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神之一族
路明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我现在麻烦大了。”
路明的脸本带着几分阳光洒脱的帅气,此时眉头紧锁,眸色暗沉,倒少了平时常见的顽劣,多了几分沉重冷凝出来。
楚非绯默不作声地看着路明,她也很想问清楚,什么通道,什么人为破坏,路明刚才口中的那些事,会不会对杜大哥有什么妨害。只是现在路明不愿意解释,她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些问题,说到底,那都是杜大哥的家事,而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路明拧着眉低头想了片刻,突然抬头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回哪去?”楚非绯连忙问道,是回杜大哥的家乡吗?他的家乡到底在哪?
路明的目光落在楚非绯的身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头,我可能这就要告辞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别太想我哦。”
说完路明转身就走。
楚非绯连忙道:“等等,你要去哪?”
路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京城!”
“去京城做什么?”楚非绯追上了几步:“你不是要回杜大哥的家乡吗?”
路明的身影已经出了会客厅的大门,站在院中略一停顿,就奔着后院的马房去了,清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借你的好马一用,帐就算在我家少爷头上!”
楚非绯微微蹙起眉:“天都城?难道回杜大哥的家乡,要经过天都城?”
邵飞隐在帽兜下的眼。眸光微闪,口中却只是清淡地道:“天都城倒是有几个藩国的商队经常往来,说不定,路明是想跟着这些商队回到家乡。”
藩国吗?看样子杜大哥的家乡果然不在天佑呢,楚非绯望着院中的花木出了会神,忽然道:“邵飞,你知不知道有哪个藩国,或者民族,嗯,也许更小。只是隐居的部族而已。有一种奇特的风俗,例如下印?”
邵飞温和地低头看着楚非绯:“下印?”
“嗯,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下印,据说是见到了自己命定中的人。就会有感应。然后就下印可以结成连理。”
“唔......”邵飞发出困惑的声音。
院中那丛被刘敬之从后山移栽在院中的野山茶。正开得浓烈,花碗虽然不大,却红得刺眼。楚非绯的声音有些飘忽:“嗯......也许根本就没什么下印这样的风俗,他这个人刻薄又无聊,也许这只是他嘲笑我蠢的另一个玩笑......”山茶花浓重的艳红中,又夹着凌落的暗沉,像是枯干的血迹,楚非绯微微闭了闭眼,她不喜欢这山茶。
此刻大厅里也没有旁人,邵飞缓缓地揭掉了帽兜,露出温润如玉的脸来,一双红宝石一样晶莹的眸子,映着柔和的光:“其实......我倒是曾经读到过这样的记载。”
楚非绯惊诧地抬头:“真的有这样的部族?”
“嗯,听起来,倒像是古籍中记载的神之一族呢。”邵飞微笑着道:“不过关于神族的记载太过稀少,也只是某些秘典中提到过只言片语,所以我也并不能解释清楚什么是神族,不过关于命定者的下印,倒是曾经在一本秘笈上出现过。”
神......之一族?楚非绯惊讶得小嘴微张,杜大哥,难道他竟然是神之一族的人吗?她想起杜子淇以前种种匪夷所思的表现,那强悍的体质,几乎无所不知的博学,还有在巫族禁地时,种种诡异的表现......
楚非绯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信了。
“教官,真的有神之一族?”楚非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们在哪里?又有什么本事?”
邵飞微笑:“神之一族一向隐世不出,传说中,他们就是神灵,住在另一个世界。古籍里的记载极少,似乎在远古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神族来到人世寻找命定之人,后来留下了拥有神血的子嗣,在人世间与世人混居,而这些神族的后裔,无不能力过人。”
哦......楚非绯消化着邵飞的话:“所以,教官的意思是,杜大哥其实是神族的后裔,或者根本就是神族的一员?”
邵飞眸光微动:“杜子淇?他嘛......”邵飞慢吞吞地道:“我看是后裔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神族鲜少这样在世间活动呢。至于下印,这个只存在传说中,想来神族的后裔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了。”
楚非绯默默不语,神族也好,神族后裔也好,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哪怕他是山精树怪变的,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她现在就是有些肠牵肚挂,她期望他一切都安好,找不找到药什么的都无所谓。只希望他能多顾着点自己,别像异境中那样,舍生忘死,差点丢了性命......
楚非绯眼里泛起了潮气:“教官,神族的人都很强大吧?就算只是神族的后裔,也一定很厉害吧?”
“嗯,神族据说拥有神的力量呢。至于神族的后裔......其实非绯你也知道一个。”邵飞的脸背着光,带着一种莫名的神秘。
“我?”楚非绯诧异地抬眼:“我知道?”
“嗯,就是当年的神武皇后夏兰芷,她的神魂异常强大,而她,其实就是神族的后裔。”
楚非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道:“怪不得她可以使用摄魂笛,还反控了神龙。”邵飞注视着面前这个一身官袍,站得笔直的小丫头,心里默默地道:你忘记了其实你也可以使用摄魂笛,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控制神龙。
楚非绯想起当初在巫族禁地里,看到的关于夏兰芷的事迹,此刻再回想起来,神武皇后的风韵气度,无不让她神往不已。
突然楚非绯低叫了一声:“哎呀,如果神武皇后是神族后裔,那么当今的那个皇帝不也是神族后裔吗?难道他也有神武皇后那样的能力?”楚非绯暗暗吐吐舌头,原来那个财迷皇帝其实这么厉害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自己以前那么挤兑他,他都没有对她发过脾气,自己还真是好运。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巫族预言
邵飞微微一笑:“当今的皇帝,只不过也姓楚而已,却不是神武皇后那一支的,要真论起族谱,楚浩初这一支,应该算是太祖的远房亲戚,除了都姓楚外,连血缘都很难攀上关系。”
哦,这就好,楚非绯微微点头,至少她不用担心,以后要面对一个有“超能力”的皇帝。只是随后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可是,神武皇后总有后人吧,当初天佑的正统皇帝,总应该是神武皇后的后人吧?神族后裔那么强大,怎么会被当今的皇帝篡了位?”楚非绯觉得邵飞也是从二十四世纪而来,所以毫无顾忌地和他讨论起大逆不道的话题来。
邵飞微微摇头:“你们二十四世纪基因技术发达,应该了解基因的遗传并不带有必然性,有时候可能是隔代遗传,有时候可能是隔了好几代。神教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对天佑皇族的动向,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据我所知,天佑建朝500年来,历经十四代君王,其中并没有出现遗传到神族血脉的子嗣。”
唔......那真是太可惜了,楚非绯有些遗憾地想。又觉得邵飞说“你们二十四世纪”的口气,带着一种隔阂的古怪感,但那感觉只是一闪即逝,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邵飞有些踌躇地目注着楚非绯,光影下,她的侧脸显得晶莹剔透,婴儿般娇嫩的皮肤下。仿佛能看到细腻的血丝。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一身官袍,站得笔挺的丫头,其实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他的呼吸一滞,涌到了嘴边的话,就那样拥堵在那里,仿佛含了一颗不知什么滋味的果子,一股酸酸苦苦的味道涌了上来。
“什么?”楚非绯抬起脸,一双水蒙大眼晶亮,定定地注视着邵飞。一身官袍凤帽的她。看上去精致秀美,却又不失英气,她背着手,挺直着身子。虽然仰着小脸。却给他一种她在俯视他的错觉。
邵飞深吸一口气。压住那异样的心绪。这一刻,他忽然醒悟,如果这只是一幕戏剧。那么原本作为看官的他已经过度地着迷,他的心神已经不由自主地被主角的命运牵动着,他会忧虑她的前途,会心疼她的遭遇......
不,这不是他该有的状态,这原不****的事,他只是一个早就该死的孤儿,而他的使命从入教的那一刻起,就被刻在了他的骨血里,眼前的女孩是他的死敌......只不过有趣的是,同时却又是他的主人呢......
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温润如玉的脸庞,衬着那红宝石般的血红眸子,仿佛圣子与邪魔的结合体,矛盾,却又该死的惑人美丽。
他不在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不过是给他无聊的生命找一丝存在下去的乐趣罢了,他在心里反复地暗示着自己,只不过是一幕戏剧罢了,他将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命运。
如今命运故弄玄虚的层层迷雾就要拨云见日,这幕戏剧的**即将来临。早已经知道结局的他却无比期待起来,眼前的女孩会按照命运的轨迹继续走下去,又或是会像以前那样,再次神来之笔地带来什么惊喜?
太多的不确定的因素已经围绕在她身边,预言是否依然会发生?他发觉他在意的并不是预言中的巫族的兴亡,而是她的结局,那个悲惨的,令人无限惋惜的结局。
他的心紧缩了一下,是因为对剧情的过于关注而产生的紧张吗?他自嘲地笑了,看戏看得这么投入,堂堂东乌铁血廷卫,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他犹豫地看着她,拿不定主意,是否就这样看着她懵懂无知地去迎接未知的命运?又或者他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力量,又如何能改变大巫的预言?
五百年前,巫族遭逢大变,仅存的一位大巫逆天施为,拼尽功力,做了一个惊人的预言,也正是因为那个预言,惨败的巫族才决定远遁天涯,养精蓄锐,暗暗蛰伏,为的,就是等待有朝一日,那预言应验的日子。
至于当年大巫的预言具体说了什么,其实只有历代的教主口口相传,而这一代的神教教主已经失踪多年,自然也就没有传下这个秘密。
邵飞所了解的,还是幼年时,无意间从教主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时隔多年,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他也就只隐隐记住预言中的一句:“五百年后,巫族当兴。”
巫族当兴,巫族当兴,教主曾经那么笃信这句预言,而整个巫族,也为了这句话准备了整整五百年。
邵飞并不知道预言中是否对天佑的未来进行了描述,只不过他推想,作为巫族死对头的天佑,巫族兴盛的时候,天佑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而眼前的女孩,就是这个即将溃败的王朝的继承人。
从邵飞知道楚非绯的真实身份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的命运注定是个悲剧。再加上后来,在旧寨遗迹那里看到的壁画,结合当年大巫的预言,邵飞便隐隐地拼凑出了全貌。
巫族当兴,而她,则会死。
邵飞注视着楚非绯,血红的眸光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瞒着她,自然对神教有利,而告诉她,却又似乎有些残忍。只是这样看着她毫无所觉地走向死亡,却是更加的残酷。
他避开了她清澈的目光,缓缓地匀着呼吸,微波的古井平静了下来,他的嘴角又挂上了若有若无的微笑,他袖起手,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五百年前,当时的大巫曾经有过一个关于天佑皇族的预言。”
“哦......”楚非绯不甚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她的心思又飞到了那个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人身上,神族的后裔吗?她的嘴角不自知地浮起微笑,好像因为知道了那人的隐秘身份,而隐隐地兴奋着。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没有关系
邵飞有些无语,他要告诉她的,是关乎她未来的预言,他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才决定违反教规,将这个巫族辛秘告诉她,而她却显得并不怎么感兴趣。邵飞知道,楚非绯长大的那个世界,人们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神灵,也不敬畏天道,她表现得对巫族的预言不感兴趣,也很正常。
即便此刻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她的未来怎样的艰险,她一定也会觉得这只不过是当年大巫惑乱人心的手段。
邵飞微微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角度展开这个话题:“非绯,你能够吹响摄魂笛吧?”疑问式的句子,肯定式的语气。
当初楚非绯在地下炼金场被那条突然出现的蓝色怪蛇缠住,却毫发无伤的时候,邵飞就已经猜到她很可能遗传到了神武皇后的天赋,再加上之前他讲古提到摄魂笛时,小丫头古怪的脸色,邵飞便推测出,楚非绯很可能也能驾驭摄魂笛。
听到邵飞问起摄魂笛,楚非绯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想起了第一次接触摄魂笛的情形。
那时在巫族的地下遗迹,当时情形紧急,她也是误打误撞地吹响了摄魂笛,第一次吹响时,因为那笛声,唤醒了圣池里的怪虫,而二次,则是在大猴子的逼迫下,吹响了那笛子,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那笛子邪门异常,摄魂笛,摄魂笛,摄的怕是吹笛者的魂吧。
至于邵飞说她能吹响摄魂笛。楚非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事实上她根本不认为是她在使用摄魂笛,因为每次用完摄魂笛,她都会元气大伤地躺上几天,而且对吹奏笛子时发生的事情失去记忆。这哪里是她在用摄魂笛,这分明是摄魂笛在“使用”她嘛。
至于为什么其他人吹不响......也许这摄魂笛比较挑剔,而她刚好合了它的眼缘?
