡妇过日子,平日里还会给那些可怜女人送些吃喝,她们就是做了鬼,也要记我们的好才是。”

    几个村子里的男人也吵吵。

    其中一个脸上长了一块儿黑色胎记的,四十多岁的丑陋男人,从腰里解下袋子,喝了口酒。“我更不用怕,那三个女人我连见都没见过,我怕什么!”

    独眼龙皱眉,冷笑,瞥了这人一眼:“大彪子,据我所知,你上一个媳妇,就是让你一脚给踹死的,一尸两命。”

    三丫看了这个大彪子一眼,低下头没吱声。目中却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

    曹婆子也看他。

    大彪子一转脸。看向曹婆子,咧开嘴一乐:“再说了,我姐这不在呢!就是有什么脏东西要找,也得找她!”

    曹婆子板着脸没说话。

    从小到大。曹婆子已经习惯替曹彪做一切事儿。光是媳妇。没有跑成,跟着他过了几年日子的,这么长时间就給他找了四个。

    别看一开始的凑合。可后面的这些都是特别漂亮的好女人,上一个弄来的时候才十七岁,长得像仙女,没几年就变成了村里人口中的疯女人,疯婆子,瘦鬼,谁还想得起她当初那青葱一般的模样。

    村民们都说,那疯女人逃跑不成,让曹彪一脚踢死,尸骨也没埋,卷起来扔山里了。

    扔到哪儿了?

    那人还怀着孩子!

    曹婆子以前从来都觉得,给弟弟塞一个女人过去,让他有人照顾,自己就完成任务,没了也不要紧,再找一个就是,从不愧疚,可最近她落了难,也不知为何竟从心底深处升起一丝戾气,恨不得杀了这个曹彪!

    曹彪死了,她这些年的罪过也会跟着消失吧,毕竟,曹彪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这个弟弟,她哪里会变成今天这样神憎鬼厌的模样!

    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的,这帮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居然都鼓起勇气,谁也不再特别害怕,还嘲笑对方,说刚才就不该乱跑,反正那些鬼找不到他们头上。

    似乎他们个个都无辜的很。

    红尘一伸手把凋零的大牡丹花揉碎,半空光影闪了下,消失。

    小严的嘴唇发青:“……无耻之极!”

    果然是无耻,越是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越不好对付。

    “走吧,回村子慢慢玩。”

    红尘摇了摇头,时间仓促,她布置的手段还是简单了些,那些村民要果然镇定下来,那点虚幻的手段就不太好用。

    而且,宋妍虽然不怎么懂那些玄门手段,但她既然在女学读过书,又会用罗盘,那种粗糙的鬼打墙之类,还真不管用。

    就是普通人,阳气旺盛的,只要镇定自若也能破除很多障眼法,他们人数又多。

    不过不要紧,慢慢来,虚幻的不成,还有更有趣儿的。

    红尘扫了那边一眼,勾了勾唇角:“别着急,我们回去睡一觉,明天造成正好能接着看戏。”

    罗娘失笑:“小姐可比以前显活泼。”

    过去她们家小姐总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更成熟稳重些,只是姐妹们都一样,衰老十岁似的,她也就不大注意,不过最近一段时日,到有了一点儿些微的改变,小姐平日里也稳重,却会忽然做一点儿很可爱的小女孩儿才会做的事儿。

    就像今日,她整治那帮人渣如此兴致勃勃,换了以前,恐怕不会,她会更倾向于干净利落的处置方式,即便衙门那边可能因为法不责众,不处理村民,她也会想法子给村民们一个审判。

    呃,好像现在这种,也叫审判吧!

    …………

    曹彪这一伙儿人,慢吞吞,戒备地向村子里走去,终于看见了村中的火光,心中狂喜。

    就连腹中忽然而生的异样,他们也没注意到,宋妍到是注意了,捂住肚子,皱眉道:“看来是饿了。”

    “回去大吃一顿。”

    独眼龙精神振作了下,努力把刚才看到的那些恐怖尸体抛在脑后。

    其他人同样不愿意多想。

    他们这等人,坏事做尽,当然怕报应,可又惯于推卸责任,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是黑的,自己这点儿黑完全不是问题,有报应也先报应别人,那些鬼怪当然也不会那么小气,专门盯着自个儿!

    大家努力往村子里走,村子已经能看得见。路也熟悉,本来应该很顺利地走回去。

    哐当!

    宋妍脚下打滑,摔了一跤,撞掉了一颗门牙,鼻子酸痛,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

    其他人根本就麻木了,不动声色地拽她起身,继续走。

    这一路上,你摔跤,我撞树。掉下山坡两次。忽然遇见一群狼过路不得不藏起来一次,不小心捅了个马蜂窝,被马蜂追得四下乱跑,跑得偏离正经山路一回……

    仿佛所有人的运气。在今天降到了最低。

    等到他们终于辛辛苦苦奔回村子。天已经大亮。独眼龙甚至忘了吃饭,忘了洗澡,忘了重新鼓舞士气。计划明年再战,就直接闷屋里去睡觉。

    其他村民也一个个瘫在床上,动也动不得一下了,到也有好处,人累的极限,害怕的情绪似乎也要麻木些,哪怕噩梦连连的,大部分都迷迷糊糊地睡了。

    迷迷糊糊中,宋妍把被子盖过头,用力要紧牙关——什么鬼怪!

    即便是鬼怪,也别想来破坏她的生活。

    深吸了口气,宋妍觉得自己睡着了,只是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不一会儿,小腹剧痛,就好像有东西往她肚子里一点一点儿地钻。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撕心裂肺的痛传来,只一瞬间而已,宋妍就满头大汗,猛地睁开眼,痛处渐渐淡去,迷惘地四下看了一眼。

    屋子里还是那般阴暗。

    缺了一角的白瓷碗里,隔着温热的水,就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宋秀才别的不好,温柔细心却不像是寻常的村夫。

    宋妍目光闪了闪,不屑地笑了下,当初耍心机给那人当女儿,为的还不就是这份与众不同。

    她漫不经心地一抬头,愣了愣,脸色大变,忽然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摸了三次——小腹还是鼓着的,而且肉眼可见,见风就长。

    “啊啊啊!”

    她大了肚子!

    虽然她一声惊呼。

    村子里不间断地发出惊呼,男的,女的,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红尘她们却是正好爬起来喝茶吃点心。

    打开窗户,就看见独眼龙惊慌失措地抱着大肚子冲出门去,其他人也冲出去。

    村子里全乱了,一个村子里,男女老少,所有人都挺着大肚子。

    “怎么回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

    曹婆子也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用力捶了自己的肚子一下,浑身发抖。

    女人们好歹还能理智一些。

    那些男人却个个脸色灰败。

    “这是得了什么病不成?”

    大家不相信自己怀孕了,就算怀孕,也没可能一夜之间肚子变得这么大才是!

    村子里有懂医术的,轮番看过,犹犹豫豫半天,还是哭丧着脸,只能说一句话——全村都是临产的妇人……男人?

    村民当然不信,有几个发了疯,拼命打自己的肚子,打了两下,肚子剧痛,疼得七尺大汉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哀嚎声冲天而起,整个村子都听得浑身发抖。

    其中一个汉子,鲜血流了一地,竟然流出来一个成型的男婴,是个男孩儿。

    所有人都惊呆!

    宋妍浑身发抖,脸色雪白:“不,不行!红花,给我药,给我药!”她自己也懂一点儿药,冲进土郎中家四处翻找,翻出红花来,吓得那土郎中顾不得自己的肚子,连忙去阻止:“不能乱吃,会死人的,我给你配药,给你配!”

    显然村子里的村民再不乐意相信,他们也得有七八分相信自己是……真怀了孕!

    “到底怎么回事儿!”

    独眼龙这帮拐子再镇定自若,遇见这等事,也要发毛,大部分村民还在犹豫,不敢行动,宋妍一口就吞了药,药量很大,随即腹痛不止,也下来一个孩子,是个女婴。

    “呜呜。”

    她死命咬牙强忍,目光阴狠。

    那股子劲头,独眼龙看了也倒抽一口冷气。

    可下一秒,她耳边就听见嘻嘻哈哈的一声笑,肚子见风再长,又鼓了起来,伴随着强烈的痛处。

    疼的宋妍满地打滚,脸上又是灰尘,又是泥土,再也不是那副清高柔美的表情。

    “啊啊,哇哇哇!”

    她忍不住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有孩子,我马上就能,马上就能……”

    她很快就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了。

    三丫呆呆地立在一边,也挺着一个大肚子,忽然咯咯地笑了两声,满脸疯狂。

    “原来被逼怀孕是这个样子……是我跟疯女人说,自己生了孩子,就得为了那孩子负责,就得当个好娘亲,孩子无辜……好一个无辜!哈哈哈哈哈!”

    她嘶声裂肺地喊。

    所有的村民们都感觉到一阵寒意逼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报应

    这时,忽然有一人生产,竟然还是个男人,嘶声裂肺地疼了整整三个时辰,终于生下一个孩子,他还没松口气,肚子竟有一次鼓了起来……

    “不!”

    这人猛地冲出去,一头撞在墙上,满头鲜血,要不是浑身无力,他这一下必死无疑。

    村民们打了个哆嗦。

    “难道……难道我们要接连不断地生孩子?是鬼,一定是见了鬼!”

    不只是这些村民,从头到尾看戏看到现在,衙役,罗娘和小严,他们也蒙住,忍不住哆嗦。

    “小姐?”

    红尘呲了呲牙,同样有点儿不舒服,连忙关好窗户,又随手折断了花,“别看了,唔,还真怪吓人的。”

    “小姐?”

    罗娘脸上发白,难道这是她们家小姐的手段。

    红尘挠了挠头:“哈,差不多,事情顺利今天就能回家。”

    她很长时间没休息过了。

    还有,她一直打算好,要给罗娘她们置办产业,现在有的那点儿庄子,店铺哪里够用,说实话,她是盼着这些女子们还能有好姻缘,希望她们能有好人来爱,忘了是玉珏空间里哪位小清新说的,说女人一生若不能肆无忌惮地爱上一次,哪怕生活再精彩,到老,到红颜变枯骨的那一刻,也多会遗憾。

    “红颜变枯骨吗?”

    红尘想,她上一辈子没来得及变什么枯骨,也没得到什么爱情。遗憾是有,好像和爱无关。

    只是她的人生没有参考价值,还是听听人家小清新的说法为好。

    听了之后……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听得多了,她居然有一点儿想长生。

    “天下这么大,时间如此有限,我的一生又能看多少山,多少水,多少人!”

    红尘莞尔一笑。听说有些灵师修炼有成活了二百多岁。更重要的是。直到死也是鹤发童颜,身体健康,精力旺盛。

    上辈子她可怜巴巴地被困在后院,为了拥有一个真正的家。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干净。还落了那样的下场。这辈子她竟有资格去挑战一下修行这种高端的难题。

    外面鬼哭狼嚎,村民们几乎要崩溃,红尘让罗娘去打来水。慢条斯理地洗了把脸。

    东西就不吃了。

    红尘觉得虽然在村子里,不吃村子的饭,可她们老是在吃吃吃,这回了京城,还不得胖哥三斤五斤的。

    她到还好,罗娘几个入学要是形体方面不过关,先生们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整治。

    别看身在女学,那些先生一个个的都提倡女儿不能太注重容貌,要有与男人们比较的雄心壮志,可实际上,总爱在容貌气质方面吹毛求疵。

    京城女学的学生,但凡拿出去,不光才学要胜男人一头,还要有倾城之姿。

    这时,曹婆子受不了,扑倒在他们门口,嚎啕大哭:“小姐,小姐救命,救救我!”

    “走吧。”

    红尘收拾齐整,出了门也不看她,慢慢悠悠走到那一群倒在地上,床上,各种地方叫唤的村民面前,四下看了看,正好看见宋妍面色如土地抱膝蹲坐在一棵树下,便走过去,莞尔一笑。

    宋妍猛地抬头。

    红尘拢了拢头发:“我听说是你说的,因为被拐来的女子生下孩子,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能逃跑,就要一辈子为孩子奉献,留在这等地狱?”

