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八哥方才和那车中美女吵了一架。”招架不住皇太子热烈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他性情很温和,又有些羞涩,我还没见过他和人吵架呢,更何况是位小姑娘。”
提起那位小姑娘,爱操心的直为八哥发愁,“她还那么小,八哥若真对她有意,得等到什么时候?七哥要等,八哥也要等,三爹和三婶婶会着急的。”
其实,年纪小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若是对靳家很了解,对安儿有信心,她可能觉得等上三年五年并不算什么。可是,她虽见过隆庆大长公主几回,却只知道她是位慈和的老人家而已,至于隆庆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则根本没什么印象。而安儿,她是和宁寿公主、福寿公主一起出现的,自然而然的把她放到了对立面,心理上很难亲近起来。
皇太子目光变的深幽,他沉吟片刻,柔声说道:“八哥只不过和她吵过一架,可能并未把她放在心上。但愿八哥对她无意。小师妹,靳家的姑娘……最好敬而远之。”
“靳家的姑娘,最好敬而远之?”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他的意思,并不是安儿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靳家不合适么。
“十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皇太子和她并肩坐下,轻声讲给她听,“岳父辞去通政使一职之前,曾向爹推荐过靳通政。爹看过靳通政的履历,决定不用他。”
“因为,他是唐阁老的得意门生。小师妹你知道唐阁老么?他是唐氏的父亲,去世很久了。他为人很方正,学问也很好,门生故旧之中怀念他的人不少,爹特地列了张名单给我,那张名单上的人,统统不能重用。”
靳严,正在那份名单上。
沉默片刻,轻声道:“爹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些人可能对废太子和唐氏抱有同情,预先防范,不予重用。
“八哥未必对她有意。”皇太子安慰。
“但愿吧。”有些惆怅。
如果八哥真喜欢上了那小姑娘,却因为政治原因不得不放弃,感觉很对不起他。
“小师妹,十哥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太子歉意的看着她,“你一个是友爱哥哥,另一个,觉着对不起他们。不管他们有什么愿望,你总是想帮着他们完成,不让他们失望。小师妹,十哥明白的。”
裴家的哥哥们至今没有人入仕,哪会不觉得内疚呢。当然拼命想补偿。
微笑,“十哥,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可不是太子。”
所以,并没想到自己会把哥哥们变成外戚,变成皇太孙的舅舅,进而影响到他们的仕途。
“不会一直这样的。”皇太子柔声许诺,“小师妹,十哥一定会让他们人尽其才,各得其所。”
笑了笑,“那样的话,一定会有人叫嚷外戚势力过大,到时你会被言官们烦死。十哥你想想,我祖父是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外祖父是工部尚书,大伯三叔,大舅二舅,都在朝中任职,若是哥哥们再一个一个起来,很吓人的。”
皇太子成竹在胸,“十哥自有办法对付言官和多事的大臣,让他们不敢随意叫嚣,乖乖听话。”
同情的拍拍他,“做皇太子,挺不容易吧?”大臣们并不好管啊。
“嗯,不容易,可费心神了。”皇太子跟只猫似的,轻轻蹭的脸,“十哥这么辛苦,小师妹要对十哥好,对不对?”
被他蹭的心软,温柔的应道:“嗯,要对十哥好。”
两人正在腻歪,皇帝差了内侍来捉人,“太子殿下您快过去,陛下有要紧国事要问着您。”皇太子打发内侍先走,“你先回去,孤稍后便来。”内侍走后,他俯身亲亲熟睡的爱子,“儿子,爹要为了你发奋图强去了。”
不由的好笑,十哥你辛苦上班,敢情全是为了小正正么。
“十哥近来是不偷懒的。”皇太子站起身,抱怨道:“即便这样,爹也是动不动便要大怒,‘你打算给小正正留下什么?空虚的国库不成?’”
“可怜的十哥。”又觉好笑,又是心疼。
“小师妹要对十哥好,不许忘了。”皇太子委屈的看着她。
温柔的答应,皇太子嘴角噙着笑,走了。
“唉,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不容易呀。”仰头叹息。
“你个臭小子,又偷懒!”皇太子才走进去,皇帝便冲他大发脾气,随手拿起一个厚厚的奏折扔了过去。
皇太子身手敏捷的抓住,感慨道:“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小时候执意要学功夫,是多么正确的决定。爹,我若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被您这般荼毒,小命早没了吧?”说着话,把奏折还回到桌案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是谁写的,也太厚实了吧?这是得有多少要事需上奏啊。
皇帝很是轻蔑,“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提。小十,你没有自知之明。”
皇太子笑,“秋狩的时候,我给您猎只豹子,让您养着玩。”
“不务正业!”皇帝瞪了他一眼,大有不满之意。
皇太子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忙笑道:“大姐二姐叫我回去来着,我便回去了一趟。然后,看见小正正,我便迈不开腿……”
提起小正正,皇帝脸色柔和了,“都是孩子爹了,小十你得有个大人样。”皇太子乖顺的答应,“是,爹,为了小正正,我一定要奋发向上。”皇帝大为满意。
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正要翻开,忽然停下了,“你大姐二姐专程叫你回去,有什么要紧事么?”
皇太子漫不经心,“没什么,就是想我了,要见一见。”
皇帝哼了一声,“宁寿和福寿怎么越来越傻了。”什么事也没有,却专程把小十叫过去,瞅着小十很闲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羽韵宁乐、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会补齐,可能会比较晚了。
第182章
皇帝喜的不行,眼睛咪成了一条线,“中郎你看,小正正爬的多利索,多好看!”见小正正拿起小画册认认真真的看着,更满意了,“小小读书郎啊。才这么大一点儿,小正正便要读书写字学道理了!”
小正正在皇帝眼里,真是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可爱。年迈的皇帝每每看见他的乖孙子,心就化成了一滩水,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正正手中拿着的画册,竟是倒的。
裴二爷知道皇帝偏爱小正正到了极点,所以,眼睁睁看着小正正倒拿小画册,绷着小脸看的异常认真,硬是忍耐住了,并没出声。倒着看就倒着看吧,小正正,你开心便好。
小正正端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动手把画册倒了过来,接着又认真仔细的翻看。皇帝这才留意到方才小正正一直倒拿画册,喜滋滋的推了推裴二爷,“中郎,瞧瞧小正正多聪明!拿倒了,又没人告诉他,他自己便明白过来了!”
裴二爷微笑附合,“是,皇太孙真是聪明孩子。”
内侍来报,“万岁爷,杨老大人和余老大人到了,等候召见。”
皇帝看着小正正移不开眼睛,随口吩咐,“让他们等着。”内侍答应一声,重又出去了。
小正正似模似样的看了一会儿画册,抬起头冲裴二爷笑了笑,笑容中颇有示好之意。裴二爷和他心有灵犀,走到他身旁坐下,微笑说道:“外祖父讲给你听,好不好?”小正正郑重点点小脑袋,把画册塞到裴二爷手里,黑漆漆的眼睛殷切盯着他,仿佛在催促,“讲吧讲吧,快讲吧。”
“中郎是陪小正正玩耍的命,朕是处理朝政的命。”皇帝叹了口气。
皇帝认命的召见大臣去了。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看,小正正舒舒服服靠在外祖父身上,听外祖父讲着什么,白皙可爱的小脸上,满是专注神情。
没良心的小正正,幸福的中郎。
皇帝这天除召见杨首辅和余次辅之外,还召见了裴阁老,商议如何筹备军粮等事。正事商量完,裴阁老见皇帝好似心情不错,便提起裴璟和安泰郡主的婚事,“陛下,臣的孙儿年纪不小,眼巴巴盼着娶媳妇儿进门,怪可怜的。”
裴璟确实可怜。他和安泰郡主虽然没见过几回面,却对安泰郡主的飘逸出尘、不同凡俗向往已极,真是朝思暮想,辗转反侧,饱受相思之苦。
皇帝原本是打算要答应的,想起裴二爷能消消停停的哄小正正,他却要为国事操劳,又不平衡了,“裴卿,安泰还小,何必急于一时。”皇帝黑着脸说道。
裴阁老唯唯,“是,臣心急了,心急了。”
可怜的阿璟,你继续等着吧。
皇帝见裴阁老又是失望,又不敢提出异议的样子,心中大为快慰。他很好心的安抚了裴阁老两句,才让裴阁老走了。
“昨天送上来的奏折,全部送到文华殿。”皇帝笑着下了命令。交给小十吧,朕不管了。有年轻人在,长者应该歇息。
皇帝一身轻松,回去看他的宝贝孙子。小正正见他进来很高兴,伸出小手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地方,示意他坐。“小正正还是更亲祖父啊。”皇帝笑咪咪。
皇帝坐下之后,小正正拿了本小画册递给他,热情的啊啊了两声,大概是在示意他照着画册讲故事。皇帝乐呵呵的拿过来,翻开,“中郎,小正正定是听你讲的听烦了,才要换朕来讲。”裴二爷微笑,“陛下讲得好,故此皇太孙爱听。”
皇帝很是得意。唉,裴卿,若你此时此刻提起婚事,或许朕会答应了,也说不定。
你提的不是时候啊。
玖宁街裴府今天来了位稀客,三太太徐氏的父亲,威名赫赫的魏国公。魏国公可以算得上裴家最敬重的客人了,他一上门,方夫人和顾氏、林幼辉便张罗起来:裴玮等兄弟几人大都出门了,只有老七裴璟和老八裴琳在家,命他俩先陪着魏国公坐着;其余的几兄弟,差人各处去寻;又差仆役去内阁衙门、翰林院等处知会裴阁老、裴大爷和裴三爷,请他们尽量早回。只有裴二爷没法子知会,他这会儿应该是在乾清宫,没法上乾清宫叫人去。
徐氏笑吟吟,“娘,我爹爹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依我说,别的都不用,我出去陪他老人家坐会子便是。”方夫人哪里肯依,“那可不成,你公爹回来必定会责怪。”林幼辉笑着提醒,“亲家伯父一向深居简出的,这回过来,应是有事相商。弟妹,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好让他久等的。”徐氏听了,忙站起身,“娘,我过去陪他老人家喝杯茶。”二嫂说的是,爹过来应该是有事,我赶紧问一声去。
方夫人慈爱说道:“快去吧。亲家老爷多日不见你,许是想你了,亲自来看看。”徐氏摇手笑,“那倒不会。娘您不知道,我爹和闺女向来是不亲的,他呀,只看重儿孙。我家闺女多,我都排第六了,可不像咱家似的,只有一个小,全家人宝贝的不行。”说着话,徐氏告别方夫人和顾氏、林幼辉出来,去了外院。
裴璟和裴琳正陪外祖父坐着说话,见徐氏进来,忙站起身,“娘亲,您来了。”徐氏笑咪咪,“小七,小八,娘怕你俩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惹你们外祖父生气,故此特地来看看。”裴璟和裴琳都叫冤枉,“像我俩这样的,还能叫不懂事呀?”
身材高大、沉默寡言的魏国公坐在上首,威严的面目间隐隐含着笑意。六丫儿,你怎地年纪越大,越显活泼了?你十六七岁的时候,临出阁之前,好像都没有这般爱说笑。
女儿,爹把你嫁到裴家,真是太正确了。
徐氏笑着见过父亲,俏皮的问道:“爹,您定是想我了,特地来看我的,对不对?”裴璟和裴琳一齐表示反对,“外祖父分明是想我们哥儿仨,专门来看外孙子的!”一向威严的魏国公,被徐氏和裴璟、裴琳逗的笑了,“都不是。甭自作多情了,我是来看亲家的。”
“哦,这样啊。”徐氏和裴璟、裴琳很有默契的同时作沮丧状,低下了头。
“顺便来看看你们。”魏国公神色淡定的补充。
“哦,这样啊。”徐氏和裴璟、裴琳同时抬头,一脸快活笑意。
“这三个活宝。”魏国公忍俊不禁。
徐氏殷勤的问着魏国公,“您和我公公,是有事要商量么?”魏国公微笑,“没有。不过是长久没见他,想他了,过来见个面。”徐氏和裴璟、裴琳一起点头,“哦,原来如此。”
裴玮等兄弟几个先后回家,都来陪外祖父。魏国公瞅瞅裴家八兄弟,心中很有些羡慕。亲家,我孙子比你多,也很有几个出色的,可是,却不像你家这八个孩子似的,这般齐整。
裴大爷本来约了同僚一起喝酒,裴三爷本打算下班之后逛逛古董铺子,都把原计划取消,早早的回了家,陪客人。
裴二爷从宫里出来,到了府门口,恰巧和裴阁老遇上了,不由得有些吃惊,“爹,您回来得这般早?”裴阁老一向勤于公事,回家很晚。这时候能在玖宁街见到他老人家,真是稀奇少见。
裴阁老笑,“中郎,家里有客人。快,跟爹一起进去,莫让你徐家伯父久等。”裴二爷知道魏国公来了,忙快步跟上父亲,“稀客上门,哪能怠慢。”
裴阁老和魏国公见了面,连连道歉,“累您久等了,过意不去。”魏国公微笑,“我真是不速之客了,连招呼也没打一个,便径直上门。亲家,你莫怪我鲁莽。”说过几句客气话,裴阁老请魏国公到书房赏鉴一幅唐朝古画,魏国公欣然站起身,“我正有此意,请。”回头看看裴二爷,“中郎若有兴,何妨同去。”裴二爷忙道:“伯父有兴致,中郎定当奉陪。”
裴阁老和裴二爷陪着魏国公去了书房,裴三爷摸摸下巴,“大哥,我岳父会有什么事要跟爹和二哥商量啊。”裴大爷摇头,“大哥可猜不出来。”
到了书房,三人分宾主坐下。仆役端上茶点,裴阁老挥挥手,命他们全部退下,裴二爷亲手为魏国公、裴阁老斟了茶,双手奉上。
魏国公缓缓开了口,“亲家,中郎,有一桩亲事,我要跟你们商量商量。临江侯府的太夫人,是拙荆的亲妹妹,虽说她有些糊涂,可拙荆念在她是一母同胞的亲人,待她总是宽容的。她如今重病在床,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裴二爷隐隐猜到是什么事,恭敬的听着,并无异色。
魏国公皱皱眉,接着说道:“拙荆去看望她,她便拉着拙荆的手哭,托付她孙子的前程、孙女的婚事。拙荆心慈,不忍心让她走得不安稳,便有答应的意思。我原是不大乐意的,不过,我孙子多,年龄在十七八岁的也有两三个,真娶了她的孙女,倒也不是难事。”
裴二爷欠欠身,“伯父您心善,愿意为孙子娶孤女为妻,真是难得。”
陈凌薇没了父亲,便是孤女。即便她有嫡母,有哥哥,也是孤女。
裴阁老异常客气,“亲家,虽说临江侯府太夫人重病在床,我还是要恭喜您。您要添个孙媳妇了,添人进口,这是喜事。”
陈凌薇曾有意进东宫,属于差点儿跟裴家为敌的人。魏国公如今碍于亲戚情面想要定下她为孙媳妇,却专程郑重的来跟裴阁老父子商量,是怕裴家多心的意思,裴阁老哪能不明白魏国公的意思呢?魏国公是他的救命恩人,却从不以恩人自居,处处顾忌裴家的想法,裴阁老很感动。
魏国公见裴阁老和裴二爷都毫无异色,诚恳真挚,心中也觉欣慰,温和说道:“我戎马半生,家中全靠夫人操持。她只有这一个亲妹妹,若不答应她多加照看,于心何忍。”
裴阁老父子都表示非常理解,魏国公微笑。
从书房出来,三人均是神清气爽。这晚裴家设宴招待魏国公,开怀畅饮,魏国公酒量很好,喝起酒来喝水似的,看的裴玮等人目瞪口呆。
“阿璟,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儿进门?”魏国公酒意上来,抓过裴璟追问。
“明年吧。”裴璟不确定的说道。
安泰的舅舅是那个样子,谁也拿他没法子。
魏国公拍拍他的肩,又拉过裴珩,“阿珩,什么时候给外祖父添个小曾孙?”裴珩不好意思的笑,“明年吧?”魏国公大力捶他一下,“成,就这么说定了!阿珩,不许说话不算数!”
