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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天佐     漫步歌神路txt下载     漫步歌神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灵玉的合约

    第一百六十四章李灵玉的合约

    当天晚上,毕文谦和李灵玉一左一右,坐在录音室中央,夏林和艾静拣了一处角落,安静地坐着。约莫是早上毕文谦的那些话让艾静心烦意乱,即使夏林轻轻握着她的拳头,也没敢正眼看着毕文谦。

    不过,此刻的毕文谦不会留心于她,他正倾听着李灵玉的演唱。

    一个星期的琢磨,同样的清唱,一首《困砂》,李灵玉唱出了不同的模样。或许是因为才结婚没两年,李灵玉的歌声中没有多少事过境迁的哀愁,倒像是热恋中的脾气与误会之后,冷静下来开始反思时的暗悔。虽然略有偏差,但至少勉强成立了。加上她天生甜美的嗓音,在这个时代,卖钱的水平,没问题。

    “这首歌词是从一个关系比较亲的旁观者的角度,对故事的主人公遭遇的惋惜,以及对未来的建议。而你演唱中的情绪,倒有些倾向于当事人本身的追悔。这显然存在问题。”先定性地说出自己的分析,下了自己的判断之后,毕文谦站起来,往钢琴前重新坐下,“这种偏差,越是有着岁月和情感的阅历的人,会越在乎。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基本不会计较到这些,只会觉得这是一首好听的凄美情歌。配上你的音色,很可能会怜惜歌声中的故事里的人。换句话说,让年轻人掏钱的水平,足够了。”

    “所以……”毕文谦假装沉吟着,或者说,他真在沉吟,但目光并不是对着李灵玉,而是夏林和艾静,“我倾向于公司和你签十年的合约,每个月基本工资45块,而你的签约金,四千块吧……明天节目里你还要唱歌,具体的细则,等下个星期一,你到陆衍那边慢慢了解,如果最终你愿意来,就和万鹏一起签合同,黎副经理不在国内,最近这一块儿又万鹏负责。”

    十年四千,算下来就是一年四百,加上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平均算来一个月还不到一百块,这在京城的音乐圈,并没有让人跳槽的吸引力。而如果考虑到李灵玉“历史”上那些甜歌作品的销量,盘盘百万起码,按自己公司的分成办法,哪怕最保守的估计,也是一盘20万的收入——而这,此时的李灵玉并不知道。

    说完自己的决定,毕文谦观察着李灵玉的反应。

    李灵玉眨着眼睛,确认地问:“……毕经理,磁带的利润,歌手分一成的规定,是真的吗?”

    “是有这样的框架。不过这只是规定的一部分。”怎么传出去的消息,好像只被人理解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部分?“歌手的工作单位提供了稳定的基本收入和音乐资源,歌手在从普通人渐渐成长的音乐道路中音乐院校等教育单位提供了教育资源,鉴于此,公司有补充规定——歌手分的那一成利润,有一半需要回馈给这些单位。也就是说,事实上,磁带的利润,歌手能分到5%,我让万鹏了解了一下你的具体情况——最初负责你音乐教育的京城红旗越剧团已经解散了,但嵊州越剧学校和东方歌舞团都还在。”

    “那我也一定来!”虽然和传说中的有所出入,但毕文谦明确的回答,让李灵玉脸上立即泛起了笑,“我家那个,觉得我在歌舞团很稳定,不想我来,又听说文华公司的待遇非常好,又想我来……”

    “好像……公司的基本待遇,算不上非常好吧?”毕文谦弱弱地提醒着。

    “基本待遇至少能保证生活了。”李灵玉憧憬地笑着,“我不指望自己的磁带能像经理你那样卖几千万,但一盘磁带卖个几万盘总没问题吧?就算是半年出一盘磁带,也是几千块了,起码也能打消我家那个的顾虑了。”

    一盘磁带卖几万盘……毕文谦不知道该说她心小还是心大,只能止了这个话题。

    “明晚就是节目,我没时间多谈这个了。”说着,毕文谦弹起了钢琴,“编曲的乐器选择和排练都来不及了。这一回就我一样钢琴。我现在自弹自唱一遍《困砂》。你要是觉得这个伴奏适合你的唱法,那我们明天下午就这么排练,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只能你继续清唱了。”

    “夏林,准备录音。”

    很快,毕文谦一边弹琴,一边唱了出来。

    就记忆中听过的版本来说,毕文谦觉得韦佳的演绎最好,虽然那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歌手,除了是王富林将来的弟子之外,委实没多少值得一说的——倒和这首在“历史”中声名一般的作品“门当户对”了。韦版的演唱,更多了一些缱绻和慵懒的味道,像是枕头边的呢喃劝说,像是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床上熟睡着,自己守在床头边为之心疼的喃喃自语。

    只可惜,那个版本的配乐,已经来不及张罗了。

    所以,毕文谦自己唱完了,也不确定是否和自己钢琴的伴奏匹配——不然,他也不会给李灵玉自决的权力。

    “你和公司的意向,双方都已经明确了。但歌舞团那边放不放人,我也不确定。明天王坤会在节目现场,过后我会和她谈谈。这些……你就不必忧心了。把刚录的磁带带回去,仔细想想。明天中午吃了饭过来,晚上一起去电视台。”

    也不拖泥带水,送走了李灵玉,毕文谦让艾静先去休息,却把夏林留了下来。

    “干嘛?”

    “我唱一遍《京城的冬天》。”眼看艾静走时关好了门,毕文谦离开钢琴,抱起了吉他,随手拨了拨,“如果你觉得好,明天节目里我就这么唱了。”

    “我?”夏林有些吃惊,“艾静不是更适合吗?”

    “我不想让她先入为主。”毕文谦摇摇头,“在她交出自己的答卷之前,我不希望她听到我唱的版本。”

    “那我要是说不好听呢?”

    “那我还是会去唱,不过,会在唱完之后,特别谦虚几句,主动说自己没唱好。”毕文谦呵呵地笑,“对了,明天上午我会自己排练,下午可能要和李灵玉排练,没什么空。你明天找陆衍说一声,让她在京城调查一下,普通人对我们在节目里的作品的看法,以及,是否想买磁带回家听。你也跟着去调查几天。”

    “我也去?为什么?”

    “艾静说她在附近散步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说她歌没唱好。事实上,你在节目里唱的那回,同样也不好。我觉得,让你听听普通人的批评,也是不一样的经历。”

    夏林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才不去!那天我是照着歌谱唱的!是人都知道不可能好听!”

    “我也知道,但为什么会有人对艾静那么说呢?”毕文谦拂了一下吉他弦,淹没了夏林埋怨的声音,“艾静听了不公平的批评,有什么想法,我可以不在乎。而你,将成为偶像歌手,你在面对批评,甚至是不公正的批评时,会有什么心态和应对,我很在乎。我可以不干涉你的想法,但我需要知道。”

    (ps: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不算今天的。话说,大家年过得如何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便衣渡江的脑洞

    第一百六十五章便衣渡江的脑洞

    星期天晚上,毕文谦几乎是掐着点儿到的电视台——他不想在节目开始之前就和王坤细说,如果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影响了思绪,就不好了。

    下车之后,往电视台大楼走的路上,王京云小声叫住了毕文谦。

    “那个在《京城青年报》上写你的文章的小记者,已经查到了。”

    “这不必特别和我说吧?”毕文谦描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艾静和李灵玉,用只有自己和王京云能听清的声音问,“我不是说了,记下来就行了?难道,他又不甘寂寞了?”

    “不是,”王京云的目光也对着艾静的背影,娃娃脸上的平静总让人觉得不太平静,“那家伙可能就是一个炮灰。”

    “……那你更不该和我说这些了。”见王京云没有下文,毕文谦稍微琢磨了一下。

    “鹏哥和我都觉得,和你提这么一句,比较好。”王京云稍微移了视线,看着李灵玉的背影,“另外,这个李灵玉,签下来的必要性有多大?”

    “……大不大,属于我和黎华的判断。”毕文谦想了一会儿,才对王京云点点头,“我对万鹏说过一个意思——如果别人不走程序,那我们就照自己的程序走;如果别人乖乖走程序,那我们就好好走原本的程序。”

    王京云也琢磨了一下,忽然微笑起来:“李灵玉的事情,其实只是小事儿。但有些程序,本身就很模糊,有的人可以影响甚至左右程序。如果他们要玩儿你,你怎么和他们玩儿?”

    毕文谦停了脚步,朝艾静和李灵玉挥挥手,招呼她们自己先进大楼,然后认真地看着王京云。

    他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王京云。万鹏是不是去苏联的日子近了?”

    “我也不知道。”王京云把夹在腰间的公文包抱在了腹前,“只是,鹏哥前两天感慨了一句,黎副经理已经出国奋斗了,他要是老在国内过家家,会被继续瞧不起。”

    那个贼心不死的家伙……毕文谦忽然觉得,是不是该唱一句“你的天真叫我不知该怎么说”?

    想着,他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其实嘛,无论是影响程序,还是左右程序,只要他们不是规定程序的人,我也只会在战术上重视,战略上终究是藐视的。而且,我也不觉得规定程序的人会有闲心来玩儿我。”这些事情,毕文谦委实不想亲自面对,自己既不擅长,也不喜欢,只觉得累,“王京云,批判的武器不能取代武器的批判,这句话的确该记牢。但我始终觉得,武器的批判如果主动用在国内……太小家子气了。”

    “武器的批判?”王京云明显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黎副经理的遭遇,可遇不可求吧?而且,那也不能登大雅之堂。”

    “日本和我们一海之隔,而且这几年关系挺不错的,只要他们民间没人作死,我们干嘛主动去批判他们?”毕文谦突然拉起王京云的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节目就要开始了。我只和你说一个方向。”

    王京云眯起了眼睛:“什么?”

    “香港是一个港口城市。这个城市本身的制造业规模,和这个港口一年吞吐的规模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一个很简单的减法之后,会得到一个在国家层面也不能轻视的结果。”毕文谦起了一个头,给了王京云几秒理解的时间,“从历史的角度看,被半殖民时期、北洋时期、民国时期,申城这个城市一直以来的地位,现在因为政治原因而被香港取代着。虽然97回归的历史潮流已经板上钉钉,但而今的香港,还是被一个所谓的港督统治。直白地说,中国的很多对外贸易,被香港以二道贩子的身份把持着。这种依靠地理位置和政治背景而当起掮客的城市,本质上就是趴在我们身上吸血。”

    毕文谦停顿下来,给了王京云思考的时间。但他想了一下,脸上微微无奈:“的确让人憋屈……但我们现在也改变不了。”

    “大的历史背景,我们的确暂时改变不了。”毕文谦浮现着穿越者开脑洞时特有的微笑,“但你要注意我的话——而今的香港,还是被一个所谓的港督统治。也就是说,不要犯了拿中国的基层控制力去衡量香港政府的错误。别的先不说,香港至今还有了湾湾那边留下的各种字堆什么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些家伙和湾湾政府之间还有多少香火之情,但我知道,湾湾和香港隔着一片海,大陆和香港只隔了一条江。何况,去年闹过一场的江南案,恐怕湾湾那边很多人已经成惊弓之鸟了。也就是说,而今香港社会中,政府管不到或者说懒得管的地方,有很多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活跃着。香港的掮客身份,他们有在其中。甚至,他们很可能不是走程序的二道贩子,而是直接走私。这些家伙虽然不可能让中国的财政伤筋动骨,但也是很恶心人的。进一步说,如果等他们和内地的一些人勾结起来,多年之后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了,伤筋动骨也可能不仅仅是一句夸张了。”

    王京云微眯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瞪大了:“……你,有点儿危言耸听了吧?”

    “危言耸听?”毕文谦脸上属于穿越者的笑容更盛了,只是,这笑容有些阴郁,“现在的香港是我们中国和西方国家之间贸易的一个主要的中转窗口。这个双向贸易的渠道,所能带来的利益,如果是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小集团的体量,足够撑得他们眼红发疯践踏一切法律道德——特别是在他们尝到甜头之后!所以,虽然我们暂时改变不了历史背景,但香港政府没去管的地方,我们大可以去取而代之。中央不是宣布了百万裁军吗?虽然我一直觉得允许军队经商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但退伍的军人经商,应该不算出格吧?退伍军人便衣渡江再就业,帮助香港政府管理城市治安,听起来也是很美妙的双赢嘛!”俏皮话之后,毕文谦继续正色说道,“一来可以切断这个窗口走私的渠道,即使国内还是有人恶向胆边生,他们的走私成本和风险也会大大提高。二来,走正规程序的掮客,香港人当得,我们为什么当不得?哪怕我们真当不得,拉几个香港人当皮批着,也是可以当的——如果那位港督还是念头不对,我们完全可以以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的名义教他做人——没有湾湾政府支持的字堆是无根之萍,而我们中国,不是。即使我们处于大局的考量,觉得不适合在最近教港督做人,至少,我们也可以迫使香港扫除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一席话说到这里,毕文谦目光沉沉地盯着王京云:“这些事情,明面上不能和国家有任何关系,就像万鹏去苏联将要干的事情一样。但只要认真花力气去做,一定会有令人鼓舞的成绩……不,这些事情的成绩,肯定不可能像苏联那边的看上去那么漂亮,毕竟只是一个港口城市的体量,但却可以将国内的很多祸患消于疥癣。”

    王京云紧紧闭着嘴唇,不住打量着毕文谦,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说这些?”

    “改革开放了,香港是大陆和外界交流的最近的渠道,而流行音乐行业也不免于此。不是我们冲击他们,就是他们冲击我们——我们虽然有十亿人,但真正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并不多。而香港那边虽然只是一个城市,却可以将全世界的流行音乐改头换面,胡乱填上新词,倾销过来——同样的二道贩子的尿性。你也知道,这是一个暴利的行业,只要他们尝到甜头,必然会不遗余力地扩大规模。这样的后果,不仅会危害大陆的流行音乐产业,也会挤压香港真正沉心于创作的人的生存空间。”

    联想着穿越之前的一些历史,毕文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斩断香港走私唱片业的渠道,或者由我们控制这个渠道,去冲击他们,是以我的身份应有的使命。但我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情。投身于流行音乐行业的人都做不到。所以,我必须勾勒足够格局的蓝图,让有可能去做的人有动力去做。”

    王京云紧紧抱着的公文包内凹了不小的幅度:“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毕文谦看着他抱公文包的手:“很简单。黎华会和我一起投身流行音乐,万鹏决心去苏联扑腾了,这事情,我现在只能和你说……我看得出来,你到文华公司来,也只是怀着实习和过渡的意思,虽然各种事情你办得很上心,但对于音乐行业本身,你和万鹏差不多,兴趣缺缺,顶多当个好听众。如果你还要追问,我只能说,你来公司有一段时间了,但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可是,我信任黎华,黎华信任万鹏,万鹏信任你……如此而已。”

    又一次抓起王京云的手腕,时间已经不多了。

    “武器的批判,大可以对外面使用。不过,如果你真的决定南下去做事情,至少像万鹏安排你来过渡那样,安排好下一个来代表国家的办事员。”

    “……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你可得考虑仔细了。”毕文谦动起步子,朝电视台大楼走,“控制香港的走私渠道只是第一步,以此为筹码,逐渐获取走程序的掮客渠道,才是合理合法争取国家和自己的利益的大头。这条路上,不仅有看得见的血腥,更有看不见的血腥;不仅有来自外部的敌人,更有来自内部的敌人。如果你失败了,你可能会遗臭万年,更可能被人遗忘无遗骸。如果你成功了,你就是国家功臣。但是……”毕文谦回头凝视了王京云一眼,“如果你在成功的道路上,蜕变成了你曾经消灭的敌人,那……”

    “那不可能!”

    掷地有声的话配上那张娃娃脸,毕文谦总觉得不怎么靠谱,但至少,眼前的人,现在的人,毫不犹豫地这么说了。

    “信任你的,是万鹏,不是我;培养你的,是国家,也不是我。我,只需要一个能够良好发展流行音乐的环境。”

    (ps:这算是今天第一更。话说,按主角的脑洞去做的话,基本算是毁灭点娘大多数港娱文的根基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员的来信

    第一百六十六章海员的来信

    节目开始之后,毕文谦先让李灵玉清唱了《困砂》。然后,自己抱着吉他,唱起了《京城的冬天》,如记忆中原版的唱法,很有个人韵味的唱法,哪怕是几十年后,也没有相似者。

    那种干冷的冬风中飘散的忧郁气质,毕文谦不知道自己唱出了几分,但至少现场持续不断的掌声让他多少安心。

    王京云静静坐在左边最后一排,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同一列的最前面,是一个略带华发的老太太,大大的眼镜,和蔼的眼神和笑容,和掌声一样,带着鼓励。

    和她对视的机会,毕文谦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无论是《困砂》,还是《京城的冬天》,都是我对那位来信的朋友的祝福,希望她能在将来的生活中乐观面对。”坐回了唐博旁边的主持位,毕文谦总结了一句,然后看向唐博,“博博,开始读信的环节吧!”