    宋妍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三丫坐在一边,瑟瑟发抖,脸上雪白,连看都不敢看她自己的肚子一眼。

    红尘叹了口气,慢慢在村子里走了一圈。

    独眼龙见她平平常常地走着,铁牛和一帮衙役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本是个机警的,只是曹婆子做这一行当,那是做了整整一辈子,在行里也属于人面熟,资历深的老人,他还得叫人家一声师叔,再怎么也不会怀疑曹婆子去。

    可现在,他心里一咯噔,这女人莫不是官府派来的……到还不至于以为曹婆子在耍他,但女人老了,也许老眼昏花。

    “你,你什么人!快,给我抓住他!”

    独眼龙挣扎着扑过去。

    铁牛都没动手,只稍稍挪了挪位置,一只脚就踩在他的后背上,憨态十足地揉了揉头发:“小姐这边走,别挨着,脏!”

    独眼龙眼里喷火。

    其他拐子也吓了一大跳,奈何眼下的情形,独眼龙也好,他那帮伙计也罢,哪里还有力气想别的?

    红尘失笑,挑了挑眉:“我问清楚了,这个村子三十年来,买来拐来的女人,还有小孩子超过百人,小孩子也就罢了,女人死的更是只剩下寥寥。”

    她叹了口气,略有些悲伤,“还有些虽是还有命在,也是被买来拐来骗来,却沦落成恶魔,变成魔鬼的帮凶,也不算活着。”

    宋妍瞪着她,咬牙:“关你屁事!就你这种小毛孩子,想生都生不出儿子来,还知道人家生了孩子的是什么滋味!”

    三丫缩了缩头。

    宋妍读了女学,在村子里是出名的斯文人,大家都差不多忘记,她也曾各种骂人的脏话随口就出,骂人的本事,并不比寻常的村妇差多少。

    红尘哭笑不得:“天下人管天下事,要是连这等不平事也不管,还能称为人吗?算了,我和你这种人说有什么用,你就慢慢享受享受那些可怜的女人,被迫生孩子,动不动就一尸两命的滋味好了。”

    话音未落,宋妍脸色骤变,倒在地上。鲜血横流,凄厉地喊了一嗓子。

    所有的恶言恶语,全都变成哀嚎。

    整个村子,哀嚎声越来越大。

    不远处,花子手里拿了把菜刀,一步一步地走在血腥中,抬起头,露出被蓬乱的头发掩盖的,苍白如纸,干瘦如柴的脸。她的表情。就连不敬天地,不怕鬼神的拐子们见了,也忍不住寒颤。

    她笑眯眯地举起手,一刀劈在独眼龙的脸上。血肉横飞。眼前一片红。

    铁牛都愣住。等她劈第二刀,才上前轻轻敲击她的后颈,让她倒了下去。

    至于哀嚎的独眼龙……根本没理会!

    这个花子的精神不正常了。要是不让她昏过去,恐怕一刺激,整个人就真完了。

    虽然现在看,她的情况同样糟糕。

    小严忍不住拉着红尘退后几步。

    罗娘脸色也不太好:“小姐仔细莫要脏了眼睛!”

    至于那些衙役,一开始是愣了,这会儿也回过神,脸色都大变,根本顾不上怕这个村子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邪祟,蜂拥而上,把红尘给护在后头,恨不得捂住她的眼睛把人弄走。

    那可是郡主娘娘!

    还是云英未嫁的郡主娘娘。

    红尘到是丝毫也不在意,走过去,半弯下腰,冲半死不活的独眼龙道:“你们造孽太多,报应来了,好好享受。”

    三丫满脸的惊惧,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小严看着她,一点儿都不同情。

    这些日子,她也跟着红尘听了不少村子里的事儿,三丫本来明里暗里地帮那些外面拐来的女子,女子都很感激,有一个想逃走,临走还跟她道谢。

    没想到就是这一次放下戒心,便让三丫出卖,被买她的曹彪给抓了回去。

    曹彪因为长得丑,又有那么一个姐姐,小时候压迫姐姐就压迫惯了,对女人比对牲口还狠毒,根本就不把买来的媳妇当成人,有一点儿不舒坦,动辄打骂。

    那女子,很快就被折磨致死。

    三丫即便后来也觉得哪里不对,可她依旧罪孽深重。

    红尘抬头看了看天,吐出口气:“快结束了,我们走。”

    她一转头,让铁牛把花子带着,扭头高声喊:“想走快走!”

    一整个村子里,总有那么几个男女并没有出事儿。

    零零散散,偷偷摸摸钻出来四五个人,后面还有一群小孩子哇哇大哭。红尘看了一眼,也没管孩子们,只是随手燃了一张符,轻轻一吹,粉尘飘出去,在那些孩子的额头上沾了一点儿,一群娃娃立时就收了声,揉了揉眼睛,歪歪扭扭地睡了过去。

    昨晚一切,她就和早就迫不及待的那些衙役一起,迅速离开,前脚才出村子,整个村庄就让一团黑雾围困。

    凄厉的惨叫,冲天而起。

    红尘他们上了马车,沿着小荷留下的记号,迅速飞奔而去,走了片刻,花子忽然醒过来,挣扎着推开车窗,回头看去,后面火光冲天。

    红尘声音略有些低哑:“他们遭报应了。”

    “……报应!”

    花子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大,面上的表情狰狞。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竟然一点儿都不难听。

    红尘叹了口气。

    走了许久,小荷就迎面而来,骑着一匹劣马,后面还跟着不少衙役。

    铁牛瓮声瓮气地说:“你们慢慢赶过去,不用着急。”

    那些衙役闻声就放慢了速度。

    世人就没有一个不恨拐子,这些年拐子猖獗,官府的人也咬牙切齿,只要自家地盘出一伙拐子,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现在居然捞到贼窝,可是大功一件,如今红尘说什么,他们一准儿高高兴兴地听了。

    独眼龙那群人罪证确凿,肯定要砍头的,事实上,估计他们死了到还好些。

    官差赶到山村时,所有人都惊呆。

    就是他们本身厌恶这些村民和拐子,看到当前的状况,也毛骨悚然。

    整个村子被大火夷为平地。

    房屋焦黑。

    不少人都是焦黑的,嘴里却还在**,大部分已经神志不清。眼前好像看到无数恐怖的恶鬼在啃噬他们的身体。

    很多人捂住肚子大声喊,非说自己要打掉肚子里的孽种鬼胎……这么喊的人中,不少都是男人。

    地上到处是血,这帮人也遍体鳞伤,但……鬼胎什么的,都糊涂了吧。

    到是一个差役忽然想起一件事,浑身一抖,差点儿趴下:“我记得二十年前,也遇见过这等事,那时候我还当差。是我爹跟我说的。县里出了一桩灭门惨案,一户人家,上到八十老太爷,下到十几岁的孙女。死了十六口人。只剩下两个五岁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孩子们一口咬定,说他们太爷爷大了肚子。喝红花喝死的,其他人也是,官府只当孩子被吓坏了,也没当回事儿。后来却碰上一个游历的灵师,说那户人家造孽太深,害死了很多孕妇,这才导致此劫,当时的县太爷为此还特意做了一场法事超度来着。”

    听他这么一说,衙役们都有点儿不敢呆了。

    “……这事真邪性,要是一个人看错了,犯糊涂还好说,这一个村子所有人都犯糊涂,不对劲儿啊!”

    一群衙役赶紧找大夫过来收拾残局,动作麻利,谁也不敢再多呆。

    只是县里来的大夫一看,就摇了头。

    “这帮村民的身体都不很好,失血过多的怕活不成,剩下的就是救回来,怕是之后也要百病缠身。”

    “后面的事儿,我们可管不了,能救的,救他们一条命吧。”

    官差叹气。

    好些村民连呼喊的力气也没有,恨不得立时死了,却没有勇气自杀。

    独眼龙那帮拐子都被抓起来审问,也许是精神崩溃,这帮人也失去以往的死硬,一开口什么都说。

    不光是他们这些人,多年来拐卖的女人孩子成百上千,别的团伙同样不少,这些拐子,有人负责拐卖,有人负责牵桥搭线,有人负责送货,分工合作,还很分明。

    而且他们失了手,对方的反应也会很快,不过这次例外,老巢让人端得彻底,地方又隐秘,消息很难传出去,衙门此时此刻办事儿迅速的很,连年也不肯过,派出去一大堆官差扫平了三个挖出来的窝点,一口气救回三十多个女子和孩子。

    衙门这一回算扬眉吐气,立下大功,别的不说,今年的考评一定极好。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一位郡主娘娘的功劳,说不定会直达天庭,县太爷可是高兴坏了。

    独眼龙一行人的价值被挖掘干净,都判了死刑,只是他们中好几个,没熬到秋后处决,人就活生生疼死在大牢里。

    至于其它村民,官府到没做处置。

    但一场大火过后,什么也没剩下,好些人还是很惊恐,莫名感到剧痛,有好心的大夫不要钱给他们看,也看不好,接二连三地死了好些,弄得本地连棺材都有点儿不够用。

    不过,老天似乎没有赶尽杀绝,有一小部分村民活了下来,可惜失去家园,身体虚弱,不会做任何营生,就是有儿女,也都不愿意养活老而无用的爹娘,愿意养的根本养不起。

    他们唯有乞讨过活,能讨到一口吃的,就勉强多活些日子,讨不到,只能沦落到和野狗抢食,然后在某一个寒冷的冬日,于说不清楚的悔恨中冻死街头。

    宋妍和三丫都没死,只是三丫被熏坏了嗓子,宋妍一张脸让火燎了一下子,毁了容。

    三丫她娘也活了下来,为了她娘亲,她就努力做些零活儿,一年衰老了十几岁,却总算活着。

    宋妍却疯了,没半年,三丫收敛了她的尸体,也就是随意地找了块儿荒山把人埋好,一开始三丫的身体还行,逢年过节的都去看看她,给一些残羹冷炙,后来四处奔波,渐渐也就没了音信。

    其实,她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不错。

    红尘他们见事情算了结,也没盯到底,小严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当初拐走她的拐子。

    那时候她太小太小,又倒手了好几次,哪怕追问当时和她一同被拐的那个男人,也没问出什么,那人是一问三不知,回忆过去,也只能想起鞭打。痛殴,寒冷,饥饿,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变成拐子有什么不对。

    “不做拐子,我还能做什么?”

    小严只听了这一句话,就什么都不肯再问,一路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

    红尘却比较喜欢她这种安静,和以前的闷不同,以前她闷在那儿。任谁坐在她身边。都能察觉一股子冷硬的,死寂的气氛,现在却只是安安静静。

    也许回去再让她和那小进士处一处。

    二十五岁的进士,没娶过妻。又不是只会死读书的。还能一个人把破败的家业撑起来。撑到没饿着他老娘和妹子,自己照样读书,这人有点儿意思。

    只要没藏什么坏心眼。瞧着可比王越好一千倍。

    红尘眨了眨眼,苦笑——其实不能怪她只会拿王越来对比,她上辈子只王越一个男人,还能和谁比?

    一路回到京城。

    红尘人还没回去,名声已经传入京。

    满京城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别的不说,这郡主娘娘义擒拐子,活人无数的段子,那是屡禁不止,连官府那边也睁只眼闭只眼,觉得不至于算他们冲撞郡主,毕竟说的都是好话。

    “累!”

    一回郡主府,小严就抱住休休,连拉带拽地拽回自己院子里,给它洗澡。

    罗娘,小严,还有其他姑娘们都住在同一个大院名曰‘明月’,很阔朗,有一荷花池,遍地种着鲜花,算是整个郡主府最雅致的一处,此地本是王府旧地,但因为那位老王爷林通则乃是天下闻名的林无敌,只认为自己是武将,弄得王府也像武将的宅子。

    如今翻修,到底还是没改了本来的框架,到是有些地方让天机那些人收拾的更像战场,没点儿本事进去就出不来。

    例如半地下的库房。

    本只是普通的地窖库房而已,现在连红尘走在里面,有玉珏空间里无数大能示警,也是提心吊胆的。

    红尘都开始觉得她这宅子有点儿见不得人,奈何她处置不当,试了几次,次次有惊无险,弄得林旭派来的天机高手万分郁闷,更是可着劲折腾,更把难度从七分提升到十三分,还是林旭一看不好,紧急叫停,这才没把红尘好好一座郡主府,给改造成堡垒。

    “小荷,过来。”

    罗娘她们都回去休息。

    红尘一看林师兄又不在,就拎着小荷过去,找太医来给他检查身体。

    小荷翩翩落在一丛茂密的茉莉花丛中,抬着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假装听不到红尘说话。

    红尘一跺脚,小荷登时踉跄,本能地飞身而起,扑过来落在她身边,正好让她拽住胳膊。

    那一丛茉莉花得意地扭动了扭动,又密密麻麻地合在一处,变成很乖巧可爱的漂亮观赏花卉了。

    小荷:“……”

    “麻烦钱太医。”

    红尘笑眯眯的。

    钱太医是太医院的一个中年大夫,在皇帝妃子面前不算得用,红尘却喜欢用他。

    反正只要人家医术好就行,至于会不会交际,能不能让太医院其他太医喜欢,好有找到机会出人头地,那都不重要。

    钱太医的医术就够好,不只是红尘知道,京城里好些人家都清楚,他对医术有几分痴,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就是因为性子的缘故,名声总传不到皇帝耳朵里去。

    要说这看病,还是就是要太医出马,林旭也承认,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所谓神医,真不一定能和太医比。

    为什么好些医术高明的大夫,那是一门心思要钻进太医院去,还不是为了皇家的资源?