“其实......我并不认为我能掌控那摄魂笛。”楚非绯慢吞吞地道,和当初在巫族的地下炼金场看到的梦境里的神武皇后相比,夏兰芷才是真正地在使用摄魂笛。而自己不过是个被摄魂笛使用的工具或者媒介罢了。
邵飞薄唇微动。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摄魂笛是上古时期的圣物,那时的大巫法力通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自然能发挥摄魂笛最大的功用。
而眼前的小丫头即便再有天赋。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每使用一次摄魂笛,其实就是在大幅消耗她的神魂力量。
一旦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会不会因为压不住仇恨而用摄魂笛替爹娘报仇?到时生灵涂炭还是小事。若是她因此而早夭,那他岂不是害了她。
邵飞虽然知道这幕戏剧的结局,但却仍然尽力希望能够避免,至少,能延迟那个结局的到来。
小丫头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青春洋溢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发自心底的微笑,像是想到了什么甜蜜的情景。
这种微笑很常见,邵飞在很多年轻女孩的脸上都见到过,通常露出这种微笑的女孩,往往都是处在恋爱之中。
邵飞的心猛然收缩了一下,当初在巫族旧寨遗迹看到的最后一幅壁画,骤然跃入他的脑海,而眼前小丫头带着甜蜜的笑容,在他的眼里,突然变得那么不祥,他努力稳着声音开口:“非绯,你和那个杜子淇?”
“嗯?”楚非绯暗恼自己怎么又走神了,最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家伙,唉,都怪那个家伙,谁让他消失了这么久,却连丁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安好。
小丫头出神的样子,让邵飞的心提了起来:“非绯,你喜欢那个杜子淇?”
楚非绯的脸腾地红了:“哪有,教官,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邵飞不信地盯着她:“非绯,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杜子淇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楚非绯心虚地转身,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就要一口灌了下去。
邵飞无奈地上前,将那茶盏夺了下来:“非绯!”
楚非绯的心砰砰急跳,诡异地有一种被师长抓了早恋的感觉,随即她又唾弃自己,她如今是在天佑啊,她这么心虚做什么?她这个年纪身份,按照天佑的标准已经算大龄了好吗?
想到这里,楚非绯按了按发烧的脸颊,强自镇定地看向邵飞:“教官,你问这个做什么?”
“非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邵飞有些焦心地道。
出于对邵飞近似师长的尊重和信任,楚非绯不得不盯着房梁,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她和杜子淇到底是什么关系?
唔......如果抛开之前的种种不得已,不情愿的暧昧情节,其实他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杜子淇也没有正式对她表白过,嗯,口头调戏不算。
而她嘛......楚非绯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冷了下去,她还有木大哥呢,她怎么将还在南疆养伤的木大哥忘了......
似乎自从这个杜子淇蛮横地充斥了她的视线之后,她就很少再想起木大哥了。
半晌后,楚非绯冰凉地道:“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有。”随着这句话的吐出,她的心也凉了。
邵飞微微松了口气。在深山里养伤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想着关于预言的事,想着她的结局,他将她身边的人都细细地思量了一遍,最后觉得杜子淇就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当察觉杜子淇去了异界后,邵飞心里是暗暗高兴的。
虽然小丫头现在嘴上说,她和杜子淇没什么关系,但是邵飞毕竟是见多识广,自然看得出她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于是邵飞暗暗决定,最好杜子淇永远都不要回来,就算他想回来,自己也会尽力阻止。
想到这里,邵飞本有些焦灼的脸,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目注着楚非绯,微笑颔首:“没关系就好。”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需要帮手
天光刚亮,淡青色的晨雾像一副缓缓落下的面纱,在山影刚刚显现之际,就掩住了少女羞涩的真颜。
晨雾带着水汽,弥漫开来,江边的大堤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栖息的长龙,那仿若背脊的巨物,是一架架用来吊石的绞车,那一块块嶙峋突起,是留着和塘渠接轨的接口。
而那蚂蚁一样在长堤上忙碌的黑点,则是从各个州县赶来的劳工们,借着天光,披着晨雾,近万名劳工聚集在这条大堤上,奋力赶工,力求在夏汛之前,将大堤竣工。
郡守府的府衙里,楚非绯坐在窗前,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炭笔,一只手举着一叠纸笺,仰着头,迁就着身后小心替她梳理秀发的阿房。
“主子这样太辛苦了。”阿房有些心疼地道。
楚非绯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将写满蝇头小楷的纸笺按在窗棂上,然后用炭笔在某处画了一个圈。
“要不,奴婢再去信,催催陆总管?”阿房蹙着眉道:“主子身子底子本就薄,前一阵又大病一场,到现在连补物都不能吃,这样熬下去,可怎么得了......”
楚非绯这时已经看完了一页,将之放到一边,用竹木做的笔杆挠了挠不甚舒服的头皮,眼睛盯着下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道:“太紧了,阿房,要不帮我梳个马尾算了。”
“马尾?”阿房想了想,扑哧一笑。这说法倒是十分形象有趣,真像是主子的风格。
阿房依言散了本已经结成发髻的秀发,按照想象中马尾的样子,重新梳了起来。
“要不主子亲自给大总管写封信?主子亲自说,崔先生应该不会再拦着了吧,奴婢听说大总管自己是很想来的,就是崔先生不许。”阿房说到这里不满地扁着嘴,崔先生因为是帝师的身份,就算在绯然居没有挂什么头衔,也俨然是自主子以下第一人。陆坤就算是绯然居的大总管也只能听命。
“陆大哥?”楚非绯在纸笺上圈圈画画。一边一心二用地道:“他太忙。而且我这里要钱要物,全靠绯然居在后面支撑,陆大哥还是管好后勤就好,这事要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阿房发愁地低叹一声。晋州这边他们倒是不缺人手。只可惜这些人手不是武夫,就是不懂经济的文人,绯然居倒是派了很多账房先生。及各个方面的匠人过来,但这些也只能帮主子照应一些琐事,说到治理晋州,统筹规划,那真是没一个人能帮上忙。
“要是夏大人在就好了,怎么也能替主子分担一些。”阿房低叹道。
楚非绯本来画圈的手,顿了顿,突然回过头来,阿房本来抓了一手的秀发就这样散了。
“哎,主子别动。”阿房埋怨着。
楚非绯的眼睛亮晶晶的:“对啊,前几天,你不是说收到消息,夏少元的伤快好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阿房手劲轻柔地将楚非绯的脑袋推回原位,重新拿起犀角梳理着如水的秀发,一边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要想彻底恢复,可没这么快。不过奴婢听说夏大人惦记着主子,整日嚷嚷着要即刻上路。”阿房说到这里抿嘴笑了一下:“主子,奴婢觉得夏大人对主子,那可是真没说的。”
听到夏少元还要有段日子才能回来,楚非绯苦命地叹息一声,注意力又回到文件上,阿房最后一句话,她便没有听到。
阿房悄悄地觑了觑楚非绯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唉,这位夏大人虽说是已经内定,但是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似乎总差了那么点火候,尤其是在主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偏偏不能陪伴在旁。将来......是否会发生变数,还真的难说啊。
至于那位来历不明的杜子淇,绯然居费了大力,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偏偏主子上心得厉害,唉,这也真是愁人。
阿房想着心事,手里的动作却并不慢,一条黑色的缎带,将精致的马尾束了起来,楚非绯的头型本就长得好,后脑圆润,十分适合这个发型。阿房满意地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觉得那黑色的缎带有些太素了,而这样的干净利落的发式也不适合插一些珠花。
阿房喂蹙着眉左看右看,忽想起前几日绯然居又送来了今夏的新款衣物,其中有一件水青色的夏衫配着一条烟墨色的腰带,上面镶了蓝钻金玉做装饰,颜色搭配很是抢眼,但却又不张扬,主子当时看了也说不错。
想到这里,阿房便去一旁打开了衣柜,找出了那条腰带,拿在手里比了比,又觉得这腰带要是扎在头上有些粗大了些,便从一旁的箱笼里找了剪子,偷看主子一眼,见主子正专心致志地读信笺,便毫不犹豫地一剪子剪了下去。
片刻后,楚非绯听到阿房的声音:“主子,马尾扎好了,主子看咱们是用这只金凤呢,还是用这个墨玉簪子好?”
楚非绯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对面镜中的那张精致的小脸,头发全部拢在脑后,越发显得这张小脸肌肤赛雪,眉目如画,真的是半点也看不出那个额发复了半面的小丫鬟的影子了。
楚非绯抬手拂了拂额前空气感十足的刘海,微笑道:“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发式,我看以后在晋州,咱们就这样得了,我也懒得戴帽子,怪热的。”
阿房轻笑一声道:“主子说好就好,大不了让礼部改了一品尚宫的服制还便宜些。奴婢也觉得那双凤翅尾的幞头不伦不类,还不如直接用凤钗更好看。”
让礼部改服制?楚非绯心里淡笑摇头,小丫头说话真是不知轻重,口气大得没边去了,礼部讲究的就是尊礼法循祖制,怎么会为了她的一个不自在,就改礼法呢?