魏国公四处张望着,裴琳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很识相的冲他笑,“外祖父。”魏国公伸出胳膊一把拉过他,含笑问道:“听说你要自己挑小媳妇儿?阿琳,你挑个一年半载的还行,时候久了,外祖父可不依。”裴琳头皮发麻,“是,外祖父,孩儿明白。”不止您不依,我若再挑不好,大概祖父祖母、爹娘、大伯二伯,个个不依。
魏国公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尽兴而归。
魏国公的第二十个孙子徐潞,和临江侯府二小姐、清波县主陈凌薇定下了亲事。
陈凌薇不大情愿,“潞表哥是庶出的啊。”若是我原来那个身份,倒也罢了,可我如今都是县主了,还嫁姨公姨婆家庶出的孙子?多没面子。
陈凌云苦笑,“阿薇,咱们不也是庶出的。魏国公府是全京城最显赫的国公府了,你能嫁到魏国公府去,难道还不满足。”妹妹,若不是祖母糊涂了,拉着姨婆又是哭泣又是哀求,你以为姨公姨婆愿意和咱家结亲么。魏国公府何等的井井有条,咱家却是这么乱,你从一个乱糟糟的侯府嫁到魏国公府去,很有福气了。
陈凌薇偷眼看看哥哥,怯怯的说道:“她说,我生的这么美,应该进宫去。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这样的姿色嫁给寻常人,岂不埋没了……”
陈凌云气的脸通红,拍了桌子,“我说了那么多,你都当成耳旁风!你要进宫,是想害死我不成?阿薇,你拿把刀子来,一刀捅死我算了。”
陈凌薇瑟缩,“她说她的,我也没往心里去。我就是觉得,我能嫁个更好的……”
“更好的?”陈凌云冷笑,“你做县主也好几个月了,有没有遇上比徐潞更好的?阿薇,你若实在不中意,哥哥也不勉强你,这便去跟姨公姨婆赔罪,退了这门亲。”
“这样,好么?”陈凌薇听到要退亲,很是迟疑。
“退了这门亲之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陈凌云满脸疲惫之色,“阿薇,我没用,我管不了你。往后你自求多福吧。”
魏国公府还嫌不好,到底想嫁到哪儿?我没办法了。
“别,千万别。”陈凌薇慌了,“哥,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她一迭声的表着决心。
哥哥若是不管她,她可真成孤家寡人了。这些年来,她最大的依靠就是哥哥。
“这样才对。”陈凌云欣慰的拍拍她。
因着临江侯府太夫人卧病在床,为给她老人家冲喜,徐潞很快迎娶了陈凌薇过门。成亲之后,还没满月,魏国公就打发小两口离开京城,去了西北。陈凌薇哭的眼睛红肿,“在京城多好,表哥,我不要去西北。西北太苦了。”徐潞要去建功立业,倒是乐意的很,他笑着说道:“你别傻了,祖父既发了话,咱们是非去不可。阿薇,我家可和你家不一样,我家是祖父说了算,做儿孙的不敢有半个不字。”当我家和你家一样没规矩呢,由着你胡闹。
陈凌薇差人回娘家向哥哥求救,陈凌云都没见她,只命人带给她一句话,“听姨公姨婆的话,不许任性。”陈凌薇欲哭无泪。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啊,这一嫁人,哥哥居然不管她的死活了。西北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能跟京城比,唯一的妹妹要被发配到那里了,他竟无动于衷。
陈凌薇拜别亲人,无奈的上了路。
裴二爷把魏国公特地造访裴家的事告诉了,微笑,“徐家外祖父好客气。”魏国公看着威严,其实心肠很好,妻子唯一的亲妹妹,虽然糊涂可笑,他也顾念情份,让孙子娶了陈凌薇。
“爹爹,这些个小事,我并没放在心上。”笑盈盈,“我每天只要看见小正正,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
小正正本是自己坐着的,听了这话,却啊啊了两声,自己翻了个身,慢慢站了起来。心都提起来了,“儿子你会自己站起来了?真能干!”
裴二爷也摒住了呼吸。
小正正热情的冲笑笑,抬起腿,向前迈了一步。
热泪盈眶。没人扶他啊,他自己会迈步子了!
皇太孙九个月大的时候,偶尔会自己走几步路。到快一周岁的时候,时常摇摇摆摆的四处乱转,已经走的很好了。
满一周岁的时候,他会经常蹦出几个词,“爹”“娘”“祖父”“拿来”,等等。有一次他七舅舅裴璟来看他,他拉着裴璟的手,走到皇帝面前,面色严肃。
他什么也没说,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准了!”皇帝被宝贝孙子瞪着,心花怒放,“七郎,往后改口叫舅舅便是。”
娶走吧娶走吧,朕的嫡亲外甥女,许你娶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送霸王票的读者:
林花谢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先到这儿。到十一点前后我把这章补齐
第183章
裴璟听到皇帝说“准了”,一开始都有点儿不大敢相信。准了,真的准了?我能娶安泰过门了?皇帝见他傻呼呼的愣在那儿,颇觉好笑,伸手指指金砖铺墁的地面,命令道:“跪下,叫舅舅。”
裴璟如在云里雾里,听话的跪下磕头,“拜见舅舅。”小正正一听舅舅这两个字,眼睛亮了,仰起小脸,殷勤的冲皇帝叫“舅舅”。皇帝气乐了,指着裴璟教给他,“他才是你舅舅呢,朕是你祖父!”
小正正从善如流,马上改口,响亮叫了声,“祖父。”皇帝乐的发昏。听听,小正正这口齿多清晰呀,叫的多亲热呀,真是朕的乖孙子!
皇帝笑容满面牵着小正正去宫后苑看花草,看孔雀大象,裴璟晕晕乎乎的回了裴家。
“爹,娘,陛下命我叫他舅舅。”裴璟见了裴三爷和徐氏,腼腆的说道。
徐氏很是喜悦,“听陛下这话意,是允许咱们办婚事了?甚好甚好。阿璟你什么都别管,等着做新郎吧。希平长公主和咱家一样,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陛下一发话,马上办婚事!”
裴三爷摩拳擦掌,“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来了!娘子,赶紧请媒人去希平长公主府请期,要定一个最近的日子,千万别再往后拖。”
徐氏嗔怪,“这还用你说么?当然要定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我巴不得明后天便把儿媳妇娶进门!”
裴三爷哈哈笑,“明后天啊,我看行。”
他们夫妻俩这是在说笑话,谁知裴璟憨憨的接了一句,“娘您说的明后天,到底是明天还是后天?”裴三爷和徐氏愕然,夫妻两个先是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转过头看向裴璟。
面如凝脂、温文尔雅的裴璟,一身青衣,人如美玉,正目光殷切的看着他们。
…………
希平长公主特地进宫去当面请示她哥哥。她进宫的时候,皇帝正牵着小正正在狮子园看一头小狮子,希平长公主一到,皇帝便笑着告诉她,“准了,成亲吧。”希平长公主抿嘴笑,“您怎么想通了呀。”皇帝得意的低头看看小正正,“朕的乖孙子都会叫祖父了,不计较了。”
皇帝赏赐了两树高达五六尺的红珊瑚给安泰郡主做嫁妆。这两树红珊瑚条干绝世,色泽火红,堪称价值连城的珍品。章皇后知道皇帝宠爱安泰郡主,当然也跟着凑趣,从自己的嫁妆当中挑拣青玉梅花纹砚,配紫檀砚盒,青玉螭龙纹笔洗,青玉双鹿山石纹笔架,青玉三阳开泰纹水丞,青玉天禄形砚滴,青玉松梅纹墨床,青玉春江行船摆件,青玉梅兰纹小砚屏,共八件书房用精美玉器,给安泰郡主添妆,“仪宾是读书人,安泰的嫁妆之中,书房用具不可少。”章皇后这番苦心没白费,皇帝知道了,笑着夸她,“皇后慈爱,体恤甥女。”章皇后微笑谦虚了几句,心中暗暗得意。
太子妃给安泰添起嫁妆,就更大方了。“十哥,咱们多给安泰添妆好不好?咱们给安泰的,将来她都会带到我家呀。”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皇太子见她大眼睛滴溜乱转,又俏皮又活泼,真想凑过去亲亲,又想把她抱在怀里,轻怜蜜爱,“唔,给吧,给吧。”他缠绵缱绻的说道。
作深思状,“虽然我想给安泰很多很多,可是,咱俩也不能超过父皇和母后,对不对?所以,还是很受限制的。”
太子和太子妃赏赐的嫁妆,怎能超过皇帝皇后呢?那纯属找打。
“对,对。”皇太子温柔的附合。
“十哥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见他没有一点儿建设性的意见,不由的抱怨,“人家跟你商量正经事呢,你快给拿个主意呀。”
皇太子见小师妹嗔怪,忙收起心猿意马,做出幅正经样子,“那个,咱们给安泰添两个精致摆件儿如何?没有越过爹娘,又显着重视。”
虽然觉得两个摆件儿不足以表达自己对于安泰和娘家的情意,不过,还是勉强同意了,“嗯,听十哥的。”
“小师妹乖。”皇太子柔声夸奖。温柔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味道。
脸蛋粉扑扑的,“十哥,你近来好热情。”他也不知是怎么了,越来越热情,好像要把人融化掉似的。那灼热的双唇,那熠熠生辉的美丽凤眼,那火一般热烈的攻势……
“十哥还会更热情的。”皇太子柔声说着话,俯□子,吻上她的唇。
“为什么呀。”回应着他,轻轻喘息。
“因为,夏天就要到了呀。”皇太子的亲吻更加炽热。
天气都这么热烈了,小师妹,咱们要顺应上天。
被他深深亲吻,脑子渐渐迷糊了,眼前仿佛出现蓝天、白云,自己仿佛在云雾里穿行,美妙极了。
唔,十哥说的很对,夏天来了,应当热情。
裴家和希平长公主府定下四月下旬做为婚期,很快为裴璟和安泰郡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虽然两家都不想张扬,可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想低调也不行,到了婚礼的那天,不管裴家还是希平长公主府,全是贺客如云。
安泰郡主是可以有自己的郡主府的,不过她不肯要,坚持要和祖父祖母、公公婆婆住在一起。裴璟大为赞成,“郡主,我家很和睦的,一家人住在一起,互相扶持,彼此友爱,多好。”
新婚次日小两口拜过祖先,拜过高堂,又见过六位哥哥、嫂嫂,八弟裴琳,和几位小侄子,顺顺当当,一团和气。
裴阁老和方夫人吩咐裴璟,“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妻儿都要靠你照看,要有个男人的样子。”裴璟唯唯答应,“是,祖父,祖母。”
对着安泰郡主,两位老人就客气多了,“郡主,若是小七欺负你,来告诉祖父祖母,祖父祖母替你教训他。”安泰郡主一幅认真模样,“怎能让老人家操心呢?我和七爷若有争执,关起门来吵吵,也就是了。”
“我不会跟你吵架的。”裴璟低声表明心迹。
“好,不吵架,咱们真若遇着什么事,斯斯文文的讲理便是。”安泰郡主很是淡定。
裴大爷和裴二爷一齐冲裴三爷伸了伸大拇指。三弟,你给小七娶了个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儿媳妇啊,恭喜恭喜。裴三爷得意洋洋的冲他们抱抱拳,过奖,过奖,我是有趣的人,我儿子儿媳妇学我,也好玩!
裴家第四代人如今共有六人,老大裴玮家两个,老二裴珏家两个,老三裴琪家一个,老六裴瑅家一个。老四裴琅和老五裴珩至今还没有动静,不过,他们成亲年头不长,祖父祖母、爹娘也不着急,也不催促,“或迟或早,反正是三个。”裴阁老和方夫人早认了命,裴三爷和徐氏深以为然。
第四代人当中,最大的裴玮和齐盈盈的儿子裴骅,最小的是裴瑅和温雅的儿子,小六裴骓。安泰见几个小侄子都很可爱,蛮喜欢的,每人送了一个马上封侯的荷包,荷包里沉甸甸的,各装了一个漂亮的金球。裴骓当然还不会拿,便由母亲温雅代为收下。
温雅是去年腊月里添的儿子,到这会儿身材、心情都恢复的很好了,抱着儿子,笑咪咪告诉他,“小六,这是七婶婶。”安泰郡主仔细看了小六几眼,“六嫂,我知道这孩子的。他出生的那天,我恰巧和太子妃在一起,太子妃听说小六出生,当即仰天大笑三声。”
在安泰看来,定是欢喜之极,才会这么个笑法。温雅却是知道的底细,气的够呛。好你个,笑话我呢,是不是?我想生个闺女怎么了,我想生闺女却生了个儿子怎么了,值得你仰天大笑,还足足笑了三声?
“相公,我要和理论。”温雅和裴瑅站在一起的,小声跟他嘀咕。
“还是我去吧。”裴瑅面目含笑。
“你舍得说么?”温雅白了他一眼。
“不舍得。”裴瑅老实承认。
“其实吧,我也不舍得。”温雅小声咕哝。
得意,让她得意好了,做嫂嫂的可舍不得唠叼她。
裴瑅低头凝视妻儿,笑的温柔。
认过亲,男人一席,女人一席,孩子们一席,开始吃早饭。这顿早饭倒是和谐的很,不过中间出了个小插曲,老五裴珩的妻子李氏忽觉着胸口不大舒服,想忍又忍不下,只好悄悄躲了出去。徐氏不放心的跟着去了侧间,仔细问了她饮食起居,很有些疑惑,“这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有了。”李氏不好意思,“我前两日偷偷去医馆看过大夫,大夫说应该是有了,不过日子短浅,还不敢确定。娘,我怕是空欢喜一场,便没告诉您……”
徐氏和李氏又回到席上时,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害羞的低着头。方夫人和顾氏、林幼辉等人看在眼里,猜了个**不离十。
老四裴琅的妻子杨氏神色一暗,顾氏笑咪咪拍拍她,“不急不急,或迟或早,反正是三个。”她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笑。可不是么,家家是三个,不多不少,迟些早些,又有什么呢。
安泰郡主看着太婆婆、婆婆们和嫂嫂们说说笑笑,心中好奇。真的是每家三个么,这个风水,真的很少见。
裴阁老听说这件喜事,笑着说道:“若是小子,便算了,不稀罕;若是小囡囡,到满月时大操大办,把咱家所有的亲戚全请了来,热闹上三天。”
裴大爷和裴二爷打趣弟弟,“你估摸着,自己能有这福气不?大哥二哥都还没孙女呢,能轮着你?”裴三爷辣气壮,“轮也该轮着我了!二哥有闺女,我该有孙女!”