    唐博脸上充满了笑,却没有立即起身抽信。

    “文谦,《每周一新歌》这个节目已经播了三期了,在京城有着不错的反响。我们节目组做过一些调查,除了觉得第一期创作歌曲的过程有些漫长,群众的反映都是非常喜欢这个节目,他们非常期待你通过群众自己的故事写的新歌,歌手一开始的演唱和排练一个星期后的演唱的对比,群众也觉得非常有趣,第二、第三期在创作歌曲时插播的音乐普及内容也有很多群众觉得通俗易懂……”

    “博博,别总是夸。无论这是不是真的,你毕竟也是节目主持人——这不是王婆卖瓜吗?”毕文谦举手止住了唐博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博呵呵地笑:“其实是有一个情况——最近群众的来信越来越多,这个玻璃箱早就装不下了。而且,来信的范围也不止是京城,连津门、冀州也有不少群众来信了。所以,节目组研究了一下,有一个建议:五封信里,京城群众的信抽三封,其他地区的来信抽两封。文谦,你觉得呢?”

    现在的中央3台不是只在京城范围播吗?

    “这个我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群众的故事。”

    话是如此说,当工作人员推着一个滑轮小车进来时,那上面又一个装满了信的玻璃箱还是让毕文谦觉得有点儿……不科学。

    80年代能收看电视的家庭本就不像后来那么普及,在京城地区之外收看中央3台更是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说,节目本身收看的观众是一回事儿,听说了这个节目,听了节目里的歌,产生写信的想法的人是另一回事儿?

    毕文谦忽然有些明白,唐博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先抽外地朋友的来信吧!”

    “好!”

    唐博一拍手起来,就过去把手插进玻璃箱搅拌……

    “毕文谦小朋友,你好!我是一个海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她非常迷恋你唱的歌,买了磁带,还要自己把歌谱写一遍,时时唱着。”

    “当然,我的故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事实上,今年过年前的时候,我的老母亲过世了。过世的那天,我还在海上,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们一家三兄妹,我是家里的二子。父亲走得早,是母亲拉扯着我们一天天长大。很小的时候,母亲怀着妹妹,抱着我轻轻摇,哄我睡觉,我指着窗外天边的月牙儿笑,浑不绝母亲轻轻的声音里的疲倦。后来当了海员,出海孤独的时候,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就常常想起母亲的怀抱。”

    “小时候不懂母亲的艰辛,前两天女儿哼着你新写的《困砂》,我听了,忽然觉得,如果有类似的歌,在我小的时候有人对她说,或许她也不会老得那么快了。当然,我的父亲可不像那封信里的人。”

    “跑题了。母亲拉扯我们成人之后,我们兄妹各自有了家庭,母亲和大哥住在一起。逢年过节,我不一定能在家里,更别说和团圆了。小妹总说,母亲最挂记我,临终前也不住念叨着我,总想强撑着再活一天,再活一天,也许明天,我就靠岸回家了。到最后,她都没有瞑目。”

    “我却连最后的告别都做不到。”

    “过年之后,我又要出海了。离港的前夜,我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听着潮起潮落的拍打,看着天边的月牙儿,和儿时记忆里的仿佛一个模样。想着母亲年轻时的脸,我很想知道她半辈子那些没放下的心事,却是不可能了。我就像是一个离家漂泊的孩子,母亲的思念藏在我的行李里,让我不必孤单。可最后,我只剩下孤单的行李了。”

    “在墓碑前,我始终没有对母亲说再见,好像只要我不说,她就没有真的走。但那天在甲板上,看到一颗流星划过不见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哭了一次。”

    “在那个时候,我很想为母亲唱一首歌,但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首既会唱,又适合唱的歌。”

    “听女儿说,你的父亲也走得早,也有一个辛苦拉扯你成长的母亲。你,可以帮我写一首歌吗?”

    唐博读完信时,声音很是低沉。现场也寂静无声。

    “文谦……”

    “把信给我吧!”毕文谦伸手要来了信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镜头,“虽然在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之后这么说有点儿不对,但我的确有点儿高兴——连续三期节目我写了四首歌,多少都是男女之情的故事,虽然都是来源于群众的故事,但如果我们的流行音乐都局限在爱情的范畴……未免也太狭隘了一些。现在好了,终于有不一样的故事了。这位写信的朋友,也许我应该喊一声叔叔吧……这首歌,我写了!博博,这一期也不必再取信了。”

    说完,毕文谦没有像前几期那样把椅子搬到前面准备弹琴或者写歌词,而是把白纸铺在面前,右手按着桌面,中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左肘撑在桌子上,虎口遮着额头,闭上眼,静静沉思起来。

    慢慢甄选着记忆里的歌曲,许久之后,毕文谦决定了“写”哪首歌,但具体让谁来唱,编曲准备学习“历史”上的哪个版本,又让他思考了很久。

    终于,半个小时之后,毕文谦忽然偏头看向唐博。

    “博博,请工作人员帮我把休息室里准备的钢琴搬过来吧!”

    (ps:这算是今天的2更。话说,大家猜猜看,这一次会是什么歌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离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离人》

    相比吉他,毕文谦更习惯于弹钢琴,毕竟是大学时有老师指导过,花了不少时间练习过。

    指尖触及键盘,心里的前奏分成了段落,轻轻重复着。这在现场其他人听来,很可能显得枯燥,但毕文谦却在一边酝酿自己的情绪,一边细细琢磨,这些音符构成的旋律究竟在试图表达什么。

    真正用心去弹琴的人,同一篇乐章,也没有哪两次的演奏会是一模一样。心绪的不同会流露在琴声之中,哪怕往往只是细微的区别。

    一遍遍,一段段弹下去,毕文谦既没有写歌词,也没有涉及旋律,全都是纯钢琴的编曲部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合上琴键盖儿,把白纸伏在上面,开始写起歌谱来。

    这次,没有人跑到他背后偷看。离得相对最近的王坤老太太看着毕文谦的侧脸,和蔼的微笑中带了期待。

    二十多分钟又过去了。写好歌谱的毕文谦没有立即去休息室,而是重新揭开琴键盖儿,完整地弹起伴奏来。

    这一次,舒缓的琴音仿佛夜里的诉说,哀伤随风而来。

    没有征兆地,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前奏尽处,毕文谦自然而然地唱了出来。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你的心事三三、俩俩、蓝蓝,停在我幽幽心上。”

    雌雄莫辨的嗓音,轻柔的口吻,仿佛寂静的夜里在追忆孩提时代的过去。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惹惆怅……”

    一边唱着,毕文谦想到了不愿意住在自己身边的孙云,她是否也正忍受着孤独?是否正为自己牵肠挂肚?

    “离人放逐到边~~界,彷佛走入第五个季节。昼夜乱了和谐,潮泛任性涨退,字典里没春天!”

    如同信中的描述,海港静船,甲板听潮,心绪纷乱,反复不绝。

    “离人挥霍着眼泪,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说再见。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一遍唱完,毕文谦没有停下,柔软的琴声间奏之后,唱起了第二遍。这一遍,不仅钢琴的伴奏重了不少,歌声中的情绪也浓烈了许多。

    当他最后重复第三遍**时,不断积累递进的情绪终于到达了顶点。“……离人挥霍着眼~泪!”

    小小的演播室里没有回声,声停琴断,无声胜有声。

    寂静数秒,方才继续。

    “……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说再见。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歌声尽,琴声如缕,渐渐幽然而止。

    毕文谦微微埋头,双手从键盘上滑落,顺势撑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因为酣畅而仿佛在颤抖。

    许久,当他稍微平复了情绪,抬起头时,才惊觉安静中微微而断续的抽泣声。

    定睛看去,几个女孩子红着鼻子,落着泪,却没有去擦。视线渐渐扫过,哭的人不止她们,也不止女孩子。当他从一头看到另一头时,最角落的王京云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当视线下移,朝向最近的王坤老太太时,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右手捏着手绢儿,看到自己的目光了,旋即点头含笑,带头鼓起掌来。

    慢慢的,跟着鼓掌的人多了起来,但也有人哭得放声不止了。

    这架势,毕文谦有点儿不适应,他转回头看向唐博,她正拭着眼睛,发现自己在看她,忽然站了起来:“我……我得补个妆!”

    说着,小跑着就出了演播室。

    囧了一会儿,毕文谦算是彻底平静下来了。起身走到王坤面前。

    “王书记,可以的话,我叫一声王奶奶吧!我这就去休息室把她们叫过来,可以请你点拨一下她们唱这歌吗?当然,请不要告诉她们我是怎么唱的。我不希望她们先入为主。”

    “好。”王坤笑着点点头,眼睛亮着微微的光芒,“写得好,唱得也好,非常好!可惜我今年不是青歌赛的评委,不然,就能早一点儿认识你了。对了,这歌叫什么名字?”

    “《离人》。”毕文谦笑道:“其实,现在也不会迟嘛!”

    来到休息室,李灵玉正和苏虹聊着天,艾静默默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自己誊抄的《京城的冬天》的歌谱。

    “走,去演播室!歌写好了,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练习,也可以请教在现场的王坤。”

    “真的?”

    三个女孩子……哦不,有两个是姐姐,异口同声地高兴道。

    看着她们的表情,毕文谦不禁暗叹一声……代沟——在10年代,如果不是自己为了论文认真去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她去世的新闻,根本不会知道王坤,自己非音乐专业的同龄人更是如此。而在这个年代,她却仿佛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也或许是因为,此时的王坤并不仅仅是歌唱家,也是东方歌舞团的党委书记?

    回到演播室,毕文谦坐回了主持位,三个姑娘并列站在中央的空地上,对着镜头微微鞠躬,也对着左右的现场朋友们打招呼,哪怕此刻的直播里,只有演播室的画面,而没有声音。

    很快,唐博把刚才写好的歌谱递给了中间的苏虹,艾静和李灵玉左右挤着脑袋走一起看着。

    趁这个时候,王坤将自己的椅子搬到了毕文谦旁边,眉眼带着笑意,看着三个姑娘的背影。

    “毕文谦,你也觉得李灵玉不错?”

    “……您这个‘也’字,是发自肺腑,还是临时起意?”

    毕文谦稍微斟酌之后的回答让王坤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她看着他的脸,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说话果然有趣儿!怪不得别人都说你人小鬼大。”

    “我只是想尽快推行心中的想法罢了。毕竟,一个行业的兴盛,一个天才中的天才可以凭一己之力做到,但我显然不是。所以,我只能尽力网络一群可能成为天才的朋友,一起慢慢积淀了。”

    王坤微微琢磨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

    “你啊,该说你谦虚呢,还是说你不谦虚呢?”

    “实话而已。”

    “实话啊……”老太太盯着他,笑眯眯地想了一会儿。

    前面的艾静已经试着唱起了《离人》,也或许是苏虹和李灵玉谦让于她。王坤也细细听了一遍。

    “这孩子的确是个苗子。毕文谦,你有眼光啊!也不愧小小年纪开公司。”

    “刚开的小公司而已,也只有这些年轻的姐姐妹妹可能愿意来了。”

    “改革开放嘛!年轻人多一条路试试,是好事儿。”王坤微微点头道,“东方歌舞团是在总理的关怀下成立的,它有很多历史意义和使命。我能接受新的事物,但脑筋已经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灵活了,就算还有那么点儿灵活,能够做到的,也不如你们多。那首《一无所有》,我能够做主让它当众演出,但除此之外,我也帮不了那么多。而且,我也就觉得那是一首好听的情歌,不像你,听了能有那么多想法。”

    毕文谦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了。

    “你卖磁带开公司的事情,京城很多人都在传。各有出入的版本还不少,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可我也知道,既然你能够做到,能够赚那么多钱,那么即使没有你,将来总有人会去做。俗话说,财不外露,你能够不那么想,就比很多人强了!”

    “王奶奶……”

    毕文谦只叫了一声,却没有下文。王坤瞧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的万办事员,和我说了你们暂行的规定。我就想问问,你们说的暂行,是怎么个暂行法儿?”

    “那个框架是绝对不变的。但是,具体的分成比例,可能会在实践中细微修改。”毕文谦想了一下,“比如,歌手的10%自己拿5%,原则上不会更改。但另外的5%,如果歌手在很多不同的音乐学校上过学,上学的时间也各不相同,这些学院该怎么分配,需要征求音乐学院的意见,细细商量,达成共识。”

    “……这话说得挺好。”王坤继续问道,“可我听说,青歌赛那磁带,和你一起配器的几个孩子,有的拿了分成,有的自己选了一次性报酬,最后并没有分成,对吧?那以后,要是有歌手也这么选呢?”

    “那就让他另谋高就好了。”毕文谦毫不犹豫道,“这是原则问题。”

    观察着他的眼神,良久,王坤慢慢点了头。

    “李灵玉可以去文华公司,我也会慢慢看着。如果你真的说到做到了,也许,东方歌舞团可以和文华公司有更多的合作。”

    (ps:《离人》这首歌,翻唱的人很多,虽然原唱是张歌神,却是被林x炫的翻唱吊打了……很少见的情况。而林版里,大约又以13年申城演唱会的版本为最佳。文中的编曲和唱法也是沿用的那个版本,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听听试试。话说,有听日文歌比较多的书友吗?有没有好音乐推荐推荐?慢慢要开刷日本副本儿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苦

    第一百六十八章苦

    之后的节目时间里,王坤没有再和毕文谦说话,而是走到中央,和李灵玉几人讨论起如何演唱来。

    或许,在李灵玉等人看来,那叫点拨,但王坤并没有什么架子。毕文谦坐在后面看着,手撑着下巴,微微有些惬意。

    “博博,人民艺术家……真好。”

    唐博显然不明白毕文谦话里的意思,她疑问地看向毕文谦,却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

    ……不是党委书记的人民艺术家,或许更好。但如果党委书记不是人民艺术家,可能才真让自己恼火了吧……

    小时候学的课本里,教过什么是统一战线。自己回到这个时代,想做自己心中的事情,必然要有这样的战线,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变革的。但在这个时代,谁是朋友,谁是坚定的朋友,谁是敌人,谁是绝对的敌人,都隐藏在万万千千的中庸大众之中,难以分辨,当年查阅资料所获得的信息,并不见得就是真相,哪怕真是当事人的言行,也不一定是当事人的真心。

    眼前的王坤,被打倒过十年的王坤,而今是东方歌舞团的团长兼党委书记的王坤,口口声声说《一无所有》只是一首情歌的王坤,面目慈祥的王坤。

    看上去很像是朋友的王坤。

    毕文谦仿佛觉得有些头疼……但起码,看上去很像朋友,不是吗?

    节目最后,艾静、李灵玉、苏虹三人分别清唱了一遍《离人》。很显然,苏虹唱得更好,但还是有些浮,毕竟只琢磨了这么一阵。

    唐博主持着结束了节目之后,悄悄过来,小声叫住了毕文谦:“文谦,歌真好!什么时候能出磁带啊?”

    毕文谦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于是,他给了唐博一个微笑:“尽快吧……”

    王坤走得很快,或许是还有事情,考虑到她在节目中途主动找自己说话,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只说了那么几句,有些可惜。

    回到四合院,等艾静先下了车,毕文谦仰靠坐着,轻轻地问:“王京云,你觉得,王坤会担任东方歌舞团团长兼党委书记多久?”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淡淡的口吻,车内后视镜里映来眼神里大约是在埋怨这个问题很白痴,“也不是我能猜测的。”

    “我当然知道。”毕文谦呵呵地笑,“我只是想说,关注这个位置的动向。对于艺术单位来说,重视艺术的官僚是最好不过的领导人。只懂艺术和只懂当官的人,都做不好,但他们的缺陷都显而易见。我担心的,是那种懂艺术的官僚,他们明辨艺术的高低,却不见得在乎艺术;他们懂得管理的办法,却不见得操守合格。”

    “……只是关注的话,倒没问题。”王京云沉默了一会儿,“但你不像是只想关注。”

    “至少现在,我们只能关注。”

    王京云笑出了声:“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问问苏虹,有没有需要搬到四合院里住。虽然她现在主要在培训中心学习,但档案已经转过来了。理论上,公司是提供食宿的。”

    “嗯。还有吗?”

    “就这样吧!”