然而楚非绯不知道在阿房心里,以主子的身份,别说不戴冠帽了,就算是主子说以后上朝都穿短袖衫子,礼部也得乖乖照做。
更何况,现在的礼部尚书,早就是自己人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 财大气粗
回廊的廊檐下,一身墨袍,头戴乌纱斗笠的邵飞,淡淡地袖着手,静候在那里。
清晨的光影从他的肩头,已经移到了他的脸颊,透过斗笠垂下的乌纱,映出一张如玉的俊颜。
有那来往忙碌的绯然居女侍路过这里,也不禁驻足回望,悄悄猜测,这突然出现在主子身边的男子,又是什么身份,而他那张总是不在人前显露的真颜,又该是怎样惊人的美丽。
五六月的阳光,直射在皮肤上,即便是清晨,也有些灼热了,邵飞略略挪动了一步,光影重新落在他的肩头。
今日小丫头起得似乎比以往更迟一些,可是昨晚睡得晚了?他淡淡地注视着远处的翠绿,脑子里若有若无地想着。
忽然一声似虫似鸟的细微鸣叫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微微侧过脸,一只红嘴蓝羽的鸟儿,落在廊前的花树上,又对着他吱地叫了一声,那鸟儿叫声怪异,不留神听还会以为那是蛐蛐之类的虫鸣。
邵飞的眸光微凝,偏着头,盯着那鸟儿,嘴角慢慢地绷紧。
那鸟儿颜色虽然鲜艳,但体型却只有果子般大小,隐在这株紫荆花树的花叶中,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鸟儿见邵飞不动,不耐烦地跳上了另一个枝桠,对着邵飞又是一声尖叫。邵飞蹙起眉,缓缓地伸手,却忽听得空中又传来扑簌簌的翅膀声,未及抬头。余光便瞥见一道白影急冲下来。
邵飞微惊,本能地出手去拦,却不想那道白影敏捷异常,在空中翅膀一张,打了个旋,竟然避了开去。
一声微弱却刺耳的鸣叫,像是一只被踩死的虫子发出的最后嘶鸣。
邵飞缓缓地收回手,目光犀利地盯向那个已经带着战利品,落在了高处枝桠上的凶手。
雪白的羽毛,鲜红的鸟喙。玉白色的脚爪间抓着一坨乱蓬蓬的蓝羽。乌黑如豆的鸟眼轻蔑地看着邵飞,然后慢条斯理地从爪间的战利品上扯下了拇指大的鸟头,却又不吃,而是不屑地扔到了树丛里。
“血玉隼......”邵飞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声音却平板得毫无情绪。
他眯起猩红的眼。盯着那高处树枝上的耀武扬威的白鸟。明明长得像只肉鸽子,却偏偏是传说中最有灵性的雪山神隼。
这种神隼幼年期外形长得极有欺骗性,作为雪域的禽类主宰。性情凶猛异常的猛禽,却在幼年期长了张无害的鸽子脸,脚爪与鸟喙也只比普通的鸽子锋利了那么一点点,羽翅虽然相对强壮,但不留神看,还真看不出区别来。
眼前的这只貌似肉鸽的白鸟,就是一只二岁大的雪山神隼,再过上几年,这只肉鸽子就会褪去白羽,长成一只翅展过丈的血玉隼,成为这天上的霸主。一只成年的血玉隼,不但嘴尖爪利,且力大无穷,就算是雪山牦牛那样沉重的大家伙,也能轻而易举地叼起,然后拖回巢里分食。
邵飞是驱兽师,对禽类,自然也比常人知道的多一点。故而第一眼见到那只肉鸽子,就认出了这是极其稀少的雪山神隼,血玉隼。据说,这种神隼只有雪山之巅的佛陀塔里养了几只,还都是被当做神灵供奉着,而绯然居竟然将幼隼拿来做信鸽,还真是财大气粗得很。
树枝上,白鸟示威似的将爪中的战利品撕了稀烂,却又没有四处随意丢弃,而是将碎肉藏在了茂密的枝叶中。不知是因为它知道这鸟儿有毒吃不得,又或者是纯粹想挑衅邵飞,表达它的蔑视?
廊檐下的邵飞,并没有被它的挑衅激怒,只是袖着手,冷冷地盯着它。
白色鸟儿谨慎地瞥了眼那男人,见他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嘲笑地张了张鲜红的鸟嘴,拍着翅膀,准备去会会自己的女友小灰。
邵飞不动声色地盯着那白鸟展翅飞到了空中,本就猩红的眸子,似乎更红了。
这时,那本已经振翅飞往内院的白鸟,却像是突然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在空中盘旋了两下,竟然摇摇晃晃地向回廊飞来。
白鸟两只黑豆似的眼睛,此时再没有讥笑,而是满满的惊慌失措,浑身的白羽都炸了起来,显得身形比平时大了一半,在半空喝醉了酒似地摇摆着,却无法避免地向着邵飞飞来。
邵飞专注地盯着那白鸟,直到它老老实实地飞到他身前,他才出手猛然抓住了那鸟,鸟儿刚要大叫,他出手如风地钳住了鸟嘴,另一手自上而下地抚摸了一下那鸟儿的背羽,那本来凶猛欲咬的白鸟,竟然突然就安静下来,身上炸起的白羽也顺服下来......
邵飞微微勾起嘴角:“乖。”他松开手,将那鸟儿放到回廊的栏杆上,鸟儿像是失了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邵飞淡淡地瞥了眼四周,然后不急不忙地抬手取下了鸟腿上的一个细小的竹筒,将里面的薄笺展开,略略扫了几眼,又不慌不忙地原样叠好,将那竹筒绑回到白鸟的腿上。
在整个过程中,白鸟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一般。
这时,不远处的雕花门扇微响,邵飞脸色微变,迅速弹了一下那白鸟的后脑,说了一声“去吧。”
白鸟摇摇晃晃地飞到空中,似乎此时方才醒过神来,惊惶地落在了高处的枝桠上,打量着邵飞,只是目光里已经有了畏惧。
邵飞却没理它,只是袖起手,微笑着看向那门扇开处,楚非绯一身修体官袍,手里握着一卷账册,边看边走了出来。
邵飞的目光有些不能自控地落在楚非绯的身上。
楚非绯今日的发式有些特殊,脑后的秀发都被一条打眼的蓝钻缎带拢在一起,让她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却又因为那张精致的小脸,而不会让人误认了性别。
一贯的绛红色纹暗花修身官袍,只是今日腰间系着一条黑底银丝缠纹的腰带,腰带扣是一块玉色莹润的血玉,玉中嵌着赤红色的丝状物,乍一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但是与那雕成枝叶的玉托配起来,就看上去像是一朵盛开的团花了。
这丫头身上光这条腰带大概就值个几千两银子,普通的店家要是有这么一块血玉,大概就要当做镇店之宝了。而绯然居竟然拿来做日常的腰带。
财大气粗,邵飞再次平淡地在心里说出这几个字。(未完待续。)
ps: 作者手还没好,近来一直都是语音输入支撑着,只是古言用语音输入太累。几乎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输不出来。聊q倒是没有问题......
还有一件事,作者突然发现之前技能树忘记点烂尾技能了,现在明明想压缩着写,却不知道怎么个压法......
第五百一十章 官匪勾结
“大人。”邵飞微微躬身,温润的声音一如和煦的微风。
楚非绯诧异地从账册上抬头:“邵飞?你怎么回来了?”
“大人交代的差事已经办妥,昨日夜里便回来了。”邵飞温和地回答,帽檐下垂着的乌纱,挡住了他的眸光,却挡不住他线条柔和的嘴角。
说起那件差事,楚非绯的脸沉了下来:“情况如何?”
“并无波折,按照大人的吩咐,邵飞先将禁军卫营驻扎在城外,只带了几十人的小队入城。守备府本已名存实亡,当地主事的只有福安县的县令,那县令见到禁军二话不说,就交了库钥和官印,如今卫宁郡的大小粮仓已经全在禁军的控制之下,之前赈粮被侵吞一案,也有专人在负责详查,相关官员也已关押,只等查清楚实情后,再禀报大人处置。”
楚非绯冷冷一笑:“不必禀报了,若是贪污赈粮属实,就都该死。如今晋州是我的全权治下,杀几个贪官倒是便宜,连上报朝廷都省了。”
邵飞不置可否,又接着道:“那个临阵脱逃的晋州太守钱掌善,据说已经逃回了天都城,大人看......”
“这事让吴义去办,京城是禁军的地盘,就算这姓钱的逃到天上,也要给我抓回来!”楚非绯这官做久了,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官威,别看她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无害样子,一旦需要她决断的时候。语调神情,便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几分杀伐果断。
邵飞目注那张冷俏的小脸,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感叹。放佛看到一株脆弱的小草,在寒风冰霜中摇摇欲坠,苦苦支撑,终于如今已经长成了一棵亭亭大树。而他的心里除了感叹外,竟然还有几分欣慰的滋味。
阿房自跟着楚非绯出了房门,就一眼看到了停在庭院树枝上的白鸟,此时心里正在纳闷:这肉鸽子今天怎的这么老实?往常只要它带了信来,是半点都等不及的。定要自己立刻将它腿上的信取下。不然就会连抓带啄的扑腾着闹人。今儿个这肉鸽子看上去倒是老实得很,见了自己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这时,楚非绯用账册敲了敲手掌沉吟着又道:“对了六王爷不是在京畿大营也挂着监军的头衔,给他也去封信吧。”
嗯?阿房一怔。给六王爷去信?可六王爷不是已经......
邵飞淡淡地瞟了一眼树上的白鸟。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楚非绯没听到阿房的应答。不禁扭头看去:“阿房,发什么呆?”
阿房连忙笑道:“主子,抓一个区区太守。用不上劳动六王爷,咱们绯然居的人手就够了。”
说的也是,绯然居如今高手如云,派两个高手悄悄将人拿了,倒是比出动军队搜捕高效一些,想到这里,楚非绯便点点头:“你安排吧,钱掌善擅离职守,临阵脱逃,证据确凿,要是抓起来太麻烦,就地处决了也无妨。”
阿房连忙应了。
今天按照日程的安排,楚非绯应该接见几大工地的总管,查验工程进度以及账目的回报。楚非绯看了看天色,觉得今日似乎有些迟了,说不定那几位总管已经等在外面了,便顾不得用早膳,招呼着邵飞一起往前厅去了。
阿房有些心事重重地看了眼那仍显得有些木木呆呆的白鸟,快步跟上自家主子。
还没出内院,楚非绯就听到花墙外传来爽朗的大笑声:“如此甚好,刘大人真是爽快人。”
咦,什么人竟敢在郡守府喧哗?刘大人,难道是刘敬之来了?正好,她正要找他呢。楚非绯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圆形的花门,一眼就看到了携手前行的两人。
左边那个穿着朱红色的官袍,头戴棱翅乌纱,三十岁上下,下颌刚刚蓄须,原本偏白的肤色如今已经像是浸了油的橄榄,一双似乎永远睁不大的眯眯眼,却时不时地闪烁着狡黠的幽光。
右边那个一身乡绅的打扮,头上顶着元宝形的员外帽,身上穿着茄子色的铜钱纹如意锁对襟长袍。只不过这位乡绅穿衣风格十分豪爽,不但袖子卷上了半臂,下半截袍摆也被他掖进了腰带里,露出了下面打着绑腿的黑色练功裤,一张脸虽然削瘦而黝黑,但那双眼却晶亮异常,见到楚非绯,便不禁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楚非绯瞅着那不伦不类的乡绅半晌,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潦波潭的里长许志远吗?他什么时候和刘敬之这么熟了?