“三弟有志气!”裴大爷和裴二爷称赞。
“五弟,看你的了!”裴玮等人纷纷打趣裴珩。
裴珩咳了一声,“怀中有可抱,何必是女孩儿?若是一个不小心生了儿子,还请大家不要失望,不要失望。”
众人哄堂大笑。
裴珩转头看向弟弟裴琳,“小八,五哥七哥答应外祖父的事可是都做到了,就剩下你小子了。小媳妇儿相好没有?再不相看好,祖父和外祖父一商量,直接替你定一个,管你喜不喜欢。”
裴琳小声嘀咕,“凭什么呀,祖父都没催,爹爹也没催,外祖父就那晚喝高了,才逼过我一回。”
裴琳眼巴巴的看向祖父。
裴阁老笑了笑,“琳儿,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跟祖父说说。”
大家伙儿的眼光齐刷刷看向裴琳。
裴琳红了脸,小声嘟囔道:“我也不知道。祖父,咱家又不许纳妾,我娶了一位姑娘,就要跟她过一辈子了,您不得让我挑个合心意的呀?祖父,您得答应我,让我慢慢挑。”
裴阁老点头,“成,你外祖父若是不催,你便慢慢挑。”
裴琳倒吸一口凉气,众人又是好笑。
三日后安泰郡主回门,不只回了希平长公主府,还特地进了宫,和裴璟一起拜见皇帝、皇后。皇帝仔细瞅瞅安泰郡主,“小安泰你好似柔和了许多。”安泰郡主面不改色,“舅舅,我也觉得是。”——
你还是不会害羞啊。皇帝很服气。
章皇后亲切问着安泰婚后的点点滴滴,安泰郡主客观又认真的把裴家诸事说了一遍,“……祖父说,若生了小囡囡,要大宴宾客。”
皇帝怡然自得。裴锴家唯一的囡囡,裴家的心肝宝贝,被朕的小十迎娶了。如今的裴家,一个女孩儿也没有啊。看把裴锴急的,快要冲孙媳妇们悬赏了,就盼着有个小曾孙女。
皇帝心情好极了——
“裴卿,你家每房都会生三个儿子么?如此,太子妃岂不是也要生三个儿子。”皇帝召见阁臣,特地把裴阁老留下,饶有兴致的问道。
“臣家每房都会生三个儿子,可太子妃福泽深厚,和她的哥哥们又不同。”裴阁老很诚恳,“太子妃,至少要比哥哥们强上一倍。”
“那就是六个儿子了?”皇帝迅速的算了笔账。
“是。”裴阁老神态恭谨。
皇帝心花怒放。
“回万岁爷,皇太孙来上课了。”内侍来禀报。
小正正每天上午、下午会各有一个时辰到乾清宫玩耍,皇帝美其名曰“上课”。他不是寻常的祖父在含饴弄孙,他是在培养帝国的继承人。
“把皇太孙带到这儿。”皇帝笑道。
裴阁老很少能见到小正正,听了皇帝这话,心里一阵激动。
小正正不许乳母抱,迈着小短腿,摇摇摆摆走了进来。
他生的玉雪可爱,身穿淡黄色小龙袍,好看的不像话。皇帝和裴阁老见到他,心都酥了。
“小正正,东宫会有多少个孩子啊?”皇帝弯下腰,柔声问道。
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预测是很准的。
小正正先是一本正经的伸出一个小手掌,想了想,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掌,露出一个小指头。
“六个啊。”皇帝欣慰莫名。
“五个加一个啊。”裴阁老热泪盈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心苔、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可能是全章,也可能是半章,稍后再补齐)。
第184章
皇帝牵起小正正的手往榻边走,平时很配合的小正正这会儿却站着不动,仰起小脸一直看裴阁老。皇帝瞅了裴阁老一眼,闷闷的抱起小正正递给他。裴锴你至于的么,见到小正正,你都激动的想要哭了?得了,孩子让你抱抱吧。
小正正伸出白胖的小手指在裴阁老眼角细心的擦了擦,漆黑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是同情。裴阁老心神激荡,柔声告诉他,“皇太孙,曾外祖父不是想哭,是太高兴了。”小正正瞅了他两眼,认真的点点小脑袋。
皇帝哼了一声,“裴卿,小正正如今只会叫祖父,外祖父还没学会呢,曾外祖父就更叫不了了。你得等上个半年一年的,大概能听着小正正叫你。”
皇帝心里这个纳闷,就别提了。小正正和中郎亲近倒还算了,那是他外祖父,又时常见面。亲近裴锴算是怎么回事呢?多少天也不见一回,再说这都曾外祖父了,又隔了一层。
裴阁老抱着小正正舍不得放手,“陛下,臣真是高兴的。皇太孙既伸了六个手指头,那东宫真的会有六个孩子了,确定无疑。陛下,太子妃小时候便是神算子啊。”把从前的事一一细数,“……她伸出两个小指头,大郎便真的中在二甲。”
皇帝啧啧,“有这个本事呢,真是看不出来。”
皇帝看着裴阁老怀里的小正正,高兴起来,“太子妃神算,那皇太孙也应该也不差。”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裴阁老很肯定。
“朕也有同感。”皇帝笑的畅快,“小正正像他爹娘,可是,比他爹娘都要强。”
皇帝和裴阁老把小正正一通猛夸,小正正也不笑,也不害羞,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皇帝大乐,“裴卿快看,小正正定力多好。”裴阁老点头,“对,皇太孙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
宗人府在开国时曾是一个单独的部门,之后便归入礼部,由礼部兼管。如今的宗人令姓潘,名岐,和裴二爷是同科同年,两人一向说得来。裴二爷辞去通政使一职,接受广宁侯的爵位之后,潘岐和裴二爷还时不时的的聚聚,喝喝小酒,闲谈一二。
这天潘岐专门来寻裴二爷喝酒,裴二爷欣然从命。两人到玉华台要了个雅间,随意点了几样平日爱吃的菜,开了瓶三十年的梨花白,边喝边聊。“中郎,你若是认识十七八岁的未婚英俊少年郎,烦请介绍给为兄。”潘岐笑道。
“右山兄这是要寻女婿不成?”裴二爷微笑。他知道潘岐的闺女都已出了阁,未免觉着奇怪。老兄你打听十七八岁未婚少年,意欲何为。
“我有事,一直交不了差。”潘岐嘴角抽了抽,“安王太妃你知道吧?她家小郡主要挑仪宾,我奉圣上的旨意亲自办这件事,挑来挑去,也挑不着安王太妃满意的。”
皇帝肯定是要厚待宗室的。安王没了,安王妃也没了,无子国除,唯一的血脉就是荣昌郡主,给荣昌郡主挑选仪宾,皇帝吩咐务必要挑个安王太妃看得上眼的,不可轻忽。潘岐哪敢怠慢,亲自在京城这些未婚少年中挑拣,不过,总没有合适的。要么,是男家有意,安王太妃相不中;要不,便是安王太妃能看得上,男家却躲着,一直推托。这婚姻大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一直这么着,潘岐便交不了差,有些焦灼。
若是连给荣昌郡主选个仪宾都选不好,这宗人令是不是该换个人来做了?
裴二爷笑了笑,“都什么人家推了?”
老兄你看看是什么人家推了,之后退而求其次吧。
潘岐似笑非笑,“中郎,你家小八,安王太妃肯定是看得上的,可你家也不能乐意,对不对?会宁侯府的孙鹏程,便是令正大姐家的次子,说功名尚未成就,无心顾及婚事。”
裴二爷乐了乐,“右山兄,我家小八是肯定不成的,鹏程这孩子也是一样。小八和鹏程这两个孩子都是令父母宠爱的小儿子,任性惯了,定要自己挑个合心意的绝色女子。他俩,可以不必想了。”
潘岐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不成,也便罢了。读书人家的孩子,不想攀附皇室,要靠着自己的本事求取功名。最可气的是,愚兄挑的眼睛都花了,挑着金吾卫一个指挥同知,虽年纪大了些,还是庶出,所幸从未婚配,本人又生的俊美,且是个有才干的。安王太妃把这人的履历看了又看,倒也有意,我想着这下子可能交差了吧,还傻高兴了一阵子。结果,中郎你猜怎么着?”
裴二爷微笑,“他竟然也不乐意?这可奇了。”
金吾卫指挥同知,这官职不小。金吾卫是皇帝亲军,按说他能娶皇帝的堂侄女,应该觉得很荣幸才对。有这么个机会还不赶紧抓住,真没有上进心。
潘岐长长叹了口气,“这厮竟一脸诚恳的跟我说,他生母虽是亡故了,可生母的妹妹尚在,他若成了亲,不管妻子是什么身份,都要把姨母接了来同住,拿他姨母当生母尊敬。中郎你想,这肯给人做妾的,会是什么好人家?他这姨母还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来历呢,要一位郡主拿着当婆婆敬,如何使得?安王太妃一听便恼了,此事自然做罢。”
裴二爷忍俊不禁,“竟拿这法子来推辞,太可恶了些。”
这摆明了是不愿娶荣郡主,便把自己最不堪、最不能让人接受的事摆出来了。
潘岐哼了一声,“可不是么?实在太可恶了!”
一个庶子能娶郡主为妻,他居然还不愿意,要推三阻四。
裴二爷沉吟片刻,“右山兄,依小弟愚见,你还是到一些落魄公侯伯府的嫡出小儿子当中寻寻看。若有相貌清秀、人品德行持重的,安王太妃应该能中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林花谢、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会补齐。
第185章
大为感动,“你的意思是,方才你没有洗手,娘嫌弃你了,你便洗过手再来,对不对?儿子你好可爱,娘喜欢你!”
小正正矜持的笑笑,小脑袋伸到面前,把脸蛋侧向她。会意,在他白皙莹润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儿子,你的脸又嫩又滑,亲起来很舒服呀。”
小正正面有得色,伸出小手指指自己另一侧的脸蛋,很期待的样子。何等的善解人意,“这边也要亲亲么?”捧过他的小脸,两边都亲了亲。小正正高兴了,舒舒服服靠在身上,咧开小嘴,笑的很甜蜜。
“到底还是小屁孩儿,真好哄。”笑嘻嘻。
“儿子,你多幸福啊。你什么也不用管,每天只要吃的好,睡的好,开开心心的玩耍,便足够啦。”温柔的、絮絮叼叼的跟小正正说着话,“做小孩子真好,没有烦恼,什么心也不用操,太自在了。”
小正正往她怀里挪了挪,笑的更开怀。
在这儿感慨做小孩子好,其实她日子也蛮轻松的。章皇后被皇帝震慑住了,表面上对她一直很慈爱,并不挑她的毛病。她的好十哥半分不花心,东宫只有她一位太子妃,别无内宠。她并不需要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贵妇一样,把管理小妾做为一项日常工作内容。丈夫体贴,孩子可爱,做她,又有什么不好呢。
“娘带你看小象去,好不好?”想起宫后苑有头安南才进贡的小象,来了兴致。
小正正一扑楞坐起来,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象,象!”他热烈的指着殿门口,示意带他出门看小象去。
笑吟吟。提起来要去动物园,哪个小朋友会不高兴、不向往?小正正,皇太孙殿下,你也不能免俗呀。
带上宫人傅姆女官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宫后苑的象馆。小正正见到小象便两眼放光,看的津津有味。他不光自己看的带劲,还拉着叽哩咕噜的说话,时不时的表示惊叹。陪他看了一会儿,觉的有些疲倦,便笑咪咪问他,“儿子,这会儿你爹快该回来了。咱们到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好不好?若和他遇见了,咱们便装作吃惊的样子,‘你也路过这里么?真巧。’小正正,乖儿子,你是要继续看小象呢,还是要去迎接你爹?”
小正正抬头看了一眼,很是犹豫。
他大概是又想看小象,又想快点儿见到他爹。
“小宝贝,看小象,还是看你爹?”蹲□子,笑嘻嘻的询问。
十哥,你在小正正心目当中,有没有一只小象重要啊。
小正正板着小脸想了会儿,很肯定的说道:“爹。”
朝小象的方努努嘴,“要去迎接你爹,便不能看小象了,你舍得么?”
小正正很笃定,“看爹。”——
十哥你比小象重要多了呀。服气了。
牵着小正正的手上了白玉小车,孩子气的抱怨,“你从晨起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娘;一天到晚,亲自照看你饮食起居的,都是娘;可是只要你爹回来了,你便颠儿颠儿的跑到他跟前,跟他亲呢的不行,把娘抛到脑后。”
小正正咧开小嘴冲她笑笑,安抚似的拍拍她。
“我有这般容易糊弄么?”白了他一眼。
以为冲我笑笑,安抚安抚我,我就不生气了么?坏透了的小正正。
皇太子果然像往常一样,乘着他的轿子回东宫。到了条绿荫小道上,一辆白玉小车忽然从一边的小径上蹿出来,拦在他的轿子前面。轿夫本是健步如飞的,见状忙放慢脚步,“殿下,太子妃的车驾在前面。”轿子一旁的内侍忙揭开轿帘,满脸陪笑的告诉皇太子。
“小师妹来了。”皇太子粲然一笑,施施然下轿,走到白玉小车旁。
他伸手掀开车帘,只见和小正正并排坐在车里,正含笑看着他。
“我们随意逛逛的,竟在这里遇着你了,好巧。”装作和他“偶遇”,天真的睁大了眼睛。
“好巧。”小正正郑重的点头。
皇太子温柔凝视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快要漫出来了。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景色绚烂美好。皇太子从车里抱下他的宝贝儿子,扶下他心爱的妻子,“既然相遇,不可辜负,咱们一起漫步夕阳下,好不好?”皇太子微笑问道。
“好啊。”和皇太子相视而笑,眉目间满是柔情蜜意。
被冷落的小正正板起小脸,一只小胳膊伸向爹,一只小胳膊伸向娘,“牵牵。”他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好啊,牵牵。”他爹和他娘一齐俯□子,对他笑的温柔。
小正正一手牵着他爹,一手牵着他娘,心满意足的微笑。
一家三口走在夕阳余晖中,温馨美好,如诗如画——
这年夏天,魏国公夫人很勤快的在府中办了三次赏花会,邀请的夫人太太从文官之妻到武将家眷,以至皇亲国戚,勋贵功臣,应有尽有。当然了,这些夫人太太家里全有没定亲的少女,年龄从十三四岁到十五六岁不等。
“夫人费费心,给琳儿早日寻个般配的姑娘。”魏国公一再交代,“裴家大房和二房的孩子都中规中矩,访成亲的时候就成亲,该生子的时候就生子。独独咱们六丫儿的小儿子,都十九了就是不肯娶媳妇,多不好。”
魏国公夫人也不明白自家这一向不理会家务事的国公爷为什么跟外孙子较上劲了,笑着说道:“亲家夫人说了,裴家不急。她说,裴家反正是每房三个儿子,或迟或早,总归是一样的。琳儿若是不想早成亲,那便由着他。”
魏国公皱眉,“夫人,你说亲家和亲家夫人是不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对六丫儿和六丫儿的三个孩子,格外宽容?这可不好,六丫儿嫁到裴家便是裴家的人,要依着裴家的规矩,不能出格。”
“好好好。”魏国公夫人不明白丈夫为什么又扯到这件事了,一迭声的答应着。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给琳儿挑小媳妇儿,这真是件正经事,耽误不得。
还别说,魏国公和魏国公夫人这番苦心没白费。裴琳被外祖父外祖母这么一折腾,还真就相中了一位活泼美丽的姑娘,隆庆大长公主的孙女,安儿。
裴琳是在紫藤架下巧遇安儿的。安儿已有十三岁,轻盈苗条,明媚如春,脸上时时挂着快活笑意,很讨人喜欢,裴琳经过紫藤架,她也带着侍女过来游玩,两人目光相对,脸同时红了。
“上回我正跟你吵着架,却被宁寿公主差了宫女过来,叫走了。”安儿瞪起美丽的大眼睛,“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依我看,明明是你不对!”
裴琳微笑,“我没说我做的对,只是说我情有可原。”
他看着眼前这张光洁晶莹的面庞,觉得心被牵动了。这小姑娘有些娇憨,有些任怀,还有几分可爱……
安儿想跟裴琳正经八百的理论一番,不过,她身边的侍女生性严谨,唯恐自家小姐和一青年男子单独相处被人看见,死活把她拉走了。
安儿不情不愿的走了,临走,还凶巴巴的瞪了裴琳两眼。
“这不肯吃亏的小姑娘。”裴琳颇觉好笑。
外祖父他老人家不知怎么了,就想让自己定下亲事。若是和她……日子应该不寂寞吧。
“年纪小两岁,可以么?”裴琳见了魏国公夫人,羞涩的问道:“外祖母,我从前跟她吵过一回架,倒有几分喜欢她。不过,她看上去还很小,我便没好意思跟爹娘说。今儿个又见着她了,她出落的越发好了……”
裴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魏国公夫人听外孙子说了心事,想想安儿的容貌、风度,再想想安儿的家世、身份,倒都是满意的。可是,年纪差着这么多,这要是真成了,琳儿得等到哪年哪月?
魏国公夫人不敢做主,跟魏国公商量了,魏国公没好气,“傻琳儿,不能挑个十五六岁的,明年便成亲么?”
魏国公夫人陪笑,“那,让琳儿再看看别的姑娘?”魏国公皱眉,“咱们是外祖父外祖母,当不了家,还是让亲家和亲家夫人斟酌吧。”魏国公夫人很赞成,“可不就是这个理么,还是得亲家做主。”
魏国公夫人专门把女儿女婿叫回来,细细跟他们说了裴琳的心事。裴三爷和徐氏溺爱小儿子,听说他看上一位年方十三岁的小姑娘,都笑,“小七要等,小八也要等?两人真是难兄难弟了。”
魏国公夫人听他们的话意是不反对,倒有几分放心。琳儿多不容易才看中位姑娘,做长辈的,哪忍心泼他冷水。
“不知亲家和亲家夫人……?”魏国公夫人未免顾虑裴阁老和方夫人是否同意。
徐氏笑吟吟,“娘您放心吧。我公公婆婆是最通情达理的,阿璟的亲事等了那么久,两位老人家从没催过一回。”
裴三爷也笑,“家父家母若是知道了,准会取笑小八一番。小八和他七哥,可真是同病相怜了。”
魏国公夫人听女儿女婿这么说,心里有底,笑容满面。琳儿啊,看样子你的终身大事快要有着落了,你祖父祖母若是也无异议,咱们便央媒到隆庆大长公主府上提亲去。以你的才貌、身份,谁家会拒绝你呢?这亲事十有八,九是要成的了。
裴三爷和徐氏回到家,先把裴琳叫过来好生打趣了一番,然后欣欣然去跟方夫人说了。方夫人真还没反对,乐呵呵的,“只要咱小八看中了,女孩儿家也乐意,咱们情愿等着。”
“娘您真开明。”徐氏笑吟吟。
“您是世上最好的娘,更是世上最好的祖母!”裴三爷娴熟的拍着马屁。
方夫人笑,“三郎你又来给娘灌迷汤了。三郎,三郎媳妇,娘是肯等的,可是娘说了不算,等你们爹爹回来,若是他点了头,你们才能央媒人去。”
裴三爷和徐氏笑着答应,“那是自然。爹没说话,我们哪敢擅自做主?”