    挥手道别,在小轿车缓缓驶去的声响中,毕文谦走进四合院,正见大槐树下,艾静和夏林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毕文谦!你今天的歌,真的特别好?”夏林瞧着他,立马招着手,把他唤到跟前,“给我歌谱……”

    毕文谦看着她伸来的手:“你的家庭环境……大概短期内唱不好。”

    “什么意思?”

    “你妈还健在,你爸不是好人——至少你那么想的。”毕文谦伸手,轻轻点点夏林的手心儿,然后顺势摸摸她头顶,“这歌是纪念过世的亲人的。你啊……不如好好练练《女孩的心事你别猜》,最近大概要出下一盘磁带了,我觉得你现在最适合这歌。”

    艾静在一旁悄悄捂嘴。

    夏林一扬手,拍开了毕文谦的手,撅嘴不满道:“你欺负我年纪小?”

    “你的确还是高中生,大多数人能够知道的,也只是这样。”毕文谦耐心地笑,“难道,你想唱,‘一路上有你,苦一点儿也愿意’?”

    “苦有什么?怕苦我来这儿干什么?”

    青涩的脸上有点儿“怕死不当共·产党”的味道,这让毕文谦的笑声更大了。

    “苦……你真知道什么是苦吗?”

    夏林恼道:“口气神气什么!你还不是高中生!咱们是同桌!”

    同桌……好吧,的确同桌了……几天。

    “这样吧……今天的三公里,你陪着我跑……”

    “我今天早跑过了!”

    “那就再跑三公里,反正那不是重点。”毕文谦一挥手止住了夏林嘴边的话,“今天我慢慢跑,我写首歌,告诉你什么是苦。”

    “你……”夏林咬着牙,权衡了几秒,“那我等着!现在就跑!”

    很快,四合院里,三个换上运动服的年轻男女饶着圈子小跑起来。

    夏林和毕文谦并着肩,注意力基本在他身上,艾静默默落后了几个身位,跟着。

    事实上,毕文谦已经明确了唱什么歌。那不仅是因着夏林的由头而想起的,更多的,是今晚,在回来的车上,想着王坤的经历,以及和她类似的许多人的经历而起的感慨。

    等跑完了,先打了热水洗漱。然后,毕文谦叫艾静先自己去睡,把夏林拉进了录音室。

    “毕文谦,你把艾静赶去睡觉……不太好吧?”

    “等她把《京城的冬天》唱好再说。”毕文谦摇了摇头,对夏林勾勾手指,“你过来,我问你。”

    等她在离自己半米不到站定,毕文谦观察了她几秒,才缓缓说道:“还记得语文课上的那篇《门槛》吗?”

    “什么?”夏林一脸茫然。

    “……算了。就当是我记混了。”毕文谦懒得去计较这种穿越者不容易搞明白的细节,或者说,看着夏林的样子,他的心思忽然飘忽了起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了。”

    说着,他拉起了夏林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把她的思路从茫然转到自己身上。

    “有一座简陋的大厦,四面八方都有窗户,外面到处是迷雾萦绕的万丈深渊,深渊上铺着只能承受极少数人重量的木板,而在木板尽头,到处是繁华亮丽的海市蜃楼。真正坚实能走的,只有门前一条荒草等身高怎么也不像路的路,那条路的前方,从无人迹,一片浑浊。”

    “大厦里住着很多人,虽然生活简陋,但至少活得过去。只有少数人推开窗户,看到了窗外的样子。这些人里,有很多着迷于海市蜃楼,奋不顾身地从窗户爬了出去,踏着那薄薄的木板,奔向了海市蜃楼,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大厦里的人呼喊:‘一起爬出来吧,这里有花花世界。’”

    “从不同窗户爬出去的人的喊声,在大厦里不断回荡,大厦里越来越多的人心思浮动起来,来到窗户前,不断观望。”

    “有一个女郎,看过了每一扇窗户外面的模样,最终走出门,在呼啸的风中,站在路前。”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这冰冷的条路上,有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这条寂静的路上,是深深的孤独;这条残酷的路上,到处是明枪暗箭,来自于敌人,甚至于亲友;这条恐怖的路上,随时可能跌落到深渊之中,下面除了无人铭记的黑暗,只有一根根等待着鲜活躯体的耻辱柱;这条曲折的路上,没有清高的余地,只要走下去,迟早会沾上罪名;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从门口启步,用尽一生也到不了终点,只能由后人接力走下去。’”

    “声音在女郎的脑海里萦绕了很久,直到被她掷地有声地呐喊驱散。”

    “‘我知道,我明白,我愿意。’”

    “终于,女郎踏上了路。大厦里的人看不见她淹没在杂草中的身影,薄木板上的人嘲笑她是一个傻瓜。”

    说到这里,毕文谦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了最后一句。

    “或许会有一个俄罗斯人赞赏她是一个圣人,但如果是我,我会走出门去,也走上那条路。”

    夏林肯定不明白毕文谦话里的梗,他只是畅快地笑——《门槛》的故事里,俄罗斯女郎会“只求你放我进去”;而中国的女郎,不会去求谁。

    果然,夏林的眼里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那么,你的歌呢?”

    毕文谦忽然又无比怀念起黎华来。

    良久,他展颜笑笑,又伸手摸摸夏林的头发:“算了……短时间里你大概很难明白了……不过也好,我这首歌,本就没有沉重到那种地步。”

    她现在不明白不要紧,将来终究会慢慢明白的,只要在自己身边。

    夏林一下扬手打掉了毕文谦的爪子:“不许摸我头!”

    “可是我挺习惯的啊……”调笑了一句,毕文谦立马退开两步,“好好听着。”

    “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再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诉?如果承诺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如果痴心是苦,难道爱本是错误?如果相爱是苦,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处?”

    眼前的是夏林,毕文谦想着的,却是王坤那样的人。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一遍唱完,夏林依然半懂不懂,但她显然挺喜欢这首歌,一把攥住毕文谦的手。

    “这歌好听!让我试试?”

    “你……就别想了……等你真明白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再说吧……”感受着夏林手上的力气,毕文谦笑着摇头,“这歌是准备给黎华唱的。”

    夏林一愣:“你……偏心!”

    “她是我徒弟,我不偏心谁偏心?”

    毕文谦“露骨”的话让夏林一下子无言以对。

    “毕-文-谦,休想骗我当你徒弟!”

    录音室里回荡起欢快的笑声。

    第二天早上,毕文谦把一张作业纸交给陆衍:“让万鹏帮我找个地方投稿,如果他觉得不适合投稿的话,就请他帮我转寄给黎华。”

    “《道路》?”陆衍接过纸,看了一眼标题,“新写的歌词吗?”

    “不,只是一篇宣言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酝酿

    第一百六十九章酝酿

    万鹏回到四合院时,是和王京云一起——他们本就是要借用黎华的办公室聊一些事情。当陆衍把毕文谦的小文章递过来时,他甚至有些疑惑。

    但当他看完之后,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鹏哥?”王京云察觉了万鹏的出神。

    “京云,你也看看。”

    起身接过纸,王京云很快浏览了一遍。紧接着,他又细细看了两遍。

    万鹏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

    “鹏哥……毕文谦是什么意思?”

    “他说得挺明白,投不投稿,我们说了算,但一定要给华华看到。很有分寸,也很机灵。”万鹏仰靠着沙发,双手握在腹前,“越来越羡慕他了……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这种文章,这种时候,华华在东京,看了一定特别喜欢。”

    王京云忍着没有答话。

    “京云,你觉得适合发表吗?”

    “……这得看是他署名发表,还是化名发表吧?”王京云斟酌了一下。

    “化名?真想化名,他会来问我们吗?”万鹏笃定地摇头,遥指着王京云手中的纸,“薄木板上回头招呼着一起爬出去的人,已经有了多少?他说那下面是万丈深渊!他说窗户外的是海市蜃楼!不仅如此,他还回头嘲讽了北边儿,还说自己要跟上去!你觉得,他真会指望公开发表?”再摇摇头,万鹏缓缓说道,“他要是想这么出头,早就可以到处上窜下跳了——你见过随便什么人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在录音室里一两个月吗?他想的,根本不是发表,而是给我们觉得应该看的人看。”

    “我们……”

    王京云又看了看文章,止住了嘴边的话。

    “你想说什么,直说出来……我就准备去北边儿了,这里的事情,迟早有一段时间由你负责。”

    万鹏叹了一口气,沙沙的声音有些沉。王京云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要是再过几个月,我还可能猜测他是从什么地方听了什么消息,准备投机抖机灵。但现在……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毕文谦这……像是数九寒天就道春了。”

    瞧着王京云抖着手里的纸,万鹏忽然看了看窗户外面,那角度,恰好能看到一半大槐树,正是花期。

    “所以,我得赶紧出去。咱们隐隐有感觉的事情,根本不是咱们现在能够讨论的。无论接下来会有多少人从窗户爬出去,我早走一步,就多一分希望。我始终搞不懂毕文谦哪儿来的那种信心,他身上又没有丁点儿盲目乐观的模样……”

    王京云聆听着万鹏似讲述似自语的话,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也看了看窗外。

    “是啊……他说得很明白,‘这条曲折的路上,没有清高的余地,只要走下去,迟早会沾上罪名’。你知道他昨晚上和我说了什么吗……”

    身在录音室里的毕文谦不知道万鹏和王京云在办公室里的交谈,他正努力学习着日文——记得一些作品是一回事儿,将来如果自己拿出来,该怎么去唱,可得自己来揣摩了——相比中国歌手来说,日本歌手,特别是销量不错的那些歌手的演唱水平,其实是比较次的——对于不少日文歌,毕文谦无法接受作为穿越者的自己,作为立志成为歌神的自己,会比原版唱得差——而想唱好日文歌,学明白日语,是最基础的一步之一。

    索性,这几天,夏林、艾静、苏虹都在培训重心,录音室里去挺清静。只有李灵玉在正式转了档案之后,多往四合院跑了几趟——听说了毕文谦准备录制直播节目里的歌,她就准备着去唱《困砂》了。

    不过,四合院里的卧室是且只是给歌手准备的,已经结婚的李灵玉还不至于为了图近便就分居。她真待在四合院里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多。

    有条不紊的时间到了星期六,蒋卫国敲开了录音室的门。

    “经理,黎副经理来电话了!”

    心念一动,毕文谦随手放下日语词典就跑了出去,三两步到了四合院门口,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筒。

    “黎华?”

    “师父!”

    对面是清脆的笑声,听得毕文谦耳聪目明。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哟,今天不心疼长途了?”黎华大约明了毕文谦的想法,“好,慢慢说。先说你写的那文章吧!”

    “嗯!”

    “你啊,人家屠格涅夫这种文学家,你也是随便就调侃了。”咯咯地轻笑不停,“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才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啊?”

    “屠格涅夫UU小说的不是女郎吗?而且,我觉得你可比他UU小说的漂亮多了!你可从不求人。”

    “呵呵,又胡说!”骂了一句,黎华又笑了一会儿,才认真换了一个话题,“你的小样我一直在听,一直在想,一直在练。河合奈宝子介绍的编曲师说这是摇滚,他们说想认识你。”

    毕文谦一愣:“他……们?”编曲的不止一个?

    “除了编曲师,还有演奏家。”黎华哼哼了几句旋律,“哥伦比亚公司想买这歌的版权,我拒绝了。我了解了一下日本的流行音乐体制,利润的大头都被唱片公司和事务所拿走了,虽然词曲作者收入比较歌手多多了,这倒和我们国内以前的行价倒过来了,但这些加在一起也没超过20%,比我们的规划不公平太多了!所以,我已经决定,一定要在日本开分公司,我们自己写自己唱自己生产自己卖,哪怕是中日合资也好,一定要把主动权抓在手里!”

    朝气蓬勃的宣言震得耳朵痒痒,毕文谦简直有点儿醉了。

    “你想得很好,但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和渠道吗?”计划很美好,但落实起来得脚踏实地——先不提需要多少钱,现在的中国,那可怜的外汇储备……“或者说,在日本开分公司,我们最好用日圆。”

    “日圆?”黎华愣了愣,“文谦,这儿可不是京城,我上哪儿去……”

    “就我看过的资料来说,印象中,日本有一个雅马哈公司吧?这个公司下面好像有一个什么音乐振兴会?你可以去了解一下。雅马哈是一个主业生产音乐器材的公司,你可以用引资让他们在中国设厂的意向切入。然后商量让他们以音乐振兴会的名义垫资入股建立中日合资唱片公司,我们用前几年的唱片收入支付合资本金。”

    黎华听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才小心地问:“你决定,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条件,人家会答应?”

    “我也不知道。”这是“历史”上都从不存在的东西,毕文谦也不敢保证什么,“不过,中国的很多乐器生产工艺,的确需要向雅马哈学习。而对于它来说,中国也是一个前景非常广阔的市场。我们是第一个主动试图和日本流行音乐产业交流的中国公司,这个潜在的市场的心理投影,也会投射到我们身上。相比这个市场前景,成立一个唱片公司需要投入的资金,实在是太渺小了!”

    “我想想……”又是一阵沉默,“这么说起来,的确可以一试。但人家有没有兴趣,咱们都不知道。而且,即使人家真有兴趣,开出的条件也很可能非常苛刻吧……毕竟是咱们有求于人。”

    “所以,你应该让他们觉得,你是在寻求双赢,而不是求助。”毕文谦既不敢确定自己上辈子知道的资料是否是真想,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全盘告诉黎华,只能斟酌了一阵,提示道,“我觉得,能够成立音乐振兴会的公司,虽然首先是资本家,但也应该是热爱音乐的人。雅马哈是一个历史不短的公司,目光不至于过于短浅——这个世界上了解音乐,热爱音乐的人越多,雅马哈的潜在利润就越多——如果他们不明白这一点,你就让他们明白。”

    当黎华第三次沉默时,毕文谦忽然补充了一句:“如果他们质疑我们公司的实力,你可以告诉他们——给我足够的编曲师和演奏家,我们能在一年之内用作品横扫日本流行音乐,一首歌不行,那就十首,十首歌不行,那就一百首!”

    “哈哈!”电话里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几天没管你,就知道夸口了啊!我是可以信你,但这话人家怎么可能信?就算你能写出来那么多歌,天知道是什么水平?你真觉得可行的话,等河合奈宝子的演唱会之后,如果你写的这首歌真的在日本受欢迎,那你就也来日本,录一张新唱片出来。这样,我为公司争取利益,才有真正的底气啊!”

    “好!既然你都说了……”

    “喂,你真要来?”听毕文谦毫不犹豫的反应,黎华似乎吓了一跳,“你在国内的节目怎么办?”

    “让别人来接着做呗!现场写歌,写了好几次了,懂行的都该明白是什么概念了。”毕文谦呵呵地笑,“有后来人的节目做对比,普通人也更可能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何况,时不待我,早一天打开日本市场,我们将来做事情,越可能从容一分。”

第一百七十章 违心

    第一百七十章违心

    一九八六年,七月20号,星期天。中央3台《每周一新歌》第5期开播。

    毕文谦和唐博并排坐着,已经习惯了这种直播的感觉。由于上一期的《离人》是毕文谦自弹自唱,已经比较完整了,这一回也就没有重新唱一遍。而唐博今天开场白之后的话,继上一回涉嫌自夸之后,这一次又出乎了毕文谦的意料之外。

    “文谦,还记得你上上期读的信,和你写的《困砂》,还有《京城的冬天》吗?节目播出之后,最近半个月,在群众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电视台接到了很多朋友的来信和电话,他们不仅分享各自的故事,而且都在说一个事情。”

    话到这里,唐博卖了一个关子,微微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向毕文谦。

    可惜,毕文谦貌似没有说相声捧哏的天赋,他只是察觉了唐博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他们纷纷在说,老三届里这种被迫分离的故事很多,但故事里的人,并非都是那封信里的女儿想象中的父亲那样。”稍微冷场了几秒,唐博自己笑了笑,说了下去,“他们希望,文谦你能具体了解一下那段时期的那些人,重新写一首歌。”

    老三届……

    听完唐博的意思,毕文谦脑补起不少历史来——下乡与返城。轻飘飘地去,轻飘飘地回。带着一片回忆,往往还留下一段真情,甚至,留下的真情还不只精神层面。

    另一方面,至少在京城区域里,能够回得来,能够在此时写信甚至打电话到电视台来的,当年的亲历者,至少都是能够回来的。能够回来,本就涉及了很多圈圈绕绕。

    是啊……相比人家信里回不了京城的人,这些人何其幸运!也许不对……他们的所谓幸运,其实并不是运气使然。

    盘算之间,毕文谦很快就想起了“历史”上这种题材的作品。这样的作品,这种有社会需求背景的作品,必定能够火遍大江南北。

    然而,毕文谦却不见得愿意“写”了,哪怕他上辈子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博博,这好像不太符合节目的程序吧?”