楚非绯打量着对面的两人,心里无端生出一个词:官匪勾结......
对面的两人此时都看到楚非绯,刘敬之连忙整肃了神情,恭恭敬敬地行礼:“邵大人。”
那乡绅许志远则欣喜地紧走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礼参拜:“见过大人!”
楚非绯连忙道:“以后不必行此大礼。”
许志远喜不自胜地应了:“遵命!”站起身后,也忘了和他一起来的刘敬之,只是嘿嘿傻笑着搓搓手,就想往楚非绯身后站。
许是许志远显得有些太过兴奋,阿房不得不在旁边提醒了一句:“许里长,你这次来是?”
一声许里长让许志远回了神,连忙站回原位,大声回禀道:“小的这次来,是有要事要禀告大人。”
楚非绯轻轻哦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一旁捻着短须,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刘敬之身上。
只听许志远大声道:“启禀大人,小的自从知道大人想要修渠后,就高兴得夜不能寐,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咱们潦波潭地儿虽然不大,但最不缺的就是好儿郎,所以小的就想着,能不能让咱们潦波潭将修渠的事全包了。”
难得一个山匪能想到修渠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楚非绯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在刘敬之身上,这家伙不是已经知道许志远是通缉犯了吗?为何现在竟然像是哥俩好一般?还有他脸上那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儿是怎么回事?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一章 刀亡人亡
楚非绯这里心里犯着嘀咕,便显得有些沉吟不决。
许志远有些着急,连忙对一旁捻须看戏的刘敬之使眼色。
刘敬之轻咳一声,开口道:“大人,下官觉得许里长能够想大人之所想,急大人之所急,甚为难得,该当鼓励,下官在这里肯请大人给许里长一个机会,大人对咱们晋州三郡十四县恩重如山,能够报效大人,是咱们晋州百姓做梦都想做的事。”
唔......果然是拿了什么好处了吧,这话说的她连驳回的理由都没有了。不过晋州上上下下都在重建,她现在也是缺劳力,既然这位许里长这么踊跃,她便答应了无妨,只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刘敬之的表情带着一种让她不太舒服的诡异。
直到刘敬之和许志远告辞离开,楚非绯也没琢磨出什么原因来。
“你说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呢?”楚非绯自言自语地道。
阿房在一旁凉凉地道:“刘大人的算盘打的可精着呢,新河堤修好之后,填塘,挖泥,造田,潦波潭要替风应城白做三年的工呢。”
啊?楚非绯顿时觉得这么好的事,怎么让刘敬之摊上了,她也缺人缺银子啊!怎么没人替她白做工?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她看刘敬之不顺眼了,因为她没占到的便宜让这个家伙占了啊!!
阿房望天直翻白眼。
想起会客厅里还等着的几个工程总管,楚非绯正要迈步。前方的回廊处又是一阵噪杂之声。
楚非绯皱眉看去,却见一身甲胄的吴义快步踏上回廊,身后的一队亲卫本想跟着,但是不知从哪冒出两个蓝衣侍从来,淡淡地伸着胳膊,将那队亲卫拦在了回廊外。那队亲卫知道厉害,只好与两位侍从大眼对小眼,却是不敢硬闯了。
吴义一眼看到楚非绯,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大人!”
“吴将军。”楚非绯背着手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神情有些激动的吴义。
“大人。终于解决了。终于解决了,从主子到爪牙,一个不剩!”吴义激动地连声道。
“什么解决了?”楚非绯的眼也亮了起来,能让吴义这么激动的。难道是北漠的余孽剿清了?
“就是北漠的那帮杂碎。这次老子也是豁出去了。带着上万人搜山,最后将那什么小王子和他的随从逼在了一个山坳里,他们不出来。老子就放火,等火灭后,进去查找,果然看到了那什么小王子的尸体,还有他身边那个什么北漠第一高手。”
吴义因为太过高兴,一时也忘了规矩,满嘴的粗话。
“烧死了?可确定就是那什么小王子?”一直悬在心里的隐患,就这么解决了,楚非绯反而又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肯定,身形,衣饰都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对得上,而且那黎杰的尸体上,还有他们北漠皇族绝不离身的守护金刀,那玩意可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据说是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
黎杰的尸体旁边就是北漠的第一高手的尸体,虽然烧得看不出面目,但是那位高手是个脚趾是六趾的怪胎,末将也亲自验了的,肯定是他没错!”说着吴义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手掌大小的迷你金色弯刀,那金刀的刀鞘本来十分华丽,此刻刀鞘的外壳已经被彻底烧融,花纹模糊成一团,里面的金刀也和刀鞘融在了一起,根本拔不出来了。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楚非绯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是在谷底最高的一块大石上,当时火势太大,烧了两天两夜才烧干净,末将又带着上万人在周围守着,他们是绝没有机会逃出来。”大约捉拿北漠余孽,是吴义这段时间最堵心的事了,此刻一朝功成,就算是吴义这样一贯沉着冷静的人,也显得有些兴奋得不能自已。
楚非绯背着手,盯了吴义手中的金刀片刻,对邵飞道:“邵飞,你怎么看?”
邵飞伸手从吴义的手中接过那把金刀,对着阳光打量:“据说北漠皇族的守护金刀的刀鞘,是由蓝金打造,就是说在金子的锻造过程中,掺了少许蓝宝石的粉末,北漠皇室相信佩戴这样的金刀能让王子们的灵魂更加坚韧。现在刀鞘已融,看不出当初蓝金的全貌,只是仔细看的话......”邵飞微微转了转手中的刀鞘,方便楚非绯从她的角度看得更加清楚。
邵飞指着某一处道:“大人请看,这里烧融的纹路在阳光下显出了水波纹状,又隐隐发蓝,正是当初溶进金子的蓝宝石粉末,所以大人,可以肯定这把刀就是北漠皇族的守护金刀。”
但是这样只能证明这把刀确实是黎杰的刀,却无法证明那尸体就是黎杰。
吴义看楚非绯还在沉吟,忍不住道:“大人有所不知,北漠的皇族十分笃信萨满教,这金刀就是萨满教的大祭司在每位王子出生时,祈祷神灵铸造的,每把金刀里,据说都封印了一个北漠先祖的灵魂,用来守护皇族的子嗣,而王子们则被要求用生命保护这种守护金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邵飞这时也道:“我也曾听说过这样的风俗,据说早年曾经有一位年幼的王子因为贪玩,遗失了自己的守护金刀,最后被祭司投入火堆,用以平息先祖的怒火。”
“不过是一把刀而已,这也太残忍了。”楚非绯微微摇头:“罢了,既然肯定是黎杰的尸体,就妥善处置了吧,不过黎杰身死的消息先不要外传,我担心这会成为野心勃勃的北漠攻打天佑的借口。”
吴义和邵飞都点头同意。
解决了北漠这个隐患,楚非绯顿时生出无事一身轻的松快感:“既然北漠的事情已经解决,禁军们也可以撤回来了,之前计划在晋州境内,至少架出三座横跨淇水的大桥来,这件事,恐怕需要禁军的帮忙。”
吴义微笑拱手:“末将遵令。”
楚非绯畅快地伸展了一下肢体,对着阿房笑道:“没了北漠这些臭虫,我也终于可以视察一下我的领地了吧?”
阿房微笑:“谨听主子吩咐。”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二章 视察两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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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州下属三郡十四县,风应城只是位于日厚郡的一个县城而已,只不过这里碰巧是在淇水改道的最前沿,而且日厚郡的郡守府,就在风应城。
楚非绯自从当初出了地下水道,就一直多灾多难,后来回了风应城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像个连轴转的陀螺,倒不是她不想去晋州下属的其他郡县看看,而是她实在忙得抽不出时间来。
再加上北漠余孽未清,阿房以及吴义都反对她离开风应城以身犯险,故而楚非绯只好自己坐镇日厚郡,指派邵飞以及禁军都尉李凯去巡查晋州剩下的两个大郡,卫宁郡以及太平郡,然而说起来,这到底是她心里的遗憾。
如今日厚郡在她的亲自监督下,已经日渐走上正轨。郡守刘敬之是个干吏,虽然一开始楚非绯的诸多政令不太理解,觉得她花钱如流水,实在太过儿戏,却也明白她这是一心为了晋州,故而也是尽心尽力地去贯彻这些政令。
这一点,让楚非绯很满意,本来她还打算等站稳脚跟就将重要官职都换成自己人,现在看来,这件事也可以省了。
至于当初被刘敬之拿来敲竹杠的通缉榜黑册子,已经被束之高阁,陈灰久矣。其上的那些赏银少则数百,多则上千的匪首们。现今已经担任了风应城的各种要职。
许志远这个伪里长,如今是晋州的河渠总督,这个头衔是刘敬之想出来的,左右晋州是楚非绯全权自治,大家也不用顾忌太多,怎么方便怎么叫就好。
河渠总督其下还有依兰县的乡绅李禀义,为副督。听说当初这两人为了争这个总督之位,还大打出手一番。得到这个消息时,楚非绯和刘敬之正在晋州的地图上指指画画,听到禀报。刘敬之闪烁着眯眯眼道:“两个都是水军统领。如此分个高低也好。”一旁的楚非绯反应了半晌,才回味过来刘敬之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额头冷汗,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晋州真是藏龙卧虎。不但隐居了两个前朝的水军统领。还有一个盾甲兵郎将,一个游骑将军,还有一个竟然曾经是正四品的轻车都尉......
如今这些人在她的晋州也是身居“要职”。不是负责训练新建的州军(其实这些州军的原身就是人家定军山那些寨子里的兵勇),就是负责挖渠修路,翻新造田。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换下了猎户乡民的衣服,穿起晋州自己定制的墨甲军服,这些个前朝的武将虽然不再年轻,但一个个看上去也是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很有些风采不减当年的意思。
楚非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当初将晋州要过来全权自治,不然照他们这样子折腾下去,皇帝还不得立刻发兵过来,灭了这些前朝余孽?