    皇帝想要什么医书,一句话就能填满整个书房,在外头想找本传世的好医书,那可难如登天。

    别说什么经验不经验的,能入太医院的,谁能缺少经验,再说,大周的太医如今又不会被禁止在外头行医,自从有过几次灾区疫情,皇帝派太医带着医官去治病,弄回来万民书后,那位万岁爷就很鼓励那帮太医出去磨练医术。

    像钱太医这样的算是彻底解放,总算不用只能看看太监宫女的小毛病解馋,他是既能阅读到自己心爱的医书,也能找到机会接私活儿,磨练医术,见识各种病例。

    对小荷这个例子,他可是好奇的不行,一听说人都死了七天,愣是又给救活过来,就精神抖擞,再一诊脉,他也的确本事,愣是诊断出他曾虚耗过度,濒临死亡,就更不可思议。

    要不是红尘站在那儿,笑眯眯的,却带着十足压迫力,他恐怕都有心把小荷拆成碎片,慢慢研究。

    “嗯,他的身体还是要养一养,我开个食补的方子,喝几次再看……”

    红尘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和钱太医讨论方子,正说得热闹,罗娘过来低声报了一句:“小姐,峰郡王家的三小姐来了有小半个时辰,您还要见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闲暇

    红尘一怔,哭笑不得:“竟把人家忘了,谁来着?陈珂和云家的那个表小姐苏冉?”

    罗娘点点头。

    陈珂是峰郡王的千金,苏冉以前京城与云家大小姐云淑君一块出来交际,自从云淑君定了宁侯公子为夫,日渐忙碌,也不再参加京城这些应酬,她就和陈珂混在一处。

    红尘不怎么关注闺秀中的八卦,架不住小严和罗娘她们读的是女学,女学里的学生,还多为贵族千金,闲来无事说说这些那是消遣,罗娘她们想不听都难。

    “行了,让人照应,别怠慢,等下我过去。”

    红尘摇了摇头,那会儿她正一门心思抓小荷去检查身体,有客人来也没大注意,这一耽误,可不耽误许久。

    “还有,小姐别忘了,宫里皇后娘娘正等着,小公公还没走。”

    罗娘叹了口气。

    红尘一拍额头,呲牙:“娘娘不是外人,先见过客人再说。”

    客厅内。

    陈珂盯着手里白玉茶杯。

    这只茶杯她在皇后娘娘那见过,应该说,是在皇后娘娘的甘泉宫之外。

    那日,她照例去请安,也照例没进了门,就让娘娘派人打发了,她一转身,就看到甘泉宫开了宫门,好几个太监搬着箱子出去,因为路滑,有个小太监脚下一出溜,箱子都落了地,吓得大太监连忙打开看了看,见里面的东西没有损坏才放下心,气得抽了小太监两巴掌——“这可是娘娘亲自吩咐的。还有娘娘当年的陪嫁,也有将作监那边烧废了七个窑才做出来的彩瓷,坏一点儿宰了你也不够赔。”

    小太监哭丧着脸求饶求了半天,那大太监才出了气:“罢了,今儿要给荣安郡主送东西,真处置你,再弄脏污了这些物件更不好,娘娘知道一准儿要生气。”

    陈珂猛地一缩手,几乎要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她连要紧的年节,也从没得过皇后娘娘一样赏赐。就是逢年过节的赐菜。也不过是按制而已。

    前阵子皇后避暑时,荣安郡主没在京城,可皇后赏东西给那些命妇,从不曾缺过她的。

    且和赏赐命妇不一样。皇后但凡尝到什么好吃好喝。哪怕是几个水果。也要想着吩咐一句——给红尘丫头送去!

    陈珂这么多年,心思一直没从那位皇后身上转移走,虽然买通不了娘娘的亲信。却也攥着些人脉,得知这些本来就流传很广的消息,一点儿也不困难。

    越想,她就越发不是滋味。

    荣安郡主……

    那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只因为长了一张好脸,所以竟一步登天,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她苦求十年求而不得,人家什么都不用做,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这世间还有没有公平!

    心中仿佛有野兽在挣扎,陈珂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温和。

    到是苏冉,脸上愤愤不平。

    “竟然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我也就罢了,小门小户的,人家堂堂郡主,不见都没什么问题,可珂姐姐说起来可比她身份高贵吧,您姓陈,是皇家的人,她算什么!”

    苏冉声音很低,也知道在人家家里,说人家主人的坏话,不太合适,可心中却难免抑郁。

    珂姐姐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侄孙女,亲侄孙女!

    “京城真奇怪!”

    她本不是京城人,家在宁州,苏家别看在京城不算什么,却也不是她说的什么小门小户,怎么也算二流世家,在宁州也是土皇帝一般的家族。

    不是所有的表小姐都是破落户来投亲,云家的表小姐,家世很差的可能性根本不大。

    苏冉皱眉——她在宁州,那是众星捧月,可来了京城,却是处处不自在。

    “不知道爹爹为什么非要我来京城,还非逼着考什么京城女学,我们宁州,也不是没有好学堂。”

    不考京城女学,你难道要做一辈子土包子——陈珂掩去眉宇间的不屑,笑着安抚她:“别介意,想来荣安不是有意怠慢,说不得有什么事儿呢。”

    她这么一说,苏冉更皱眉:“有事儿就晾着咱们?哼,要不是王越哥哥的病,非得找那个什么钱太医,你也不用这么朝她伏低做小的,她能高贵到哪儿去!”

    陈珂低下头,轻声叹息,没有说话。

    苏冉气鼓鼓地鼓着脸,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登时愣住,猛地蹿起来,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皇,皇……”

    红尘笑了笑,轻盈地走过去,正好扶住苏冉的肩膀,揽住她的腰身,轻轻地转了一圈,把她平平稳稳地放在椅子上,半弯下腰,替她拍了拍后背,又很温柔地递了一杯茶水:“来,缓缓气,喝点儿茶。”

    苏冉的脸一下子红了。

    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砰砰砰,浑身发热,暖洋洋的。

    红尘这才肃容道:“抱歉,刚才家有病人,诊断耽误了时间,怠慢二位。”

    她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像是多日奔波之后的疲惫,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和,却是充满了磁性,有着异样的魅力。

    苏冉听得耳朵痒痒的不行,浑身发烫,晕晕乎乎,刚才那点儿不痛快一下子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只盯着红尘的脸迷迷糊糊的发呆——啊,皇后娘娘给人的感觉,好像也是这样,可惜她只在年夜宴上远远见过一次!

    娘娘还注意到她衣服湿透了,专门派人来给她送了一身新衣服,很漂亮很精致!

    其实只是寻常女官穿的衣服罢了。

    苏冉年纪小,咋咋呼呼。进了宫不知让谁算计,衣服上沾了脏东西,怕贵人瞧见不高兴,也显得不礼貌,她娘亲让人拿了水给她洗了半天。

    大冬天,衣服几乎结冰,脸上还不敢露出难受来,所以皇后一点儿小小的举动,在苏冉看,简直是救了她的大英雄。从此以后对那位娘娘怀着不敢说出去的一丝感激。

    可人家是皇后啊!

    她只是个寄居在亲戚家的小女孩儿。恐怕人家娘娘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这满腹感激又能说给谁听!

    今天突然看到红尘,这小姑娘就跟见到皇后娘娘站在她面前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尘笑了笑。只当小女孩儿害羞。转头招呼她和陈珂坐下。低声道:“因为近日实在忙了些,我也就不多客气,听说三小姐想找钱太医?”

    陈珂一怔。低下头温温柔柔地道:“冒昧前来,实在是陈珂的不是,不过还请荣安公主行个方便,让我见钱太医一面。”

    她的姿态实在摆得很低,话里充满恳求,本来也没什么,但苏冉听她这么说,尤其是那种颤抖的声音,怯怯的语气,欲语还休的表情,登时就有点儿不舒服——这感觉,好像是人家荣安郡主把钱太医绑起来了,不肯让别人见似的,不就一个太医!

    苏冉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有点儿别扭。

    红尘目光一闪,心下好笑,闹了半天别管换几辈子,那些贵女们说话还是这般弯弯绕绕。

    她以前貌似很习惯,如今却有些不惯。

    懒得和她斗心眼。

    “抱歉,我马上要出去一趟,钱太医正在后院研究药方……”

    红尘话音未落,陈珂盈盈拜倒,双目含泪:“郡主,您发发慈悲,王公子得了怪病,我们去求过好几位太医,都说不知病因,只有钱太医专研这等疑难杂症,我实在是没有法子,这才会求到郡主面前,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必然……”

    “我是说,请三小姐自己去后院找钱太医吧。”

    红尘叹了口气,扭头对身边侍候的一小丫鬟道,“跟小乔公公说一声,咱们这就去,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陈珂一愣。

    苏冉恍恍惚惚。

    红尘这才转头对她们笑了笑:“实在是怠慢了,只是宫里来人催得紧,皇后娘娘传召,我已经迟了,不好耽误。”

    陈珂:“……”

    她脸上一热,竟有些许羞愤。

    苏冉只有一个感觉,原来荣安郡主果然和皇后娘娘感情很好很好呢。

    红尘却不理会这二位想什么,轻声吩咐道:“小于,护送三小姐去找钱太医,让他老人家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回头我去宫里翻翻,看能不能找到年份足的。”

    “是。”

    身边容貌平平,却很干练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请陈珂和苏冉起身。

    苏冉蹭一下子蹦得老高,手无足措。

    陈珂嘴唇动了动,脸上露出个感激至极的表情:“多谢荣安郡主通融。”

    “通融?人家钱太医是太医院的人,又不吃我给的钱粮,可和我没关系,闲暇时间,人家愿意接私活也是他的事儿,哪里用得着我管,三小姐想要他干什么,直接去找就是,钱太医是个好说话的。”

    红尘很随意地道。伸开手,罗娘给她披上斗篷,系好带子,就扶着她一路出去。

    离开客厅,罗娘还有些奇怪:“那位三小姐在咱们郡主府浑说什么,就是小姐真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难道还能传出去让旁人知道?她未免太瞧不起咱们了。”

    红尘一笑:“许是习惯了。”

    没准儿这位习惯性地给别人下套,便是没用也要试试。

    也许她觉得有用,毕竟京城里内宅和筛子似的大户人家,可不在少数。

    郡主府这边照应的,又多为临时人员,红尘还没从内府挑完人,在人家三小姐眼中,这就是大大疏漏,或许有什么私密,很轻易就能泄出去。

    念头仅仅随意转了一下,小乔公公乐陶陶地追过来,殷勤地替她掀开马车车帘,恭迎她进去。

    红尘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地走起。

    她和皇后都是嫌麻烦的。所以现在她进宫,都是直接坐自己的马车去。

    不过,于逸这家伙又带着他那帮御林军里的弟兄一起出来迎接,一人手里还拎着个烧鸡吃。

    一见红尘出来,才个个潇潇洒洒地把烧鸡骨头随手乱扔,又变成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

    红尘上了车,才探头出来:“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建议陛下找一群老头老太,专门守着大街,谁敢乱扔垃圾。通通罚款。再罚扫大街!”