    唐博微笑道:“我也只是告诉你,群众里存在这样的诉求。愿不愿意写歌,当然看你自己了。”

    这话说得很有弹性,毕文谦望着她的眼镜,不确定这是她自己的话,还是电视台的意见。群众的诉求……这提法计较起来,简直可大可小。

    自己目前的情况,没有办法去质疑么“这些能够返城的京城人士有没有资格代表所有老三届”,他也不敢这么去说——很大程度上,整个老三届里,直接、间接掌握话语权的人,就是以他们为代表。甚至,这个群体里,存在着很多自己需要团结的人。

    得罪这样的人,既没有好处,也于事无补。

    自穿越以来,毕文谦难得地觉得自己遭遇了觉得违心的事情。

    “人生,到底是贵在真实呢,还是跪在真实呢……”

    唐博显然不懂毕文谦感叹的话,所有人大概都不会懂。

    叹息了一声,毕文谦偏头看向每次总坐在同一个角落的王京云。他正沉沉地看过来,那张娃娃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和平常一样难以捉摸。

    “能够让电视台专门提出来,反映想法的人,一定非常不少……博博,歌,我可以写。但这是一个很大的历史的背景吧?我需要认真去打听,去了解那段日子。人家都说我上一首歌写得偏颇了,我这回可不能随便下笔了。”话是对唐博在说,毕文谦看的却是镜头,又忍不住瞟了瞟王京云,“这样吧……那些寄来说这些事儿的信,都给我,我带回去慢慢研究。一会儿我自己抽五封信带走。这一期节目,就交给在座的各位音乐学院的同学好了。让他们也抽一些信出来,尝试现场创作——这一期如此,下一期,也如此。”说着,毕文谦起身往两个玻璃箱走,学着唐博以前的动作,插手进去,随便摸摸,一共取了五封信出来,然后转身朝唐博和镜头分别点点头,“我嘛,就先回去了。也许这么做会让大家觉得任性,但群众的诉求嘛,总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不是吗?”

    朝唐博笑笑,毕文谦也不指望她会不会明白这个笑容的意味:“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严格地说,半个月也肯定不可能全面了解一段过去,但我会尽力而为。”说着,他又朝现场的学生们挥挥手,“同学们,现场创作,是很刺激灵感的,你们也可以一起体验体验!”

    朝王京云微微勾手,毕文谦拿着信,径直出了演播室,走进了休息室。

    “静静,苏姐,李灵玉,走,回去了!”

    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诧异。

    与此同时,王京云也跟进了休息室。

    “毕文谦,你想说什么?”

    “你……先送我回去吧!”回头看着王京云,毕文谦稍微盘算了一下,朝着三个女生拍拍手,如黎华经常的动作,“你们找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就说我要的那些信,都交给你们。你们稍微整理一下,打好包。等王京云送我回去了,再来接你们。”

    不等她们反应,毕文谦就拉了拉王京云,出了休息室,一路朝外面走。

    直到上了小轿车,引擎发动,慢慢行驶起来,王京云才忽然开了口。

    “你有什么想法?”

    “这些事儿,你是不知道,还是没注意,或者,觉得没有必要和我提?”

    毕文谦的口吻很淡,并没有指责的味道。

    “这个礼拜,我很忙。”

    王京云把车开得很慢。

    毕文谦无言以对了一会儿——大概,这突然的忙碌,就是缘于自己:“好吧……对于老三届,你有什么看法?”

    “那时候我也才几岁。”

    “但你的朋友里,总有一些那样的哥哥姐姐吧?”

    “他们啊……”王京云沉默了几秒,坐在后排的毕文谦看不到他的表情,“不少人进了部队。”

    “呵呵。”

    毕文谦随意的笑声让王京云隐约觉得略微刺耳儿。

    “也有不少人下去了。”

    “现在,都回来了吧?”

    “我是在哈尔滨出生的。”

    “那不是重点。”毕文谦不在乎王京云话里的话,“问题是,老三届一共下去了多少人,一共回来了多少人?这些给电视台写信打电话的人,有没有资格代表那个年代的当事人?这是一段全国性的历史,这些信不过是一些人的信,我总不能听一面之词吧?”

    “你是要我去调查?”

    小轿车微微颠簸了一下。

    毕文谦没有回答。不久,王京云自己说了下去:“半个月不可能调查出个结果。你……是不愿意写歌?不愿意写他们满意的歌?”

    “但这些人基本不是敌人。”

    “呵……”王京云不轻不重地笑了,“这的确违背了你宣称的创作初衷。但你也多半不愿意认怂。”

    “可这种题材的歌,只要水平不差,肯定会卖得很好。”

    和王京云的口吻相似,毕文谦的话,也听话听不出音。但王京云觉得自己大约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黎副经理那边,的确需要资金……”

    “香港那边,更需要启动资金。”

    王京云猛地踩了刹车,幸好本来车速就不快:“你还真惦记着?”

    “你这个礼拜不也很忙吗?”

    “这你也想参股?”王京云忍不住偏回头看来。

    迎着他的目光,毕文谦依旧淡然:“国家现在肯定很缺钱……军队都能经商了。”

    车子里的空气仿佛渐渐凝固。

    王京云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样,我会更忙了。老三届的事情,我更管不了。”

    “没什么。把残酷的事情包装得浪漫一点儿,也不是不可以。”毕文谦轻轻笑了起来,抚摸着手里的几个信封,“我教黎华什么歌都要懂得去唱,哪怕是她不喜欢的小资气。为人师表,我又怎么能为这种事情耍脾气。”

    王京云盯着毕文谦看了一会儿,终于重新坐好,开动了小轿车,不紧不慢地,越过了一杆杆路灯。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认输》的唱法

    第一百七十一章《不认输》的唱法

    自己突然离场之后,直播节目做成了什么样子,毕文谦懒得去在乎,至少暂时没那兴趣。

    接下来的时间,毕文谦和黎华频繁地通着长途电话。天天听着黎华唱,清唱,伴着乐队唱,讨论着《負けないで》这首歌怎么唱更好。

    “不期的瞬间,视线交汇。幸福的心跳,还记得吧!色彩轻柔的季节,恋上了,就像恋上了那天光辉的你。”

    “别认输!只差一点儿了!坚持到最后!分离得再远,我的心在你身边,追逐那遥远的梦想!”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用毫不在意的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诙谐的模样。‘今宵与我共舞吧!’而今仍喜欢那样的你,不要忘记!”

    “别认输!就在那里,目标越来越近!分离得再远,我的心在你身边,感觉到了?凝视的眼眸……”

    元气满满的歌声一遍遍,却和毕文谦记忆中原版的唱法有所不同。

    原版已经是颇具英气了,可黎华唱得更加有英气,更加……如果说原版像是在场边递毛巾顺便表白鼓励的女孩子,黎华则唱得像是一起下场拼搏并肩激励的女汉子。

    毕文谦不确定这个年代的多数日本人是否会喜欢这样的气质,是否会喜欢一个女人散发这样的气质,是否会喜欢一个中国女人散发这样的气质。这种气质的强势,已经和歌词里的定位略有区别了,但……黎华自己大概很是喜欢。

    “从完整的角度来说,这首歌已经算完成了……徒弟,说说吧,你为什么决定这么唱?”

    从星期一到星期三,整首歌的大多数细节,演唱的细节,编曲的细节,都已经敲定了。毕文谦终于在星期四问出了埋了几天的问题。

    离27号的演唱会已经很近了。

    “这么是怎么?”电话里的黎华不太明白,“难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对?”

    “细节上已经没问题了。不过,如果深入想想,问题却有些大……当然,问题和错误是两个概念。”

    “……师父,你说。”

    毕文谦坐在黎华的办公室里,万鹏找人牵了副机进来。仰靠着椅背,鼻子里是从窗户伴着阳光一起进来的槐花味儿。

    “如我们的历史课本上说的,日本是一个明治维新之后,封建残余千丝万缕的国家。这个国家,哪怕是现在,也是根深蒂固的男权国家,整个社会主流,最推崇的还是所谓大和抚子的形象。虽然宽泛的说,日本女性可以文静,也可以活泼,可以柔弱,也可以坚强,可以保守,也可以开放,可以贤淑,甚至也可以暴走,但这一切都遵循着一个前提——依附于男性。”

    “就像这首歌里,女主人公不断鼓励着,倾慕着,却没有丁点流露并肩前行的味道。追逐梦想的主体,始终是被鼓励的人。我之所以这么去写,是因为我的主要目的是在日本赚钱,自然不会去试图改变日本人的主流价值观。”

    “而你的演唱里,却满溢着中国式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激情。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受我录的小样的影响,还是你自己揣摩之后的决定。也许这种气质可以解释成基于歌词涵义上的外延,但我真的不确定,大多数日本人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喜欢你歌声中的气质。要知道,日本人可是一个擅长于皮里阳秋的民族。”

    毕文谦本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听筒那边已经沉默了一段时间了……

    “徒弟?”

    “……是啊……我们首先是要在日本赚钱。”黎华幽幽的语调让毕文谦有些心疼,“我只顾着唱好歌,连这都给忘了。师父,这就是你说的,资本主义市场的尿****……”

    “是啊……”毕文谦忽然想起了一句台词,“我们必须玩儿得起,还得玩儿得赢!”

    “师父……”

    “这样吧……我现在重新唱一遍,你参考参考。”

    说完,毕文谦对着话筒,轻声唱了起来。

    “不期的瞬间,视线交汇。幸福的心跳,还记得吧!色彩轻柔的季节,恋上了,就像恋上了那天光辉的你。”

    毕文谦把主歌唱得慢,节奏比当初录的小样慢得多了。他唱得很温柔,用的全是轻盈的气声,像是在枕边的倾诉。

    “别认输!只差一点儿了!坚持到最后!分离得再远,我的心在你身边,追逐那遥远的梦想!”

    缓慢的歌声依旧……

    黎华唱得像是同袍,原版唱得像是辅助,毕文谦这一次,唱得像是送夫出门的……大和抚子。

    等他终于唱完,黎华实在忍不住笑了。

    “师父,你真是师父!连这么小儿女家家的娇气,你都能唱出来!和你录的小样完全不一样嘛!”

    耳边是黎华发自肺腑的称赞,但毕文谦却似乎没有高兴。

    分离得再远,我的心在你身边,追逐那遥远的梦想——黎华知音,却好像并不知情。

    且罢……“这种唱法,只是让你知道可以这么唱。计较起来,这么唱,编曲就得推倒重来,不能是摇滚风格,更不可能用鼓了。不管是请人还是排练……时间都铁定不够。其实,你自己的唱法不是不行,但讨好听众和影响听众,难度是天壤之别。我实在不确定你能不能靠一首歌扭转日本人的主流观念。”

    “师父,我知道轻重的。”

    黎华的声音不再是那幽幽的落寞:“如果演唱方面没有其余的问题了,那我就好好想想在舞台上怎么表演……你觉得,穿一身黑西装怎么样?就像你们请过来的边玫那样?”

    毕文谦脑海里瞬间浮现起了边玫那锐利的眼神。

    “……你自己看着办吧……演唱会之后,记得录一份母带。毕竟是你第一次在国外演出,我想留做纪念。”

    终于,他还是强忍着吐槽的**,挂了电话。

    走出办公室,恰看到陆衍提着一个浇水壶路过,铁皮绿漆,很有x共不土,战斗力五的味道。

    “陆衍,这是干什么?”

    “我刚整理完资料。出来浇浇花,休息几分钟。”

    虽然进公司有一段时间了,陆衍已经不再是躲在黎华侧后的模样,但看着毕文谦时,约莫还是有点儿害羞的感觉。

    “花?”毕文谦一愣,放眼四合院……貌似只有正中间儿的大槐树上有花吧……

    “黎副经理走之前说过,四合院可以弄得再漂亮点儿,但她一直很忙。所以,我去问了几个公园,讨了些种子来,栽在后院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崇拜黎华的日本妹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崇拜黎华的日本妹子

    虽然毕文谦对黎华在河合奈宝子的演唱会上的登台非常关心,但真到了星期天那天,他反倒没有打电话过去了。

    把录音室留给周末没课的夏林,自己在卧室继续学日语。直到晚上。

    依旧是让毕文谦汗流浃背的三公里。跑完之后,艾静打来水,夏林分派着脸盆和毛巾。

    “毕文谦,身体太差,气息是提高不到哪里去的。”

    听着夏林的唠叨,或者说关心,毕文谦有些想笑:“去培训中心学习,这么快就有成果了啊?”

    “和你说正经的!”

    “我觉得比起在江州的时候,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了。”

    “还不是连女孩子都跑不过。”夏林嗔道。

    “你可不像是女孩子,倒像是女汉子。”毕文谦的话,夏林听不明白褒贬。看了看她疑问的眼神,毕文谦呵呵一笑,低头搓着水里的白毛巾:“夏林,你到底想说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

    “关心……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夏林哼了一声,把头撇到一边,过了一阵才忽然说,“你说最近要录磁带了。”

    “我是这么说了。”毕文谦大约明白她的意思了,却忍不住逗她,“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明知故问啊?”夏林猛地回头瞪来,“我……我想唱《传奇》。”

    这倒有些出乎毕文谦的意料之外:“为什么不是《女孩的心事你别猜》呢?”

    “我可不想被人当成是小孩子!”

    噗……这歌和小孩子……哪儿跟哪儿啊?

    毕文谦呆呆地打量了夏林一番,才猜测着问:“你是觉得……这歌很幼稚?”

    “你才掉眼泪,你才闹喳喳呢!”夏林没好气道,“你说过,黎姐姐也和我聊过,当偶像歌手可是给别人当榜样的,我第一首歌就唱这种,我能是什么榜样?”

    好有道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毕文谦仿佛觉得画风不对了——无论是17岁的她,还是记忆中“历史”中的她,都不似会说出这翻话的样子。一瞬间,他很好奇黎华到底和夏林聊过些什么了。

    “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给你一个机会。”瞧着夏林微微激动的神态,毕文谦摇了摇手指,“这一次录磁带你就别想了。不过,我会接下来写几首适合的歌,你好好去练习,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了,你就出第一盘磁带。”

    夏林的眼镜忽闪:“那你什么时候写好?”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慢慢洗完一把脸,毕文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前几天我唱给你那首歌,还没有起名字。就由你来唱,名字也由你来起。不过,我不觉得现在的你真明白什么是苦,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明天就叫王京云联系一个传统优秀的部队,送你去军训几个月。原则上,以男兵的标准……当然,那些会影响声带的项目会排除。”

    “军训?”夏林明显跟不上毕文谦的脑洞,高中生军训的所谓“传统”,在去年才出台成文件——一个试点的通知而已,“是要我进部队?”

    “我哪儿能塞人进部队啊……”毕文谦呵呵地笑,“再说我也舍不得。军人有军人的职责,你有你的道路。但至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体验一下。”

    就在夏林斟酌时,离得远一点儿的艾静已经洗完了脸,正泡着脚,弱弱地举了举手问道:“文谦……”

    “怎么,你也想去?”

    “啊,不是。”艾静连忙摇头,“我是问,公司里能不能安一台电视机?今晚也有《每周一新歌》,我挺想看看,没有你在场,其他人会怎么做这个节目……”

    突兀的问题让毕文谦暂时忘记了逗夏林。

    “这倒没问题。但除此之外,平常我们还有机会用到电视机吗?”毕文谦本想说这有些浪费,却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听他这么说,艾静摸不准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正等待着,却见毕文谦有些发呆,几秒之后,三下五除二默然洗完,起身就望卧室走了。

    “静静,帮我倒一下水。夏林,就是这两天,做好下部队军训的准备。”

    平淡而不容置疑。

    只剩下夏林和艾静在大槐树下,面面相觑。

    第二天,让陆衍通知万鹏回一趟公司之后,毕文谦就一个人关在了黎华的办公室,拨起了长途电话。

    “徒弟。”

    电话那头是清爽的笑声:“上个礼拜天天打过来,就昨天没有。是怕影响我吗?”

    “需要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再反复叮嘱,会适得其反吧?”还没说起什么,只听那笑声,毕文谦就有了好的猜测,“说说昨天吧!”

    “观众很多,也很热情,河合奈宝子唱得很好,我上去时也挺顺利,不过,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场下不少人尖叫,好像多数是女孩儿的声音。只是……”

    这话锋一转,让毕文谦提了提声调:“只是什么?”