现今吴义的禁军大部,都被拉往了晋州的其他两个大郡,协助当地进行工程修建。吴义因为身负皇命不肯离开楚非绯左右,楚非绯便也由着他,只是隐隐担心吴义看到这些前朝余孽,会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来。
所幸,吴义也只是冷眼看着那些人折腾,并没有说什么,而阿房则悄悄地告诉楚非绯,吴义与皇帝的来往书信,其实一直都在绯然居的监视之下,绝对不会有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送到皇帝的案前。
许是虱多不怕咬,债多人不愁,如今楚非绯再见到个前朝的刑部尚书什么的,已经能泰然自若地微笑寒暄了。她也强迫自己不去想,为什么她的晋州“人气”这么旺,不但武将云集,连文官也不少,而且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新人”赶来拜见。
楚非绯心里隐隐有个感觉,陆大哥正在准备着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八成和皇位有关,楚非绯觉得自己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给陆大哥提供一个兵多粮足的基地,却是她可以做到的。
基于这个目的,日厚郡已经不够他们折腾了,楚非绯便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两个大郡上,亲自前往卫宁郡和太平郡视察,也提上了议程。
而当楚非绯真正上路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月之后了。
六月的微风已经带了些初夏的热度,沿河新修的河堤大道上,此刻平稳地驶来一小队车队。
车队当先是一辆双马乌棚大车,车沉马壮,其后坠着几辆普通的青色马车,数个墨衣护卫松散地驶在车队周围,神态轻松。
这时,大道前方传来隐约的笑声,车队当先的一个头戴乌纱斗笠的男子勒住了马匹,停步望去。一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骑士,也停了下来,口中嗤笑了一声:“又来。”
只见远处的绿荫处,一匹枣红马颠着步子驰了过来,那马虽然不见得多么高大,却马腿细长,臀肉结实,分明是匹速度超群的好马,却此刻维持着不快不慢地小跑速度,马背上一个束着玉冠的弱质少年嘻嘻地笑着,不停地催着自己的马:“乖胭脂,快点,再快点!”
胭脂马不屑地喷了喷响鼻:再快点?就你那软手软脚的骑术,再快点就掉下去了!
不说这匹颇为神骏的胭脂马在前面跑得相当收敛,后面坠着的一匹同样是马相极佳的黄骠马,也跑得很憋屈。每每刚发力要超过前面那匹枣红马,就被主人勒了回去。如此数次,那黄骠马也没了精神头,索性咬着前面的马尾,就这么着吧。
跑到近前,青衣少年拍了拍胭脂马的脖子,那马儿便颇通人性地在地上打了个转,然后停了下来。
少年回头,露出珍珠般的皓齿笑道:“阿房,你又输了!”
黄骠马上的骑士,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眉目端庄,姿容秀雅,此刻抿唇笑道:“主子的胭脂可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属下的这匹柠黄自然是比不过的。”
少年哈哈一笑,抚摸了一下胭脂马的颈鬃,叹道:“确实是匹好马,不然,能和你一起哄着我开心?”
少年话音一落,停在原地的那些护卫骑士,也忍不住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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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出事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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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正是微服易装,出城巡视的楚非绯以及阿房,邵飞,吴义与绯然居的一干侍从。
此刻吴义见楚非绯额上已经有了薄汗,便回头下令,原地休息。
后面跟着的几辆青色马车,贴在大堤边停靠了下来,众人纷纷下马,喝水的喝水,喂马的喂马。
站在新修好的大堤上,风中带着油菜花的气息,楚非绯捧着水袋喝了一大口甘甜的泉水,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这新修的大堤分为内外两层,两层之间相隔数十丈,用来做汛期的隔离带。
而车队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在外层的大堤上。
此刻,就在下方的隔离带上,大批的劳工正在挖河泥造水田,靠近河堤的地方,每隔十来丈,就有一辆高架绞车,绞车上连着取水的大斗,用来将多余的水排出水田。
楚非绯带着几分新奇,一边歇凉,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劳作。
只见几个劳工齐心协力地转动着轮盘手柄,带动巨大的绞架轱辘,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一个比水缸还大的大斗在泥水里晃了几下,就盛了一斗满满的泥水,随着绞绳慢慢吊起,于此同时,另一个空置的大斗又从另一侧沉了下去。
盛满水的大斗在升高到绞架的一定高度后,就会碰到一个木椽子。斗身因而倾斜,里面的泥水便倒入了一条专门挖出来排水的沟渠。这时,劳工们继续搅动轮盘手柄,这个清空的大斗,就会重新沉入泥水,而另一个已经装满泥水的大斗,则会随着绞绳重新升起,如此反复。
“这样倒是比用手工来排水快多了,这也是许志远想出来的主意?”楚非绯点头赞道。
一旁的阿房笑道:“也不全算是他的主意,大家集思广益罢了。不过许老八说了。等水田造完了,就按照主子原先在花神会上造出的那个水塔的原型,沿着河渠也造出一批水塔来,有了这些水塔。咱们修建的水渠就可以真正发挥作用了。”
楚非绯连连点头:“不错。修渠的成本太高。又耗时耗力,修建水塔,利用地势。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个许志远不错,挺有想法的。”
阿房眸光微闪,轻笑道:“那主子要不要提提他的官职?”
官职?许志远现在是晋州的河渠总督,说是总督,其实也不过是修渠的总工头罢了,楚非绯半开玩笑地道:“我看许志远精通水务,不如就设个水务总监吧,以后和水有关的事,都归他管好了。”
阿房挑了挑眉,却只是笑着应了。和水有关都归许志远管?那岂不是将来要总管天佑的水军?这小小一个六品的水军统领,一下子就变成未来的镇海大将军,这职升得可够快的,阿房不禁在心里感叹,怪不得这些人都喜欢在主子面前出风头,原来真的有好处啊。
楚非绯之前跑了会马,此刻也有些乏了,正要上车歇上一歇。忽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连忙转身看去:“怎么了?”
一旁的吴义碰巧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沉声道:“出事了,像是绞盘绳索突然断裂,砸到了下面的一个孩子。”
孩子?楚非绯心里一沉:“快去看看!”
吴义闻言便跳下了大堤,身后两个绯然居的侍从也跟着跳了下去。
出事的地点离他们并不远,从楚非绯这里,只看得到一群满身泥浆的劳工,将绞架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去通知工头!”人群中有人叫道:“快喊大夫,有人受伤了。”
身材高大的吴义上前拨开人群,看了一眼,便俯身抱起了地上的伤者,一边冷冷地道:“不用叫大夫了,我们车队里就有大夫,通知工头,这孩子我们带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
一旁的劳工们,见吴义长得气宇轩昂,穿着也干净整齐,又看大堤上站在那里的楚非绯似乎是个富家的公子哥,便纷纷让开了路,还有人说到:“这孩子运气真好,这下该能找个好大夫了。”
这时,那两个跟着下来的绯然居侍从,上前检查了一下掉落的绞盘轱辘,互相望了一眼,大声道:“没什么,绳子被磨断了而已,大家小心一点,注意安全,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那两个侍从手脚麻利地接好了绳子,绞盘重新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远处工头急急忙忙赶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水田尽头,两位绯然居的侍从互相使了个眼色,迅速离开了那里。
大堤上,见吴义将伤者带了上来,楚非绯连忙迎上了几步,只见吴义双手中,抱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躯,因为此刻浑身泥水,已经看不出面目,只是感觉那身量似乎还未长成,大概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那孩子此刻已经昏了过去,一条腿上鲜血淋漓,看样子伤得不轻。
“阿术,快来看看。”楚非绯回头叫道。
一辆青色马车旁,一个生得长手长腿,比普通人足足高出两头的墨衣男子,已经背好了药箱,这时应了一声,取了一个水袋就走了过来。
名唤阿术的男子上前略一打量那伤处,先用水将脏污的泥沙冲掉,又用手摸了摸骨头,微微点头:“还好只是皮肉伤,只是处理伤口需要花点时间,先将这孩子放到后面的马车里吧。”
大堤下方,工头已经赶到了出事地点,正在向民夫们询问情况,民夫们对着大堤这里指指点点。
吴义瞥了眼那处,眉头微皱:“大人,末将之前围山时,似与那工头打过交道,他怕是认得出末将。”
这样啊,楚非绯微微点头:“既然如此,咱们便先行吧,那孩子就一并带着,由阿术照料。”
她这次出行暗访,原是保密的,一则是为了安全,以免节外生枝,二则是为了暗访她晋州下属官员的政绩操守,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下见那工头就要爬上大堤,也不多说,径自驱马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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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消息走漏
(最近的求票ps,不是作者写的,是系统强x的,作者膝盖骨没那么软,脸皮也没那么厚......)
天都城,皇宫,承明殿
天边的火烧云如火如荼,染红了皇城的半个天空。
四喜袖着手守在殿门前,白净的面皮上肃然一片,一双细长的眼微眯着,不知道是在欣赏那难得一见的霞云,还是在看远处那渐行渐近的一行人。
早有小太监小跑着赶过来报信,四喜神色不变地微微挥手,目光落在那行人中间,一片粉色的裙裾中簇拥着一顶耀眼的明黄色华盖,像一朵招摇的大丽花。
四喜的嘴角浮起一丝轻嘲,这华盖他认得,这不就是绯然居刚进上来的青蝠广禄太平伞吗?据说用了绯然居新出的一种防水的布料,又轻又薄,还遮光挡水,那丫头也是会做人,刚研制出来,就做成华盖,第一个给皇上进了上来。
皇上见了,自是连声说好,直夸那丫头有心。只是皇上自己还没用几天,就被那位看上了。这不就借着初夏群芳宴作诗夺了魁首的由头,趁机当做彩头讨要了去,皇上就算心中不愿,也不能明着不给,只好吃了这个闷亏。
而这位也是不客气,昨儿才赐给她,今儿个就带着四处显摆了。
四喜从鼻孔里轻嗤了一声,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渐渐走近,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丝得体的笑来。
承明殿内。
皇帝一身紫金龙袍,神色冷然地盯着下方跪着的一人。
“钱掌善,你居然还敢来见朕!”
“回,回皇上......”下方跪着那人匍匐于地,抖如筛糠,头上的乌纱已经除下,端正地摆在了龙纹地砖上,身上暗红色的官袍簇新,却是四品官的服饰:“罪,罪臣。不敢欺瞒皇上。罪臣折子上所言,句句属实。罪臣实在是不忍心皇上被奸人欺瞒,才冒死求见圣颜。”
皇帝的呼吸显得有些粗重,仿佛面前的空气变成了什么厚重冷凝的东西。每呼吸一口。就要费了他全身的气力。
他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重新拿起那封折子,手指微颤地划过那几个字:风应城淇水上游蕴藏大量黄金。估计总量逾百万两......
百万两......百万两......那可是黄金啊,皇帝微微闭了闭眼,他这个皇帝,大约是天佑建朝以来最穷的一个,花几千两银子,都要思虑再三,若是有了这百万两黄金,能做多少事?南疆的叛乱,北漠的骚扰,河间的流寇,前朝的余孽......所有的让他头能欲裂的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在那已经批改好的折子里一通乱翻,哗啦啦,堆积如山的折子掉了一地。
“四喜!”皇帝夹着怒意唤道:“给朕滚进来!”