    于逸:“……”

    “噗嗤。”

    玉珏空间里也有人笑起来。

    “好主意,最好再让那些老头老太,胳膊上挂一黄布条,就说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别管是王孙公子。还是世家权贵。但凡触犯,一视同仁,都扫大街去!”

    红尘捂住脑袋。歪一边不吭气了。

    现在玉珏化入她体内,当然有好处,可也有一点儿不妥,不关上的话,就仿佛有人在脑海中说话,杂音很重,连对方的情绪都能体会到一点儿,感觉也不算好。

    好在马上进了宫,一入宫门,玉珏空间里那票无聊人士,所有心思就全部放在研究皇宫上。

    那一片建筑最迷人。

    哪一个宫女最漂亮。

    原来太监也并不是个个猥琐,竟还有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凛然的类型。那是当然,太监在主子们身边伺候,长得太难看的,也不可能入得了主子们的眼。

    越是大太监,越长得容貌好。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现在哪怕老了,也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外人见了,无不要夸赞几句。

    红尘一行人说走就走,陈珂呆了半晌,郡主府的小丫鬟轻声提醒,她才不着痕迹地拢了拢头发,又一次道谢,慢慢进去找钱太医。

    苏冉紧紧跟着她,一步三回头,再看这座郡主府,却是哪里都顺眼,哪里都觉得好得很。

    “珂姐姐,我还当荣安郡主特别骄傲,现在看啊,她是有点儿不拘小节,却是潇洒的紧,比我淑君表姐还大气得多呢,哎呀,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苏冉像只小鸟叽叽喳喳。

    平日里陈珂听她说话,总是很耐性,可今天,她这耐性却有些不足,强忍了半天,才忍住自己脱口而出一些不大合适的话。

    她们很快看到钱太医,陈珂眨了眨眼,轻轻咳了声,先不问别的,首先考虑下说辞——郡主可是身体不舒服?怎需要钱太医一整日都在,若是哪里不好,不可讳疾忌医?若是带病进宫去,把病气过给娘娘们,那就不妥当了……

    还没开口,苏冉就扑过去喊:“钱太医,我王越哥哥得了怪病,你去给他看看呗。”

    “走着。”

    一听怪病,钱太医就来劲,反正有郡主在,眼下这个小荷又跑不了,郡主不在也待不住他,他又没什么大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怕耽误。

    这位拎着药箱就走。

    陈珂被苏冉拉得一个踉跄,向前走出好几步,“咳咳咳咳……”

    “呀,听你咳声,怕是肺不好,是不是气到了,肺很要紧,不能轻忽,这几天可别去宫里……不行,回头要叮嘱太医院那几个一声,跟看门的侍卫说说,不要随便放了病人进宫门,这病气不是闹着玩的,各宫主子们得了病,还不是我们太医院的太医坐蜡。”

    钱太医一脸忧心忡忡。

    陈珂:“……”

    他这么好的医术,偏偏不得重用,这根源就在这张嘴巴上。

    红尘是不知道她家还有个客人在郁闷,宫门已经到了。

    下了车,一行人随着小乔公公向甘泉宫走去。

    “喵呜。”

    肥肥胖胖的猫咪就从宫里跑出来,贴着红尘的脚叫了好几声,红尘弯腰,一把把它抱起来摸了摸,检查了下。

    “吉吉现在好得很,还胖了好些。”

    太后身边的刘姑姑正好走出来,想是也去见皇后娘娘了,一抬头看到红尘,立时面上堆笑,“荣安郡主可来了,太后前些日子还问,怎么老不见你,要是闲来无事,就多到怡华苑坐坐,太后她老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

    红尘笑应。刚想进甘泉宫,又让刘姑姑给拦住:“别去了,刚才娘娘忽然着急,去见陛下,你现在就随我去怡华苑见见太后要紧……”

    正说话,屋里出来一宫女,拜了拜道:“皇后娘娘交代,郡主若是到了,就请您去朱雀街翔芳楼给她买两斤点心,要五两银子的那个。御膳房那些吃着不对味。”

    红尘:“……”

    帮皇后跑腿。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跑。

    只是这种事儿,随意找个宫女就能办,怎么竟想着专门让她去,便是让她去。小公公传句话又怎样。怎么也要去郡主府的。何必非让她进一次宫门!

    许是猜到红尘的想法,那宫女也有些不好意思。

    “娘娘本是想叫郡主一块儿进宫听戏,新排了几个本子。结果陛下相请,她老人家就……就让我传个话。”

    是就烦得忘了什么戏文吧。

    红尘苦笑——她和皇后变得亲近以来,也不是没发现,皇后对皇帝的心很淡,从不争风吃醋,还能说她老人家身为皇后,年纪又不小了,本就该大度,不过问皇子诸事,虽有些不妥,可皇子都已经成人,面上的事儿,皇后又做得不差,不过问才是知情识趣,但皇后里一龙一凤见面要隔着屏风,皇帝当面,皇后就没有一次有半点儿笑容……她有时候都怀疑,这样一对夫妻,究竟是怎么生出孩子来的!

    摇了摇头,再不敢多想帝后的私密,小宫女笑眯眯把一把金钱塞过来。

    “娘娘给郡主的福钱,快过年了,可以拿去赏人,您可千万别忘了娘娘的点心,她急着吃呢!”

    红尘叹了口气,哎,朱雀街那是什么地方?

    别看朱雀二字,十分大气,实际上却是龙蛇混杂的所做,里面蝶楼有两家分楼,占据半边天,以武馆,赌场为名,实际上暗地里做各种买卖的也有的是。

    不过因着距离东西两坊很近,屋宅也盖的豪华,还有不少豪门大户养的外室。

    那地方好玩是真好玩,估计不少世家子,世家女,都乔装改扮去闲逛,但皇后娘娘正大光明地要求红尘过去给她买点心,万一让外头的御史知道,说不得得参这位贤后一回。

    哎,她进宫之前还满心忐忑,以为皇后要跟她说什么要紧的大事,例如,当初离京前,那位娘娘才跟她提过灵师考核。

    她上辈子对这事儿从没有特别关注,可看娘娘神神秘秘的模样,到像是里面颇有些值得深思的地处。

    红尘腹诽了几句,还是回家换了一身普通的棉布女装,铁牛就没换,这位一直穿的像刚刚进城的村夫,不对,他就是穿红尘给的绫罗,看起来也像个憨厚的乡下小子。

    罗娘和小严不光没阻拦,还和打了鸡血似的,认认真真给红尘装扮起来。

    红尘也不知道,她们是真对皇后娘娘的指令这么上心,还是纯粹想去玩。

    平日家里的姑娘可不敢自己去朱雀街。

    马车缓缓行在青石板路上,两边是栉次鳞比的商铺酒楼,酒幡招摇,花楼的女子当街调笑,蝶楼的花车一辆接一辆,无数毫客千金一掷。

    不入朱雀街,不知京城还有这等地处。

    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红尘才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充满**和贪婪的味道,她的脑子顿时一沉,忍不住轻轻吐出口气,皱眉。

    玉珏空间里好些人啧啧称奇——“我们红尘能有这种感觉,说明修为在不知不觉间精进了。”

    可不正是不知不觉的。

    红尘从不觉得自己有在修行,每日不过有些呼吸方面的调整,就和道家的养生功一样,偶尔也练练拳,骑骑马锻炼身体,大周的贵女们都一样。

    她既不打坐,也不吞云吐雾,更不服食丹药,哪里又算修行?

    但就是这么寻常的起居坐卧,和小茉莉,老山参交流,和这世间一切生灵交流,上玉珏空间浏览浏览,写一写自己喜欢的文章,读一点儿书,她都能感觉到,体内莫名出现的灵力,越发如臂指使,不但充盈丰厚,有时候连她吐出一口气,就有一种错觉,那气充满了灵性,带着草木芬芳。

    亲近的人日日相见,或许察觉不到,可她有几次参加宴会,总有人看愣了,说她越活越小,鲜嫩的很,她总当是夸奖,可说实话,夸一个少女年纪轻,真另类了些许。(未完待续。)

    ps:  ps:亲爱的们,有知道页面的‘及时讨论’在哪儿吗?为什么我找不到!!

第一百六十章 泼

    “到了。”

    翔芳楼名字不怎么样,地方也不怎么样。

    红墙绿瓦,却很俗气。

    名字里有一个‘楼’字,实际上哪里是什么楼,门脸也不大,尤其是对比南面的春熙酒楼,那完全是猛虎和蚂蚁的差别,差太远,门窗斑驳,一看就很不干净,大门口空空荡荡,连辆马车也无。

    红尘她们停了车,下来张望了下,周围的行人还颇为惊奇地瞟了她们一眼。

    罗娘凑过来低声道:“这里卖的点心特别贵,而且难吃,味道古怪的很,好好的点心不做成甜味的,偏偏要做成苦味,上个月甚至闹到衙门去,好像是有人说他们的点心有毒,死了好几个吃点心的客人,不过衙门那边去查过,点心除了难吃,没有别的毒素,就没查封这家点心铺子。”

    “我只奇怪……为什么还能开门?”

    红尘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在京城,还是朱雀街上,这么好的地段,一旦生意不好,很容易让人挤兑走,有不知多少达官显贵的亲眷等着要店铺,像这种门可罗雀,甚至还招惹官非的店铺,早该关门大吉。

    “……也许皇后娘娘爱吃?”

    小严耸了耸肩。

    红尘:……

    好吧,这理由最强大,皇后娘娘喜欢吃的东西,哪怕真能连人带畜生一起毒死,那也不要紧了。

    想这些无用,买了东西走人。

    红尘就领着罗娘她们几个进了门。慢慢踱步进去,到是窗明几净,柜台前没有人,只有一个百无聊懒蹲在地上的老黄狗。

    屋子里不光没有客人,连跑堂的也没有。

    到是柜台旁边的墙上贴着红纸,红纸配黑字,写着各样点心的价格。

    不是按照碟卖,也不是按照斤数卖,人家直接按桌卖。

    一桌有一两银子的,三两银子的。还有五两银子的。更贵的,甚至有十两,十五两,甚至还有一百两和五百两的。

    要知道。点心和酒菜不同。酒菜加肉加菜加酒水。若是置办一大桌,十几个人吃,三两五两也不是不行。可点心这东西,大部分是两三好友,要一壶茶水,细细品尝,便是因为加糖了,稍微贵一点儿,再做得精致,包装豪华,二三两银子,最多五两银子,便是当贡品也绝对足够。

    看看他们这桌子,都是最多能坐四个人的小桌。

    那十五两的点心,难道要用麻袋来装?

    至于五百两的,他们已经完全无法想象。

    红尘:“……”

    罗娘四下看了看,先找了个靠窗户的桌子收拾干净,让红尘坐下,又自己动手,从车里拿出自家带的点心,给她摆放整齐,然后就和小严一块儿出去打听翔芳楼的主人来。

    好好一家茶楼,点心卖的也贵,偏偏连个招呼客人的都没有,如此怪异,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尘吃自己带的点心,都快吃完了,小严和罗娘都转了三圈,还是没人过来。

    “小姐,我去左右问过,那些掌柜们都是一问三不知,而且……眼神都很奇怪。”

    罗娘皱眉,一想起那些掌柜看自己的眼神,就觉得哪里很不妥当。

    就在红尘打算打道回府,回头再计较,门外蹬蹬蹬几声,进来一小少年。

    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唇红齿白,十分秀气,先是冲到柜台里面,抓了一谢绝进店的牌子挂在门口,又扭头四顾,一见红尘她们,就快步走过来,先是扫了一眼罗娘和小严,略微迟疑,就直接冲红尘问:“喂,我问你,你会洗衣做饭吗?”

    红尘一愣,点点头。

    铁牛转过身,盯着那少年,有点儿犹豫。

    他的任务是让一切危险远离郡主,但这小少年,手臂肌肉松弛,气息不平,身体虚弱,不说他,就是郡主自己一只胳膊也能把人按趴下,好像没必要出手。

    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红尘,目光一开始很挑剔,看到后头,竟也有几分满意。

    “那你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红尘眨了眨眼,从善如流,还真伸出手。

    她的一双手,纤细修长,手指肚饱满,光泽如玉,肌肤雪白,别说男人,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握在掌心里把玩。

    那少年看得吞了口口水:“不像是能干活的,可,可还挺好看,算过了。”

    “那……你可读书识字?上过女学没有?”