    “开演唱会的地方叫武道馆,据说是为了在日本人特别是青少年里传播普及武士道精神而建的地方,总觉得听着不舒服。”

    毕文谦觉得自己有点儿斯巴达了。

    好吧……黎华不知道武道馆对于日本歌手圈的意义才是理所当然。但……总有一种无形装逼最为致命的幻觉……没错,一定是幻觉。

    “但你是去那儿唱歌的,不是吗?”稍微引开话题,毕文谦继续问着,“那么,演唱会之后呢?有什么反响?”

    “能有什么反响?才过一天呢!我连今天的报纸都还没看。”电话里传来咯咯地笑,“真要说反响的话,倒也有一个。”

    “什么?”

    “我是唱了一首歌就退场了。结果,被一个女学生给堵住了。当时演唱会都还没完,她说她是专门来看我的。”

    “不对吧?咱们不是说好的,这演唱会应该你在日本第一次公开亮相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问她的。”黎华的笑声不停,“结果,她说她看了报道,对我有点儿崇拜。专门请了假过来,想认识我。”

    “不对吧?你说她是学生,昨天是星期天,请什么假?”

    毕文谦越发觉得黎华的讲述里透着诡异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咱们想到一块儿了!”黎华笑得更大声了,“其实,她当时穿着一身白风衣、牛仔裤,风衣背上绣着‘喧哗上等’几个汉字,我一眼根本没看出是高中生。她和我说话很激动,又兴奋,又小心翼翼的。聊了一阵,我问她请的什么假。她说她参加了小猫俱乐部,原本是有演出的,和制作人求了好久,才有机会来看演唱会。”

    “小猫俱乐部!”

    毕文谦的惊讶被黎华理解成了疑问:“好像是一个大型女子偶像团体,今年在日本挺有名的。里面有不少人,大概也因为这样,她才请得到假吧!”

    “……她叫什么名字?”

    “工藤镜香。长得不错,挺有朝气。”黎华的口吻里流露着微微的喜欢,“她还塞了我一个纸条,有她的电话和地址。说希望我有空的话,可以去她那玩儿……”

    黎华还在电话里颇有兴致地说着,毕文谦却有些失神了——

    这家伙是主角儿吗?一定是吧?

    高中生的工藤镜香有没有朝气,毕文谦不知道,但工藤镜香“将来的历史”,他可耳闻过不少!

    等等……身穿特攻服的女高中生工藤镜香……这画风,怎么也脑补不了啊!

    直到黎华发觉他没声音了,止了话头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她的联系方式你留好。既然你都觉得她不错了,将来在日本开了分公司,可以考虑把她签下来。”不显刻意地提醒了一句,毕文谦转移了话题——黎华的描述,实在有些冲击他的固有印象,“说说哥伦比亚公司吧!上个礼拜我们一直在讨论音乐的事情,公司的事情我没过问,反正大方向咱们已经沟通了,细节上的事情,我肯定不如你明白。”

    “雅马哈音乐振兴会我去联系过了。他们不太重视我,接待的级别也很普通。至于我们的提议,他们也不是没兴趣。说起来,这事儿哥伦比亚公司的兴趣更大一些,可他们的大概意向是想在中国开分公司作为交换。”谈起正事儿,黎华的声调变得沉稳起来,“我没答应。后来,我争取了一次三方碰头会谈,虽然他们派来的都只是中层干部,但意向还是有的,暂时也商量了一个初步的规划——哥伦比亚公司可以垫资,雅马哈集团也可以考虑和我们合作,在音乐器材、人脉、甚至资金上做出支持,股份以四三三的比例持股,我们四,拥有分公司的经营权——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一年之内,我们在日本发行的单曲卖出超过百万张在此之前,我们的作品由哥伦比亚公司发行,比如,昨天唱的第一首《負けないで》。如果我们达不到目标,唱片的利润我们只能获得10%;如果销量能超过百万张,我们能分成30%的利润——原则上按我们的规则来。合资分公司成立之后,我们那四成股份,需要我们在五年之内买回来。而且,在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们需要牵头,让哥伦比亚公司和雅马哈集团,分别和国内文化部接触接触。”

    百万……虽然看上去挺苛刻,但毕文谦倒不太在乎:“文化部的事情,由你自己决定。这个规划本身嘛,我同意。但持股比例,改成六二二,我们六——持股不占绝对多数,很可能闹妖蛾子。你告诉他们,前期垫资不需要太多,一个小规模的公司就行了,但除了唱片公司,还要成立相应的艺人事务所,一个公司,两个部门。五年之内,我们以原数的5倍金额购回股份。”

    黎华在电话里默默琢磨了一会儿,忽的笑了:“你果然比我硬气多了。就依你!我打听过的,在日本成立唱片公司,对于那些资本家来说,只是小钱,关键还是演艺圈里的人情交往。这一回,要不是哥伦比亚公司协助,我也登不了台,就算真上去了,也只能清唱。”

    或许吧……也只有这几年,日本人能这么财大气粗了。

    毕文谦没有反驳黎华的话,再聊了几句,叮嘱了下安全,就挂了电话。

    然后,继续翻起了日语教材。

    直到万鹏敲响了办公室门。

    “先坐。”合上书,毕文谦起身给万鹏倒了杯水,“三个事情。第一,黎华昨天的演出,好像效果不错,她和日本一些公司的谈判也有进展。第二,可以的话,找一个京城附近的部队,最好是作风硬朗有优良传统的那种,比如有类似铁军称号的,安排夏林下部队去军训三个月。除了耗费嗓子的项目排除之外,其他的,一律按男兵的标准训练。这事儿能快就快一些,趁还在暑假,夏林下学期的课程尽量少耽误几天。第三嘛……”

    毕文谦站在办公桌边靠着,背着手,望了望窗外。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请你帮忙带一句话,关于计算机用于音乐的事情。还记得吧?”

    万鹏微微点头——前两件事已经让他有些忍着说话的**了。

    “我有一个课题:将音像制品的内容数据化,压缩存放进一张类似唱片的光盘里,用专门制作的播放机器,播放出影像。”看着万鹏的眼睛,毕文谦认真地点头,“像《牵手》那样的小电影,或者说mtv,必然成为将来流行音乐的重要的表现和传播方式。但无论是乡村的流动电影院还是城镇里的固定电影院,都不能满足时常播放的需求。所以,这样的发明,必然会引领时代。不是我们发明出来,就是外国发明出来。我希望中国抢到这个先手。等公司运营走上正轨了,从明年起,我会投资这项发明。无论你请的是哪个单位的专家,无论是保密单位还是清华大学,甚至民间企业,只要你觉得适合,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5年之内发明出来,我会申请专利,成立相应的生产企业,七年内投产。可以和现在一样,混合所有制。”

    历史上的vcd,就是七年之后由国内的民间企业发明的。毕文谦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苛刻,他要的,只是把这项专利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而不是任由“历史”上让人气恼的桥段重新上演一遍。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送行夏林

    第一百七十三章送行夏林

    万鹏很想知道黎华的事情,但他更愿意自己找时间打电话过去,亲耳听到她的声音,而不是问毕文谦。倒是夏林的事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三天之后,一辆绿军车开到了三里屯,四合院里走进了一个军人,身形结实,上尉军衔。

    “夏林在哪儿?”

    时间还是清早,蒋卫国的筷子夹着油条,举在空中,一动不动。眼前的军人有着他熟悉的味道,但下一个瞬间,他立即醒悟地站起身子,凝视着这立在桌子旁边的人——现在,自己是门卫。

    “你是哪个?”

    “112师335团3连指导员。接上级命令,到文华公司接歌手夏林到连队接受军训三个月。”

    微微偏头瞥了一下蒋卫国,上尉便看向大槐树下正开始吃早饭的三女一男,大声说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毕文谦。他率先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面带微笑。

    “你好,我是文华公司经理,毕文谦。”没有打算握手什么的,只在他面前立定,“请问,是万鹏联系的吗?”

    “我是奉上级命令。”一句话严肃之后,上尉脸上起了一丝温暖,“你就是毕文谦?写《热血颂》的那个?”

    “是我。”看来,这位是没看青歌赛的了。

    “写得很好!我们连里的战士都非常喜欢!”稍微笑了一下,上尉看向围着饭桌的三个女孩子,“夏林在里边吗?”

    “在。”一边点头,毕文谦也转身回头,朝还有点儿发愣的夏林大声唤道,“夏林!给你五分钟,吃完早饭。再给你五分钟,整理好行李,跟这位指导员下连队去。”

    “哦……”下意识地应声之后,夏林猛地一震,吓得瞪大了眼镜,“五分钟?”

    或许是看到毕文谦的表情,也或许是看到他身后的指导员的神态,夏林没有再说什么,立即飞快地吃了起来。

    见她这样子,毕文谦开心地转身,对着上尉笑笑:“我本想只给两个三分钟的,但她毕竟是没军训过的女孩子。指导员,走,咱们到门外面说几句。”

    走到胡同里,毕文谦看了看两头。

    “车子在外面,我走过来的。”

    “哦……”毕文谦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上尉,“对不起,我不是很懂解放军的具体番号,请问,这个3连有什么特殊的称号吗?”

    上尉身子一挺:“松骨峰英雄连!”

    仿佛听到心里咯噔的声音,毕文谦有些觉得万鹏的阵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那,你的上级下的命令里,有具体说过怎么训练吗?”

    “原则上照常训练。另外,适当听取你的合理意见。”

    毕文谦一愣:“我?”

    上尉反问道:“你不是文华公司经理吗?”

    “哦,这样啊……”总算是大约明白了,毕文谦有些高兴,也有些为夏林接下来三个月的生活有些担心,“我的意见不多。具体说嘛……夏林是一个歌手,她的嗓子就像战士的枪一样,需要保养。所以,日常训练中,需要高声呼喊的细节就不要了。另外,每天给她半个小时的时间练声,这就像战士日常打靶一样,需要坚持练习。其他的……如果是明显有生命危险的训练项目,请事先和她讲清楚,是否参加训练,由她自己决定。她的每一个决定,日常的表现,请做一份记录,公司需要了解。”

    “我们公司认为,现在的歌手,特别是出名的歌手,他们的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会自觉不自觉地产生榜样的作用——至于是好榜样还是坏榜样,就得看具体的培养了。而夏林,就是我们将要推出的一个这样的歌手。她不会真去当一个一线战士,但我们希望她能了解解放军战士的真实生活,了解解放军部队的优良传统和傲人历史。你是指导员,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以前,部队里战士们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文艺工作者组成文工团到部队里进行宣传教学活动;而现在,地方上的很多普通人精神不够坚强,我们需要解放军的精神回馈向地方。”

    “明白了!”

    忽然的一声大嗓门吓了毕文谦一跳,这让他有点儿哭笑不得:“指导员,容我多嘴一句——夏林是一个高中生,日常的训练,你们是专家,我不会蠢到外行指导内行。但另一方面,我希望,你们能用点点滴滴的细节,朴素而有力量的事实,让夏林明白;而不是直接用结论灌输她,什么是对的。”

    言尽于此。毕文谦不清楚,这个年代的英雄连队的指导员水平,不会不像10年代的中x部一样,被戏称为战五渣……希望是瞎担心吧。

    十分钟很快过去,夏林按时打好了小包裹,提在手上,站在四合院门口。

    毕文谦伸手去梳她略显散乱的头发,在她开口说什么之前抢先说:“别动……”一直梳了半分钟,才稍微满意一些,继续凝视着她,“夏林,我也不确定,三个月后,会是什么结果。但你选择了相信我。”

    拉着她的手,毕文谦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直接对你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但我要求你,多一些见闻,多问一句‘是什么’;多一些思考,多问一个‘为什么’——让自己选择的道路,一天天一点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现在的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我无比期待着你的将来,有朝一日,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在精神上成熟的女人。我……等待着那一天。”

    夏林死劲儿反握,紧箍着毕文谦的手,红透了脸,说不清是娇羞还是气恼:“你……果然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虽然手上开始生疼,毕文谦还是保持着笑容。

    “乖乖去吧!我唱首歌给你送行。”

    温柔地看着夏林那有些愣神的脸,毕文谦轻轻唱了起来。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抽出手,轻轻按着夏林的肩头。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夏林咬着嘴唇,眼圈儿似乎起了红。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以後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双手合拢,捧着她的脸庞,毕文谦继续唱道。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天大地大,世界比你想像中朦胧,我不忍心去欺哄,但愿你听得懂。”

    上前半步,毕文谦一手把夏林按在自己怀里,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歌声轻柔如呢喃。

    “……但愿你会懂,该何去何从。”

    一遍唱完,毕文谦没有唱第二遍,只嗅着自己怀里女孩子的味道……还是黎华的洗发水儿。

    夏林也没有出声,只有她不断的呼吸声在毕文谦耳边。

    良久,毕文谦主动分开了,看着红着脸也红着眼的夏林。

    “如果你想唱,这首歌就给你留着,直到你真的能唱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乎意料之外的火爆

    第一百七十四章出乎意料之外的火爆

    最终,夏林还是没能立即和那连指导员走——她红着鼻子,吵着让毕文谦写下了一份歌谱,认真收好了,才随全程似笑非笑的上尉出了四合院。

    在门外,沿着胡同目送她走远了,毕文谦才回头进去。艾静已经吃完了,桌子上只剩毕文谦一个人的油条和牛奶。

    “吃完了?”继续吃着,毕文谦见艾静依然坐在旁边,默默看来,不由问了一句。

    “……文谦,这……”艾静瞟了一眼门口,忐忑地问,“这就是偶像歌手和一般歌手的区别吗?”

    “怎么?你真的也想去军训?”

    毕文谦一边吃,一边调侃地问。艾静却摇头起身,脸上约莫有些惆怅。

    “不……不是。时间不早了,我去培训中心了。”

    见她如此,毕文谦也不好追问。等她出门了,自己也吃完了,才一个人进了厢房,找到正在写材料的陆衍。

    “我和那连指导员在外面的时候,你们一起吃的饭。艾静和你们说了什么吗?”

    “她……她劝夏林别吃太急,小心噎着。”陆衍回忆了一下,看毕文谦表情,貌似自己会错意了,“其他的,她也没说什么了。”

    “是吗?”毕文谦啧啧嘴,放弃了询问,“你继续忙吧!”

    “你吃完了?那我去……”陆衍插回笔帽,准备起来。

    “不用,今天难得我最后吃完,桌子该我收拾。”

    黎华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夏林也走了……该是考虑电视台节目的事情了。

    接下来几天,毕文谦宅在卧室里,把带回来的那些信,一封封的读了一遍。那些抒情体的只是扫上一眼,那些有干货的,倒是认真看了不少。

    越是读得多了,越是觉得很多人脑袋和屁股都在一条线上——虽然值得吐槽,却也是人之常情。

    到了星期六,万鹏难得清早来了四合院,带着早饭。

    “什么事儿?”

    才一起坐定,毕文谦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万鹏沙沙的声音里有些高兴:“听说这几天你除了吃饭,基本不出来,我也只能挑这时候来了。华华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已经做主让日本哥伦比亚公司给河合奈宝子发行《月半小夜曲》了。虽然销量不会算在初步协议的约定里,但我们可以有15%的利润分成。”

    毕文谦琢磨了一下:“说具体点儿。”

    “具体?”万鹏看了一眼同桌的艾静和陆衍,见毕文谦不为所动,便继续说了下去,“授权他们发行《月半小夜曲》是他们配合支持黎华发行《不认输》的前提。华华只是授权了五年内的单曲发行权,而且演唱歌手限定为河合奈宝子一人。分成从华华坚持的20%减少成15%,交换的条件是,约定中一年之内我们公司在日本录歌的制作费用全部由哥伦比亚公司承担。”

    原来如此……“这么说,哥伦比亚出《月半小夜曲》的前景非常看好了?”

    “据华华说,河合奈宝子上个星期的演唱会,反响很好。华华自己在现场的照片甚至上了一些报纸的头条儿。”万鹏越说越兴奋,“她在演唱会上唱的那首《不认输》,哥伦比亚公司在星期三就做好了单曲,a面是录音版,b面是演唱会收音版。星期二签好合同,星期三在东京范围宣传,星期四在东京开签售会。”

    “签售会?”毕文谦一愣。

    “就是现场卖唱片现场签名。你以前不是和我们提过把磁带当收藏品卖吗?华华和河合奈宝子问了问日本的情况,就决定试试这种方式。”说话间隙,万鹏大大地喝了一口豆浆,好像喝酒一般,“结果,把华华的手都签酸了!当天排队买唱片的人,直到傍晚都还望不到头。吓得附近的警察局临时抽调人手,维持秩序。”

    “所以当初我和你们说的时候,就没说这种事儿——我怕的就是黎华叫我去一个个签名。现在倒好,她自己举一反三,亲自上阵了!”呵呵笑了一下,毕文谦心里却没万鹏言语间那么高兴——签售会再火爆,人一天能签多少次名?“那么,黎华有没有说目前的销量统计?”