下方跪着的钱掌善正自冷汗淋淋,猛然间闻得皇帝的一声暴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数月前,淇水溃堤,他作为一州太守,晋地最大的父母官,却第一个带着细软逃出了卫宁郡。他也自知一方州府父母官擅离职守,按律当论死罪。但官场混迹这么多年,他也深知那王法,什么时候当得过真。
他想着自己这么多年逢年过节,孝敬打点,在朝中也算经营出些人情关系,这次他的罪虽重,但是豁出去散尽家财,上下打点通透了,说不定还能留着这顶乌纱,再不济也是降职留用。只要还有官身,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只是正当他躲在京城的私宅里,拼了命绞尽脑汁地往出送银子时,却得了那邵非绯在晋州大刀阔斧剪除贪官的消息。钱掌善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地处决,竟然是就地处决!邵非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刑讯这一关都省了,堂堂朝廷命官,只要贪污了赈粮,一经查实就是斩立决,晋州的地方官几乎被她杀了大半!
钱掌善前一刻还在庆幸自己及时逃出了晋州,后一刻就被几个黑衣人烧了藏身的一处私宅,还好那一晚他在新收的一房小妾的外宅里过夜,没有回去,不然他此刻早就和他在晋州的那些党羽一样,成了地狱亡魂了。
钱掌善意识到那位心狠手辣的邵大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躲在房里嚎啕大哭了一夜,第二天突然翻出压箱底的官袍,带着一封折子,揣上了仅剩的珠宝,往皇宫去了。从宫门一直打点到内廷,自己的那点仅剩的家财也花得一干二净,才算是将折子呈到了皇帝手里。
所幸祖宗保佑,皇帝召见了他,钱掌善带着一颗九死一生的心,跪在了承明殿里。
当今皇上一向喜怒无常,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局是不是赌对了,然而他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死马权当做活马医吧。
殿门外,
四喜端着客气的笑,端端正正地堵在大门的台阶上,迎着下方那道冰冷的视线,神色虽然平淡,浑身的肌肉却都不自觉地绷紧。
台阶下,立着一位清清淡淡的宫妃。一身月白色的广袖凤仙长裙,头上梳着海棠如意高鬓,腰间连个坠饰都没有,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腰封。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浑身都透着一股冰凌一样的锐利。
只是不凑巧的是,她对面的这个,功力比她厚重,心思比她深沉,故而这位宫妃的那股子凌厉劲,就在四喜的轻描淡写中,消之无形了。
“雪娘娘,您看,皇上唤咱家呢,咱家这得进去伺候皇上了,要娘娘去配殿坐会儿?咱家看皇上还得有一阵才得空呢。”四喜皮笑肉不笑地道。
“没事,皇上忙,我便这里等着。”下方的雪娘娘一张俏脸冷艳如冰,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热度。
四喜的目光在雪娘娘身后的侍女手里的托盘上转了一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将殿门推开了一个条缝,闪了进去,又迅速关上。
那雪娘娘轻轻地冷嗤了一声,转过身去,一旁的侍女小心地看着自己娘娘的脸色,试探地道:“娘娘,要不咱们去配殿歇会?”
“我不累。”雪娘娘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什么重要的事,要这个狗奴才这样藏着掖着。”
那侍女脸色微变,惊惶地瞥了眼不远处侯立着的小太监,小声道:“娘娘,隔墙有耳,小心慎言啊。”
雪娘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五章 确实该死
承明殿内,
皇帝的眼里泛着血丝,死死地盯着四喜:“之前吴义上的折子呢?”
四喜微微一惊,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瞥了眼那跪在地上的钱掌善,快步上前,在一旁的书架上的显眼处,寻出了一个蓝皮封套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的一摞折子。
“皇上,都在这呢,一封都不差。”四喜小心地陪着笑,将折子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不耐烦地将那盒子往御案上一扣,里面的数十封折子在案上散成一片。
按照当初的商议,吴义每隔五日,就需向皇上禀告邵非绯的动向,如今邵非绯已经离京三月有余,这奏折,也积了有几十封了。
吴义的折子向来是优先呈给皇上的,皇上每次也是仔细读过,才收了起来,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四喜心中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将其他折子收拢好,防止不相干的折子混了进去。
皇帝抓起一个折子迅速翻阅着,他看得很快,几息就扫完了一个折子,然后随手扔掉,四喜在一旁连忙地捡着。
一封折子砸到了钱掌善的头上,钱掌善一惊,一抬眼,一行虬然有力的小楷跃入他的眼帘:“晋州地贫缺粮,邵大人心急如焚......”
钱掌善不敢再看,连忙将折子举到头顶,一双皂靴停在他面前,将折子劈手夺了过去。压低声音狠狠地道:“找死么?”
钱掌善连连低呼:“不敢,不敢。”
此时,那御案后的皇帝已经重新翻完了所有的折子,猛然拍案而起。
四喜一惊:“皇上?”
皇帝一向寒凉的目光,此时竟然泛着血色,一缕额发从金色的龙冠中掉落,汗津津地黏在额头,他目光凌厉地扫过四喜,最后落在钱掌善的身上。
“钱掌善,朕再问你一次。淇水藏金的事。是否属实?”皇帝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地问。
钱掌善浑身一凛,磕头如捣蒜:“句句属实啊皇上,是一个世外高人亲自给罪臣说的,说淇水里有金气。而且罪臣离开之前。就已经接到禀报。说有身份不明之人,在淇水上游圈地挖沙,皇上。罪臣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那明明是在挖沙淘金啊皇上!”
皇帝粗重地喘了两口气:“那你又如何肯定邵卿一定知道此事?”
钱掌善心跳如鼓,狠狠地磕了个头:“皇上,晋州水难之前,地贫民穷,天下皆知,那邵非绯却将晋州讨为自己的封地,其用心昭然若揭啊。而且罪臣听闻,邵非绯到任后大肆屠戮晋州本地官员,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就地斩杀,视朝廷王法于无物,皇上,若不是怕淇水藏金之事走漏消息,邵非绯何以做这种无法无天之事?”
“晋州......封地......”皇帝喃喃地说着,目光从钱掌善的身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殿内游走:“封地......”
四喜蹙起眉,上前轻声道:“皇上......”
皇帝却猛然抬手止住了四喜,转身走出御案,在地上踱起步来。
钱掌善悄悄地抬头,又连忙低下:“皇上,邵非绯不但欺瞒皇上,而且还与北漠的皇子勾结,其不臣之心,已然众目昭彰,更何况她手上还有数万禁军精兵,皇上不可不防啊!”
皇帝猛然停下脚步,手中抚着大红的龙纹殿柱冷笑道:“你是说,朕的禁军统领也背叛了朕?”
钱掌善迅速瞥了一眼皇帝,连忙道:“吴统领一定是被奸人蒙蔽,那邵非绯也算有些姿色,说不定......”
“住口!”皇帝猛然暴喝。
钱掌善悚然一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罪臣该死......”
那暴怒的声音传到殿外,连台阶下候着的冷艳宫妃也微微一惊。
一旁的四喜也连忙跪倒,口中连连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皇帝撑着殿柱,垂着眼睨着那磕头如捣蒜的钱掌善,喉间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咕噜声。
四喜连忙爬起来,从一侧的小桌上,取了一盏温好的茶水:“皇上,消消气,许是这狗东西临死之前胡乱攀咬......”
皇帝缓缓地抬起眼,目光冰凉地盯在四喜的脸上。
四喜一惊,心知皇帝一向多疑,慌忙跪倒:“皇上,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求皇上明鉴!”
皇帝的嘴角浮起一丝狞笑,手沿着殿柱缓缓上抬,那里悬挂着一柄寒气森森的龙泉宝剑,钨铁色的蟒皮剑鞘,里面的剑身据说是上古的龙骨锻造,即便还在鞘中,也透着阵阵铁血杀气。
铮的一声龙吟,利刃出鞘。
四喜浑身肌肉一紧,却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命令自己别动。
散发着千年古意的寒剑,缓缓地搭在了四喜的肩头,锐利的剑气,已经在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四喜却垂着眼,一动不动。
“你不怕死?”皇帝冷笑着咬牙道。
“奴才的命本就是皇上的,皇上想要,奴才心甘情愿!”四喜抬起眼,直视着皇帝大声答道。
皇帝手中的剑猛然抬起,四喜连眼也未眨一下。
泛着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四喜黑亮的眼,片刻后,忽地戾气一敛,淡声道:“跪着做什么?一边待着去!”
四喜连忙爬起来站了开去,待皇帝转过身去,他才暗暗呼出一口气,抬起手,连连拭去额上的冷汗。
另一侧,钱掌善自皇帝拔出龙泉宝剑起,就吓得失了魂,只知道不停地磕头,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罪臣该死,皇上饶命......”
皇帝拎着那剑,缓步来到钱掌善的面前:“邵卿,是朕亲封的一品尚宫,更兼有大将军衔,吴义是朕最信任的武将,皇城的禁军统领,钱掌善,你现在是要将这两个人一并告了么?”
钱掌善早就无法思考,只是汗出如浆地求饶,那拎在皇帝手中的宝剑,就像是即将收割他生命的镰刀。他勉强抬起头,皇帝那张年轻俊秀的脸,隐在背光的阴影里,只能看到那双带着血色的眼,闪烁着冷酷的光。
“皇......皇上......”
“你说的对,你确实该死!”
钱掌善的眼猛然睁大,冰凉的感觉自胸前散开,迅速蔓延至四肢。
他想低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动半分,他看着皇帝冷冷地抽回了利剑,一缕血色自那剑身滚下,然后那寒凉的宝剑,又洁净如初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六章 唯独你不能
烛影跳动,皇帝拎着宝剑,冷冷地盯着地上瘫倒的尸体,浓稠的血色在厚重的地砖上氤染开,将那石砖上的龙纹,也染得异常狰狞。
“邵卿是朕亲封的一品,掌握着国库八成的收入,朕的衣食住行都是绯然居在供应,你现在说她要造反?”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低低地笑个不停。
四喜站在殿角的阴影里,蹙着眉,垂着头。
皇帝笑了许久,笑得几乎喘不上气,笑得嗓子眼几乎已经涌上了血腥,方才缓缓地转身,拖着剑一步步走向四喜:“你说,邵卿她可是要造反?”
四喜垂着眼,低声道:“奴才不知。”
皇帝抬起头,望着殿顶描金的承尘,恍若自语地道:“朕也不知......”
忽然当啷一声,皇帝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四喜一惊,抬眼看去,只见皇帝突然捂着嘴佝偻起了身体。
四喜失色连忙扑上前去,却被皇帝狠狠地推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紧紧地捂着嘴痉挛着,再直起身子来时,手上已经染红了一片。
“皇上!”四喜惊痛地叫道。
皇帝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半晌,染血的嘴角浮起一丝寒凉的薄笑:“好,好得很。”
“奴才这就去叫张怀镜!”四喜急急地转身,却被皇帝一把抓住,瘦弱的手指却像是根根铁骨,几乎掐进了四喜的肉里。
“你去将吴义早年上的折子给朕找出来,全部给朕找出来。”皇帝眸色漆黑。暗沉得仿佛没有一点光可以照进,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四喜心里发凉,却只能微颤着声音道:“是。皇上,您先歇着,奴才这就去找。”
四喜转身去书架上一阵翻找,皇帝靠着那大红的龙柱,缓缓地坐倒在地,手上的鲜血像是一个镌刻着的催命符号,他却不怎么关心,他只是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轰响着那句话:邵卿,你可是要造反?