    红尘好脾气地笑道:“读过几年书,在阑珊书院上学,被推荐到京城女学,不过没怎么读。”

    “阑珊?没听过,不过识字就好。”

    话里虽然说得很是轻蔑似的,可这少年明显十分意外,像是没想到,红尘居然在书院读过书,书院也不一定比女学难考,可是一个女子读那些正经的书院,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不同寻常。

    少年来了兴致,脸色也好些,一本正经地又问了不少问题,像什么有没有照顾老人的经验,会不会伺候人,愿不愿意做粗活,家里有多少个亲戚等等。

    反正现在又没事儿做,这少年小嘴巴巴的,让人根本来不及问他是不是店主,做不做买卖,不过看他刚才拎牌子的熟练动作,就算不是店主,也是店里的人。

    且看看他要做什么!

    难道店里做生意还有些奇怪的规矩!

    按说不大可能,但既然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她来买东西,这里面就是有点儿古怪,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红尘干脆就慢条斯理地回答他的问题。

    问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那少年终于状似满意。又一抬头,看着红尘的脸,眯了眯眼睛:“我再问你,你脾气好吗?”

    红尘怔了一下,难不成到他们这家店里来买块儿点心,还脾气必须要好?

    “咳咳,是我一位长辈要我过来……”

    “哎呀,别管谁让你过来的,十个里面有八个是长辈逼迫,回答我就是了。废话什么。”少年嘟嘟着嘴巴。一脸的不耐烦。

    红尘无语,叹了口气,点头道:“应该没有人觉得我的脾气很坏。”

    少年撇了撇嘴,低下头跺了跺脚:“那可不太够。”

    说完。他一咬牙。猛地从身后拿出一罐子黑乎乎的东西。照着红尘的脸上泼过去。

    小严和罗娘惊呼失声。

    铁牛整个人横身扑过来,一巴掌拍开那少年。

    红尘也急忙退后一步。

    不过,这少年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突然。他身上也不带半分敌意,红尘又不是什么高手,哪怕退得及时,又伸手护住头脸,衣服上还是沾了黑乎乎一片。

    铁牛脸上涨红,伸手一把掐住那少年的脖子,把他拎起来,少年显然吓得不轻,脸色发白,目光恐惧,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嘶声,直翻白眼。

    红尘看了看衣服,抬头道:“放了他,只是墨汁,不是什么危险东西。”

    铁牛犹豫了下,他自恃身手不凡,又一直认为自己是大人,眼前这个虽然比他小不了几岁,却被他当小孩子看待,也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儿来。

    再说,他受到的教育,也不可能让他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可是……”

    可是这家伙竟然敢攻击小姐!

    要是小姐因为自己疏忽,有个三长两短,不用先生生气,他自己先把自己捏死。

    铁牛恨恨地放开手,抱住脑袋蹲到墙角去,念念有词:“先生,我对不住你,我没把小姐看好,是铁牛没用,你打我的吧,罚我吧,我接下来一个月不吃饭了,我饿死算了。”

    红尘:“……”

    那少年从铁牛手里逃生,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吸了半晌,一脸惊惧,连滚带爬地向外逃跑,还撞倒了三把椅子,撞歪了一张桌子,临出门摔一跤,摔得头上破了一大块儿。

    临走出去,他还惊恐回头。

    红尘一愣——小少年跑得太急,脖子上的红绳掉出来,露出一个古铜色的小牌子,这小牌子,她却是极为眼熟。

    她一开始做玉珏空间给的任务,里面的奖励就有好几个是这等东西。

    只是这牌子貌似小了一点儿,但形貌一模一样,花纹也酷似。

    “这位小哥,你先别跑,我想问一问,你为什么泼我?”

    本能的,红尘喊了一句。

    那少年听见,却跑得更快,就仿佛后面有什么毒蛇猛兽在追赶一般,弄得红尘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去为难一个孩子。

    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没了踪影。

    屋子里几个面面相觑,这都什么跟什么!

    “咱们车上带换洗衣服了没有?”红尘叹气。

    “哎呀,给忘了。”罗娘和小严面面相觑,都哭丧着脸。

    要是出远门,她们肯定大箱子小箱子,装一大堆衣服,若是去参加京城贵女们的宴会,她们说不得也要准备几套换洗的,实在是要和贵女们玩,可能骑马打猎,也可能要斯斯文文地吟诗作对,你都要有可以搭配的衣服首饰才好。

    但这一次,红尘出门是为了去见皇后,又从皇后娘娘那儿直接上街买东西,带哪门子衣服?

    能带些零食,也大部分是为了铁牛那个大肚子。

    铁牛一个人的饭量,能抵了三五个大汉,还饿的快,罗娘她们都习惯出门就给他准备一些吃食了。

    “那就看看,哪里有成衣铺子。”

    幸好是在朱雀街,又驾着马车过来的,红尘披上斗篷,把衣服遮一遮,便出了门,上马车,顺便把装蘑菇的铁牛叫来给她赶车。

    罗娘皱着眉,还是决定回头查查那小子是什么人,敢这么折腾自家小姐,太可气了!

    走了几步,不远处就有一家成衣铺子。

    罗娘刚一走过去。就见里面卖衣服买衣服的一伙人,登时四散,还自以为隐秘地指指点点。

    红尘和小严也远远看到,不觉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罗娘想了想,也没多问,只选了一套寻常的衣服,付了银子,让自家小姐换上。

    “小姐,这朱雀街还真古怪。咱不如早些回去吧。娘娘不会为了一点儿点心什么的就生气。”

    皇后娘娘为人大气,不拘小节,不要说是红尘,就是手底下的人这点儿小事儿没做好。也不至于挨罚。最多没赏赐罢了。

    但她老人家吩咐下来。红尘一个做晚辈的,当然希望能帮她老人家办得妥妥当当。

    “不着急,天色还早。咱们转转。”红尘慢慢换上衣服,若有所思,“咦,刚才那少年的荷包你们注意了没有。”

    罗娘怔了怔,脑海里把那荷包的样子调出来,惊讶道,“刚才那个什么苏冉,是叫苏冉的姑娘吧?她的荷包上的绣花,是用的同一种针法。”

    红尘点点头。

    虽然那针法不常见,她没见过,不过仅仅是针法相同而已,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两个人的荷包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

    苏冉那小姑娘再怎么泼辣,也是云家的表小姐,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千金闺秀,而那少年,能随意拿脏东西泼一陌生人,想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

    当然,也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算了,既然闹出事儿来,早晚能弄明白,咱们走走。”

    反正都出来了,红尘就当真一点儿都不着急,也不上马车,不紧不慢地在朱雀街上走。

    罗娘和小严其实也很好奇。

    这是朱雀街,平日里经常听女学的学生们提起,说哪位贵公子在这里一掷千金,买下奇珍异宝,买下花楼的花魁等等,好多人提起它,都忍不住会带出几分暧昧。

    她们平时都没有机会过来,今天难得一行,也不乐意早早就回去,而且真正到了朱雀街,却也不自觉感受到它奇特的魅力,就说红尘,即便是感觉到些**,贪婪,各种情绪,让人不舒服,却依旧承认,这里有这里的好处。

    它充满了故事,也有很多很多有故事的人。

    那些深居闺阁之内的少女,要是能三天两头地到此地转转,肯定可以长不少见识,也就少去许多受骗上当的危险,也能变得不那么寂寞无聊。

    街边上商铺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都有。

    不过,商铺的客人,总是比街边小商贩的摊子前要少一些,毕竟商铺正规是正规了,卖的东西也贵,除了那些富商和贵族,谁能经常去买?

    反而是那些小摊子,连有点儿余钱的寻常百姓,也免不了要买上几样回去。

    朱雀街大商铺多,这种小摊子更多,红尘扫了一眼,有卖古董的,有卖花鸟虫鱼的,还有卖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零零散散,十分热闹。

    红尘一路走过去,看了看,就在一个卖零碎古董的小摊子前面停下。

    小摊子收拾的很齐整,上面铺着不少玉珏,平安扣,玉佩,玉佛,观音,还有砚台,铜钱,都是小玩意,看着材质也不算好,罗娘扫一眼都知道这玩意没什么值钱的。

    红尘看了看,忽然觉得其中一个平安扣上有股奇怪的气息,应该说很内敛,那股子气都在平安扣里面,但是这东西又绝不可能是古董,应该是新品做旧,还没有沾染上人气,也没人来盘活,是块儿死玉,这还真有些奇怪。

    新的玩意儿上有这等气,她还是头一次见。

    红尘就不觉轻咦了声,低下头去把东西拣起来,举高仔细看了看,问道:“大叔,这个平安扣多少钱?”

    卖货的摊主是个中年男人,本来双目无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壶里的酒,一张嘴,酒气扑鼻,不过仔细一看红尘,他眼睛就亮了,连声道:“小姐真是好眼力,我这可是好东西,乃是陈国的玉圣公主随身佩戴之物,在朱雀街也就是我老孙能得这好玩意,换了别人,做梦去吧,您要诚心要,五百两。不二价。”

    红尘:“……”

    罗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咳咳咳,你这玩意就是寻常青玉下脚料做的,到是真玉,可品质不好,有裂痕,颜色还污黑,这么一小块儿,你要五百两,五两也不值!”

    “一个丫鬟混说什么。你看着污。那是长时间没人佩戴,所谓人养玉玉养人,这玉是要养的,戴上几年你再看。保证好得很。”

    红尘失笑——这大叔的口才不错。也能说出些道道。算是有点儿见识。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本来想日行一善……”

    罗娘连忙扶着红尘站起身。

    那大叔愣了愣。连忙道:“小姐,小姐,别急着走啊,我一看你就是体面人……”

    红尘举起手,摇了摇:“我劝大叔一句,离你这块儿平安扣远一点儿为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

    那大叔叫了两声,红尘连头都没回,登时就恼了,抓着那平安扣上上下下的打量,把玩,皱眉怒道:“什么人啊,自己买不起吧,还要挤兑人。”

    他摇了摇头,干脆把这小平安扣揣怀里,又拎起酒壶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喝酒。

    喝了几口,他忽然觉得胸口**辣的,随即剧烈抽痛,顿时上不来气,捂住胸口就一头栽倒,翻了白眼。

    周围好些行人吓了一跳,还有几个同样摆摊的熟人连忙扑过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老酒,老酒,你快醒醒。”

    “找个大夫吧?快送医馆?”

    大家伙儿乱糟糟一片,却没人去扶人,红尘和罗娘还没走远,听见动静也过来看了看。

    红尘一看他,就叹了口气,走过去随手把他揣怀里的平安扣拽出来,然后把还垂头丧气的铁牛拎到眼前,小声道:“平躺,把你平时吃的那药丸给他一颗。”

    铁牛点点头,就过去一巴掌把人拍地上,又往那人嘴里塞了一颗药。

    那人立时睁开眼,却是张着嘴拼命吸气,呼哧呼哧的,脸上青紫,红尘自己过去给了他胸口一巴掌,那人猛地喷出一口酒,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泪,心有余悸地一抬头,吐出口气:“我的妈呀,吓死爷爷我了!”

    他瞥见红尘,脸上一红,讷讷不语。

    红尘拎着那个平安扣,往他眼前一递,那人不自觉伸手去接,旁边就有人咳嗽了声:“我劝你,还是离它远点儿为好,你要是再拿着玩,这回就真死了。”

    “啊?”

    这人耳朵一炸,吓了一大跳,顿时缩手,转过头去一看,就见人群里站着个绯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二十一二岁,他一看到这人,却是吓了一跳:“燕,燕公子?”

    那年轻男子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红尘一眼:“小姐,这枚平安扣很危险,你还是放下的好。”

    红尘还没说话,对面那摊主吓得倒退几步:“我是被它给害了?这是什么脏东西!”

    他再一看红尘,猛地想起红尘刚才叮嘱的话,惊疑不定地再看了她一眼,“小姐让我离平安扣远一点儿,莫不是也看出它哪里不对?”

    “咦?”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燕公子才回头看了看红尘,想了想一把揪住身后的一少年,拉到眼前,轻声道,“你说的是她?”