    “这个……倒没有。”

    “好吧……总的来说,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也对,毕竟星期四才正式开卖……不过,毕文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你今天应该不只是来报喜的吧?”

    万鹏又看了看艾静和陆衍,沉默了几秒。

    “我要北上一趟了,大概就是下个礼拜出发,具体哪天倒还没定。”出口的声音也重归了平常沉沉的感觉,不再带着明显的喜悦了。

    “北上?”毕文谦总算是明白他眼神的涵义了,但问题是……“一趟?”

    “一趟。”万鹏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豆浆,“在家里,再怎么规划,也只是规划,实际上怎么回事儿,总得出门走了才知道。理论和实践相结合,事情才做得好嘛!这一趟会去多久,会成什么样回来,我也说不准。如果事情的确值得办下去,我回来之后,京城这边的管理,我基本就会交付给京云了。所以,今天得过来和你知会一声。”

    毕文谦望着万鹏,忽然觉得他离自己有些距离,却又有些高大,比印象中的高大。

    “如果事情不值得办下去呢?”

    “那就重新思考办的方式。”万鹏的口吻里透着坚定,“这些日子,分析得越多,我们越认识到,这的确是大有可为的方向。”

    毕文谦也看了一眼艾静和陆衍,没去问那个我“们”。

    “如果王京云转告过我对他说的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京云的确和我说了,我们也和一些长辈提过。”万鹏微微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那件事情,的确可以一试,但不是京云去负责执行。”

    “……这话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说道了。”

    “哦?”万鹏饶有深意地看着毕文谦,“你是觉得我们不够重视,还是觉得我们太过重视?”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毕竟,身体力行的,是你们啊!”

    毕文谦低头喝起豆浆。

    万鹏注视着他,等到他静静地吃完、抹嘴,才忽然笑出了声:“你啊……”

    “呵呵。”

    直到万鹏离开,艾静和陆衍都没听懂他们俩到底在说什么。但也没有问出口。

    晚上,提前跑完三公里,洗漱之后,毕文谦走到黎华的办公室,倒了一杯温开水,拨了长途。

    “黎华。”

    “晚上打过来,第一次啊?”

    “听说你白天在开签售会。”

    “万鹏告诉你的吧?”黎华咯咯地笑,“我现在右手都酸着呢!”

    “一连签了三天?”

    “没办法,群众太热情。和哥伦比亚公司、雅马哈音乐振兴会的合约已经签过了。我暂时也有空。”

    群众……听黎华在日本提这个字眼儿,毕文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手签酸了,脸笑累了。虽然的确值得高兴,但肌肉总会疲劳。”黎华的声音让毕文谦脑补着无奈摇头的样子,“真要说的话,有一点儿倒在我意料之外——来买签名唱片的,大多数都是女人,特别是年轻女孩子。”

    毕文谦也不太明白:“哦?”

    “连你都老说我漂亮,我原以为会是男人来买唱片的多。”

    黎华这么一说,毕文谦心念一下动了起来:“对了,这三天的销售统计资料出来了吗?”

    “我这儿只有前两天的。因为现在只在东京卖,其他地区的得邮购,再加上哥伦比亚公司不敢生产得太多,两天才卖了十万多张。”黎华话音里颇有些遗憾,“哥伦比亚他们说卖得挺不错,多半是在安慰我,就这数,还不如咱们在京城卖得好呢!可能是我唱得不够好吧……师父,等你过来了,得好好教教我啊!”

    两天才卖了十万多……毕文谦简直无言以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世界线。

    酝酿了好几口气,他才弱弱地问:“黎华,你和他们签合同之前,有没有去打听日本这几年的销量排行榜?”

    “oricon榜,对吧?我知道啊!咱们在申城听的那些日语歌,不就是按那排行榜的名单引进的吗?”

    黎华答得干脆,这更让毕文谦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不同的世界了……

    “那……你知道那些排行榜的销量吗?比如……去年日本o榜销量第一的单曲是哪首歌?销量多少?”

    “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黎华爽快地承认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忙得脚不沾地了,关心以前的销量干什么?”

    毕文谦觉得自己要疯了:“那你为什么和他们签100万销量的约定的?”

    “很简单啊!咱们中国10亿人出头,日本人口1亿两千万,接近10比1;按这个比例算,结合咱们在国内一盘磁带卖两个月的实际数据,再考虑到日本经济水平比我们发达,能买唱片的人肯定更多。而且,约定的是一年的时间——才100万的要求,有什么值得担心的?”黎华分析得的确简单明了,末了,反而忍不住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不,你说得好有道理。”毕文谦良久才憋出一句来,“你找河合奈宝子要一份80年以来的o榜销量清单吧……知己知彼总是好事儿,顺便也寄一份回公司来。”

    说完,不等黎华反应,毕文谦就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大槐树,呆然不语。

    如果世界没穿越错的话……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整个86年,日本都没有哪个单曲销量达到100万张,好像……才50万出头。

    到底是自己的世界线穿越错了,还是她真的是位面之子……哦不,之女?

    想了很久,毕文谦忽然囧了——除开那些不靠谱的乱想,联系到黎华的描述,更可能的莫非是……她在80年代的日本,一不小心有着类似春哥的属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涛声依旧》

    第一百七十五章《涛声依旧》

    又是一个星期天。半个月没上节目的毕文谦回到了演播室里。

    离正式开播还有5分钟,唐博见着毕文谦,几乎雀跃般地从座位上窜起来,三两步奔了过来。

    “文谦!你终于回来了!”

    “博博……”看她这架势,毕文谦稍微愣了一下,“真这么想我啊?”

    “想,当然想了!”伸手拉住毕文谦,把他带到主持位上坐下,唐博长叹了一口气,“你不在的这两期,虽然大家也现场写出了作品,但群众们……很不满意。”

    毕文谦大约明白她的意思了:“难道你们没有在节目里科普一下,创作……”

    “群众可不会去管那么多。”唐博的口吻,似抱怨,又似无奈,“他们觉得这两期的歌写得不好,最后唱得也不好,就写信来了。有的信里,说得可不好听。”

    “那又怎么样?被骂了,努力学习磨练,下次写好就是了。”毕文谦倒不以为然,“能够每写一首歌都喜闻乐见固然很好,但从本质上来说,一个成功的作品,或许背后有着十次百次失败的创作,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再说了,音乐是艺术,既不是打仗,也不是竞技比赛。写一首庸作,和写十首、百首庸作,有什么区别?能够被时代铭记的,经得起时间洗涤的,只有佳作,哪怕只有一首,也是好事儿。”

    等节目正式开始了,在唐博的开场白之后,毕文谦将刚才的话重新讲了一遍。

    “……所以,之前两期的作品,虽然有很多电视机前的观众并不满意,有的朋友甚至说了让人不好受的话来,但我,不会那么看。虽然我因为最近太忙,没有收看节目,但以听众的身份,我只会就事论事地说哪一首作品水平不太好,却不会因为一首作品的水平就去否定整个节目。”说到这里,毕文谦左右看了看坐在两侧的音乐学院的学生们,“举个例子,唐诗宋词流传下来了很多,非常多,它们的水平往往很高,高到我们这些当代人往往需要仰视的地步,但我们需要认识到一点——在唐宋时代,产生过的诗词可远远不止流传到今的数量规模,那些失佚了的,大多数都是因为水平不行。可是,那些作品正是那个时代的基石。如果没有那些水平不咋滴的,只要求那些传世之作,这和建立空中阁楼有什么区别?”

    停顿了几秒,毕文谦中指在桌面上一下下轻敲起来:“正好……我接下来会非常忙,很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京城了。这一期节目之后,在我回来之前,就请各位音乐学院的同学们继续齐心协力吧!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哪怕你们创作出的作品的确不算很好,哪怕你们将继续被群众们数落,请你们能够锲而不舍,保持本心,最终写出、唱出第一首经得起时间洗涤的作品来!那,正是我们从事这个行业的目标!”

    一席话说完,并坐的唐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侧的学生们已经鼓起掌来。

    “说得好!”

    赞同声起,不知是谁。

    平息之后,唐博正准备说什么,又被毕文谦抢了先:“好啦,回到节目本身——上一次我带走了很多关于老三届的来信,回去之后,大略看了一遍。有的基本是在抒发感情,我也只是浏览了一下;有的是在讲真实的事情,我也就看得仔细一点儿。看完之后,我有了一个初步的感觉。”

    定睛对着镜头,毕文谦缓缓点头:“这些信,都是是身在京城的朋友寄来的,各位的意见基本都很统一。但这毕竟只代表着京城的情况,我不敢把这些意见作为全国所有那个年代的当事人的意见,我不敢那么傲慢。毕竟……还有很多回不到城市的人,不是吗?”

    “所以,我写的这首歌里,没有什么褒贬,也没有什么定论。只是希望,那些当事人们,能够认真去想想以前的过往。其中,有一些人,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思考一下,往后的抉择。”

    本来,毕文谦想来一句“人生的遗憾,一次就够多了”什么的,但想想自己毕竟才17岁,也就忍住了嘴巴。

    “现在,我就清唱一下这首歌吧……歌的名字是,《涛声依旧》。”

    从主持位上起来,绕过大桌子,站在演播室中央,握着话筒,毕文谦先习惯性地朝镜头微微鞠了一躬。

    “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

    这首歌,在“历史”上出现于93年,虽然提早了7年“拿”出来,但这首歌的受众,早已成型。

    “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却发觉,又回到你面前。”

    无助二字,的确是一个时代一个群体的写照,但毕文谦唱时,却有些感觉不分明。

    “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在86年,这首歌针对的人群,顶多才三十多岁,正是有购买力并且容易有购买冲动的时候,毕文谦对于这首歌可能的销量很是期待。

    “久违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许多年以后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此处,毕文谦唱得很是惆怅。或许是因为,在他目前为止的经历中,那张说得上久违二字的笑脸,并非什么美好的记忆……何况,在遇到黎华之后,自己脑残了才会去在乎所谓改变。能让自己缅怀的,只剩那段岁月本身了。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毕文谦不知道那些上山下乡的人们会如此理解这句话,但他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唱得很是沧桑,时空已不是自己熟悉的时空了。

    “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一遍之后,在座的学生们,脸上都挂着欣赏的表情,甚至不少人能让毕文谦瞧出脑残粉式的星星眼的错觉。然而,没有一个人露出深切的感动的模样。

    和上一次在这里唱《离人》相比,反应相去甚远。

    直到他唱完第二遍,直到结束,现场一片寂静,却没有人像上次那样忘情地哭泣。

    也许是自己唱得不够好,也许是因为在场的,都是年轻人。

    暗叹一声,重新对着镜头鞠躬之后,毕文谦默默回归了主持位。

    “文谦,这首歌真好听!”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唐博,她带头鼓起掌,连带着整个演播室像是慢半拍一般,响起了“迟到”的掌声。

    “……谢谢在场的各位。”平息之后,毕文谦先是笑笑,然后又轻轻摇头,“不过,这首歌的确不是写给现场的同学们的。毕竟,岁数和经历都对不上号。”

    说罢,他从衣兜儿里摸出一张信纸,放在大桌子上,推到唐博面前。

    “老三届的作品,就是这样了。因为有其他的事情在忙,我没有时间和演奏家们一起编曲配器排练,过段时间文华公司会推出这个节目中我写的这几首歌的磁带,这首歌肯定会有一个完全版,大家敬请期待。”

    “接下来,谈谈我下一首歌——博博,就是你手上那封信。”朝唐博点点头之后,毕文谦看向了镜头,“那是一个京城的朋友的来信,他提到了青歌赛上,来自香港的歌手甄妮所唱的那首《肯去承担爱》。然后,他说自己很喜欢香港的武侠电视剧《射雕英雄传》,还聊了不少里面的剧情。最后,他问我,可不可以也写一首武侠歌?”

    唐博一边听,一边浏览着。

    “既然你都把信给我了,这么说,你打算写一首武侠歌了?”

    “然而我还没有看过什么武侠小说呢!”没错,这辈子的毕文谦还真没看过,“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对写信的这位朋友说,也对所有收看这个节目的观众朋友说一声——歌我肯定会去写,毕竟,我还没写过这种题材的,而且,好像我们内地能和武侠歌擦得上边儿的,并且知名度比较高的作品,只有电影《少林寺》里的《牧羊曲》?无论是王叔叔写的词曲,还是郑阿姨的演唱,都是极其优秀。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拿出能和他们媲美的作品来,但也正因如此,我会先好好看一些武侠小说。正好,最近我会很忙,也的确来不了节目。”

    听着听着,唐博品出了味儿了:“文谦,你是说……”

    毕文谦点头抢答道:“没错,我又要走了~刚在节目开播之前,你说挺想我,说不定,下回我回来,你会更想我了?”开了玩笑,起身朝两边的人挥挥手,再向镜头挥挥,“各位,虽然我这决定有点儿任性,但我真的觉得,一个节目好不好,不该取决于一个人——那样的节目,注定不会有长久的生命力。所以,我希望能给这些同学们一些尝试的机会,也希望电视机前的大家,可以说他们作品写得不好,但不要打击他们的创作热情。”

    “所以,各位,再见了!我会回来的!”

    扬长而去,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次,他本就是只和王京云一起来的。

    走出电视台大楼的路上,没人的地方,王京云小声地问:“毕文谦,你这回又来这么一出,电视台说不定有人要骂娘了!”

    毕文谦一边走一边笑:“所以我们现在溜得飞快啊!”

    “你……”王京云憋了一阵,“反正和电视台打交道的事情,得落到我这个办事员头上。”

    “谢谢。”

    一声谢谢,反而让王京云有些无言以对。直到上了小轿车,他才重新起了话题:“今天这首《涛声依旧》,的确写得很好听。引用《枫桥夜泊》引得挺不错。当年那档子事儿,你还真的是避重就轻了!”

    “我说过,他们多数人不该是敌人。”毕文谦笑着,忽然问道,“对了,你不是说没时间管这事儿吗?”

    “我只是和关系好的一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大约问了一点儿。”

    车子启动了,晚上的京城,仍然让熟悉10年代的毕文谦觉得空荡荡的。

    回到四合院,下车之前,毕文谦突然叹了一口气。

    “王京云,我写一首歌,可以避重就轻。但这段历史,以及延续至今的影响,是没办法避重就轻的。”

    王京云回头看来,眼睛里有一丝惊讶。毕文谦只是对视着,声音沉沉:“或许,你从万鹏那里听说过,我说过什么。现在,我再和你提一遍吧……那是一颗定时炸弹,国家把它塞进了国企,延缓了它爆炸的时间;但如果始终治标不治本,爆炸得越晚,破坏力……必然越大。”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二盘磁带

    第一百七十六章第二盘磁带

    毕文谦不知道王京云回去之后会做什么,但现在的自己,只能言尽于此。

    接下来的时间,毕文谦把少年演奏家们又请到了四合院,让几个歌手和他们一起,又一次泡进录音室,准备正式开始制作第二盘磁带。

    《一路上有你》、《传奇》、《困砂》、《京城的冬天》、《离人》、《涛声依旧》,6首歌,a面自己唱的一版,b面女歌手们的一版,一盘磁带绰绰有余了。

    他甚至决定,《离人》只需要把演播室里唱的录音放进磁带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艾静唱《一路上有你》,唱《京城的冬天》;李灵玉唱《困砂》——剩下三首,确定由谁来唱?

    录音室里,艾静在里面录歌。毕文谦让李灵玉和苏虹坐在大槐树下的石凳子上,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大门口蒋卫国的桌子旁,歪着下巴,不住观察着她们俩。

    “六首歌,原则上来说,一人唱两首,看起来更公平。但剩下三首歌,李灵玉,你觉得自己适合唱哪一首?”说实话,三个人里,单论基本功,苏虹才是最好的,或许,这恰是毕文谦没让她挑歌的原因,“你自己好好想想,先回家吧,明天给我一个答案,当然,你也可以不选,那我就让苏姐姐三首一起唱了。”

    “……嗯。”

    李灵玉走后,毕文谦走到苏虹面前,伸手虚按下她准备站起来的想法:“苏姐姐,知道为什么我让李灵玉选歌吗?”

    “毕老师,不用专门说这些,你肯定有你的道理。”苏虹倒不怎么在意,微微点头,“这些歌都挺好。”

    相比同龄的夏林对自己的态度,苏虹这个长自己几岁的姐姐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苏姐姐,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苏虹随便想了几秒,“好好唱歌,多唱给大家听,不就很好了吗?”