不。这世上,谁都可以反他,唯独她不可以......
四喜终于将这些年来吴义上的折子都找了出来,吴义是武将,原也没几封折子,仅有的几封都是请安和告假的。
皇帝将吴义以前的折子,与这几个月来吴义快马递回来的折子仔细比对,四喜在一旁小心地举着烛火照亮。
半晌后,一封折子从皇帝的手中掉落。空洞的低笑声,在殿中响起。
殿外,台阶下的方雪晴不耐烦地来回踱着步子。
上个月她刚刚得到晋升,皇宫中自皇后以下。有贵淑德贤四个妃位,她便得了其中的一个,赐封雪淑妃。
至于当初皇帝如何晋升的她。已经不重要了,那天晚上究竟死了多少人。也没人会再提起。手段也好,忌惮也好。总之她已经是皇帝身边份位最高的女人,只是她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天边的火烧云已经被暮色取代,皇宫内各院也已亮起了灯火。而承明殿的大门,仍然紧紧闭合着。
方雪晴几次不耐地想闯进去,都被门口立着的御前侍卫阻拦,一个小太监小心地陪着笑,有意讨好地道:“雪娘娘,皇上还在忙,要不您先在配殿里坐会儿?奴才别的不会,沏茶的功夫连皇上也夸赞过呢,要不奴才这就去给您沏壶好茶?”
方雪晴身后的宫女连忙给那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不明所以,而方雪晴已经冷冷地盯了那小太监一眼,衣袖一振,那小太监便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石板地上,哎呦着爬不起来了。
宫女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那摔得半死的小太监:这位大概是只在承明殿当差,不知道自家娘娘最听不得沏茶功夫好几个字,如今只是摔他出去已经是客气了,要是在容华殿,恐怕早被拖出去打死了。
殿门前立着的四名当值侍卫见方雪晴居然敢在御书房前动手,齐齐踏前一步,大喝:“大胆!承明殿前,胆敢放肆!”
方雪晴冷冷一笑:“废话真多!”
说罢,皓腕一翻,一柄之前不知藏在哪里的匕首就露了出来:“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当值侍卫一看,这还了得,身为宫妃居然身藏利刃,立时也是刀剑出鞘,就要围攻上来。
却在这时,承明殿的殿门一开,一身酒红色总管太监服饰的四喜冷着脸走了出来:“嚷嚷什么!成何体统!都退下!”
已经拔刀出鞘的侍卫们,躬身退开,方雪晴也冷冷地收了匕首:“现在我可以进去了?”
四喜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瞥了这位雪淑妃一眼,将手一伸,也不说话,只是两眼望天。
方雪晴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那匕首拍在四喜的手上,然后径自推门入了殿。她身后捧着托盘药盅的宫女想要跟上,却被四喜沉着脸拦住。
一入内殿,方雪晴就闻到了冲鼻的血腥气,她微微皱眉,淡淡地扫了眼地砖上那拖成长长一道的血迹,血痕一直延续到了帷幔后,连明黄色的帷幔下半部,也因为沁了血,变了色。
看样子皇帝根本就不介意她知道,方雪晴冰艳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嘲,目光落在御案后,端坐着的那人身上。
俊秀非凡的俊脸,寒凉淡然的眸子,一双薄唇微微抿着,仿佛总是含着丝凉薄的嘲弄。他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进入,眸光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折子,眼底也许因为过于劳累,已经隐隐泛出血丝。
方雪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皇帝,这个俊雅的男子,就是她名义上的夫婿。要是在民间,此刻她应该执袖添香,而他应该对她满目柔情。
然而在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冰冷大殿里,她踩着斑驳的血迹,心里念着的是他的江山,而他眼里藏着防备,对她步步为营......
方雪晴的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悲哀,昏暗的大殿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她和他都被束缚其中,犹如两条困龙,他们用尽手段,将对方咬得遍体鳞伤,因为只有一方死去,另一方才能得到解脱。
方雪晴一贯冰冷的眸光,有那么一瞬,碎裂了开来。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究竟是谁
许是殿中昏黄的烛影,勾起了她记忆中的一角,那一夜被她刻意地埋藏,却在此刻清晰地浮现上来。
那一夜,一样是昏黄的烛影,一样是在这承明殿的寝殿,空气中弥漫着和合香的奢靡,她穿着一袭火红的纱衣,大朵的银丝牡丹遮掩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她在他的眼里读到了惊艳,她意外地发现这让她有些得意,连最初因为要穿这样一袭暴露的衣物而产生的不快,也不翼而飞。
他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她知道他服了药,神志不清。她并不喜欢这个方法,但是柳嬷嬷告诉她,想要提升份位,第一件事就是得承恩。
她带着满腹的屈辱听从了他们的安排,扈之城说的不错,他在宫里确实有很多助力,在他的策划下,那一晚四喜出了宫,而承明殿当值的,都是她的人。
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他的寝殿,看着他在药力的作用下,紧紧地搂着她,带着惊喜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口中的“你”,究竟是谁。
整整一夜,他对她极尽温柔,他耐心地引导着她的生涩,照顾着她的感受,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女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她还记得他每一句动人的情话,每一个深情的触摸,虽然她知道他的神智并不清醒,但是那情意绵绵的美丽语句,却依然敲开了她的冰壳,烫融了她的冷心。
她想要成为他梦里的那个女人。她发现自己发疯似的,想要替代那个女人。她想要那如蜜如浆的柔情。彻彻底底地属于她。
眼前的皇帝姿势如一,秋水寒潭般的眸子。钉在泛黄的奏折上,仿若她根本不曾存在,仿佛那页折子上,有着什么关乎国运的大事,需要他仔细研读。
方雪晴的嘴里有些发苦,她知道那一夜对于他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对于她而言,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在她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粒种子。而如今这种子已经蠢蠢欲动,就要破土而出。
然而他们一开始的结合就始于一个诡计,又如何能期望这粒种子能顺利开花结果?
她望着他挺拔俊秀的身影,脑子里又不可抑制地疯狂地想着,那一晚,他到底将她当成了谁?
是那个风头正劲的丽嫔,还是那个假惺惺的庄嫔?又或者是那个曾经怀了唯一子嗣的安嫔?还是那个京都第一才女?
每日在御花园的甬道上,与这些花枝招展的嫔妃们相遇时,她需要用最大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她想杀了她们,撕碎她们,这些下贱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所有的这些意图染指他的女人。尽管这些女人在名分上与她并无不同。
她想她真是疯了,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像那些蝼蚁般的女人一样。开始有了嫉妒,有了猜疑?
那一天他清醒过来时。那骤然冰凌一样的目光,至今仍让她觉得刺痛不已。他冷冷地披衣而起。毫无表情地晋了她的份位。
从婕妤一跃成为皇宫内品阶最高的淑妃,宫里的女人们都羡慕得咬碎了银牙,但这却不能让她满足,不够,这远远不够!她的心里呐喊着。
她的目的是后位,她对她的亲信这样说着,柳嬷嬷,扈之城,他们都这样相信着她,相信她只是为了兵权,因为只有后位才能掌管兵权,而只有兵权才能掌控江山!
但是内心深处,她也同样明白,后位,填补不了她心里的空洞,她要的不只是后位,她还要他的心,他在让她感受到了一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所能给予的柔情后,她已经中了毒,成了瘾。
她要他,她要他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而这个念头,自那一晚开始,就像被施了咒的毒草,魔生狂长。
然而那后位依然如此遥远,就像是他的心,一样遥不可及。
不止一次,她忍不住地猜想,这皇宫之中,论身份,论后台,论背景,论姿色,已经无人能与她抗衡,而他在明了她身后的势力后,仍然只是轻描淡写地给她一个淑妃,那么,那后位,他究竟想留给谁?
方雪晴缓缓地迈步,走向那个牵动着她情绪的男子,她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看来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她停在案前,直视着皇帝。
皇帝从折子上淡淡地抬起眼:“雪淑妃来了,有事么?”
方雪晴冲口而出:“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
皇帝握着折子的手指节隐隐泛白,嘴角却挂起一丝温笑:“自然可以,只是今日的时机不好,这殿里不洁,怕冲撞了爱妃。”
方雪晴不甚在意地瞥了眼殿角的血迹:“不就是杀了个把人么,不算什么。”
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方雪晴那张艳若桃李,又冷如冰霜的脸上,半晌后方道:“是了,朕忘了朕的爱妃是巾帼英雄,自然不怕这点血腥的。”
方雪晴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鬓发,她不太喜欢皇帝说话的口气,不过她今日来不是和他吵架的,方雪晴在脑子里略略回想了一下柳嬷嬷交代的话,刚想掐着声音叫一声皇上,就被自己的声音恶心得说不下去了,索性走上前去,将皇帝手里的折子抽了出来:“我给你带来了补身子的药,你喝了吧。”
皇帝被方雪晴的放肆惊得愕然抬头:“你?”
方雪晴冷着脸道:“我是来送药的,你喝完我就走,如何?”
皇帝铁青着脸盯着方雪晴,片刻后隐忍地道:“好,拿进来吧。”
殿门响处,四喜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来到案前,捧出那盏已经凉了的补药:“皇上,是益子汤。”
皇帝寒凉的眸子看向方雪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
方雪晴不期然地又想起那一夜的缠绵,脸颊微烧,不自在地望着殿顶:“我宫里的老嬷嬷让我送的,你爱喝不喝吧。”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少了一笔
皇帝淡淡地笑了:“爱妃宫里的嬷嬷倒是有心,不过这益子汤凉了,就失了药效了,还是热一热再喝吧。”
四喜眸光微闪,躬身捧着那药退了下去。
方雪晴无所谓地微微耸肩,这汤本就是一个由头,至于什么益子不益子的,来自二十四世纪的她,又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来见皇帝才是她的真正目的,现在既然已经见到,那汤药喝不喝的,她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看到皇帝淡淡地向她伸出手,方雪晴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份刚刚夺下来的折子,正要还给皇帝,目光却被那折子上的晋州两个字吸引住,当下也不管皇帝脸色难看,急忙读了起来。
“放肆!”皇帝勃然大怒,猛然拍案站起。
方雪晴不为所动地读完了那并不长的折子,才冷笑地看向皇帝:“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对了,我听说有个罪官,一路打点着,连倒夜香的小太监都没拉下,才进到了御前,就是为了上这个折子吧?你把他杀了?”