    那少年点头点得飞快,一看红尘,用力抓住燕公子的手,拖着他拼命向外走。

    燕公子有些意外,看向红尘:“你……”

    “她可不行,绝对不行,我才泼她一点儿墨,就差点儿让她宰了,要真成了,你家还不天翻地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湮没在人群里。

    红尘:“……”

    老酒这会儿才回过神,一脸惋惜,“哎哟,哎哟,我该跟燕公子多说几句话!小姐,这位小姐,您真是活菩萨,您可要救救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红尘把脑子里的疑惑先放一放,把玩了一下平安扣,摇头道:“不知为何,你这平安扣里有一股气,是一股混合的气,里面应该包含了煞气,本来普通的气在阳光下曝晒,很快就会消失,但它的却是内敛其中,伤人于无形。”

    老酒听得迷迷糊糊,反正是知道,这东西对自己有害,“回头,回头我就扔了它。”

    红尘把东西递回去,老酒竟不太敢伸手,颤着声音道:“还是烦请小姐帮我处理了吧,也省得它害了别人不是。”

    “哦?这可是你的货物,不还是玉圣公主的佩饰?怎么,不收钱了?”

    红尘莞尔道。

    老酒脸上羞红:“嘿嘿,这不是小本生意?小姐您就别打趣我了,我保证,下回绝对不敢!”

    这话也就听听。

    不过看他的模样,到不像是能骗得到多少人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奇葩

    红尘笑眯眯地把平安扣捏在手中,轻轻一抚,气冲过去,三两下,里面就干干净净。

    不光是干净了,仿佛连玉质都好了许多,清透明亮,虽还是青玉,却已经是青玉中的上品,触手温润。

    老酒小心地吸了口气,看红尘的目光越发谨慎起来,就在眼前发生这等变化,他想也知道,眼前的小姐的确不是一般人。

    红尘掂量了下,把平安扣收好,忽然一抬头问:“你怎么想到说它是玉圣公主的东西来着?”

    陈国玉圣公主到是有些聪慧之名,比诸位皇子还要得陈国国主的宠爱,但她的貌美,传言纷纷,还有人说她是妖狐转世,专门祸害天下而来,在大周,名声实在不算好。

    这家伙卖东西,借别人的名声,可以借前朝皇后的,借哪位才女的,何必借一个妖女的名气?

    真要是玉圣公主的东西,没准儿买家还不乐意买了!

    老酒是听不出红尘潜在的意思,他其实没读过多少书,也根本不知道玉圣公主是何方神圣。

    “嘿嘿,小姐见笑,其实这东西老酒也是从别处捡来的,正好有一男两女,三个人也在那儿买东西,买回去一尊小玉佛,一尊颇似一只猿猴,就是少了只手的怪像,那男的就说怪像上的标识,像是玉圣公主的,我一听,这不就……”

    于是就学舌!

    红尘哭笑不得,不过。能认得玉圣公主的标识,到不像一般人,买的东西或许还有点儿意思。

    只是什么地方,好东西和这类劣质平安扣混在一处?

    老酒很有眼色,低声笑道:“小姐有所不知,朱雀街到晚上有鬼市,里面货很杂,好东西不少,就是有一些见不得光。您要是感兴趣,等到时候。老酒带您去看看?”

    红尘怔了下:“官府不管?”

    大周现在实行宵禁。除了有数几个街市,别处晚上都不允许人上街的。

    显然,朱雀街没有资本变成特例。

    老酒登时乐了:“鬼市名字虽然不好听,可上头那些公子哥儿们喜欢的紧。衙门自然睁只眼闭只眼。要是真严查。万一查到哪个大人物头上,岂不是找不自在!朱雀街上有规矩着呢,都这么多年了。从没有出过事儿,衙门那边放心得很。”

    红尘失笑:“好,到时候我也见识见识。”

    她上辈子可不知道,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也有鬼市存在。

    看她客气,老酒登时一脸的喜色,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不知我,我……”

    “你是想问,你的病能不能治?”

    红尘眯眼道。

    老酒猛地一拍大腿:“小姐真敞亮,我就实话说吧,这几年我这心口老是疼得厉害,去看大夫,大夫说得了心疾,是大病,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早前也犯过两次,差点儿就死过去,今天这一回最严重,我估摸着,若不是小姐仗义出手,老酒这会儿已经去了阎王殿,和小鬼们喝酒呢!”

    他眼珠子直转,瞥瞥红尘,又看看铁牛,想起铁牛给他吃的药,他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痒痒的不行。

    他当时虽然难受的要命,其实还有意识,也知道是铁牛和红尘救的他。

    铁牛皱眉:“我的药,你买不起。”

    他这么一张脸搁在这儿,天然让人信任,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话,因为他本身就这么相信,实话实说,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谁能想得到,他所说的珍贵,不过是他家小姐亲自一点一点地配置的。

    从药材种植,到采摘,再到配药,连同配药用的药引子和泉水,全是小姐一手包办,自然就珍贵了。

    单论药材的数量……铁牛那么大的饭量,红尘全做成药膳给他吃,足够他天天吃到宝。

    老酒登时就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那么有用的药肯定贵得离谱,咱就是条贱命,哎!”

    红尘一挑眉:“你这病根治希望不大,不过仔细些,活到寿终正寝也不算难。”

    老酒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红尘咳嗽了声,把老酒拎到旁边一酒馆,给他叫了两壶上好的酒水,却先不提治病的事儿,只状似无意地道,“我问问你,知道翔芳楼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家开铺子不卖点心的么?”

    老酒登时愣了下,随即恍然,“翔芳楼啊!那地方是神神秘秘,传言很多,不过小姐真是问对了人,这事儿,要不是我有一老朋友机缘巧合做过翔芳楼的生意,就是在街上混个三五十年,也还真不一定能弄清楚端倪!”

    他挠了挠头,低声道,“那里面其实做的不是点心生意,点心就是个幌子,具体什么生意我也不懂,不过,我一个老朋友,他年轻的时候经常下斗,后来不做了,可人到中年,忽然遇上件事儿。”

    “他觉得他儿子在镜子里的脸,和真正的脸变得越来越不一样,我那老朋友心里害怕,也找了几个灵师看,灵师却看不出什么来,他也没办法,心里都有点儿怕他那独生子。”

    “有一天,他无意中去了翔芳楼,买了一桌点心,因为迷迷糊糊的没注意,付钱的时候,人家竟然要他一百两银子,那会儿他难受的很,也没力气,明知道是被骗了,却鬼使神差的没计较,真给了人家,第二日,他家里就去了个红衣服的小孩子,说是能帮他,单独跟他儿子在一个屋里呆了半个时辰,等那小孩儿一走,他就发现儿子的脸恢复了正常。”

    红尘有些意外。

    老酒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也去试探着买过点心。贼难吃,贼贵,可也没哪个高人来给我消灾解难,谁知道是真是假!大家都说不清楚!”

    的确很神秘。

    可红尘想知道,她今天去翔芳楼,没买到点心到遇见个捣蛋包,那是怎么回事儿。

    沉吟片刻,刚打算继续问,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好些个捕快衙役大踏步地冲进门。四下看了看。就一拥而上,冲着他们过来。

    还有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妇女,进门就缩头缩脑地指着红尘她们低声说了点儿什么。

    老酒吓了一跳,踉跄了下。栽倒在地。很是熟练地跪在地上。头整个埋在胳膊里。

    铁牛眯了眯眼,瞬间移动过来,整个身体横跨在红尘面前。保证就是对面射来一堆毒箭,也先射在他身上。

    自从那会儿他让红尘在他眼前被弄污了衣服,一双眼就没离开她片刻,就连路上有人卖糖葫芦,离得近了点儿,他都虎视眈眈地吓得人家老头挑着担子撒丫子就跑。

    “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其中一个捕快冷着脸上前,看也没看铁牛,挥挥手,一队捕快衙役把红尘一伙人围在中间。

    周围其他客人早就惊呆,有些趁乱跑走,有些则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红尘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也没有生气,笑了笑反问:“为什么?”

    捕快皱了皱眉,很是不耐烦:“太爷请你们去衙门问话,来人!”

    “别动粗,我们走就是。”

    红尘一笑,此地人多,还是到隐秘点儿的地处再做处置为好。

    她们慢慢站起身。

    捕快扫了一眼,见多是几个女孩子,铁牛也属于那种老实的乡下小子,至于老酒,一看就是街上一混子,就没太在意,让人前后盯着,围着她们出去,径直向衙门的方向走去。

    老酒耷拉着脑袋,满脸颓废,欲言又止。

    罗娘小声道:“去衙门实在不好看。”

    虽然从前朝那位皇后掌权以来,那些女囚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凄惨,以前没有单独的女囚,女人若是犯了罪,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关进监牢,因为那比死要凄惨百倍,现在环境好些,但那种脱衣鞭笞的刑罚依旧是存在。

    别说是去监狱,女子就是进衙门,那也是晴天霹雳,一般来说,有地位的女子就是犯了罪,官府也不大可能直接就让人家去衙门。

    前朝女主刘清韵,就是连女人都有觉得她惊世骇俗,不贤良的,红尘还是认为,她执政四十年,做了很多足以让她名垂史册的好事。

    “有点儿古怪。”

    红尘扫了一眼,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人,正是那绯衣的燕公子,他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皱了皱眉,慢慢腾腾地挤了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些差役身后。

    走了一段,还没出朱雀街,不过,周围的商铺大部分是奢侈品,人显得少了。

    红尘就停下脚步。

    为首的捕快一怔,精神紧绷:“做什么!”他一挥手,立时就有两个衙役抽出腰上的绳子,满脸的杀气,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儿话本小说里的衙役模样。

    铁牛很顺手地一手拎一个,像拎小鸡仔似的随手给扔开,咯吱一声,两个衙役痛呼,胳膊拧成一个奇怪的麻花形状。

    为首的捕快大吃一惊,瞬间腰刀出鞘,脸上却露出特别凝重的表情来。

    铁牛摸了摸脑袋,很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呃,今天不痛快,手潮了点儿,好像用过了劲儿。”

    红尘:“……”

    她顾不上铁牛,低声问罗娘:“带着咱们郡主府的印信之类的没有?牌子也行。”

    京城的衙门和外地不同,应该能认得出郡主府的牌子。

    罗娘愣了愣,哭丧着脸:“没啊!”

    他们可是让于逸那伙人亲自接进宫门,哪里用得着牌子,再说,如今红尘是宫廷红人,上上下下谁不认识她?

    她自己溜达进宫门,亮出那张脸也就够了。

    “小姐,要不我去……再解释解释!”

    “……算了。”

    红尘叹气,她宁愿大闹一场先控制住局面,事后再让人解释。也不想这会儿到处嚷嚷她是郡主,还不够丢人的。

    事实上,根本不用红尘吩咐什么,铁牛一个人,一双手,说了几句话的工夫。

    一堆衙役都倒在地上,睁着眼,还意识清醒,却不能动。

    周围零零散散的行人早吓得脸色煞白。

    至于老酒,更是几乎要把红尘当做江洋大盗。一个劲儿地小声咕哝:“姑奶奶饶命啊。姑奶奶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我……”

    红尘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酒一缩脑袋。苦着脸抬头看了看:“小。小姐。您还不……走?”

    老酒心里大约以为,眼前这帮人杀人不见血,都是厉害人物。杀个把官差,跟闹着玩似的。

    红尘故意叹了口气,笑眯眯地逗弄他:“这可是京城,我们能走哪去?”

    老酒脸上更是难看,呜呜咽咽地哭出声:“那你们还打人!祖宗,你们可害苦了我,我就是倒腾旧货赚点儿钱糊口,上有老下有小的,那些个官差大爷这回还不把我当成诸位一伙儿的,不撕碎了我才怪,衙门惹不起!”

    红尘失笑:“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抓我们的?我看,很有可能是你犯了事儿嘛,刚才那动作多熟练!是你连累了我们才对。”

    老酒:“……要是抓我,用得这么多差爷吗?来一个我就束手就擒。”

    红尘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正好旁边有一茶棚,就过去坐下,看了铁牛一眼,铁牛就拎着为首的捕快,搁在红尘对面,让人家坐好,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认认真真在他身后戳着。

    罗娘斯斯文文地冲他笑了笑。

    若不是一地官差,外面人看到,或许以为这边是在和和气气的说话。

    捕快一只胳膊,一只脚脱臼,动弹不得,脸色发白,看着红尘他们轻声道:“这里是京城,首善之地,你们敢杀官造反不成?”