    看着她理所当然的神情,毕文谦只能默默暗叹了——虽然话说得简单,但“历史”里的她,便是如此的心境。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照这个思路规划你的道路好了。”让歌手违背本心做事,难免事倍功半,何况,苏虹的想法又没有错……毕文谦在李灵玉刚才的位置坐下,偏头看着她,“你还在培训中心学习,目前继续以学习为主,有歌适合给你唱,就让你唱,没有的话,暂时就算了。等你完成学业之后,我会和不少歌舞团文工团单位一样,安排到各地基层的演出。每一年里,至少半年时间下基层。不过,唱片公司首先是一个公司,会考虑盈利的问题;并且,你是青歌赛分唱法之后,第一个通俗专业组的冠军,无论你本人在不在乎挣钱,但如果你签了唱片公司之后,结果收入却比较……清贫,这不仅会让后来的歌手对这个行业产生怀疑,也会让人觉得我们公司水平太次。所以,每年你至少得花三个月的时间出来,出一张唱片。或许将来要让你唱的歌,不见得都是你喜欢唱的,但也请你要认真唱好。至于剩下三个月,由你自决。我本人是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审视生活,思考音乐;但如果觉得累了,当成三个月的假期也可以。”

    在这个年代的中国,三个月的假,基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苏虹显然有些吃惊:“休息三个月?”

    “你签的一般歌手约,我不会像对待夏林那样要求你。”毕文谦微微点头,“一般来说,歌手如果坚持科学的训练方法,也不常用磨损声带的唱法,那么巅峰水平维持到50岁一点儿也不奇怪,甚至到70岁都没有明显退步也不是不可能。你也才20岁出头,至少还有30年岁月,每年三个月,30年累积下来就是7年半,足够影响一个歌手一生的成就水平了!休息还是学习,这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苏虹想了许久。

    “……我明白了。”

    ……又一个喜怒哀乐不在脸上的人啊!不像黎华,更不像夏林那样,但至少她朝着自己笑。

    让苏虹先自己找地方练习之后,毕文谦难得地走到后院,看着那片陆衍摆弄过的泥土,却还瞧不出什么端倪。那些种下去的东西,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破土萌芽,需要多久,才能枝繁叶茂。

    当天,毕文谦让陆衍通知王京云晚上一起吃饭。

    结果,王京云下午就到了四合院:“什么事情?晚上我有事情。”

    “这是前段时间录的单曲磁带,《烛光里的妈妈》。一面是我唱的,一面是彭姐姐唱的。”见王京云西装革履,连娃娃脸上都生出一副棱角气来,毕文谦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只把母带交给了他,“继续和中唱合作吧!这个月之内正式发行出来,具体哪一天,由你决定。这一次是卖单曲,销量不见得能和上一盘磁带媲美。先生产两百万盘好了,依然准备二十万盘包装精良一些,周边内容做好一点儿,当成纪念品卖贵一点儿。你在宣传的时候,说这歌是我和母亲一起参加青歌赛决赛时的想法——话是实话,但说得漂亮一些,对销售总会有帮助。另外,找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给这首歌拍一个动画mtv……”

    “等等,动画mtv?不就是动画片儿吗?”王京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毕文谦点头:“没错。”

    王京云更加不解了:“那不是给小孩子看的吗?还不如继续找八一厂。”

    毕文谦把呵呵藏在了心里:“如果所有人,包括从业人员都持这样的想法,中国的动画片就离死不远了。”

    “……不至于吧?”王京云依然将信将疑,但他也没有深究,似乎晚上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告诉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mtv的内容,由他们根据歌曲内容自行发挥创作,时间长度至少我们发行的磁带版本一样长。如果他们对影片的结构有更充实的安排,我们也同意。至于,制作费用,我们原则上把mtv作为编曲的一部分,他们可以获得销售利润的2.5%的分成,当然,我们也可以一次性支付十万块——选择哪一种方式,也由他们自己决定。”

    “十万?”王京云真有点儿“惊晕”了,“一首歌,也就三、四分钟吧?”

    “你没听错,我也没乱说。你可以附加一句,一分钱一分货,我们今后是否会继续主动找他们合作,取决于这一次他们拿出的mtv的水平。”毕文谦没有去解释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上辈子如雷贯耳过的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在这个时代是否真有那传说级的水平,但只要别是10年代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就值得一试——即使动画片在中国没有全民性的待见,但自己大可以把动画片音乐卖到日本去!“最后……我记得黎华说过,第一盘磁带,咱们人生地不熟,其实是让了不少利给生产、销售等等环节了的。这一次是单曲磁带,销售价格肯定会低一些,但一盘磁带的利润,我们拿到的,至少要保持在2块钱不变。”

    “嗯,这倒是件值得琢磨的事情。”王京云想了想,终于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有吗?”

    “还有……磁带的包装附录上,要写明作词人,作曲人,演唱人,编曲人,以及演奏乐器和演奏人。这一点,以后是公司的惯例。我们要在潜移默化中,让群众明白,对于流行音乐来说,词曲唱编,彼此之间是平等的。”

    “音乐上的事情,我肯定照办。还有吗?”

    见毕文谦没有别的意见了,王京云稍微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径直出了四合院。

    看着他的背影,毕文谦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还真是……军人作风。”

    第二天,李灵玉确定选择了唱《传奇》。定弦之后,整个四合院进入了忙碌的喧嚣节奏——录音室里始终有一遍遍录歌的人,录音室外也始终有唱歌排练的人——好吧,入夜了,倒不敢在外面排练打扰邻居。

    虽然说调侃过等着艾静谈一个星期恋爱,但艾静还是日复一日地练习和揣摩,甚至缠着已经结婚的李灵玉问了不少,终归还是没有朝毕文谦开口。

    最让毕文谦担心的艾静没有出问题,不代表没有问题——他之所以决定把一首歌分成ab两面,分别推出男版和女版,并不是为了突出自己唱功好,而是延续着自己推出《每周一新歌》这个节目的初衷之一:潜移默化地让人们明白,编曲的重要性。

    相同的词曲,通过不同的演唱方式以及不同的编曲风格,完全可以唱出两种完全迥异却又各自成立的结果来。

    这就意味着,虽然只是六首歌,却有十二个编曲;虽然都是从自己的记忆中“拿”出来,但从乐谱变成演奏是一回事儿,不同乐器之间的磨合、和演唱之间的配合,却是另一回事儿——在音轨数量完全没有压力的将来,很多歌手制作唱片时,都没有考虑过同步录音,而是选择分轨录音。

    分轨录音是录音技术的进步,无论是难度还是费用,都大为轻松。但从对流行音乐从业者的艺术水平的磨砺来说,同步录音则是碾压分轨录音。

    以公司经理的权力,毕文谦要求每一首歌都同步录音。一言以决之下,********的日子开始了!

    “张姗、曾昭斌,《涛声依旧》的间奏是以你们的古筝和笛子为关键,要奏出琴瑟相和……不,是筝笛相诉的感觉来!”

    “杨长勇,《京城的冬天》里,你的吉他是贯穿始终的,要点染出干涩孤独的气质来!”

    “苏虹,唱歌要基于自己的对词曲的理解,唱出自己的想法,别考虑我的唱法!”

    “李灵玉,《传奇》你要唱得这么甜,不是不可以,但这就侧重于塑造少女情怀了,不要过于求稳稳得让人觉得做作!”

    一开始指正问题时,毕文谦还好言好语,随着泡在录音室里的时间持续,说话的口气不知不觉就起了若有若无的火气。一天天过去,进了四合院,在录音室里待过的人,没有没被毕文谦数落过的,只有多和少的区别。好吧,除了送饭进来的陆衍和蒋卫国。

    到后来,毕文谦只要把目光停留在艾静身上超过5秒,她就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手足无措了……

    陆衍偷偷告诉万鹏,说有人偷偷拜托她,想办法劝劝毕文谦的脾气。万鹏想了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独自给黎华拨了电话,说了这个情况。

    “严厉?严厉好啊!公司给的待遇摆在那里,不严厉怎么体现按劳分配?”

    黎华说得理直气壮。

    “我知道,我也这么想。”万鹏沉默了一会儿,“可陆衍说,艾静已经偷偷哭了几回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那,是谁拜托陆衍的?艾静?”

    “陆衍没说,但看她口气,应该不是艾静。”

    “……行了。叫陆衍说下去,宝剑锋从磨砺出,再严厉也得好好录。等文谦来日本了,我会找机会和他说说。”

    几乎住在了录音室的毕文谦不知道万鹏和黎华的对话,他只日复一日地解决着一个又一个歌曲里细节或者全局的问题。当属于他自己的a面终于制作完了,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眼看就是九月一号开学了。

    “也不知道夏林在部队里过得怎么样……”

    将剩下的录制工作交给了来自中唱的录音师,毕文谦写了一张明信片,几句勉励的话,让陆衍寄给夏林。

    然后,他给黎华打去电话。有点儿絮叨地,说这一个月里的事情,当作笑话般地讲给黎华听,说自己养起了棚虫。

    黎华倾听着,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还笑呵呵地说毕文谦自己也是棚虫其中之一。然后,说起自己的歌在日本卖得越来越好。

    “哦?终于没有抱怨‘两天才10多万’了?”

    黎华打着哈哈:“我已经知道了,去年整个日本的单曲销量,最多的也没过百万。我们的歌,一直是o榜上的第一名,虽然不像第一个礼拜那么多,但到目前为止,已经出货一百二十多万张了。”

    然而,毕文谦听着黎华的声音里并不都是喜悦。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应该算不上问题。”黎华似乎斟酌了一下,“我让哥伦比亚公司做了点儿调查,结果……绝大多数买我们唱片的人,都是女的,而且以十几岁到五十岁的居多。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要说歌曲本身吧,这歌是面对所有人的,除了儿童;要说我的长相吧,那买唱片的也应该是男人吧?”

    听着黎华百思不得其解的口吻,毕文谦没办法和她科普什么叫春哥现象,何况,黎华并没有丁点儿男性化的痕迹。

    “……我之前不是和你分析过吗?日本是一个封建残余千丝万缕的男权社会,绝大多数女人结婚之后就不会再工作,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但同时它又是一个基础教育普及了的发达国家。这就意味着,很多日本女性,接受了相对不错的教育,却不能在社会中发挥可以发挥的作用,无法经济独立,甚至连人格独立都没有——这显然会产生矛盾,会形成压抑,一个压抑中的社会问题。那些日本女人虽然不会扬旗呐喊反对主流价值观,却会心存幻想,哪怕连她自己都觉得只是幻想,而非理想。”

    “而你,黎华,你出现了。你来自日本社会之外,以一个女人的身份,以粗暴有力的方式,在媒体自觉不自觉的大规模报道发酵中,让日本女人知道你这样的人存在。她们或多或少,会将自己的幻想代入到你的身上,认为你正实现着她们的梦想。再加上这首歌本来就有一定的激励性质,日本女人会买,完全说得通了。”

    毕文谦不知道自己的分析是真知灼见,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文谦……你确定真的是这样?”

    黎华心里还是不太实在。

    “我不确定,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呢?”

    “好吧……”黎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在电话里叫到,“你说谁粗暴来着?我那是正当防卫!”

    “哈哈!”

    毕文谦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在京城的事情,适合我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过两天,我也飞日本一趟吧,你也想想,谁适合当日本分公司的经理,必须得会日语,可能要从你大学同学里找了。”

    “你来?”黎华不解,“和哥伦比亚他们约定的一年百万销量,我们一个月不到就完成了,他们都在开庆功酒会了!还邀请了我,不过我没去。我估摸着公司正式成立之后,就先回国一阵,安排分公司的日常运行——这个你倒和我想到一块儿了。但是,你现在过来干什么?就算你又写了新歌,也用不着立即过来录唱片吧?”

    “……我说我好久没见你,想你了,行不?”

    “鬼才信!”黎华笑骂道,“你个棚虫,能想我到什么份儿上?说,到底为了什么?”

    真正的原因,是这一个月里,毕文谦对于身边的人对于编曲这个概念,空白得让他发指。而在今年,日本赤井电机株式会社,也就是雅佳,会推出他们发明的雅佳s900采样器——一个划时代的发明,对于编曲的意义,就像是留声机对于演唱一样。

    这样的发明,应该尽早在中国流行音乐界普及。

    问题是……毕文谦已经记不清那是今年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怎么大规模弄进国内来,他也暂时没有具体的办法。所以,他想去看看。

    以及……看看黎华,看看她说的销量和受女人追捧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说我想看看80年代的日本是啥样子,你信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日本,VIDI

    第一百七十七章日本,vidi

    一九八六年,八月三十一号,又是一个星期天。

    清早刚吃了饭,陆衍收拾着大槐树下的碗筷桌子,一大票人挤在门口,为毕文谦送行。

    “静静,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但回头想想,我对你的要求还是苛刻了。”

    手推式行李箱,大红的颜色和黎华那个一样,都是她当初买的,虽然看着有些女性化,但毕文谦倒没管那么多。他扫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艾静脸上——她还带着一些怯怯的感觉:“记得我和夏林认识的第一天,她埋怨我批评她唱得不好。我告诉她,我没有拿她和学校里的同学比较,而是在和邓丽军比较。可是,静静,你不同,你只有17岁,也不是作为偶像歌手在培养。我在录音室里,希望你们每一个人演唱的作品,都能够在十年、二十年之后,仍然有新的人喜欢。然而,让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在一两个月之内把情歌唱到那种地步,的确不太现实。”

    说到这里,毕文谦凑过去两步,伸手轻轻摸摸艾静耳边的头发。

    “现在我要走了,暂时没有人吓唬你了。你录到现在这样,卖钱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多和少的区别。两首歌,什么时候完工,接下来由你自己决定。”

    听到最后一句,艾静的身子似乎僵了一瞬间,眼眶忽地就红了:“……经理……”

    毕文谦却摇了摇头,轻轻拍拍她的脸颊,笑了笑,止了她的话头,转而看向了她身边的苏虹。

    “苏姐姐,你没有什么需要我特意去说的。有什么问题,多问谷老太婆。”

    苏虹一下笑了:“老师一直不明白,还和我私下问过,为什么你非要叫她老太婆,她觉得自己没那么老啊!”

    “那是情怀,你不懂。”毕文谦呵呵地笑,也没有再去解释,继续转移视线,“李灵玉,《困砂》你已经唱得可以了,但《传奇》还是存在问题。按照我原本的以为,你都已经结婚了,肯定也是谈过恋爱的,这歌你来唱应该比较合适。结果,好像并不如意,你的演唱,你的歌声里,我能听出音色的甜美,单凭这一点,我就相信这磁带会有很多人愿意买。但除了音色,我感受不到一见钟情,也感受不到念念不忘。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暂时也没时间深究了。”

    “其他人,我就不再逐一说了,希望你们能够习惯。毕竟,我们即使可以糊弄自己,也可以彼此糊弄,但是,音乐在做出来之后,糊弄不了广大群众,更糊弄不了光阴。我不希望我们的作品在一段时间之后,就被人们在记忆中束之高阁。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则,我会对各位,包括对自己,那么严格……也许是近于不切实际的严格。你们可以不喜欢,也可以私下埋怨,但请不要怕我,特别是你,静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说得再多,也不可能把你给吃了嘛!”指着艾静,看着她既羞又恼的样子,毕文谦呵呵地笑了,“好了,现在,我那6首歌已经录好了,剩下的,我再给你们最多2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希望你们能够磨合得更好,发挥得更好。就这样了,都去各自准备准备,进录音室了!另外,林烨,你跟我再走两步。”

    林烨,也就是那位中唱的录音师,本来只是早点来蹭一顿早饭,顺便友情站街送一下,连人都站在最角落的地方,被毕文谦提到时,很是愣了一下。

    “我?”

    “对,是你。”

    毕文谦勾勾手指,转身先出了四合院。

    走在胡同里,林烨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道毕文谦会说什么。毕文谦拖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左右望望。

    “记得前些天吃饭,你和他们聊天,你说你是京城林业大学毕业的?”

    “……嗯。”

    这个话题出乎林烨的意料之外,斟酌了几秒,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但你现在是中唱的录音师。”毕文谦等待了几秒,见林烨没有说什么,便继续问道,“为什么?”