裴三爷夫妻俩以为裴阁老会和方夫人是一样的态度,却没想到,眼巴巴的等到裴阁老回府,裴三爷颠儿颠儿的去跟裴阁老说了之后,裴阁老略一思索,便直接了当、不容置疑的吩咐,“不成,让琳儿再看别家。”
父亲正色吩咐什么事的时候,裴三爷是不敢嬉皮笑脸的。他规规矩矩的答应了,瞅着父亲脸色不大好,没敢多呆,灰溜溜的走了。
裴三爷回去,和妻子愁容相对,夜半无眠。可怜的小八,好容易喜欢上了一位姑娘,他祖父却不肯答应。“怎么跟小八说呢?”裴三爷想起要跟小儿子说这么残忍的消息,觉得实在没有勇气。
徐氏也舍不得,“相公,先拖着好不好,晚几天再告诉琳儿。”
裴三爷愁眉苦脸的点头。
第二天他俩见了裴琳,觉得小儿子格外可怜,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对他倍加呵护,弄得裴琳莫名其妙。这个,相中小姑娘了就有这个待遇么?从不知道竟是这样的。
裴琳本想问一声,“爹,娘,什么时候央媒人啊?”到底年轻,脸皮薄,没好意思问出来。
“我温书去。”裴琳一幅乖孩子的模样,“今年秋天我下场,给爹娘考个举人回来。”
“好孩子,好孩子。”裴三爷用力拍拍他的肩,热泪盈眶。
可怜的小八,你这么乖巧,却连个媳妇儿也娶不上啊。你祖父他不肯答应,还黑着张脸,爹都不敢细问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人生的苦涩、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可能是一章,也可能是半章,反正十点放上来)。
第186章
裴琳更加莫名其妙,辞不达意的安慰了父亲几句,一溜烟儿跑了。
今天爹和娘都怪怪的,瘮的慌。
裴三爷和徐氏又心疼小儿子,又心疼年迈的裴阁老,跟泡在黄莲里似的,苦不堪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裴三爷仰天长叹。
徐氏头疼,“怎么跟我爹我娘交代?怎么跟可怜的小八开口?相公,小八挑挑拣拣了这么久,总共就看中这么一位。让我开口拒绝他,我怎么也舍不得。”
裴三爷忽然凑到徐氏面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相公,你怎么了?”裴三爷忙伸手拍拍她,“乖,不怕。是这样,我想去求求二哥,让二哥替我问个原由。娘子,咱们把原由打听清楚了,真若是不得已,便死了这份心。”
徐氏精神一振,把他往外推,“还等什么?快去快去。爹坚决不许,总要有个原由的,咱们知道了,心里也清亮。”
裴二爷是个大闲人,他今天没进宫,没访友,坐在书房研究棋谱。见裴三爷一脸委屈的来了,笑着让他坐,“三郎,谁欺负你了?说给二哥听听。”裴三爷把书房的小厮全撵出去,抱怨道:“二哥,小八娶个媳妇儿要难死了……”把裴琳看中安儿,裴阁老坚决不许的事说了,神情苦恼。
裴二爷温和说道:“二哥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三郎,这事的确有些难办。小八对那姑娘果真有意么?如此,你先等上几天,看二哥能不能想想法子。”
裴三爷抓住二哥的手,一脸殷切,“二哥,小八能不能娶上媳妇儿,全看您了!”
裴二爷微笑,“二哥一定尽力而为。”
裴三爷再三拜托之后,满怀希望的走了。
裴二爷打开一柄折扇轻轻摇着,若有所思——
时值夏日,乾清宫偏殿却是一片清凉。皇帝悠闲自得的坐在宝座上,皇太子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汇报军国大事。小正正独自坐在旁边的榻椅上,专注玩着一个和田玉制作的手把件。这手把件是皇帝命人为他雕刻的,大小很趁手,玉色漂亮,圆润流畅,他很喜欢。
皇太子汇报完,皇帝含笑点点头,“小十用心了,这些事都处置的很合适。”皇太子报告完正事,开始调皮,“我不用心能行么?保不齐哪天迎头一方砚台飞过来,便能要了我的命。”
小正正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爹。
皇太子微微笑了笑,“儿子放心,爹身手是很好的。你祖父无数次以硬器伤人,都被爹轻盈敏捷的躲了过去。”
小正正转过头,严肃的看着皇帝。他眼睛黑漆漆的,无悲无喜,也不知是在表达什么情绪。
皇帝很生气,“小十你胆敢挑拨离间朕和小正正的祖孙感情!”
皇太子笑的可恶,“哪里哪里,小十不过是实话实说。”
皇帝真想抓过小十打一顿,不过,看看他的宝贝孙子,还是决定不动粗。若是天底下的老子都要打儿子,小十也打起小正正来,那还得了。
“小正正,这手把件好不好玩啊?”皇帝一脸慈爱的问着他的宝贝孙子。
小正正瞅瞅手里的玉把件,点点小脑袋。皇帝笑咪咪,“乖孙子,玩吧,好好玩吧。”瞧瞧小正正的小手多灵活,玩的多好,这雕刻玉把件的能工巧匠,回头都要重赏。
“爹。”小正正仰起小脸叫爹,皇太子快步走到他身边,“儿子,想爹爹了?你再玩一会儿,爹办完正事,便来陪你。”小正正冲他笑笑,殷勤把手中的玉把件往他手里塞。
皇太子心中大慰,拿起手把件冲皇帝炫耀,“瞧瞧,我儿子多亲我。”皇帝很是不屑,“小十你手掌多大,这手把件你拿着趁手不?那是专为小正正做的,懂么。”
“反正我儿子亲我。”皇太子依旧得意。
把皇帝气了个差不多,皇太子把手把件还给小正正,“乖,你自己好好玩。”小正正咧开小嘴乐了乐,又专注玩起手把件。皇太子走到皇帝面前坐下,讨好的笑着,“爹,您给我的那份名单,上面的人不能重用。那,能通婚么?”
皇帝黑着脸不理他。
皇太子脸色哀怨起来,“爹,我觉着自己对不起小师妹,内疚极了。小师妹觉得她对不起哥哥们,也内疚极了。我和小师妹,整天活在内疚之中……”
徐氏是时常进宫看望的,便忍不住把裴琳和靳家姑娘的事说了。本来就觉得自己把哥哥们变成外戚,对不住他们,这样一来,更加内疚,“若不是因为我,八哥也不必忍受这种痛苦。”
皇太子低声说着他和小师妹的苦恼,皇帝幸灾乐祸的拍拍他,“小十,你大舅子对那位姑娘的情份,跟你当年对的情份,差不多吧?”
好嘛,又见痴情少年。
皇太子摇头,“比不上的。爹,我和小师妹是打小的情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八哥可比不上。”
“既比不上,那还不散了?”皇帝皱眉。
又不是一往情深,又不是非她不可,叽叽歪歪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送霸王票的读者:
羽韵宁乐扔了一个地雷
匪石琼琚扔了一个地雷
匪石琼琚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人生的苦涩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第187章
这年秋闱,情场失意的裴琳奋发图强,考场上超常发挥,得了乡试第一名,解元。至此,裴阁老的八个孙子全部中了举。他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全是进士;有八个孙子,八个孙子全是举人,“他怎么养的儿孙?”裴阁老的这项成就,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一个两个的不稀奇,八个全这样,就难得少见了。”皇帝也是啧啧。
他眼前的地面上放了张雕刻精美的老红木桌案,这张桌案跟平常的桌案不同,桌腿很短,正好跟小正正一般高。长案上铺着张大大的宣纸,放着各色颜料,小正正站在桌案旁,手中拿着杆湘妃竹笔杆的小小湖笔,一本正经的作画。他画出来的是什么,谁也看不懂,不过,他画的很认真,一脸专注。
“这么小便做会作画了!”皇帝大为得意。
其实皇帝也知道,小正正画出来的东西,东一撇西一画毫无章法,他睁大眼睛琢磨半天,也不明白小正正画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看见小正正“作画”时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小正正,你八个舅舅都很有才华啊。”皇帝笑咪咪说道。
小正正放下手中的画笔,迈着小短腿跑到皇帝面前,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皇帝乐了,“乖孙子,你是有什么要紧话跟祖父说么?”瞅瞅他这小模样,好像要发表高谈阔论似的,多有气势!这才是皇太孙该有的样子啊。
“才华,是什么?”小正正很谦虚的请教。
“才华就是才干,才能,才美之表现于外者。”皇帝乐呵呵的告诉他。
小正正皱皱眉头,“在哪儿?”他干脆的问道。
什么是才华,您指给我看看就行了。您说这么多,我都听不懂。
小正正肤色白皙细腻,似上等美玉般晶莹剔透,五官很精致,漆黑灵动的眼睛很有神,别提有多好看了。皇帝心酥酥的,见他追问才华在哪儿,眉花眼笑指了指自己的大肚子,“在这儿呢。乖孙子,才华在肚子里,在心里。”
小正正咧开小嘴笑了笑,伸出手掌好奇拍着皇帝的大肚子,“在这儿啊,好玩。”皇帝乐呵呵,“小正正觉着好玩啊?那玩吧,玩吧。”很大方的把肚子贡献出来,让宝贝孙子玩耍。
“才华。”小正正满意点头。
嗯,我知道才华是什么了。
小正正跑回到画案旁,兴致勃勃的提起笔,画了很大很大一个半圆——说是半圆,其实也不圆,歪歪扭扭的。不过,依稀可见,仿佛大概,是个半圆。
皇帝慢慢踱过去,亲切的问道:“小正正,你画的这是什么啊。”小正正抬起头,两眼亮晶晶,响亮告诉他,“才华!”
…………
皇帝特地召见了裴阁老,“裴卿,你家如今八名举人了。除了的两个亲哥哥,其余的六个孩子,入仕吧。明年春闱,便可下场。不过,他们入仕归入仕,官职不可超过四品。若是闲散无实权,又当别论。”
裴阁老恭谨应道:“臣,领旨。”
皇帝兴致蛮好,“至于的两个亲哥哥,暂时闲着吧。等到了往后,一个爵位是少不了的。小十不会亏待他们,小正正更不会。”
将来小十登基,的两个亲哥哥可以封一等伯。到小正正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给两个亲舅舅封个侯爵,也合情合理。
“阿琪和阿瑅,这是无功受禄了。”裴阁老替两个孙子谦虚。
“这算什么无功受禄。”皇帝微笑,“一则,他们是小正正的亲舅舅,这就是功劳;二则,因着是小正正的亲舅舅,他们不便入仕,总要有所补偿。”
裴阁老替孙子们谢恩,皇帝笑着打趣,“谢什么谢,不暗地里抱怨朕,便算是好的。你的孙子们个个才华横溢,却被朕规定只能官至四品,何等委屈。”
裴阁老向来不跟皇帝扯谎,实话实说,“他们真还不委屈。陛下,臣三个儿子当中,能做到四品以上官职的只有中郎,大郎不知灵活变通,三郎胸无大志,没有上进心。大郎和三郎的孩子们肖父,或是老实,或是贪玩,总没个特别出色的。依臣看,就凭他们的资质,若能做到四品,已是非常侥幸。”
皇帝大为叹息,“裴卿,你的聪明才智都传给谁了?”
孙子们凭自身本事难至四品,比起你来可差的太远了。
“传给了。”裴阁老微笑,“臣九个孙子孙女都是心存厚道的好孩子,其中最聪明机灵的却是。她不拘泥,不守旧,清闲无事之时安享太平,怡然自得,若遇到事,却是从容镇定,机敏果断。陛下,比她哥哥们都强。”
皇帝大乐。小十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的英明睿智都给了小十,小十的英明睿智当然全给了小正正;裴家也是一样,裴锴的聪明才智给了,的聪明才智给了小正正。小正正真是得天独厚的好孩子呀,天命所归的皇太孙!
皇帝眉飞色舞的把裴阁老大力夸奖了一番,又赏赐金银宝钞若干,才放他离开。
裴阁老回到文渊阁,照旧坐下来办公事,毫无异色。不过,这天他早早的下了班,早早的回了家。方夫人见他回来的这么早,不免奇怪,“老爷,今日朝中无事么?”裴阁老挥退侍女婆子,激动的握住方夫人的手,“夫人,阿玮他们,终于可以出仕了!”方夫人很是惊喜,“陛下有了旨意么?这可真是太好了。”
自从长孙裴玮中了举人之后,方夫人就在盼着他们一个一个的参加会试了。不过,一开始是裴玮火侯不到,后来是裴阁老奉命做会试总裁,孙子们要避嫌,然后是被聘为太子妃,裴阁老更不许他们应试,“陛下有旨意,他们便出仕;陛下若不开口,他们悠闲度日便是。”
盼了这么多年,孙子们终于能参加会试了,方夫人高兴的差点流下眼泪。
“快跟孩子们说说吧,让他们也欢喜欢喜。”方夫人催促道:“除了琳儿还没回来,这会子都在家呢。”
裴琳回原籍参加乡试,考试结果是传回京城了,他这解元却是迟迟未回。
裴阁老咳了一声,“夫人,容我先歇息片刻,再跟孩子们说。”
方夫人奇怪,“你怎么?”
他自年轻时候起,便一直精力充沛,从早忙到晚,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朝中要事甚多,把他累着了?
裴阁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人,我倒不是累了,就是……有些激动。”
终于等到陛下这道旨意,很兴奋,这会儿见了孩子们,会不镇定的。
方夫人笑的前仰后合。
裴阁老也开怀的笑了。
裴阁老去了他的书房,命人把孙子们全叫到面前。裴玮、裴珏等七兄弟听说祖父传唤,很快都过出来了,七兄弟齐刷刷站成一排,整齐的很。
裴阁老看看年轻俊美、温文尔雅的孙子们,露出满意的微笑。
“阿玮阿珏阿琅,你们哥儿仨这阵子不许游游逛逛了,闭门读书。”裴阁老命老大裴玮、老二裴珏、老四裴琅好好用功,明年春天参加会试。
“阿珩阿璟,你俩和阿琳一样,等下一科。这三年里头,十天歇一天,一个月歇三天,过节放假,其余的时候,都要埋头苦读。”老五裴珩、老七裴璟、老八裴琳还年轻,裴阁老认为他们火侯不到,不许他们明年下场,要他们再用三年功。
裴玮等人都恭敬的答应,“是,祖父。”
几个年轻人眼中都有雀跃之色。祖父终于发话了呀,不容易,不容易。终于不用再在家中赋闲,英雄要有用武之地了!
喜悦过后,裴璟注意到祖父没提裴琪和裴瑅,疑惑问道:“祖父,三哥和六哥呢?”
裴琪和弟弟裴瑅肩并肩站着,一脸淡定,“我们俩在家教孩子。大哥二哥,弟弟们,不拘谁一房的孩子们,都由我和阿瑅启蒙。”
裴瑅一本正经,“真的,我俩管教孩子,不收束修!”
裴玮等人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裴阁老温和慈爱的看着他们,“阿琪,阿瑅,你们哥儿俩也会有前程的。”这兄弟二人都笑,“可不是么,我俩一定会有官位,还低不了。”
他们会比哥哥们、弟弟们官大,不过是虚衔,手中不会有实权。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是太子妃的亲哥哥,皇太孙的亲舅舅。
“你们埋头苦读的时候,我俩在拥抱明月清风。”裴瑅一向调皮,得意的向哥哥们炫耀。
“抱什么明月清风。”裴玮等人不乐意,“抱孩子吧。阿瑅,哥哥明日便把孩子交给你,你哄孩子玩吧。”
“这世上还有比哄孩子更有趣的事么。”裴瑅继续得意。
“你们上书院或上衙门的时候,我在陪小骞骞玩耍。”一向刻板的裴琪,也微微笑着,颇有卖弄之意。
这两个气人的!裴玮等人纷纷予以白眼。
“等阿琳回到京城,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裴阁老笑道。
“对,等阿琳回来。”裴玮等人都笑着附合。
只等老八裴琳回来,便可全家人团聚,好好乐一乐了。
裴琳却迟迟未回。
他这趟出远门是门房先生陪他一起去的,应该不存在安全方面的问题。
“怎么一直不回来呢?”裴家人都是纳闷。
“小八会不会是邂逅了一位美丽贤淑的姑娘,以至于流连忘返?”裴三爷做起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送霸王票的读者: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游手好闲妞扔了一个地雷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很可能是半章,稍后补齐,拖延症请谅解)。
留言都看了,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请容我偷个懒。
感谢留言的读者。
第188章
裴家就剩小八还未娶妻,若是他中了个解元,再遇到一位中意的姑娘,那岂不是十全十美?
裴三爷把这美梦悄悄跟徐氏说了,徐氏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倒是想,可哪里能够呢?相公,美丽贤淑的姑娘,都养在深闺之中,小八单身在外,哪里见得到?”