    红尘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也不能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官差,你们要是假的,跟你们走麻烦更大,你们要是真的,呃,那跟你们走,麻烦还是更大,为了让我们双方麻烦都小一点儿,就劳烦您在这儿把事情说清楚吧,我们犯了什么事儿,要劳动诸位官爷大驾?”

    那捕快嘴唇抖了抖,一扭头去看早在铁牛动手时,就吓得翻白眼昏死过去的那中年妇人。

    罗娘和小严走过去帮忙,把人拖到桌前,温温柔柔地取出帕子,沾了水给她擦拭了下脸,又拍了拍面颊,小声喊:“大嫂,这位大嫂醒一醒?”

    那中年妇女一睁眼,看见红尘,就和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不过一转头见一帮衙役都倒下,脸色骤变,拔高声音:“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看见云公子和你争执,也不知道云公子是怎么死的!”

    捕快:“……云公子还没死。”

    红尘她们更是满头雾水——云公子是哪位?

    罗娘和小严绞尽脑汁,想看看最近有什么姓云的得罪了她们家小姐,或许是天机或者生门的人为小姐报仇,把人给杀……教训了?那也不至于直接找到小姐头上吧。

    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里一团乱。

    捕快和那帮官差也一脸复杂,为首的捕快叹了口气,看着铁牛,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位小哥如此好身手,为何要去那等腌臜地处做事,所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我看以你的本事,就算去考武举,说不得也能中了,偏偏要跟着个花楼里的女子……”

    他话音未落,铁牛抄起手头的碟子,摔在他的嘴巴上,顿时满嘴血,白花花的牙齿落下来两颗。

    红尘一把拦住,虽然也有些生气,但铁牛真再上去两拳,恐怕马上就要变杀人凶手。

    就他这狠辣劲,吓得周围那些衙役脸色煞白,都不敢开口说话。

    此处虽然不是朱雀街的繁华地段,人并不多,可也偶尔有几个行人远远过来,虽说一看这边的情况,他们就立时绕道,但估计很快消息就会传出去,最好速战速决。

    红尘叹了口气,站起身。高声道:“后面的朋友,现在可以现身了没有?你若是没事儿,我等可要回家了,时辰不早,我们又饿又累的,实在无力和尊驾耗时间。”

    她话音落下片刻,后面才有一绯衣公子,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身量很高,长得只是寻常端正。不过眸子清透。头顶有华云笼罩,红尘一见他,就知道这人也许同样是一位灵师,而且还很高明的样子。

    眼下这位高人表情有些奇怪。

    “小姐并不像朱雀街的花魁。敢问……”

    红尘抬手阻止他。

    这位要再说下去。铁牛又要毁坏一个碟子。那碟子可是皇后娘娘让官窑给烧好,样式全是红尘自己挑选,很是喜爱。少一个就不成套,难看的紧。

    “声明一下,我不是花魁,家在崇仁坊。”

    一句话,不光是绯衣公子愣住,那捕快衙役们都脸上发绿,齐齐惊呼:“不可能!”

    只是一声呼完,立马就眼前漆黑一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看看人家小姐这气派,哪怕是没穿锦衣华服,也没戴什么名贵首饰,但气质在那儿,怎么看也不像一般人。

    再说,一般人能有一手一个,一眨眼把他们全弄趴下,到现在还浑身酸麻,起不了身的高手吗?

    真当京城当差的捕快是泥捏的?

    崇仁坊那是什么地方?就在皇城边上,全是公主府,郡主府,宗亲显贵们的府邸,而且要是万岁爷很亲近的那些宗亲才能住,他们这等捕快,有幸进入崇仁坊,那都得弓着身子,见人就拜才行。

    绯衣公子脸色变了变,苦笑:“我居然也犯了这等错误。”

    回头让同行知道,一定会被嘲笑到下辈子去,但是——他轻轻冲着红尘行了一礼,低声道:“我知小云霄冒犯贵女,但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还请原谅则个,若是贵女不曾出气,燕九甘愿受罚。”

    红尘哭笑不得:“你总要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我不过帮长辈去翔芳楼买些点心,就招惹出诸般事端,总不至于要我做一个糊涂虫。”

    绯衣公子脸上一红,叹了口气,缓缓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说起来真是误会。

    绯衣公子名为燕九,自幼随恩师修行,出师后就在朱雀街经营翔芳楼,名为售卖点心,实际上和同行一起为人排忧解难,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前年他还遵从父母之命,娶了妻室,多数时间都守在家里尽孝,过得不过是寻常生活。

    但后来父亲故去之后,母亲开始吃斋念佛,这佛却是越念,她的脾气越暴躁,动辄要打骂妻子,要妻子立规矩,陪着她捡佛豆,抄佛经,弄得妻子苦不堪言,终于受不了了,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去。

    燕九的母亲当时就逼他写休书,休妻,他也没办法,只好假装给了妻子一封休书,实际上写好给母亲看了看,回头他就给撕了,只求妻子多在娘家呆一阵,他会好生劝说,务必让母亲能和妻子和睦相处才好。

    奈何他娘一个劲儿地想给他再说媒,再让他娶妻,他总是不肯,就敷衍母亲说前一个就是娘给找的媒人说来,还不是不和母亲的心意,那些媒人怎么能相信?他的眼光都要比媒人好,毕竟能看得出女子的福禄。

    他娘还是信自己儿子,一想也是,就逼着儿子马上选一淑女,立即成亲。

    “我们燕家算来并非豪门大户,我母亲也没打算求娶名门贵女,只要家世清白,为人够好即可,我也是被逼无奈,一时气急,做了蠢事,让人在翔芳楼门口张贴告示,招一能吃苦耐劳,伺候老人的青楼女子充当假妇,待到事了,愿意双手奉上黄金千两。”

    燕九苦笑,“虽然我立时就觉得不妥,揭下告示,但事情还是传扬出去,也果真有人来……幸亏我娘自我爹去后,整日在家礼佛,并不出门交际应酬,别人也不会捅到我娘亲那里,这才没有露馅,小云霄是我一好友,他爱玩心中,今日也是,咳咳,也是把小姐当做来应聘之人,这才上前试探了一二。”

    红尘:“……”

    原来世上奇葩如此之多,不光出此新鲜事儿,连这等法子都能想得出?

    不光是红尘,就连那几个捕快都听得目光发直——哎,他们还真弄不明白那些富贵人家的想法,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竟找事儿!(未完待续。)

    ps:  ps:在除夕之夜,弄雪遇到非常糟糕的事儿,郁闷之极,姐姐安慰说,一个人一生遇到的好事和坏事都是固定的,旧年里把坏事经历一次,新年里就都剩下好事了……好吧,很阿q!

    ps:哪位小天使要说——‘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哼,通通打屁屁!

    ps:最后,弄雪真诚祝愿,小天使们所有的坏运气全部抛在旧年,新的一年里,唯有好运常伴,万事如意,猴年大吉!!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金手指

    燕九显然也是有些羞愧,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出了这等昏招。

    红尘沉默了片刻。

    不过人家做的事儿再愚蠢,这也只是个误会而已,她便是不大高兴,总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把燕九和那个小云霄抓过来扒皮抽筋,清蒸油焖。

    可是找官府的捕快来抓人是什么鬼!

    红尘无所谓地摊摊手:“好吧,只是个误会,那既然说清楚,我们走了?”

    “这……”

    燕九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罗娘和小严登时冷笑。

    小严更是哼了声:“怎么?还想让官府抓我们回衙门,咱们大周的官府什么时候能随意把女孩子带回去了?”

    燕九的面色大变。

    那帮捕快衙役更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他们总不能说,因着以为她们几个女子都是……青楼里出来的,所以才不在意。

    哪怕几个女子只是寻常老百姓,他们有什么事儿,也不会直接就弄去衙门,大部分前往她们家里问话便是,至少要有十成的把握,或者那些女子涉及的问题严重,才能叫到衙门去,却也会单独找个房间询问,不会直接就升堂问案。

    现在如此冒犯一个虽然不知底细,很有可能身份很高贵的姑娘,捕快额头上也冷汗淋漓。

    罗娘和小严对这些事儿根本不陌生,一看就明白他们心中所想。都阴沉了脸,却没说什么。

    不把欢场的女子当正经人的,不只是大周,四国都如此,而且大周还算好了,女子的地位并不很低下。

    燕九苦笑,叹了口气。

    红尘也叹息:“罢了,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这位公子,你那位小友出了什么事儿?”

    刚才那中年女子一口一个死的。听着怪吓人。

    “他得了怪病。就是和小姐冲突之后,我已经把他救醒了,但是情况还是有点儿怪异……小姐可还记得,您刚才买的那枚平安扣?”

    燕九迟疑了下。轻声道。

    红尘点头——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双手。在很轻柔地拨动她身上的命运线,制造各种巧合,偏偏她也觉得异样。竟也没有不舒服。

    “那枚平安扣上煞气很重,我在小云霄身上也看到同样的煞气,虽然不肯定此事和小姐有关,可您和小姐冲突,朱雀街上有很多人看见。”

    燕九有点儿脸红,“官府贸然行动,并非燕某的意思。”

    他其实很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

    只不过,既然捕快来抓人,他就打算跟上来探查探查,看看红尘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是燕某为自己开脱,若是小姐你们真被带回衙门,燕某必然会助一臂之力,不会让小姐吃亏。”

    可是如今一看,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

    红尘:“……走吧。”

    罗娘和小严一左一右,跟着她起身。

    燕九欲言又止,终究没敢说话。

    那帮捕快更是恨不得自己今天没长脸,都耷拉着脑袋,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不敢吭气。

    至于老酒,他完全迷糊中,根本没听明白今天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估计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也比现在清醒。

    铁牛慢吞吞走过去,把所有的捕快衙役拎起来,一个接一个给他们把关节都给安好。

    “放心,俺以前天天卸小牛的关节,熟练。”

    捕快的脸更白。

    红尘:可怜的牛啊!

    不过,铁牛的手艺确实不错,那些个衙役让他一摆弄,身体一个零件也没掉,好好地站起来,但这会儿,谁还敢抓红尘他们?就是有心也无力。

    红尘一行人走了几步,扭头看燕九:“请燕公子带路。”

    “嗯?”

    燕九愣了愣。

    “既然我们有嫌疑,当然要先把嫌疑洗清,总不能明明是受害者,却偏要背负污名吧。”

    红尘笑了笑,“回头让那什么小云霄给我赔三件衣服。”

    燕九眉目舒展,莞尔一笑。

    小严不高兴地咕哝:“帮他们作甚,今次若是换了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被误会,还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

    燕九登时一怔,胸口忽然闷痛。

    小严的话不经心,可却不知为何,刺得他脸上通红,心里顿时变得一团糟——他也许还不到出师的时候,还要再修行,进京以来,貌似风光无限,可为人做事,还是不能做到完全符合本心。

    就说这次,贸贸然怀疑人家姑娘,人家是大度不计较,也有能力,若换成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女孩子呢?岂不是白白受一次磋磨,就算最后平安无事,他能大大方方过去救人……或许之后,那姑娘还会表现得感激涕零!

    他此时却忽然想清楚了,情况若真按照正常的发展,他从紧张中脱身,细细深思,一样会发现自己的龌龊卑鄙。

    随师父修行十八载,学习仁义礼智信,读道德文章,进境远超其他师兄弟,师父却总说他还远远没有入门。

    他……果然还没有入门。

    捕快衙役们迟疑了下,都没敢跟着,人家明摆着不愿意衙门的人跟随,只好老老实实回去复命。

    燕九就浑浑噩噩地带着红尘去了云家。

    一登门,看到朱红色的大门上被划了一个乌龟,一个蛤蟆的门神,红尘就捂住额头。

    罗娘和小严轻轻呼出口气,小声咕哝:“呀,听得耳朵长茧,终于能见到正主儿了?”