皇帝愈是怒极,面上却愈加毫无表情,只是声音冷如寒冰:“后宫干政,是死罪,方雪晴,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雪晴微微嗤笑:“当然不,我年纪正青,大好年华,怎么会不想活,我只是想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对付这个欺上瞒下的邵非绯?”
皇帝自知用武力抢夺,他抢不过武功高超的方雪晴,索性也省了气力。再说他还顾忌着她身后那看不清的势力,并不打算和她翻脸。便冷笑着坐下,拿起了另一份折子:“不过是死前的胡乱攀咬而已。当朕是傻瓜吗?”
真的只是胡乱攀咬吗?方雪晴微微蹙起眉,望着殿顶出了会神,方才道:“我有办法能知道这折子上所写是否属实,如果我查清真相,皇上打算怎么谢我?”
皇帝本没什么心情应付方雪晴,但她这句话,却像是一道箭,劈入了皇帝貌似平静,其实已热如油煎。乱如荒麻的内心。
他僵着身体,死死地掐着手里的折子,像是要在上面掐出一个洞来。
就在方雪晴失望地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淡淡地道:“你想让朕怎么谢你?”
方雪晴冰冷的眼里,燃起了一簇火苗,她紧紧地盯着他,红唇微动,似乎什么就要冲口而出,但又被她压了回去。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心底翻涌的东西,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我要做皇后。”
她抬起眼,直直地望进皇帝的眼里,她不介意他知道她的野心。她没有耐性再和他虚与委蛇,她不是他后宫中那些蝼蚁般的女人,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强大和实力,她要他明白。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
皇帝被方雪晴的直白惊得愣住,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屑伪装。但是这样坦然地觊觎后位,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方雪晴冷冷地回视,然而冰冷的俏脸,却不争气地一点点爬上了红霞,仿若冰雪初融的春花,带着丝让人怜惜的娇艳。
皇帝的心里不期然地划过一丝惋惜,却没来得及想清自己在惋惜什么,就突然发觉方雪晴的侧脸,像极了一个人。
他站起身,伸出微凉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颚,微微地转入了光影里......他怎么从没发觉,其实她们俩有着一张异常相似的侧脸,饱满的额头,挺且直的鼻梁,线条柔美的下颚,只不过,那丫头五官美得精致,而方雪晴的五官,美得张扬。
许是皇帝的目光过于专注,方雪晴的心不能自控地砰砰跳动起来,脸颊的热度已经蔓延到全身,她破天荒地觉得有些手足发软。
慢慢地,一丝淡笑爬上了皇帝凉薄的嘴角,他伸出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
方雪晴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便强迫自己卸掉力道,她的手变得像普通女子一样柔软,只是那指腹上多了些握剑的薄茧。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语气却更加的温柔,他牵着她微颤的手指,将她带进怀里,柔声道:“想做朕的皇后,得先有子嗣才行。”
子嗣?方雪晴蹙起眉,开始考虑子嗣的可能性,坦白地讲,她虽然想要这个男人,却从没有考虑过替他生儿育女,只是,只是如果这是后位的条件的话,如果,这是他所希望的话,她想,她愿意......
她靠在皇帝的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
皇帝微笑着双臂圈住了她,只是那眼底,却寒凉无比。
殿外,
端着热好的汤药的四喜,在殿门外停了下来,小太监在一旁小声地回禀:“皇上和淑妃娘娘,现在在寝殿。”
四喜了然,看来这位雪娘娘今日达到目的了,他看了眼手中的托盘,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随手递给了侍立一旁的小太监。
一队黑衣禁卫小跑了过来,四喜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入殿。而他就背着手,站在殿门处,淡淡地看着那队禁卫手脚迅速地清理尸体,洗刷地面,又一队小太监鱼贯而入,换下了刺目的帐幔,又在殿角四处点起了熏香。
待一切都清理完毕后,四喜才走了进去。
厚重的地砖黑得发亮,其上的龙纹依旧栩栩如生,空气中除了熏香还有赤乌草的味道,那东西去邪秽,用来清理杀人现场,正好。
淡淡的草药气混合着高贵的龙涎香,四喜厌恶地皱了皱眉,他缓缓地走到御案前,开始整理书案。这样的事,他做了有十多年了,从他只是一个刚净身的小太监开始,他就跟着那时还只是个五皇子的皇帝。
他缓缓地用白净的手指,将一封封摊开的折子阖上,或按照年月,或按照人名,将那些批改好的折子,放进了一个个盒子里。
然后他看到吴义的折子,脑海中回想起皇帝对比折子时,那难看的脸色,手便微微一顿。片刻后,他轻轻地挑出了一封折子,展开。
他记得当时皇帝就是看了这封折子,而脸色大变的,而那折子上,有皇帝无意间留下的一个朱红色的朱砂迹,所以他很容易就挑了出来。
四喜蹙着眉读着那封简简单单的请安折子,又将吴义近日里的折子翻了出来,仔细比对,片刻后,四喜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竟然是这样。
吴义的字,临的是前朝大将军王术的书法,一笔一划,遒劲异常,很好认,也很好模仿,原本并无破绽,只是吴义是个粗人,他写的“臣聞”的“聞”字,总是少了一笔,而模仿笔迹的人,显然疏忽了这一点。
四喜面无表情地将折子一一放好,收盒,上架,将御案上尚未批改的折子整齐地摆好,然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袖起手,往殿门外走去。
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坠在他身后,像是一个影子。
“传消息出去,就说换折子的事,已经败露了。”四喜若有若无地道。
一阵夜风刮过,树影晃动,身后那小太监已经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 他人作嫁
月上柳梢,
银辉爬过牵牛花藤的矮墙,照在院中那口古井上,让因岁月摩挲而变得圆润的井台也泛出了幽光。
几间破烂的瓦舍围成了这个不大的四合院,院墙外隐隐传来厨房的人声,一阵阵水煮狗肉的香气,借着夜风隐约飘来。
井台边此刻摆着一张青竹软榻,看似简洁的流线型造型,却细节处颇见精致,精美的彩缎锦垫上,又铺着一张泛白的亚麻凉席,其上天然隐约的纹路,仿忽是只神鸟?
吴义抱着肩站在屋檐下,目光从那张让他觉得有些不顺眼的软榻上挪开,冷冷地瞟了眼暗影下的院墙那里。
以他的功力,能察觉那里还隐着至少两个高手,并且不在他们这一行人之中,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绯然居的暗卫,还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这时,正屋的老旧房门吱呀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拢着滴水的秀发,信步走了出来。
精致的小脸上犹带着沐浴后的红润,白色的丝绸裙袍将曲线诱人的身体包得严严实实,广口的银丝描花衣袖滑下,露出了半截如玉如藕的皓臂,一排细碎的晶钻扣子,在月光下闪着灿星般的光,从不盈一握的腰际一直扣到了精致的下颌......
吴义看得呆了一瞬,才醒过神来,连忙背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大人!成何体统!”
楚非绯刚才被屋里的热汽闷得难受,好不容易穿妥当了,出来吹吹风。却听到吴义嫌弃地抱怨,不由得一阵郁闷:“你在这儿做什么?”
吴义定了定神。冷哼了一声:“末将给大人站岗。”
楚非绯不由扑哧一笑:“这祈兰县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还怕闹贼不成?去歇着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呢。”
说罢,楚非绯就径自向那软榻走去,木屐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吴义的目光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微微皱眉才躬身道:“这是末将该做的,大人不必再说。”
“主子头发还没干,怎么不等奴婢就自个儿出来了。”已经换回侍女服饰的阿房,从屋里疾步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宝蓝色的薄绸披风。一边抱怨着,一边给楚非绯披上。
楚非绯由着阿房在她身上忙碌,自己却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一伸手,从软榻的下沿拉出一个暗屉来,里面有着厚厚的一沓纸笺,还有炭笔等一应工具。
楚非绯从纸笺里翻出一张偏厚的大纸,拿到手里展开,那是一张手绘的草图,各种框框线线。各种叉叉圈圈,看上去一团乱麻。如果她不说,大概谁也猜不出,这看似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其实是一张地图。
借着明亮的月光,她拿起炭笔,在那张谁都看不懂的地图上。又勾勾画画起来。
阿房微微叹气道:“主子就不能歇歇,这事不是还有刘大人他们么?主子这样没日没夜地操劳。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楚非绯头也不抬地道:“刘敬之不懂工程计算,许志远实干可以。却没有设计的才能,兴修水利是大事,咱们晋州试验了可行后,就可以推广到天佑全境,到时天下就再不会因为大旱大涝而成大灾,皇帝的国库也再不会缺粮了。”
国库......天下......,一旁的吴义忍不住看了眼那张专注的小脸,这些日子来,她那张本就不大的精致小脸,越发尖削了,整张脸瘦得似乎只剩下了一双乌黑大眼,而那些御医们还说着什么要温养,不可进补。
吴义的心里涌起一股焦躁,皇上虽然口上将晋州给她自治,但是要想将晋州要回来,对于天子而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女人真以为皇上允许自己这个堂堂禁军统领和那几万禁军精兵待在晋州这么久,只是为了替她挖渠的么?
她现在为了晋州熬心劳力,绯然居的银子如流水般地在晋州砸下去,殊不知这不过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吴义觉得胸中有些发闷,便转开眼去。院墙外的那两个高手还隐在那里,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房顶,吴义冷冷地盯着那里,如果这两位高手是敌人并且识相的话,就应该知道他们已被发觉,最好就此退去。
他们还留在那里只有两个可能,一个自然是因为他们是绯然居的暗卫,另一个可能,就是他们自恃武功高强,没将他吴义放在眼里。
吴义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跟在这女人身边这么久,真还没什么机会让他显一显身手,巫族变态的大虫子他没办法,收拾几个自以为是的高手,他吴义自问还是不在话下的。
就在这时,西侧的房门打开,即便在自己人面前也戴着黑色斗笠的邵飞,以及据说出身自医圣白家的阿术走了出来。
楚非绯闻声抬头:“那孩子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没有大碍,若是伤口不恶化,养几天就没事了。”长手长脚的阿术说着,将手上的纱布卷了卷放进药箱,又到井台边打了水洗手,抬眼看到一旁举着烛火的阿房,微微皱眉,轻声道:“主子怎么还没歇着。”
阿房微微苦笑:“主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那位杜公子,谁的话,主子放在心上过?”
阿术净了手,站在一边细细问了主子晚饭时吃了什么,然后在灯下仔细打量着楚非绯的脸色,眉越皱越紧。片刻后,他轻声道:“那位杜公子留下的药都吃完了?”
“嗯,昨儿就断了。”阿房也是愁眉深锁。那位杜公子当初离开时,留下了些药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就是最年长的御医也认不出那是什么草药,还好杜公子临走之前,还留了用法方子。
那方子阿术和几位老御医研究了半晌,也没弄清楚原理,只是主子服用之后,脉象中那股危险的虚火,倒是被暂时压住了,只是如今这断了药......
阿术看着主子那娇艳红润的小脸,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