“那,小八的媳妇儿从哪来?”裴三爷很是下气。
“慢慢挑呗。”徐氏笑笑,“再由着他胡闹一年,若是二十岁之后还敢这样,哼,看我怎么对付他。”
“怎么对付他?”裴三爷疑惑看着妻子。
徐氏不怀好意的笑笑,咪起眼睛,“五花大绑,吊起来打。”语气中透着股子寒意,说的跟真的一样。
裴三爷大为气愤,“亏你还是小八的亲娘,这么对付自己亲生的儿子!你虽无情,我却有义,我一定会营救他的!”
徐氏瞪着裴三爷,眼波娇利;裴三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为小八主持公道。夫妻两个认认真真拌起嘴,玩的兴兴头头。
裴三爷一直有些孩子气,徐氏近年来越来越像他,两人相处的很开心。徐氏年纪越大,反倒越活泼风趣,每每她回魏国公府省亲,魏国公夫人会迷惑起来,“阿仪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人家都是越来越老,你是越来越年轻。”说的徐氏大为得意。
裴琳命人送信回京城,说他难得出趟远门,要在路上游历一番,正旦之前一定赶回来。裴阁老倒是很赞成,“年轻人就是要出门历练,大男人总是呆在京城,守着父母,能有多大作为?”他一赞成,裴三爷和徐氏自然没话说,给裴琳回了信,让他出门在外多加小心,算好日子,正旦之前得回来,“小八,过年时候必要合家团聚的,缺了你,可不行。”
自打又怀上孩子,皇帝比照着上回的待遇,依旧允许裴家女眷时常进宫陪伴。方夫人年纪大了,顾氏管家,又有孙子,整天围着孙子转,倒是林幼辉和徐氏进宫最多。嫂子里头是温雅和安泰去的最多,温雅和一向投机,安泰一开始不乐愿去,“莫把小殿下再带的不爱说笑。”裴璟一再鼓励她,“你看小正正,是不是可爱得紧?便是真严肃些也没什么,男孩子持重些好。”安泰被他劝着,又一再邀请,便犹犹豫豫的,时常和温雅同行。
按常理来说,第二胎应该比第一胎要从容的多,一回生二回熟嘛,有经验了,轻松些是正常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次怀孕明显比上回顺当,孕期反应很小,心情愉快,是个快乐的小孕妇。
“八哥还没回来呀。”抱着一个水晶盒子,津津有味的吃着青杏果脯。那果脯是碧绿的青色,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酸。
“没呢,说是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去了。”温雅和安泰告诉她。
“什么游历天下,增长见闻。”乐了乐,笑嘻嘻的想着,“他是谈恋爱去了吧?我就不信他年近二十,要被家里逼婚,还有心思游玩。”
安泰瞅瞅殿中的女官、宫女、傅姆们,心中颇有些感慨。这座宫殿的女主人怀了孕,身边居然还是清清净净的,并没有讨人嫌的次妃、妾侍入住,也算是稀奇少见了。表嫂,她是有大福气的人。
“有没有人想往你这儿塞个美人什么的。”温雅关切的问道。
“有,全被你妹夫推了。”炫耀的说道:“他很专一很痴情的,对我好的不得了,对小正正也是,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温雅嗤之以鼻,“很专一是这种用法么?我还以为只对你一个人好,才叫专一。”
振振有辞,“他疼爱小正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小正正是我生的呀。六嫂,这便叫做专一了,没有别的词汇可以形容。”
安泰静静坐在一边,听她俩娴熟的斗着口,面目不知不觉间柔和了。
“七嫂,七哥待你好么?”殷勤的看向安泰。
“极好。”安泰认真的告诉她,“到目前为止,我和他还没吵过架,一直你让我,我让你,斯斯文文的。”
“七哥和七嫂……真和谐。”夸奖道。
七哥和七嫂,算是裴家很特别的一对了。七嫂不爱说笑,常年很严肃,和七哥却是恩爱的。七哥脸上常常挂着幸福的笑容,暖暖的,如春风般和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谢谢G:
G扔了一个地雷
G扔了一个手榴弹
会补齐
第189章
裴琳红着脸道谢,“祖父您太好了。”
这晚裴家合家团聚,在小花厅摆了两桌酒,既是为欢迎裴琳回家,也是祝贺他中了解元。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裴家兄弟举杯畅饮,孩子们在地上嬉笑玩耍,一团和乐。
“小八你再娶个媳妇儿,咱家便完美无缺了。”裴三爷品尝着甘醇的葡萄酒,发起了感慨。
“就是。”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鉴于裴家很可能是每房三个儿子,故此子嗣的事没人担心,只要把媳妇儿娶回家,就算大功告成。孩子么,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孩子娘都娶回家了,孩子还会远么?
“孩儿一定尽力,尽力。”裴琳赶忙表决心。
“娶媳妇儿这事,不急。”裴阁老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琳儿你先到明水县给陶大人做好幕僚,这才是要紧的。”
“爹您说的太对了。男人么,增长见闻,磨练身心,建功立业,立身扬名,才是正事。”裴三爷一本正经的附合。
裴琳大概是喝酒太多,明显是醉了,满脸通红,跟块大红布似的。
这彤后,裴家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个叫明水的小县,明水的县令是陶铭,陶大人。陶大人是位清正爱民的好官,政绩卓著,小八对他极为敬仰,以至于要投到他县衙之中做幕僚,好学习一二……
县令,裴三爷又不是没做过。玖宁街放着身为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裴阁老,翰林院资深侍讲裴大爷,曾和父亲一样担任过姑苏太守、深得百姓爱戴的裴二爷,曾任地方官多年的裴三爷,裴琳却要跟一位偏僻小县的县令学习去,这其中的原由,真是发人深思。
“这位陶大人一定太出色了。”裴琳的哥哥们均作此想。
“要不,就是这位陶大人有位宝贝女儿,女儿实在太出色了。”他们又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哥哥们都很好奇小八在明水究竟遇到了什么,不过,他们明着问也好,旁敲侧击也好,裴琳只是笑,死活不肯说实话。别说哥哥们了,就连裴三爷和徐氏想问明水的详情,裴琳也是咬紧牙关,坚决不说。
“小八很可能是在明水丢人了。”徐氏下了断语。
“丢人没有,不知道。反正丢魂了。”裴三爷对小儿子表示鄙夷。
门房先生是和裴琳一路同行的,裴琳还带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小厮。裴三爷很想问问他们在明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徐氏嗤之以鼻,“咱儿子的事,冲着儿子问不出来,问别人,颜面尽失。”裴三爷冲妻子伸出大拇指,“娘子说的对极了,咱不能这么丢人!”
知道八哥回家,命小内侍送了新鲜果子、鱼虾、陈年佳酿、美味点心等玖宁街,“太子妃殿下说,这些个都是八爷爱吃的,是她的心意。若八爷空了,请到东宫坐坐,看看小外甥。”小内侍满脸陪笑的说道。
送走小内侍,徐氏笑咪咪说道:“娘正好要去陪你妹妹说说话,便带你一起去吧。”裴琳弱弱的抗议,“我都多大了,还要您带着?娘您在家歇着吧,我一个人去看看妹妹。”徐氏乐了乐,“成,你长大了,不用娘带着,自己去吧。”慷慨大方的同意了。
“咱们就要知道真相了。”徐氏冲裴三爷眨眨眼。
裴三爷会意的笑,“那是自然。”
裴家会有问不出来的事么?当然不会。小八在爹娘、哥哥们面前嘴硬,妹妹一问,他肯定抵挡不住,会一五一十的交代。
“……八哥,她漂亮么?是哪种类型的漂亮?”东宫偏殿,坐在临窗大炕上,一边香甜的吃着小胡桃,一边好奇的问着裴琳。
裴琳拿着个小钳子夹开小胡桃,细心剥开,放到面前的小盘子里,“她不施脂粉,脸蛋莹润光洁,是那种天生丽质的美女,无需雕饰。八哥见到她的那天,秋光烂漫,景色宜人,她穿一身浅黄衣衫站在花圃前,当真是人淡如菊……”
明水县好像一个世外桃源似的,这里不只普通百姓安居乐业,还设有养济院和慈幼局,收容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孤儿。裴琳初到明水,惊讶于这个地方民风的朴素淳厚,曾亲至养济院、慈幼局参观,捐献财物——养济院、慈幼局中老人儿童数量众多,只凭明水县的财力要养起来是很吃力的,对外接受捐助。
裴琳在养济院中看到数十位年迈的老人在晒太阳,这些老人有些神智还清醒,有些已经糊涂了。照看他们的是几位健壮农妇,每天要为他们煮饭、洗衣,非常尽心,非常辛苦。“谁没个老了的时候呢?再说,县令大人给工钱的。”农妇黑红脸庞上,满是憨厚的笑容。
“世外桃源,世外桃源。”裴琳大为感慨。
就在那个时候,裴琳耳中听到一管悦耳好听的声音,好像山间快活流过的泉水般甘甜清洌。那声音听到耳中,裴琳醉了。
他不由自主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穿过一个月亮门,走到了养济院旁边的慈幼局,收养孤儿的地方。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正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在看花,小女孩儿不过两三岁,明显是慈幼局中收养的孤女,少女荆钗布裙,容颜如画,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裴琳怔怔站在那里,竟没意识到见了陌生少女,应该避嫌。少女过了一会儿才觉察到不对,转过头看向裴琳。她的目光如寒星般明亮,如宝石般璀璨,裴琳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傻了,不会动了……
“然后呢?”津津有味的问道。
“然后,八哥就赖在明水不肯走。因为八哥把身上所有的财物都捐了,没钱住客栈,便向陶大人求助,陶大人留我在县衙住了一阵子。”裴琳提起自己的无赖行径,红了脸。
“门房爷爷也没带钱么。”很懵懂的样子。
“有,我不许他露出来。”裴琳低声告诉妹妹。
用崇拜的、热烈的目光看着裴琳,“八哥你好聪明,好狡猾!”
你有决心,有行动力,一定能抱得美人归的。八哥,我对你有信心!
“再然后呢?”接着又问。
“再然后,我看看日子,不敢不回京过年,便依依不舍的辞别陶大人,上了路。”裴琳沮丧说道。
快活的笑起来。八哥你要是敢不回京过年,祖父不得抽你啊?算你聪明!
“八哥你真打算去给陶大人做幕僚?”问起裴琳今后的打算。
裴琳颇为踌躇,“陶大人只有一子一女,都宝贝的紧。咱家和他素无来往,八哥怕冒冒失失提亲,陶大人会不答应。你说,八哥给陶大人做幕僚,时日久了,陶大人知道八哥的人品德行,到时咱们再提亲,是不是把握大一些?”
认真的点头,“八哥想的周到极了!”
裴琳很是欣慰,“妹妹这么说,八哥心里就更有底了。我明年便上明水去,好好表现上一年半年的,便拜托爹娘去提亲。”
裴琳容光焕发的走了。
倚在炕上,笑靥如花。八哥,前面七个哥哥加起来,也没你娶个媳妇儿费事呀,要赶到明水给陶大人做幕僚!
傅姆柔声提醒,“殿下您不好大笑的,您怀着小皇孙呢。”笑咪咪点头,“知道,若不是因为怀着他,我这会儿早笑的肚子疼了。”
八哥,你真可乐。
“什么事这么高兴?”皇太子抱着小正正回来了,笑着问她。
父子二人穿着同色同款的青色绣九飞龙袍服,一大一小,相映成趣。
小正正委屈的看着,一幅要告状的模样。忙拍拍自己身边,“儿子,坐到娘身边。”皇太子依言把小正正放下,得意的微笑,“他不是说走路累了么?十哥特地去接他的,还特地抱着他回来。”小正正,这下子你没的抱怨了吧?
小正正在身边坐好,控诉的指指他爹,“要走路,不许走路。”温柔的问他,“是你要走路,爹爹不许你走路么?儿子,爹爹是怕你累到了呀。”小正正更委屈了,“不,要走路。”
皇太子在他身边坐下,笑着哄他,“乖,明天让你自己走,爹说什么也不抱你了。”一边哄着儿子,一边伸出手掌,绕过儿子,和妻子的小手握在一起。
和他执手相握,四目相对,满腹柔情。
小正正更不乐意了,更加坚持,“要走路。”皇太子无奈,“儿子,爹把你抱下来,你在地上走两圈,好不好?”小正正很坚决的摇摇头。
还是更了解小正正,她柔声询问,“儿子,让你爹爹抱你出去,再坐上车,再从车上下来,你自己走回来,好不好?”小正正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嗯。”
“这臭小子。”皇太子晕。
最后还是皇太子把他又抱出去,坐上车,再从车上把他抱下来,让他自己一路走回来,他才算满意了。
再次回到身边时,他小脸柔和多了,时不时快活的笑。不过,若他爹坐的和太近,他是不依的,一定会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爹推开,自己坐过去。
皇太子哼了一声,“小正正,等你一到六岁,爹就把你分出去,你到自己的东宫去住,不许烦着爹和娘。”
皇太孙居住的宫殿也叫东宫,小正正是受过册封的,随时可以自己单独住到东宫去,可以有自己的属僚。
“不去。”小正正坐在身边,一脸淡定的告诉他爹。
“到了六岁,你就得去,不去不行。”皇太子含笑糊弄他。
小正正垂下眼帘,认真的思索着什么。他眼睫毛很长,乌黑而弯曲,微微上翘,非常**,看着深思的小正正,觉得真是可爱极了。儿子你在想什么呀,是要驳斥你爹爹么?