    他们那位小侯爷的未婚妻,云淑君云小姐。不就是这个云家的千金。

    不过,薛柏桥把红尘的郡主府当半个家,想来来,想走走,还把自己用惯了的东西一股脑都堆在客房里,他那位未婚妻,红尘却从不曾见过。

    小严这会儿才觉得心口的气稍微平复了些许。

    虽然小姐让人误会,还上赶着给罪魁祸首解围,让她不痛快,但要是自己人。那打归打。揍归揍的,打过之后就不必计较了。

    红尘也笑道:“回头罚薛柏桥穿女装给咱们跳祈福舞助兴。”

    正好快过年了,该有点儿娱乐。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罗娘很严肃地点点头。

    姑娘们嘀咕了几句,大门洞开。云家的下人显然很慌乱。连开门的老头都阴沉着脸。抖索半天才把大门打开。

    “燕爷来了,快进来。”

    老头满头的白发,脸上皱纹很深。可是铁牛却第一时间向红尘的方向走了一步,目光不离他中三路。

    老人家显然也有些意外,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腰弯得更深,微微颤颤地带着众人进去。

    铁牛压低声音:“这老人家下盘很稳,是个练家子。”

    红尘抬头看了眼云家的招牌,招牌很干净,却旧了,她仿佛从上面闻见了铁马冰河的味道。

    燕九步履匆匆,走得很快,脸色凝重,一进了云家,甚至连红尘他们都给忘了,一门心思向前冲。

    “陆叔,小云霄怎么样?”

    “哎,老样子。”

    两句话的工夫,穿过花园,来到东院,里面丫鬟小厮面容严肃,都很紧张,哪怕看到燕九,也是一副精神紧绷的模样。

    整个东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怪不得别处安安静静,闹了半天人都集中到这边。

    红尘四下一看,径直走到被封死的窗户前面,上去轻轻拍了拍。

    里头登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还有黯哑的咆哮。

    一瞬间,周围的丫鬟倒抽了口冷气,却个个闭紧嘴巴,谁也没敢吭声。

    燕九到有点儿意外。

    整个东院静寂无声的,那么多屋子,也不知眼前的小姐怎么就一下子找到云霄的房间。

    红尘推了推门,转头对燕九道:“我进去看看。”

    燕九一咬牙,点点头,不光是红尘,他也要进去看看才行,主动走过去推门,手刚碰到门,外面蹬蹬蹬跑过来两个女孩子,年纪小的那个满头汗:“不要,燕哥哥,表弟不愿意让人看。”

    小女生声音很尖。

    红尘瞥了一眼,见到是苏冉也没多奇怪,不过,苏冉身边还跟着峰郡王的三小姐陈珂……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是真的很不错。

    当年陈珂……人缘怎么样来着?

    红尘想不出她和什么人关系好,不过,都过了一辈子,不重要的记忆本也不可能多么清晰。

    苏冉一眼看到红尘,脸色骤变,惊呼出声:“是,是你?”随即就捂住嘴,一脸做错了事儿的表情,欲言又止,很是不安。

    陈珂也瞪眼:“难道……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吧,燕爷不是说,找到害云小公子的人了,难道说的就是荣安郡主?怎么可能!”

    她口中说不可能,目光却闪烁不定,隐约带出来几分惊疑,苏冉一咬牙:“珂姐姐别开玩笑,人家荣安郡主怎么会害我表弟。”

    陈珂闭上嘴,皱眉,轻轻点头:“是我说错话,肯定是珍嫂子污蔑郡主,回头

    周围一群下人闻言,登时都抬头,脸色微变。

    只是……她是一个郡主。

    燕九轻轻吐出口气,他早猜红尘身世不俗,毕竟那个崇仁坊出来的,大部分都是皇亲国戚。

    可听到她就是今年大出风头的那一位荣安郡主,燕九也略有些复杂。

    京城这等地处,消息说闭塞,也算闭塞,你若是普通百姓,上面的消息半点儿也得不到,但对他这个圈子里来说,各种灵师出世的消息,绝对瞒不住。

    红尘自入京,做出来的种种事情,就没一件儿是不该大书特书的,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怪不得!”

    燕九叹了口气,走过去低声和苏冉说话。解释这一切。

    陈珂认真听着,蹙眉:“燕爷的意思,也不知……”不知道云小公子为何罹患怪病?

    她的表情,只有一个意思——荣安郡主当真能洗脱嫌疑?

    人家堂堂郡主,云霄和她起了冲突,更要命的是,她还是一位灵师,说不定有什么神鬼手段,能伤人于无形!

    说起来,灵师固然身份高贵。令人敬畏。但敬之后还少不了一个畏字,老百姓们对那些玄术高手,总免不了要有几分担忧的。

    “妥当吗?”

    陈珂凝眉问道。她此时的担忧,燕九也没有多想。还没开口。就听吱呀一声。门就被红尘很自然地开了,她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看也没看后头一群人的脸色。

    外面苏冉和陈珂同时花容失色。

    尤其是陈珂。死命咬牙,才没呼出声。

    燕九目光阴沉,终究不曾多言。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参汤的味道,不光是参汤,至少有七八十种药材的味道。

    浓郁的药香,一般人闻见,绝对是觉得臭不可闻。

    外面连下人在内,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甚至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鼻子不管用了。

    “好霸道的药!”

    这药剑走偏锋,寻常普通人吃了,一口下去必然是喷血而亡的下场。

    红尘心里也是一跳——云霄的模样……帷幔里的少年上午见时,还是活蹦乱跳到让人烦,这会儿再见,竟然一下子干瘪了下去,就好像他的骨肉血液都让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呜呜。”

    云霄呜咽出声。

    外面陈珂和苏冉也吓得把嘴角咬出血丝。

    红尘轻叹,抬头看了看,视线所及之处,弥漫着一条浅红色的丝线,一头连在云霄身上,另外一头蔓延出去,看不到尽头,沾染着淡淡的煞气,但更多的并不是煞气。

    燕九目中流露出几分忧虑,他并不害怕,也不顾忌那些药味,走过去把拼命向后面缩,拼了命捶打他的云霄捉住,给他把脉。

    这孩子的手都在颤抖,身体冰冷,皮包着骨头,血管清晰可见,红尘皱了皱眉:“你感觉到了没?”

    燕九点头:“是煞气?”

    他一转身,看着红尘,“就和那个平安扣上的气息有点儿相似。”

    此话一出,外面登时骚乱。

    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人,都鼓噪起来。

    他们可不认识红尘,也不知道什么荣安郡主,就是位公主来了,伤了自家小主子,那他们也要拼命的。

    “哦?你再看看。”红尘失笑,扫了外头一下,她目光扫过去,那帮鼓噪的下人登时就感到清凉之气灌顶而入,气焰顿消。

    红尘这才回头,从袖子里把平安扣掏出来,递过去给燕九。

    此时的青玉,清澈温润,散发出来的暖光让人摸着就觉得很舒服,燕九皱眉,“怎么可能!”

    他到不是怀疑红尘拿另外的骗他,他好歹也是灵师,手里的东西有没有被掉包,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燕九把东西拿着,举高,仔仔细细去看,忽然眯了眯眼捂住胸口,愕然:“它,它……”

    红尘一笑,一伸手,那平安扣竟凭空而起,自己落到了她的掌心里。

    外面门口陈珂,苏冉,还有一帮下人都目瞪口呆。

    一时间,红尘在众人眼中,几乎要变成会擒龙功的高手。

    云霄也止住呜咽,偷偷从燕九背后探出头来。

    燕九更是愕然:“怎么回事儿?就算没了煞气,你这平安扣的气场也十分微弱,难道还能成法器?”

    红尘不予置评,那平安扣就围着她的手指飞舞了一圈,还磨蹭两下,十分可爱。

    苏冉一时都忘了她表弟还受苦,眼睛圆滚滚的,直愣愣看着红尘的手。

    “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小哥。”

    红尘半蹲下身,仔细看云霄,略一皱眉,抬头四下张望,轻声道:“你们是打算治标,还是治本?”

    苏冉吓了一跳:“真能治?治本,当然治本!”

    燕九眯了眯眼,心中惊疑不定。却还是道:“还望小姐能援手。”

    红尘把平安扣合在掌心里,轻轻搓了搓,又吹了口气,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啊!”

    下一刻,云霄猛地惊呼。

    “什么东西,线,我身上有线!”

    他猛地站起身,很用力地去搓自己身上的红线,下手极重,血管崩裂。血淋淋的。燕九忙一把握住他胳膊,“别动,别怕!”

    他一凝神,也看到了那一条浅红色的线。但这线上没什么不好的感觉。他就忍不住皱眉。怪不得他检查了好半天,也没查出云霄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只能看着他一瞬间血肉耗损。想尽办法,这才勉强吊住他的命。

    “怎么回事儿?”

    红尘一抛,把平安扣抛起来,那小东西就顺着红线刺溜一下飞了出去。

    燕九连忙跟上。

    平安扣在门口停了停,犹豫了下,上下空空荡荡的扣子停在半空,陈珂脚下发软,拉着苏冉两个人忍不住靠在门框上面,脸色雪白,红尘扫了她们一眼。

    好在没片刻,平安扣又继续飞。

    这次落在一棵古老的梨树下面。

    燕九走过去看了看,平安扣平平稳稳地停在梨树底下,直上直下地飞。

    一会儿飞过来蹭红尘一下,又飞了回去。

    “挖开。”

    红尘伸出手,在地上画出一个圈儿。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罗娘叹了口气:“咱们小姐真是有金手指。”每次她画一个圈儿,别管画在哪儿,代表的价值可不是几千两金子能比的。要是换了别人拥有这样的手指,给一根金子做的也不会肯换。

    “挖!”

    燕九虽然不是云家的人,但云家现在没大人,他就能做大半个主,红尘有点儿奇怪——薛柏桥那混球哪儿去了?

    像这种时刻,他不是该滚过来主持大局,讨好未婚妻吗?

    她在这儿呆了片刻,听下人们嘀嘀咕咕,好像从今天出事儿以后,苏冉这个表小姐派人去衙门叫人,燕九这个外人,辛辛苦苦地想办法给云霄看病,云家人都不见踪影,连管家什么的,也找不到主人。

    现在却顾不上这些,不多时,一块儿土被挖开,里面有个红帕子,包着一个小包。

    挖土的下人愣住,谁也不敢伸手。

    看看自家小少爷的下场,谁还敢乱动这里的东西!

    所有人面面相觑。

    燕九慢吞吞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问题,相反,他吸了口气,还觉得通体舒坦。

    “这是什么?”

    红尘走上前,用脚尖一挑,挑起来那个红包,搁在手中,看了看就很轻松地把它打开。

    里面的东西,登时曝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啊!”

    苏冉惊呼,目光闪烁,咬住嘴唇,不过这会儿没人注意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里面那一个小小的木制的小雕像上,那东西十分怪异,像是一只手的模样,却不似人类的。

    燕九皱眉:“什么?”

    红尘笑了笑:“怎么说才好,这是个有人得到它会有惊喜,有人会万劫不复的东西。”

    她也不多解释,从袖子里摸出青锋,轻轻在那手上下划了两下,然后一伸手,虚空一抓。

    别人看不到,燕九登时屏息。

    他眼睁睁看着红尘用手抓住云霄体内延伸出来的血线,用力一扯,只听一声脆响,那线瞬间断掉,仿佛活了一样缠绕在木手上。

    “啊啊!”

    不远处房间里云霄一下子蹦出来,在阳光底下四下跳动,抖搂了半天,脸上露出惊喜:“不疼了,身上不疼了,线也没了。”

    他还是显得瘦,还是皮包骨,但脸上却浮现出一层血色,眼睛也变得明亮清澈。

    不只是燕九,连一帮下人都看得出来,云霄的情况大为好转。

    红尘笑道:“我到是猜得不错,云小公子之所以有这一劫,全是因为它!”

    众人脸上露出几分惊慌,不自觉离那东西远了一点儿。

    红尘抿了抿唇,一扬眉:“但它总不会是自己埋到树下去的?”

    一帮下人惊呆,对视一眼,全都紧闭牙关,不敢吱声,不错,是人为的,也就是说,家里有人要害小公子!

    气氛登时紧绷。

    “咦?”陈珂忽然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愕然转头看向苏冉,“小冉,这不是你……”

    她猛地闭嘴。

    燕九却慢慢转头,看向苏冉的方向。

    “不是我,不是我害表弟!”

    苏冉的眼泪都快落下来,她一嗓子,所有的下人眼中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她不说话还好,毕竟众人脑子乱的很,也没多想,这话一出口,却有点儿欲盖弥彰。

    苏冉急得脸上赤红。

    有个婆子失声道:“那红帕子好像是表小姐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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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