    “我……我从小喜欢听歌,但自己唱不好。家里没有条件买什么乐器,也请不起什么老师。”林烨的口吻有些平淡,似乎不太愿意过多回忆那些事情,“我的条件考不进音乐学院,但幸好能考上大学。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能在录音室里打杂帮忙,没有工资,有点儿像以前的学徒。渐渐的,我学会了录音,录得还不错,就有机会给中唱录音了。我是学城规的,毕业以后,按分配要去外地,但家里有个弟弟得照顾,而且录音的钱算起来也不少,我就继续在中唱录音了。这一录,就是两三年了。”

    听着言简意赅的话,毕文谦琢磨着他话里的字眼儿。

    “听你的意思,你在中唱工作几年了,还不是中唱的人?”

    “哪儿有那么容易?”林烨迅速地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很是无奈。

    但他没有继续解释了。毕文谦又走几步,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他:“请告诉我,为什么不容易?”

    林烨又有些发愣了。

    “……我毕竟是大学毕业的。如果进了单位,必然是干部编制。但区区一个录音的,配当干部吗?”

    慢慢的语调出来,毕文谦看着林烨的嘴角,仿佛看到了苦涩的味道。

    干部编制……毕文谦不禁想起了当初黎华在送自己上火车的路上,讲的那个关于中唱申城分公司的故事。

    中国的大学毕业生,全都默认是干部编制,但80年代的大学生,远不似10年代的那种人数规模。

    有的人为了一个干部编制闹得沸沸扬扬,有的人却因为是大学毕业而进不了单位。

    区区一个录音的。

    真要是那么无足轻重,中唱又怎么可能用了几年?

    眼前的林烨,一米七出头的个子,约莫是因为录音师的工作会长时间坐着并且时不时地熬夜,一身土色的皮夹克,看上去有些虚胖,平凡的五官属于人堆里很难被注意到的角色。但毕文谦记得,在录第一盘磁带时,自己要他认真录音提意见时,他那眼睛闪起的光芒。

    但此刻的林烨,简直诠释着传说中十等公民的模样……毕文谦甚至觉得,他和鲁迅UU小说的闰土有那么些神似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中唱始终不让你进单位怎么办?”

    “打算……”林烨想了几秒,摇了摇头,“等过几年,弟弟毕业了,再说吧……”

    再说。

    毕文谦双手紧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深吸了一口气:“林烨,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收入是多少。无论是黎华还是万鹏,你来这里录音的费用,我们都是直接给中唱那边的。甚至,我连我们给了多少钱都不知道。不过,我有一个想法。既然你的档案不在中唱那边,那你来文华公司如何?吃住可以包,但基本工资我只给普通工人的水平……就算四十块一个月好了。不过,由你负责制作的作品,利润你可以分2.5%——以我们文华公司试行的方案,唱片制作人会分唱片利润的5%;而这5%,原则上由制作人和制作人所在单位对半分。”看着林烨因为自己的话,露出的不敢相信的表情,毕文谦只是继续补充道,“注意一点——我招的是唱片制作人,不只是录音师。单纯的录音值不了那个价。你有对唱片整体风格、效果质量进行掌控的权力和责任。就像这一个月里,我把他们折腾得那么惨,因为我得磁带最终出来的品质负责。”

    “考虑一下吧!你不必急着给答复,也不必提前和中唱那边脱离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们公司下一盘在国内录的磁带,就由你来把握,就当是试用期好了。到时候,如果那盘磁带的销量符合公司的要求,我们再签合同。”说到最后,毕文谦笑了起来,“不过,我们这是混合所有制企业,你就算进来了,也不是干部。”

    “具体的细则,你可以找时间和王京云沟通。我得去机场了。就这样吧!静静他们可能已经在录音室等着你了。”

    毕文谦没有让林烨立即做决定,只挥挥手,转身出了胡同,来到王京云的车前。

    “这么久?”

    “和林烨说了几句。”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毕文谦上了车,仰靠着,把刚才和林烨商量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如果他愿意试试,等这盘磁带录完了。你让他和李灵玉自行商量,找十首歌出来唱,录一盘磁带试试。”

    “行。”王京云点点头,递来一副墨镜,“上次去个车站都被人围着要签名。以防万一,在机场戴着吧!”

    “……哦。”

    墨镜把玩在手里,毕文谦总觉得有些微妙——自己居然已经是出门怕被认出来的人了。

    汽车上路,王京云开得不紧不慢:“昨天,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厂长,严定贤,打电话来给我,说想和你见面谈谈。”

    “怎么……动画片拍好了?”

    “拍是拍好了,但还没有给我们过目。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说你要去日本。”说起话来,王京云把车速放慢了不少,“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在担心我们不满意动画片的质量。”

    “我们都还没看过……”毕文谦有些不解,“难道他觉得拍砸了?不至于吧?以他们的水平……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别的问题?”

    “可能……”王京云似乎斟酌了一下,口吻有些古怪,“三分多钟的片子,十万块,值得厂长亲自出马吧……”

    毕文谦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就算两百秒好了,一秒二十四桢,也就是四千八百张原画——这是60年代那种最追求质量,不计成本的画法。如果使用日本那边的办法,原画会少很多。折个中,算一千张。十万块,平均一张画儿值一百块,刨除其他成本,算一张八十好了。这只是一首歌。如果是长期合作呢?”

    王京云的估算肯定不准确。起码,毕文谦就听闻过,粗制滥造的动画和精良制作的动画有多大的差距——无论是成本还是质量。但他的意思,毕文谦算是明白了。

    “王京云,你重新转告那位严厂长一次——如果只有国内的事情,我肯定会见他,但国外的事情,先手一步,哪怕先手半步,也是值得努力争取的,所以,我实在没有时间。等我回国了,我会认真和他谈谈。”

    王京云沉默了一阵:“好。”

    到了机场,王京云把毕文谦送到安检前面。

    “黎副经理出去了,鹏哥出去了,现在,你也出去了。公司就剩我一个办事员了。”

    “你也想出去?”

    毕文谦细细看着他。

    “不是现在。”

    娃娃脸上总是瞧不出什么端倪。

    “如果……夏林回来了我还没回来,帮我照顾好她。”

    听他提到夏林,王京云忽然泛起一抹微笑:“她在连队里表现不错,战士们也挺喜欢她唱歌。最近几天,好像对85式有些兴趣。”

    85式……毕文谦对这些型号倒没什么概念,但总觉得脑海里一个女汉子的样子正在冉冉升起……

    “还有什么事情吗?”毕文谦看了一眼安检,“要不,我去候机室了?”

    王京云动了动嘴唇,忽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手表,朝他递去。

    “申城牌儿的,戴上吧!在国内倒没什么,在国外,别随便抓着别人的手看时间了。”

    毕文谦囧然接了过来——作为一个习惯了10年代生活的人,谁会没事儿戴表啊!而且,在江州的日子,孙云的收入也不可能让毕文谦一个学生戴表……

    看着毕文谦颇不习惯地戴好,王京云继续说道:“最后,说个好消息。《烛光里的妈妈》已经卖了一个星期了。你没问,我也就没提。这个礼拜,整个京城卖了四十万盘。”

    “……的确是个好消息。”

    黎华收集的资料里,毕文谦看到过京城最近几年的人口数据,四十万盘,已经是很值得满意的水平了。

    “也因为这个,也起了一些不好的声音。”王京云看着毕文谦,停顿了几秒,“日本那边的磁带工艺比我们的好,你既然去那边,可以的话,试试引进一条生产线吧?”

    “不受制于人?”

    “按你的风格,应该说‘团结、斗争、再团结’?”

    “哈哈……”

    当飞机升空之后,毕文谦透过机窗,看着地面的城市,有些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鸟瞰80年代的中国,而不是通过照片。

    “真是……发展中国家。”

    或许是因为墨镜过滤的原因,毕文谦本想吐槽一句落后,但眼前忽然浮现起了王京云离去前淡淡凝视的样子,然后,又想起了黎华那充满神气的笑脸,感叹的词汇出口时终究是改了。

    忽然,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地道的京片子,娇软中带着鄙视。

    “发展中?说白了就是太落后!”

    说话的是邻座的年轻女人,也戴着墨镜,烫着长长的波浪发,一身香奈儿的圆领黑白装,脖子上的金项链闪闪反光。

    但毕文谦只顺着她的手看去——那是紧握着的另一只手,属于一个约莫正在中年步入老年的和服男人。仰靠着椅背,闭着眼睛。

    “是啊,非常落后。”毕文谦重新看着女人,虽然戴着墨镜,也能察觉那颇为不错的姿容,“然后呢?”

    “然后?有啥然后啊?”女人娇笑起来,颇有得色,“反正我这回去日本,就和我亲爱的结婚了!再也不回这破国家了!”

    毕文谦本想发笑,但却笑不出来——这是80年代,不是10年代,不是福岛之后的年代。

    见毕文谦有些沉默,女人轻轻扬扬手:“别羡慕,你也早点儿想办法出国吧!这国家,没啥前途!”

    这……毕文谦简直无言以对了。

    良久,他忽然说了一句:“我倒不是羡慕,只是有点儿奇怪——既然你喜欢穿香奈儿的衣服,干嘛嫁一个日本人来着?”

    说完,毕文谦也仰靠起来假寐,不再理她。

    几个小时之后,飞机到了东京上空。

    毕文谦又一次从机窗往外看……

    也就那样儿嘛!

    回头看着邻座的年轻女人,毕文谦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鄙视?或者,可怜?

    下了飞机,毕文谦没有想到,接机的人居然是黎华。

    “你……”毕文谦呆呆地看着她,白西装白皮鞋,仿佛有一种让人不明觉厉的贵气,“我本以为来的会是边玫。”

    话音刚落,边玫就从黎华身后出声了:“不好意思,我还真来了。”说完,微微点头,继续着保镖的本职工作。

    “呵呵!你不是说想我了吗?我来了。”黎华停在近前,左手叉腰,“你不是说想看看日本是什么样儿吗?要不要我先带你到处走走?”

    “降落前在飞机上倒是看了几眼。”

    “哦?”黎华顺手把毕文谦的行李箱交给了边玫,“有什么想法?”

    “不过如此。”

    脱口而出之后,毕文谦见黎华有些发愣,补充道,“超越他们,咱们最多只需要30年。”

    “30年……吗?”黎华渐渐回过神来,脸上是浓浓的笑,“这么说,在我退休之前就能看到了?你可别骗我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毕文谦伸出食指,横扫半圈,左右而视,“不就是日本吗?”

    说完,他上前半步,握着黎华的手,走出了羽田机场。

    日本,vidi。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是宅

    第一百七十八章人生何处不是宅

    对于一个来自21世纪10年代的中国穿越者来说,80年代的东京的街上,除了那些招牌文字上的假名文字,以及穿着和服溜达的中老年人,还真没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了……好吧,这儿有不少的,是爬金库,而不是网吧。

    非要说好的话,走马观花地看的,这儿的确比80年代的中国更接近于自己穿越前所熟悉的城市。

    计程车从羽田机场出发,出了大田,穿过品川,港区,涩谷,徐徐开过明治神宫,左穿穿,右穿穿,最终在新宿停了。

    一路上,特别是车速比较慢的时候,毕文谦不止一次听到了黎华的歌声。

    下了车,黎华也戴上了墨镜,带着毕文谦走进了背街的一处宿舍楼。

    “我们暂时住在这儿。”

    进了屋,开灯。窗帘紧闭着,房间里的陈设颇为简陋,但条件的确比之前在京城的招待所好。

    至少,有独立卫生间。

    “这个地方,我在地图上很找了一阵才选定。”拣了把椅子给毕文谦,黎华自己坐在床沿上,接过边玫递来的白开水,小喝了一口,“附近有北外在东京的中文学部,你和边玫她们如果想学日语,那里是个去处;往南过一条街就是新宿警察署,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可以找他们,反正我是在日本警视厅挂了号了;这儿属于繁华区,银行很好找;而且,出去就有餐厅,可以叫外卖。更重要的是背街,在东京主城区是难得咱们可以接受的价格。而且,往东北不太远就是早稻田大学,我有个校友是那里的交换生,本科毕业了,暂时在早稻田继续深造,如果有自己不太明白的事情,可以找她帮忙。”

    一条条说完,黎华大口喝起水来。

    毕文谦也握着边玫递来的玻璃杯,默默看着黎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确定从何说起。等她喝完重新看着自己了,才瞄了一眼边玫,问道:“不是说有两个保镖吗?还有一个呢?”

    “今天在北外那边学日语。明天和边玫换班儿。”

    保镖也要学日语……好吧,如果黎华有在日本认真发展的准备的话,这的确很有必要。

    毕文谦又看了看边玫,她正端着一杯水,坐到离门口比较近的角落。

    “我只能说,你想得很周到,比我能想到的更周到。”毕文谦思考了一会儿,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现在,虽然对照着日语字典能明白很多东西,但这应该还算不得真正的日语造诣,而且,日语口语也很是问题。我录的那个小样,就是靠死记硬背下来的,往后,这样肯定是不成的。”

    “那,你是要从学日语开始?”黎华闻弦歌而知雅意。

    “这样吧!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就住这儿了。你收集一下日本最近十年的流行音乐,我继续了解一下,我们在申城那段时间,毕竟听得不算齐全。这件事情,或许可以找哥伦比亚公司或者那啥音乐振兴会帮忙试试?另外,帮我请一个日语口语老师……对了,你上次提的那个小姑娘,叫工藤镜香的,好像和我岁数差不多?就找她吧,如果她能抽出时间的话。”毕文谦努力平淡地说着话,“这段时间你继续忙,和其他两个公司的合作细则敲定之后,分公司就尽早成立吧!不过,分公司的选址,要和我商量商量。”

    “和你商量?你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都不打算出去瞧瞧。”黎华有点儿搞不懂毕文谦的逻辑了,“还有,那小姑娘愿不愿意先不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年纪大的老师啊?”

    “我能说我觉得正规教育系统的中年日本人很可能刻板无聊吗?”毕文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且,你都能看地图选地方,我怎么就不行了?对了,留一份东京的地图给我,我抽空研究研究。”

    “哈哈……”黎华大笑起来,“行,依你!今天是星期天,人家肯定会忙,明天我请她来吃饭,你自己和她说。还有,这儿是我的房间。你的,在隔壁。”

    这熟悉的笑容,和在京城时并没有什么改变。毕文谦忽然觉得,虽然从京城飞到了东京,自己很可能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宅到了另一个地方……所谓人生何处不是宅啊!

    然后,才到午饭时间,他就立即体验到了不同——

    “这就是日本传说中的吉野家牛肉饭?这……谁能吃得饱?”

    指着边玫提回来的外卖,毕文谦先是一惊,旋即颇为不爽。

    “所以我叫了5份。”边玫动作麻利,招呼着毕文谦来帮忙,“咱们3个人平分,应该差不多刚刚好。”

    毕文谦还是有些愣神:“……这要多少钱一份?”

    “比起咱们在京城招待所时候的花销,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肉疼。”黎华拍拍手,率先围着饭桌坐下,“安心吃饭。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

    果然,这才是这个时代的京师柴米油盐贵吗?

    听着黎华淡淡的口吻,毕文谦不由想起了她在京城时的话——“一斤富强粉馒头也就卖三分五,怎么也饿不了你”。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从物价上直观地体会到了80年代中国和日本的差距。

    这不是短时间能彻底扭转的。

    从新中国建立到现在,从一穷二白的农业国的基础上建设出了初步的工业体系,接下来,还需要一两代人工业化的努力。但恰恰是这个刚刚能够具体了解工业化的含义的时候,巨大的差距最为直观。

    甚至,看上去会比之前差距更大但自己却不太了然的时候更加让人无力。

    一边吃着,毕文谦想起了之前飞机上那个操着京片子的年轻女人。

    果然,还是黎华漂亮。

    吃了饭,黎华就和边玫一起出去了。毕文谦拿着钥匙,进了自己的房间,稍微张罗了一下,便从行李箱里拿出日语词典,慢慢学习起来……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怎么亮,黎华敲开了毕文谦的门。

    “来,我带你认认早上晨练的地方。还有,来认识一下,张晓霞,侦察兵。”

    话音未落,黎华闪开位置,显出门口一个穿得和昨天边玫一个样式的女人来。

    五官没边玫长得好看,但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凌厉的杀气。

    “你好,我是毕文谦。”

    握手间,张晓霞操着豫州口音:“我知道你,你也上过前线。你写的歌,俺们战友都喜欢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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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歌神路介绍:
90后的伪学霸毕云诗穿越到85年的中学生毕文谦身上,选择了流行音乐的道路。 成名,是理所当然的第一步规划,但这不是目标。 “30年后,中国流行音乐,不会叫娱乐圈,而叫乐坛……这是我的使命!” “至于自己,试试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歌神吧!” 没有什么金手指,但是,知识就是力量!漫步歌神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漫步歌神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漫步歌神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