“不长大!”小正正想了想,干脆的说道。
到了年龄就要搬出去对不对?那我不长大好了——
儿子你可爱的要命!和皇太子心都酥了,温柔看着小正正,眼中泪花闪动——
托皇太子打听明水县令陶铭,家庭、功名、仕途、儿女、妻子,事无大小巨细,都要知道。皇太子慨然答应,“小师妹的事,便是十哥的事,十哥一准儿替你打听的清清楚楚。”
陶铭这个人好像没什么可打听的事。他自己父母早亡,由父亲的朋友资助完成了学业,二十岁那个考上了进士,之后便到小小的明水县做了县令,直到如今。那时明水因为赋税收不上来,属于小县,他是从七品,如今明水赋税丰足,属大县了,他是正七品。
妻子褚氏,京师人氏,自他得中进士后便许亲,之后随他来了这偏僻之地,二十多年不曾回过京城。平时和京城没有来往,娘家应该没什么亲人。
儿子陶松,十八岁,性情温文,喜爱读书,没有纨绔习气。女儿陶柯,十五岁,活泼开朗,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陶铭容貌只是清秀,妻子褚氏却生的极为美貌。陶家一儿一女长的都像娘,儿子英俊,女儿光丽。
“极好。”听了这些,很满意。
八哥是小儿子,他的妻子只要身家清白、和他情投意合便足够了,不需要显赫的家世。
次年三月,通州码头。一辆不起眼儿的官船在码头靠了岸,从船上走下一对中年夫妻、风度翩翩的少年、身姿窈窕的少女,和一名仆从,一个婆子,两名婢女。这拨人衣饰朴素,走在人来人往的通州码头,丝毫不引人注目。不过,那位太太,和那位姑娘身姿都很美,引人瑕思。
一位身材挺拨、面目温文的年轻人迎上来见礼,客气的说了半晌话。之后,这拨人和年轻人一起上车,到一个幽静雅洁的四合院前,车子停下了,车上的人相依下了车。
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前,拱手相迎,“是陶大人么?犬子在明水之时,多蒙您照看,感激不尽。这可是巧了,某有两位同年进京述职,特地来迎他们的,便包下了这个院子。他们没带家眷,这院子也住不了,陶大人若不嫌弃,请屈尊一晚,大家热闹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继续。
WwW.Lwxs.Org第190章小说网
陶县令和裴三爷见礼寒暄,再三客气,“您定下的院子,在下冒昧打扰,如何使得。”裴三爷呵呵笑,“这有什么呢?我和琳儿两个人,还有单身赴京述职的同年,可住不了这个么院子。您和贵眷一起住过来,方不冷清。”
陶县令这些年来不只一回进京述职,当然知道每逢这时节通州的客栈有多么供不应求。这里离京城还有一天多的路程,从船上下来之后很少有人当天便起程返京的,大多在此歇息休整之后,才会踏上进京的大路。这也是人之常情,远途乘船之后,又有谁不觉得疲惫呢。
裴琳腼腆的说道:“晚辈在明水的时候,可是扰了您许久呢。那时候晚辈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了,连着多少天都住在县衙,多亏您照看。您若不住下来,让晚辈尽尽心,晚辈会很过意不去。”
裴三爷赶忙帮腔,“是啊,过意不去。不只琳儿,连我也是过意不去的。您慷慨无私的照看犬子,到了京城,我连个地主之谊也不尽么。”
父子二人十分热情诚恳。
“如此,叼扰了。”陶县令微微笑了笑,客气的道谢。
陶家一行人被让到了左侧的厢房,安顿好了之后,陶县令和陶松被请到客厅,和裴三爷、裴琳、裴三爷的两位同年一起喝酒。裴三爷为人风趣,他的两位同年也很爱说笑,客厅之中,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陶县令的妻子褚氏和女儿陶柯自然不便出来,梳洗过后,厨娘捧上精致洁净的饮食,请她们慢慢享用。母女两人才下船不久,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命人收了下去,换上香茗。
褚氏听见客厅中传出来的笑声,端庄秀丽的面容上浮起笑意,“女儿听听,你爹笑的多开怀。”他性情一向内敛,极少这般纵声大笑的。今天,是遇到知己了吧。
陶柯才舒舒服服洗了手脸,又用过了饭食,心情愉悦,笑容格外明媚,“娘,不只爹笑的开怀,我也想笑呢。下了船,靠了岸,坐在洁净的房舍中,这感觉太好了。”
褚氏轻轻笑了笑,“若没有裴家八郎,这会儿咱们还正在发愁找客栈呢。女儿,每逢官员入京述职的时候,经常有人找不到地方住。”
陶柯哼了一声,“他不应该么?娘,他在县衙赖了那么久,说什么要考察民情,体验民生疾苦,就是不肯走。娘您不知道,他……”陶柯想说他目光灼灼似贼,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褚氏看着一脸纯真的女儿,目光中不觉添了丝怜爱之意,微笑说道:“他不是说了么,明水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为他生平所仅见,他想留下来开开眼界。至于他赖在县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把所有的钱都捐给慈幼局和养济堂了啊。”
“骗人。”陶柯表示不信,“他跟着裴阁老在姑苏长大的。姑苏难道不淳朴?娘,我听爹说过很多回,裴阁老在姑苏的种种义举、善举,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姑苏城是出了名的风流富贵之地,怎会淳朴?”禇氏失笑。
做姑苏太守和做明水县令,是完全不同的。姑苏城太过繁华,纸醉金迷,明水县辖下的百姓大多是农夫,单纯多了。
“总之,我觉得他居心叵测。”陶柯郑重说道。
外面传来谨慎的叩门声。褚氏命侍女,“去看看,哪位来访。”侍女答应着去了,没多大会儿,轻快的走回来,“太太,小姐,外面是裴三太太的侍女。”褚氏听了,微笑道:“快请进来。”
一位容长脸、身段苗条的大丫头笑盈盈走进来,行礼问好,“奴婢甘英,见过褚太太,陶大小姐。我家三太太吩咐过,褚太太和陶大小姐是贵客,命奴婢好生服侍,褚太太、陶大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千万莫要客气。”
她面容恬净,说话清脆动听,很讨人喜欢。别的不说,她很客气周到的称呼褚氏“褚太太”,而不是敷衍应付的称呼“陶太太”,便透着尊重。
褚氏笑着问了好,陶柯也彬彬有礼的道谢,“裴三太太盛情,愧不敢当。”寒暄过后,甘英笑容满面的说道:“褚太太和陶大小姐才下船不久,这会儿想必没什么胃口,过会子却又未必了。厨上一直开着火,太太小姐若什么时候要传饭,只管吩咐便是,便是夜间也无妨。洗澡水烧好了,若想沐浴,随时可以。若有什么东西用着不顺手,随时说,改了便是。”
褚氏含笑道谢,“三太太费心了,无功受禄,惭愧之极。”甘英抿嘴笑笑,“这怎是无功受禄呢,陶大人和褚太太关照我家八少爷,三太太感激莫名。”褚氏见她笑的甜,说话也甜,倒有几分喜欢,笑着夸了她几句。
甘英挺爱说话,细细告诉褚氏,“我家八少爷在兄弟之中是最小的,打小便娇惯了些。这回他出远门,从我家老爷夫人到我家三爷三太太,无人不担心。八少爷能平平安安回来,多亏了陶大人和褚太太的照看,三太太很承情。等您和陶大人到了京城,三太太定会设宴相请的,还望您莫推辞。”
“我家八少爷性情有些腼腆,见着女子便害羞。不瞒您说,八少爷不管到了哪儿都是由小厮服侍,身边连个丫头都不留,很洁身自好的。”
甘英陪褚氏和陶柯说了会儿话,才陪笑告辞,“不拘有什么,只管吩咐。”褚氏微笑,“放心,不会跟你客气的。”命侍女把甘英送了出去。
甘英走后,褚氏似笑非笑看着陶柯,待要说什么,却又不说。陶柯轻盈站起身,“可以沐浴是不是?娘,请允许我失陪片刻。”溜去洗澡了。
褚氏望着女儿苗条秀丽的背影,心中软软的。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一朵娇花般,这便被人盯上了呀,也不知还能留她几天。
这晚陶县令半夜方回,满身酒气。褚氏一脸嫌弃,“洗洗再进来。”陶县令自己闻了闻,也觉味儿大,笑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兴起,喝高了。娘子莫怒,为夫这便沐浴去,不洗干净了,绝不敢回来。”褚氏轻轻啐了一口,“不许贫嘴,快去。”陶县令笑着走了。
洗干净了回来,褚氏命他坐下,亲手替他擦头发。陶县令享受的闭上眼睛,“娘子你手好白,又很软,你每回替我擦头发,我都觉得舒服极了。”褚氏温柔微笑,“这有何难?我便回回替你擦。”
褚氏替他擦着头发,见他神智清醒,低低说起自己心中的疑惑,“……从前只是一分可疑,如今看来,是三分可疑了。”陶县令悻悻,“我也觉得,裴家父子太过热情,有违常理。”
裴家毫无疑问是户好人家,裴阁老的清名,天下士子谁不敬仰?裴琳本人也出色,年纪轻轻的解元,却从无骄傲之色,非常谦虚,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不过,宝贝女儿被人觊觎,做父亲的心中高兴归高兴,又莫名不快。
夫妻两人细细商量了许久,决定静观其变,看裴家接下来怎么做。
次日,裴三爷和裴琳陪着两位同年、陶家一行人上了马车,出发回京城。
两位同年是要跟裴三爷回玖宁街居住的,陶县令则是要回柳条胡同。
褚氏有个陪嫁的宅子在那里。
裴琳一直把陶县令等人送回柳条胡同,才依依不舍的作别,回了玖宁街。回去之后他便催着徐氏宴客,“娘,我在县衙住了好久,扰过陶大人许多餐饭……”徐氏闷闷看着他,“你那时真的没钱吃饭了么。”裴琳不好意思,“全捐了呀,连个铜板也没剩。”徐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徐氏命人到柳条胡同递了贴子,上门拜访。柳条胡同的宅子是个三进院子,小小巧巧,收拾的洁净雅致,徐氏一进到这院子里便觉得舒服,等到见了褚氏、陶柯,便更觉舒适了:褚氏半分乡气没有,美丽而雍容,一口流利的官话,悦耳动听;陶柯盈盈十五,清丽可爱,是位不衫不履的小美人。
徐氏一眼就相中了。
“小姑娘又美丽又可爱,和小八正是天生一对!”徐氏回玖宁街是这么说,见了,也是这么吹嘘。
又美丽又可爱?
抚着大肚子,受伤的看了徐氏一眼。三婶婶,我还以为那是我的专利……
我是又美丽又可爱,十哥是又善良又正直。
虽然十哥后来变成了又没羞又流氓,可是,我还是又美丽又可爱呀。
“八哥想要给陶大人做幕僚,好好表现个一年半载的,之后再提亲。”老老实实告诉徐氏。
“不成!”徐氏断然反对,“哪能再等?这么好的小姑娘,万一被别家抢走了怎么办?”
…………
挑了个休沐日,裴三爷和徐氏请陶大人一家到玖宁街做客。裴阁老这大忙人都特意留在家里不出门,等着相看孙媳妇。裴琳的爹娘、伯父伯母、哥嫂们,更是齐刷刷的,人人在家。
这是一次成功的会面,裴家、陶家,人人满意。
裴家本来是只看小姑娘的,结果见了陶县令、褚氏、陶松,对他们的风度也大为赞赏。陶柯那是不必说了,裴琳喜欢的小姑娘,他们没见之前,就已经有了好感。
陶县令一直崇敬裴阁老,有机会见到真人,真是觉得三生有幸。再加上裴家的男子个个谦和,温文尔雅,令陶县令宾至如归,陶县令对裴家满意至极。褚氏就更别提了,但凡做母亲的,遇着和女儿有关的事,便会分外敏锐、殷勤,她看到方夫人、顾氏、林幼辉、徐氏等人,又见到裴琳的七位嫂嫂们,简直高兴的想流泪——若是要嫁女儿,天底下还有更放心的人家么。
这次会面之后,裴阁老便托了平日和他投契的宋阁老为媒,到柳条胡同为裴琳提亲。
陶县令和褚氏见裴家这般重视,请了宋阁老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者为媒,高兴万分的答应了。
裴家和陶家很快换了庚贴。
“八哥你不必到明水去做幕僚了。”捧着大肚子,嘻嘻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谢谢my2birds: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第191章
女官见太子妃疼的脸色都变了,不敢扶着她走路,忙命人推过一辆带滑轮的平板小车,想让躺上去,推她到产房。这辆平板小车本来是设计好让工匠做出来的,可是这会儿她一见着这小车便觉得不舒服,坚决不肯躺上去,“不要。我要见皇太子,还有我爹娘,让人去叫他们,快!”女官不敢违拗,一边守着她,一边命人快去禀告皇太子。
“十哥你快回来,爹和娘你们也快来,这种要命的时刻,我最需要的就是你们。”忍着疼痛,眼泪汪汪,心中默默呼唤亲人。
文华殿里,裴阁老正一脸肃穆的跟皇太子说着官员考核和升迁、调任,却见皇太子一直心不在焉,便有些不悦,“太子殿下在想什么?”皇太子魂不守舍的看着殿外,“小师妹这几天快到日子了,我不知怎么的,这会儿很是心慌……”
裴阁老变了脸色,“那还等什么?殿下,速回东宫!”
这臭小子觉着心慌,那……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回快回。
皇太子听不得这一句,大踏步出了殿门,先乘轿后换车,赶回东宫。一路上他直嫌车子慢,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小师妹身边。
他才到东宫门口下了马车,正好有个小内侍飞奔出来要到文华殿报信儿,一见到他,跟见到亲人似的,惊喜交集,“太子妃殿下发动了,要见您!”这小内侍很没眼色的挡在皇太子面前,皇太子心急如焚,伸手推开他,大步流星的往内殿走去。
看到十哥那英挺的身姿出现在殿门口,“哇”的一声哭了,“你怎么才来?我快疼死了,快疼死了……”其实她这会儿阵痛过去,比较平静,不过一见着十哥,就委屈的不行了,眼泪汹涌。
皇太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她身边,怜惜的伸手扶住她,一迭声问道:“很疼么?很疼么?小师妹,都怪十哥来的晚了,你咬我好不好?”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伸到面前,让咬他一口出出气。
捉住他的手瞅了瞅,摇头,“不要,你的手不够软,我嫌硌的慌。”靠在他身上,胡乱抱怨,“你不能早回来一会儿么?方才我很想你。我上回生小正正就很疼,这回居然还是,你说有没有天理?第一回很疼我认了,第二回也这样,我便不服气。”皇太子一边柔声哄着她,一边扶着她慢慢往外走,她泪眼模糊的看过来,“我大着肚子很难看,你却还是身姿挺拨,像一棵郁郁葱葱的小白杨……”
虽是情形很紧张,一旁的女官、宫女还是忍不住心中好笑。太子妃殿下,您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抱怨身材呢?赶紧生下小皇孙,才是要紧的。
“下回小师妹怀孕的时候,十哥也长大肚子。”
“不要。十哥长大肚子就不好看了,我不喜欢。”
“那就不长。”
“那多不公平,我有,为什么你没有。”
“那就长……”
两人一路说着傻话,慢慢走到产房门口。这会儿没那么疼了,想方设法刁难皇太子,皇太子心疼她,不管她怎么蛮横,都唯唯诺诺,比小正正还乖巧。
傅姆、产婆满脸陪笑挡着皇太子,不许他进产房,“殿下,这不是男人能进去的地方。”正好林幼辉和徐氏一起匆匆忙忙的来了,皇太子把拜托给她们,自己忐忑不安的在外头瞎转悠。
章皇后觉得生孩子,自己这做婆婆的几乎没什么用,不过,她得了信儿还是忙忙的过来了。皇帝是多么重视东宫的子嗣,她是知道的,怎么着也要表现出自己对小皇孙的珍惜和关爱,表现得像个慈爱的婆婆和祖母。
小正正本来在乾清宫东暖阁的墙上随手涂鸦,后来忽然发起脾气,一口咬定要回东宫,要见娘,皇帝拿他没办法,裴二爷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边儿一个拉着他,去东宫。
小正正回到东宫还是见不到,顿足不依。
“你娘亲要给你添弟弟,这会儿见不到。”裴二爷蹲□子,耐心细致的告诉他。
“不要弟弟。”小正正毫不犹豫的说道。
要个弟弟这么麻烦呀,那不要了。
“弟弟很可爱的,会和你一起玩,多好。”皇帝笑咪咪。
想起马上要添个小孙子了,他乐的很。
小正正倔强的板起小脸。
皇帝不明白小正正在想什么,裴二爷却是很了解幼儿心理的,他温和说道:“即便有了弟弟,你爹爹和你娘亲还是会很疼你。小正正,你爹娘会很公平合理的,放心。”
有了弟弟,并不会冷落你。
小正正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外祖父,将信将疑。
和皇太子的第二个儿子好像确实性子有些急,才发动不久,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就迫不及待的哇哇大哭着,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很好,也平安,皇太子乐得差点儿晕倒,等到产房略一收拾,就进去看小师妹,看才出生的小二,撵也撵不走。
才出生的孩子小脸红红的,闭着眼睛哇哇直哭,哭声十分响亮。
“我儿子哭的多好。”皇太子亲亲这个小脸红红的孩子,得意非凡。
裴二爷流下激动喜悦的泪水,皇帝呵呵笑着,心花怒放,“小正正你有弟弟了,来来来,咱们来给你弟弟想个好名字。你作幅画好不好?祖父看了你的画,或许会想到一个绝世好名。”
小正正看看外祖父,看看祖父,神色间很有些郁闷。
皇帝很热心的命人准备颜料排笔宣纸画案等等,小正正干脆的拒绝了,“不要作画!祖父,要公平!”
我出生的时候,弟弟什么也没为我做。弟弟出生,我却要这么折腾,不公平。
皇帝大喜,抱过小正正狠狠亲了一口,“乖孙子,这名字起的好,你弟弟便叫做公平!”
小正正说的多好呀,要公平!小十的次子,名字便叫做公平!
裴二爷连流泪都忘了,目瞪口呆。公平,小二的名字叫公平,老三的名字都不用苦思冥想了,当然是合理。皇帝陛下您起的名字真是……让臣五体投地。
东宫妃顺利生下次子,母子平安,皇帝当即为其赐名:公平。
小公平的出生,带给皇帝、皇太子和裴家无穷无尽的喜悦。儿子不嫌多,太子的嫡子尤其不嫌多,东宫妃生儿子,多多益善。皇帝、章皇后、裴二爷等人先后看了才出生的小公平,人人心里乐开了花。
所有的人都是喜悦的,连章皇后都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要说有谁不大开心,便只有小正正了。
“爹爹骗人,弟弟不好玩。”他闷闷的。
长的这么丑,还闭着眼睛只会哭,这也叫好玩?
皇太子不是喜新厌旧的爹,也不是喜新厌旧的娘,他俩虽有了小儿子,却不忘小正正这长子。为了让小正正重露笑脸,皇太子和商量来商量去,想出了个好法子:给小正正寻一个稀奇少见的、可爱的、有趣的动物,让他养着玩。
这个动物也不好寻。狮子大象孔雀等等,宫后苑都养有,不稀奇;老虎豹子等,太过凶猛,就是关在笼子里也怕不安全;漂亮的鸟类很多,可是小正正不大喜欢天下飞的,他喜欢地上跑的。
“十哥,食铁兽,能弄一只么?”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绝对可爱的动物。
食铁兽,当时又叫猛氏兽,就是大熊猫。
论起可爱,动物之中,极少有能和大熊猫相媲美的。
说来也巧,在小公平快满月的时候,四川总兵刘斌在山中行猎,捉了只猛氏兽,当作祥瑞之兆献了上来——猛氏兽,是传说中的祥瑞、珍奇之兽,传说古代两国交兵时若猛氏兽出现,是要为此罢兵休战的。
皇帝大力嘉奖了刘斌,赏赐无数,加太子少保。
皇太子去向皇帝讨要猛氏兽,皇帝知道原由,乐呵呵的答应了,“有了弟弟来分宠,极应该补偿小正正。”——
因为弟弟不好玩,因为弟弟要分去父母亲人的宠爱,所以要另外附赠大熊猫一只,来安慰小正正受伤的心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公平的满月宴,皇太子坚持要办双满月。这是无可无不可的小事,皇帝见他执意,便答应了。答应过后又好奇的问,“小十,到底为什么。”皇太子咬紧牙关,死活不告诉他。
皇帝问不出来,悻悻作罢。
当然是知道原因的,偷偷笑的肚子疼。
孩子满月了,孩子的爹娘也不能同房,有什么好庆贺的呀。还不如等到两个月的时候,孩子办双满月,孩子的爹娘小别胜新婚,多么完美。
和皇太子这夫妻间的小秘密,皇帝是无论如何也猜不着的。裴二爷和林幼辉却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为什么,不由的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那个从小便喜欢的人,不管他是十皇子,还是皇太子,对的感情始终真挚,这真是极好极好的。
小公平满月的这天,皇帝放了皇太子一天假,允许他偷懒不上班。这天,皇太子和容光焕发的出了东宫,牵着小正正,抱着小公平,去看猛氏兽。
圆圆的脸颊,胖嘟嘟的身体,黑黑的大眼圈,毛色黑白相间,性格温顺,憨态可掬,小正正一见到这样的猛氏兽便喜爱上了,颠儿颠儿的跑了过去,小脸亮晶晶。
看着小正正痴迷的样子,微笑。小宝贝,全世界小朋友都喜欢它,你也没有理由不喜欢啊。
“它叫猛氏兽,也叫食铁兽,它吃铁么?”小正正很有求知精神的询问。
“它不吃铁的。”温柔告诉他,“它平时在山里,靠吃竹子为生。有时它会冲到山民家里,猛咬铁锅,那是它要吃铁锅上的残余食盐,山民不明白原因,只知道它猛咬铁锅,便叫它啮铁兽、食铁兽。儿子,它不是要吃铁,它是要吃盐。”
“盐很重要?”小正正不大懂。
“很重要。”笑了,“你才四五个月的时候,娘和爹若是偶尔喂你一点菜汤,你便吃得津津有味。因为,那是咸的呀。”
“哦,盐很重要。”小正正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动物这个词,应该是早就有的。明代叶子奇《草木子·观物》:“动物本诸天,所以头顺天而呼吸以气;植物本诸地,所以根顺地而升降以津。”
谢谢于贺、林花谢:
于贺扔了一个地雷
林花谢扔了一个地雷
第192章
把他当作小大人,耐心的讲给他听,“如果不吃盐,人便会四肢乏力,食欲不振,两眼发花,先是肾脏受损,然后是骨骼受损。盐是这么重要,人人离不开,故此,盐政会专属户部,管得很严格,因为这牵涉到国计民生呀。”
讲的很仔细,小正正听的也很认真。
“娘,您就是我的盐。”他奶声奶气的说道。
人人离不开盐,我离不开您,您就是我的盐。
感动的热泪盈眶,“儿子,这是娘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动听的甜言蜜语!”你爹很会哄娘开心的,可是跟你比起来,差远了。小正正,小宝贝,你太感人了。
皇太子用惊诧的目光上下打量小正正,啧啧称奇,“儿子,你让爹刮目相看呢。小小年纪,口才如此之好,想当年爹跟你一般大时,并没你这般灵秀。”
小正正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先是跟指指襁褓中的小公平,“他都不会说。”又看看他爹,“爹爹也不会说。”最后骄傲的指指自己,“娘,我会说。”
说完,小正正热烈的、期待的看向。
坏小子!皇太子看在眼里,对小正正又是爱,又是气,又觉得他小孩子家家的很好笑。
哪会让小正正失望呢,笑吟吟夸奖他,“小正正最乖巧了,娘最喜欢小正正!”
小正正笑的得意而矜持,那小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小正正看过食铁兽之后,见到皇帝,很卖力气的讲给他听,“它圆滚滚的,很好玩,脸像猫,身子像熊!”皇帝听宝贝孙子描述的这么清楚,笑咪咪的夸了他好几句。
“我要叫它圆圆。”小正正果断做了决定。
“好啊,叫圆圆。”皇帝乐呵呵。它长的圆滚滚,那便叫圆圆好了,名副其实。
小正正定下圆圆的名字之后,瞅见皇帝胖胖的肚子,好奇拍了拍,“这是才华,圆圆很有才华。”
胖胖的肚子里就是才华,圆圆也很胖的,也有才华。
“小正正你能举一反三了!”皇帝大乐。
小正正矜持的笑笑,拿了画笔到墙上画画。他画出来的画还和从前一样混乱,歪七扭八,从来没人能看懂他要表达什么。虽然没人能看懂,却是人人称赞,他的皇帝祖父也好,侯爷外祖父也好,回回都是耐心看着他涂鸦,惊讶的赞叹,“小正正画的这是什么?太形象,太传神了!”
宝贝孙子专心画画,皇帝拿起一份厚厚的折子,察看这回官员考核的情况。对于吏治,皇帝一向是非常重视和在意的。
看到明水县令陶铭的名字,皇帝微微笑了起来。小正正的八舅最后竟然没定下靳家的姑娘,而是远远跑到明水,求了陶铭的女儿为妻,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陶铭一个默默无闻的县令,能和裴家结亲,也算是有福气了。
打从自己的妹妹希平长公主一心盼着安泰嫁给裴璟开始,皇帝便发觉了,这但凡有女儿的人家,对裴家都很感兴趣。这倒不完全因为,不因为裴家是太子妃的娘家,而是裴家男子俊美温文,又洁身自好,实在是全天下丈母娘最中意的那款女婿人选。
“最小的这个也定亲了,家里有女儿的人家,另外寻觅好女婿吧。”皇帝幸灾乐祸的想道。
皇帝看了看陶铭的政绩记录,微微皱眉。连着在一个地方做二十多年县令,这个倒能理解,有些小县很穷,地方偏僻,赋税收不上来,百姓不受拘束,县令当的非常辛苦。这样的实缺,根本不会有哪个高官的亲眷去谋取,那原任的县令若愿留任,便会一任接一任的做下去。可是这种在一个地方做上二十多年县令的,地方会一直很穷,没出息,明水却不是。明水在陶铭才接任的时候是穷困县,他担任县令之后,不过短短的五六年时间,明水已大有起色,如今更是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赋税不比江南的富裕县差什么。陶铭这样的县令,为什么二十多年都没有升迁呢?
皇帝写了个条子,命内侍送到内阁给杨首辅,责问详情。杨首辅哪知道一个小县令为什么没能升迁?赶忙命人翻开明水的历年资料查,焦头烂额。
皇帝也知道杨首辅难给他满意答案,又命内侍宣来锦衣卫指挥使陆风,命他亲自查,尽快回报。
过了两天,杨首辅报给皇帝的还是那翻套话,“陶铭为官清正,明水人深受其惠,极力挽留。陶铭本人也对明水感情很深,不忍离开。”陆风回报给皇帝的,却完全不同,“陶铭任职明水县令的第六年,上司给的评价为‘优’,吏部拟升其为通判,不过,为人所阻。此后,陶铭一连两任都不得升迁,久而久之,他便绝了升官的念头,一心一意留在了明水。”
不过,到底是谁阻挡了陶铭的升迁,暂时不知。
皇帝皱皱眉,吩咐陆风继续查。陆风恭谨的答应,“是,陛下。”
“这个陶铭,配和裴锴做亲家。”皇帝拿起明水的赋税、差役等看了,暗自赞叹,“他是有才华的人,仕途为人所阻,升官无门,却毫不气馁,二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治理所辖小县。别的倒还罢了,他这胸怀,甚是开阔。”
有才华的人很容易骄傲,也很容易自怜自艾。政绩卓著、久不升迁,毫无怨恨之心,依旧勤勤恳恳,爱民如子,难得之至。
陈年旧事难查,即便锦衣卫出马也不是手到擒来,陆风亲自去查这件事,也没查着什么头绪。皇帝给了他一个月期限,“一个月之后再查不出来,你不必来见朕了。”陆风叩谢了出来,满身是汗。这幸亏是陛下年纪大了,性子没那么急,心也善了,若是搁到陛下年轻时候,可不会这般好说话。
陆风直接找到陶铭,单刀直入的问着话,两人单独谈了很久……
过了到要给小公平办双满月的时候,才开始挑剔起名字,“次子叫公平,季子叫合理,这也太省事了吧?十哥,这名字非常敷衍。”皇太子无奈,“小师妹,想想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小正正的名字,你便该知道,爹给起的名,一惯如此。那个,小师妹,爹能亲自给起名字,这是荣幸,至于名字是什么,咱们不便置喙。”
跑去跟爹说,“您起的名字真直白呀。”这纯属找打。
瞅瞅渐渐长开,越来越可爱的小儿子,满脸怜爱,“你便叫小平平了,好不好?不管你叫什么,娘都会疼你的。”皇太子也凑过来,“小平平,爹爹也是,不拘你叫什么,爹爹都疼你。”
小平平闭着眼睛,睡的很甜,对于他这一对痴心爹娘发自内心的表白,毫无反应。
“第三个儿子还没影儿呢,名字都定好了,叫合理。”很是担心,“十哥,你说爹会不会来了兴致,等咱们有了第四个、第五个儿子,叫童叟无欺?”
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多么的顺口。
皇太子白了脸,“不能够!小师妹,爹给小正正、小平平起了好名字,咱们感激的不行,到了小儿子们,不敢劳动爹了,不敢让爹费神。”
“就是。”大为赞成。
“爹如果还给孩子们起名,我就跟他哭。”皇太子小声嘟囔。
“我也是。”表示跟他统一立场,一致行动。
皇帝爹若是再给孩子们起名字,就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让他自己觉得内疚。
小正正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静静看着他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wen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第193章
文官之家的子弟,和安儿年貌相当的年青人别说做高官了,大多连举人都还没考上呢,怎么也比不上裴琳。倒是勋贵家的嫡长子、嫡长孙,生下来就有继承爵位的资格,与生俱来的高贵。
相氏盘算着要给安儿寻一个公侯伯府的嫡长子、嫡长孙做夫婿,务必让安儿风风光光的,做超一品的夫人。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通政司右通政的独养女儿,自然配得上这些勋贵人家。
把一些早已败落的公侯伯府剔除掉之后,相氏看来看去,发觉只有临江侯陈凌峰和安儿年貌相当,不由的大是郁闷。临江侯府那个混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说,陈凌峰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呢,将来是个什么样的前程,很不好说。
相氏煞费苦心的为安儿谋划终身大事,靳通政却是发觉女儿不像从前一样活泼,心中起疑。女儿渐渐大了,她是有了什么心事不成?若没有心事,好端端的女儿,为什么会变得话少了,笑容少了,时常闷闷不乐。
靳通政挑了个休沐日,专程带安儿出城,到别院看风景,摘果子,钓鱼,又和安儿一起看着仆妇从地里现拨了菜蔬,拿进厨房,准备享用美味的午餐。安儿在野外吹了风,看了许多新鲜好玩的物事,神情渐渐开朗。
“女儿,若有心事,一定要告诉爹。”靳通政温和又慈爱的说道。
安儿歪头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爹,我和一个人吵过两架,感觉那人好可恶,想要好生跟他理论一番。不过如今他定了亲,快要娶妻了,那就和他理论不成了,有些下气。”
安儿不经意的说出这番话,在靳通政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女儿还真是年纪大了,有了少女的心思,还好还好,女儿和那人只是吵过两回架,陷的不深。
“他要娶妻,和你要跟他理论,这中间有何干系?”靳通政微笑看着女儿,目光敏锐。
安儿满脸失望之色,“他没定亲,我和他便都是孩子,孩子之间吵个架,有什么呢?可他定亲了呀,往后娶了妻,便是大人了,我再和他吵架,多不像话。”
结婚,是成年的标志。结了婚的就是大人,没结婚的,就是孩子。
“我本来还想跟他吵架的,可是,再不能了。我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若见到了,也要远远的避开……”安儿眼神暗了暗。
和他吵架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是,以后再也不能够了。
靳通政又是心痛女儿,又觉得欣慰。不管安儿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心思,总算知道避嫌,知道那人若成了亲,便要远离。
女儿大了,靳通政感慨。
靳通政感慨着,心里也知道,女儿的亲事,拖不得了。
她身量渐渐长开,有了少女的心思,做父母的便是想多留她几年,怕是也行不通。女大不中留啊。
父女两个在别院玩了大半天,带了许多野菜、果子、野鸡野鸭等鲜物,缓缓回城。回到家,相氏见丈夫和女儿气色都好,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很是欣慰。女儿又会笑了,真好。
靳通政也开始看起女婿人选。他和相氏不同,不怎么喜欢勋贵家的孩子,倒是更看重会读书、品行好的年轻人。相氏很不赞成,暗暗嘀咕,“三十岁之前考上进士就算很好的了,然后从七品官儿开始做,哪年哪月才能坐上高位?”还是在勋贵里头寻找。
相氏跟靳通政提过陈凌峰一句,靳通政当即便否了,“从小没爹的孩子,由祖母和母亲抚养长大,怕是没什么担当。”
陈凌峰这种情形,在靳通政看来就是“长于妇人之手”,没有父亲指导,听凭祖母、母亲播弄,很难有出息。更何况,陈凌峰的祖母和母亲,还都不是什么贤惠人物。
相氏也对陈凌峰并不满意,见丈夫反对,便再看其他的人家。
也是相氏运气好,她正在寻寻觅觅的时候,因母丧回原籍守孝的原平凉侯费兴三年守孝期满,举家迁回了京城。这费兴祖是老平凉侯的嫡长子,父亲亡故之后,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平凉侯的爵位和侯府,妻子王氏为侯夫人,长子费耀祖为世子,费耀祖的妻子张氏为世子夫人。
费耀祖只有一个独养儿子费续,年方十七,这当然是平凉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了,未来的平凉侯。费续年纪不算小了,因为孝顺,一直在老家陪伴祖父祖母,替曾祖母守孝,并未成亲。
过世的老平凉侯勇猛善战,一直在福建沿海剿杀倭寇和海盗,立下赫赫功勋。费兴虽比不上他爹,也不算太差,在腾骧左卫任指挥同知,也是个有实权的。相氏看来看去,觉得平凉侯府这户人家,勉强能看的过去。费续这少年么,长的还算俊俏,也没什么纨绔习气,算是极好的了。
相氏做姑娘的时候和平凉侯世子夫人张氏是认识的,长大后各自成亲嫁人,张氏在京城定居,相氏却随着靳通政去了外地任职,后来交往便渐渐少了。这回张氏回京,一个急着替儿子聘媳妇,一个上赶着要嫁女儿,便又走到了一起。相氏到平凉侯府拜访过张氏,张氏第二天便回拜了,两人相谈甚欢。
相氏看费续,觉得马马虎虎;张氏看安儿,满意得无以复加。大长公主的孙女,右通政的独养女儿,相貌美丽,落落大方,看上去赏心悦目。相氏一向守礼,她教出来的女儿肯定也是个贤惠大度的。好,这样的女孩儿很好,最适合娶回家做儿媳妇。
要是她们两个当家,大概会当场拍板,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相氏要回家和靳通政商量,要请示隆庆大长公主,张氏也是一样,要和丈夫商量,要请示公婆,还有,她只有费继这一个宝贝儿子,儿子喜不喜欢,也是要紧的。
相氏深觉安儿受到了轻视,迫不及待要替她早日定下了妥当人家,好扬眉吐气。张氏呢,大概是在老家守孝年头长了,独养儿子的年纪大了,也是很急于求成的样子。张氏索要安儿的生辰八字,要请高僧给合上一合,相氏犹豫了下,没有拒绝,给了。
小公平满两个月的时候,受封潞王,东宫赐宴宗室、外戚及三品以上大员。为了这个实质就是双满月宴的宴会,和皇太子特地详细的跟小正正解释,“儿子你满月的时候,赐宴的规格比弟弟高多了。你是皇太孙,小平平比不上你的。”
小正正弄明白了之后,很高兴,给了父母一个灿烂的笑脸,又俯身亲了亲弟弟的小脸。他其实不大爱亲弟弟,因为弟弟身上奶味儿太浓了,不好闻,而且很幼稚。
小平平回报他的是一个奶嗝。
到了满月宴的这天,有意把皇太子、皇太孙、潞王打扮的一模一样。因天气已渐渐热了,给他们父子三人选了雅致的蓝色袍服,绣九腾龙,虽然是一大两小,却连腾龙的身姿气势都是神似,看上去十分趣致。
皇帝很给面子的亲自主持宴会,见到小十怀里抱着小平平,腿边站着小正正,父子三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龙袍,大的玉树临风,小的粉雕玉琢,乐开了花。
最骄傲的就是他了,小十,小正正,小平平,都是他的儿孙啊。
“小十,你的儿子们都很好。”皇帝笑着夸奖。
“父皇陛下,您的儿子我,也很好。”皇太子谦虚。
“朕情愿输给你,让你的儿子比朕的儿子强。”皇帝白了他一眼——
内殿中的章皇后在客人当中看到一窈窕端丽的中年女子,不由的怔住了。这女子是谁?好生美貌,好生面善。
章皇后招手叫过一旁的女官,低声问了几句话。女官往客人当中看了一眼,陪笑回道:“皇后娘娘,那位太太是太子妃堂兄未婚妻的母亲,陶县令的妻子,她本人姓褚,都称呼她褚太太。”
这是小平平的满月宴,凡裴家的亲戚都邀请了。裴琳未婚妻的父母,当然也是贵客。
章皇后凝神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这中年美妇是谁,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可是,她怎么会姓褚?她应该姓费才对啊。
这美貌妇人,当年曾令章皇后倍觉遗憾,倍觉可惜。
“可惜她出身太差,否则,当年为老大挑了她,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了吧?”章皇后回想起往事,黯然神伤。
她如今人到中年,依然美艳动人。当年更是好看的不得了,满殿的妙龄少女当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可是,最终被选为太子妃的,是唐氏,并不是她。
“都是因为出身。”章皇后苦笑。
依着章皇后以前的脾气,恐怕要把褚氏宣到面前,仔细问问她这些年来的别后情形。可是,她已经被皇帝吓破了胆子,也被废太子、宁寿福寿的遭遇吓破了胆子,半分不敢跟皇帝拗着。这是小平平的满月宴,褚氏是的娘家亲戚,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章皇后怜悯而有些伤感的目光时不时投向褚氏,褚氏一向聪敏,很快觉察到了。
“皇后娘娘,是还没有忘记我么?”褚氏浅淡的笑了笑。
若是真的,皇后娘娘记性也算好了。那么多年前的事,难为她还记得。
褚氏忽想到一件要命的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若是从前的事揭出来,裴家也以为自己有着见不得人的出身,那柯儿……裴家还会看得起她么?
“不,我能忍,我怎么样都行,可我女儿不能忍!她还是花朵一般的年龄,还有长长的一辈子要过!”褚氏美丽的杏眼之中,闪过丝坚毅和绝决。
宴会散后,章皇后和皇帝一起逗弄着小平平,低声问道:“陛下还记得平凉侯府那位姑娘么?”她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皇帝仔细回想了半天,却点了点头,“记得。”
那少女美丽的像天上圆月,枝头繁花,但是,终究和皇家没有缘份。
“妾今日又见到她了,她是八哥未婚妻的母亲。”章皇后有些惆怅的说道。
皇帝愕然。陶铭的妻子?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嫁给陶铭,在一个小县城安居?
被皇帝限期一个月查明真相的锦衣卫指挥使陆风,经过半个多月的奔波、无休无眠,还真把一段陈年往事查清楚了:
阻挡陶铭升迁的,是平凉侯夫人王氏。王氏之所以阻挡陶铭升迁,并不是因为陶铭得罪了她,而是因为陶铭之妻褚氏。
老平凉侯一向身先士卒,爱护属下,很受将领、兵士们爱戴。有一回他出兵海中孤岛,围剿海盗,险些被狡诈凶狠的海盗头子射杀,他身边的褚副将奋不顾身救了他,自己却死于非命。褚副将妻子去的早,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是褚副将又当爹又当娘养大的心肝宝贝。因为怕女儿受委屈,被继母凌虐,褚副将一直没续弦。等到褚副将一阵亡,那可怜的女孩儿便成了孤女,在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亲人。
老平凉侯抱着褚副将的尸身大哭一场之后,为他儿子费兴聘下褚副将留下的孤女为妻。
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不照看你唯一的女儿。
褚副将的女儿生得极美,又被父亲娇养着,饱读诗书,这样的姑娘,老平凉侯觉着很配得上费兴。可费兴一直跟他娘亲长在京城,听说父亲让他迎娶一个长在乡下的姑娘,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他在老平凉侯面前屁也不敢放一个,他娘亲王氏太夫人也不敢违抗丈夫,母子二人便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可是,费兴对自己即将要迎娶的新娘,却满是厌恶。
即便褚夫人美的像天仙,他还是厌恶,还是不喜欢。
等到褚副将的孤女守孝三年期满,老平凉侯带她回京,命费兴和她举行了婚礼。婚后费兴一直对褚夫人很冷淡,很轻蔑。褚夫人自小被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不是个能受气的,便跟老平凉侯说,既然世子不情愿,强扭的瓜不甜,好合好散吧。又说,你做不成我公爹,可以做我义父,一样可以照顾我。
老平凉侯知道自己儿子冷淡妻子到了这个地步,气的把儿子抓过来,不由分说的毒打了一顿,打了个半死。经过这顿打,费兴怕了,不敢再跟褚夫人闹。褚夫人也知道老平凉侯是真心疼她,不忍心让他老人家失望,也对费兴温柔了一些,两人重归于好。老平凉侯看到儿子儿媳妇好了,也就放心了,重又回了福建。
一年之后,褚夫人生下一个女孩儿。
这女孩儿还没满月,费家便有心腹家人从福建传来急信:老平凉侯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大夫已让准备后事了。费兴听了这个信儿,第一件事不是奔赴福建为他父亲送终,而是和他母亲王氏太夫人商量了之后,扔下了封休书给褚夫人,“带着你女儿,离开我家!”
王氏太夫人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虽然这儿媳妇不是她中意的,可是,毕竟人家爹救了她丈夫,为了救她丈夫送了性命。还没满月便要休掉她,于心何忍。不过,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当然是儿子,在道义和儿子的心意面前,她流着眼泪选择了后者。
褚夫人把休书扔回给费兴,“想想我埋在地底下的爹,看看我怀中的女儿,你有这个脸?”
费兴也觉得羞惭,几经思索,把休书换成了和离书。
王氏太夫人避不见面,丈夫冷酷无情,骄傲的褚夫人收下和离书,带着没满月的女儿离开了平凉侯府。
老平凉侯在京城为她置有庄子、宅子,做为给她的嫁妆。这嫁妆从前不显着什么,到和离以后,就很有用。褚夫人就住在老平凉侯为她置办的嫁妆宅子里,亲自打理田庄的收成,和小女儿一起度过了五年时光。
她为小女儿取名为“莲”,不是可怜的意思,是要她志向高洁,不要做了小人。
褚夫人始终是骄傲的。
阿莲五岁的那年,褚夫人得了时疫,重病将死。王氏太夫人一直暗中留意这对母女,知道褚夫人不行了,亲自去了柳条胡同,要把阿莲带回平凉侯府。褚夫人嗤之以鼻,“要把阿莲当庶女养对不对?休想!”王氏太夫人脸上很挂不住,为了小孙女,忍气吞声答应,“只说是我的亲戚罢了,不拿她当庶女,也不拿她当外室女。”
褚夫人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只好把女儿托付给王氏太夫人,“等她长大了,把她嫁个清白厚道人家,一夫一妻,安稳度日。”王氏太夫人很郑重的答应了。
褚夫人病逝之后,阿莲被王氏太夫人接回平凉侯府,对外只说是她娘家远房亲戚。可是,没人把阿莲当远房亲戚,背地里都说她是外室所生,生母见不得人。
费兴后来迎娶了王氏太夫人的娘家侄女为妻,便是平凉侯夫人王氏。王氏育有一对龙凤胎子女,儿子就是费耀祖,女儿费娇娘,这一对子女,只比阿莲小七个月。
王氏太夫人对阿莲还是慈爱的,给她好吃好穿,也给她请老师,教她读书,教她女工,教她礼仪。阿莲生的很美,也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比她小不了多少的费娇娘和她一比,简直成了笨蛋和丑八怪。因为这个,平凉侯夫人对她恨之入骨。
阿莲十四岁那年,皇帝和章皇后下旨,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入宫参加百花宴。因为皇帝好色,王氏太夫人以为皇帝要选妃,看着花朵一般的阿莲,动了心。老平凉侯在的时候,费家很兴旺,可是自打他去了之后,费家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是费家出位宠妃……王氏太夫人把对褚夫人的承诺抛到了九宵云外。
王氏太夫人带着阿莲进了宫。阿莲属于那种初看让人眼前一亮,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顶级美女,她往殿中盈盈一站,衬得其余妙龄少女暗淡无光。
皇帝和章皇后全对阿莲很感兴趣,把阿莲召到面前,细细问了很多话。阿莲的举止、谈吐、应对也很得体,皇帝和章皇后脸上都有笑意。
一直到看见章皇后脸上的笑意,王氏太夫人才知道自己弄错了。这绝不可能是给皇帝选妃,若是给皇帝选妃,章皇后怎会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就算皇帝陛下,也不是看美女的色色眼神,而是相看儿媳妇的眼神。
平凉侯府的嫡长女做太子妃,够格儿啊。王氏太夫人想到这儿,死的心都有。若是当年没和褚夫人和离,若是给阿莲一个正经身份,费家便能出个太子妃,出个皇后!
还愁什么家族不够兴旺啊。
可是,以阿莲如今的身份,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太子妇,怎可能是“外室女”。
王氏太夫人下气极了。
皇帝和章皇后知道阿莲的身份之后,扼腕叹息。
章皇后实在舍不得阿莲的好颜色、好性情,生出让阿莲做东宫次妃之意。皇帝摇头,“不妥。这孩子是个有志气的,有血性的,你让她做次妃,她一定不情愿。若她真进了东宫,只怕东宫从此要多事了。”
她很美,她很有才华,她不会甘心居于人下——这样的次妃进东宫,你是嫌东宫不乱么。
章皇后还是舍不得,亲自把王氏太夫人叫过来询问。王氏太夫人倒是很乐意的,满口答应,“是这孩子的福份。”平凉侯府能出个太子次妃,也是极好的,对儿孙们有益。
皇帝却是亲自问了阿莲。阿莲毫不犹豫的推辞,“妾生母是光明磊落的女子,生平所愿,便是妾得适良人,光风霁月,堂堂正正。她若泉下有知,不会愿意女儿做侧室。”
皇帝便不肯令阿莲进东宫,“这样的女子,何等聪慧。她若不甘不愿的进去了,东宫从此不复太平。”
经过这件事,王氏太夫人对阿莲极为厌恶。平凉侯夫人趁机报复,给阿莲在新科进士当中挑了一个最穷的,把阿莲许了过去。
王氏太夫人对这个不肯舍弃自己为费家谋利益的孙女很不满,便对她不管不问。阿莲就这么着被许配给了陶铭,又跟着陶铭到了明水,一住就是二十年。
平凉侯夫人王氏有表弟在吏部任职,知道陶铭政绩好要升迁,贿赂了吏部主事人员,把陶铭的升职令撤销了。陶铭在朝中并无相厚同年、有力亲眷,吏部的人不愿为了他得罪王氏,收了重礼,顺水推舟,还把陶铭留在了明水。
皇帝把这件陈年往事耐着性子听完,就关心一件事,“平凉侯世子,只比阿莲小七个月?”
阿莲出生之时,褚夫人还是正室。一个只比阿莲小七个月的费耀祖,怎么可能是嫡子。
朝廷名器,什么时候开始能给费耀祖这种人了。
陆风这锦衣卫头子办事素来严密,恭敬的说道:“臣确认过,真的是七个月。”
把皇帝气的。鸿胪寺,吏部,礼部,都有辩嫡庶之职责,若这些人办事得力,阿莲的事或许当年便会水落石出。那样的话……或许很多事都会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左岸送的地雷,谢谢大家。
晚了这么多,抱歉抱歉。不过,这章略肥……
第194章
如果说皇帝当年只是欣赏阿莲的才貌和性情,如今则更为她的心地清明和禀性坚忍而感慨。生长在平凉侯府那样的富贵锦绣之地,有才有貌,曾经和一个高贵的位子擦肩而过,却能跟着陶铭那样贫寒出身的县令在明水安居二十年,毫无怨言。最终她的丈夫成了受百姓爱戴的清官,又教养出一双出色的儿女,由不得人不赞许。
“娶阿莲这样的女子为妻,是福气。”皇帝忆及往事,思潮起伏,“若是老大身边能有这样的贤妻,他怎会……?即便阿莲劝不下他,也绝不会助纣为虐,为了帮他而使出猥琐下流、不上台面的手段。”
有位贤妻,对于男人来说,太重要了。妻贤夫祸少,老话说的一点没错。皇帝一边生着气,一边命鸿胪寺、吏部查明当年平凉侯府得以顺利请封世子之事。这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年代久远,查起来很费事。好在鸿胪寺、吏部卷宗都保管的很好,找到当年的记录一点一点翻看,查到当时是松宁大长公主的儿子景奇担任鸿胪寺少卿,他亲笔写下的“核实无误,确系嫡长”,吏部验封司也没深究,便据此上报,平凉侯府请立世子的事,很轻易的就批下来了。
嫡长子继承爵位,通常都不会有什么波折,除非这个人名声很差,品行有亏,才会被驳回。身份够,人品也过得去,承爵不难。平凉侯府能顺利请封世子,正是因为费耀祖是平凉侯夫人所出的第一个儿子,世上眼中的嫡长,鸿胪寺少卿景奇UU小说的嫡长。
“景奇这厮,一辈子呆在西北吧!”皇帝对松宁大长公主这独生儿子很是生气。本来,松宁大长公主哀恳了多回,皇帝已有松动之意,打算再过几年便把景奇放回来,不许他领实差,在京中安生养老便是。这时却改了主意,回什么京城,一辈子在西北受苦,才是这厮应得的惩罚。
当年曾任吏部验封司的郎中、主事等要职之人,如今或是已经过世,或是丁忧在家,因为这件事最主要的环节是嫡长身份的认定,而嫡长身份的认定,属鸿胪寺的职责,皇帝便没追究吏部这些人。不过,已经过世的就算了,丁忧在家的,永不许起复。
至于怎么处置费家,皇帝却是自己不作决定,交给了皇太子,“小十,让爹看看你有无长进。”
皇太子正要慷慨激昂的表一番决心,皇帝伸手止住他,“不必跟朕说你怎么想的,打算怎么做。你只管去做便是,朕会冷眼旁观。”
父皇陛下您是要考察我么?皇太子满怀信心的领了旨,跟皇帝告辞,走了。
皇太子没跟裴阁老等大臣商议这件事,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召见东宫僚属。
“……孩子还没满月,连母亲带婴儿一起赶出家门?”头回听说这样残忍的事,惊讶得不敢相信。她瞅瞅正酣睡的小平平,真是难以想像,若是一位母亲才拼着性命生下孩子不久,却被丈夫无情的抛弃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更何况,那是他父亲救命恩人的女儿。妻子的父亲救了他父亲,并此为此送了命。而平凉侯府,那么多年来,靠的就是他父亲,他父亲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人,是撑起平凉侯府的的人。
“这种人哪有资格做侯爷!”扬眉,“我爹爹也是侯爷呢,和他这种人并列,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小师妹说的对。”皇太子一脸肃穆,“他是一等侯爵爵位,拥有侯府、福禄田、永业田,朝廷每年给俸一千五百石,另有四时八节的赏赐等等。小师妹,朝廷不能拿着民脂民膏,来养肥这些人。”
小两口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平凉侯休想在抛妻弃子之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他俩都没想着要惩罚平凉侯夫人王氏,和王氏的私生子女。王氏不过是依赖着平凉侯费兴,若费兴倒了,她也站不住。要真正惩罚平凉侯府,对付王氏、费耀祖之流是没用的,矛头要对准平凉侯。
皇太子派出东宫的人手,暗查平凉侯府历年以来违法乱纪的事。这京城里的侯府,跋扈的多,循规蹈矩的少,有几家禁得起清查?想要平凉侯的罪证,并不困难。
平凉侯费兴对此一无所知,还蛮有兴致的跟夫人王氏商量孙子的婚事呢,“靳家姑娘出身高贵,人也端庄大方,两家门当户对的,是桩好亲事。靳通政可是正途出身,极有学问的,这样人家的闺女,一定差不了。”
王氏微微笑了笑,“若不是咱家小宝不知节制,惹出了不好的事,我真还不愿他这么早便结亲。侯爷,咱们离京好几年,才回来,京里的好姑娘还没看上一遍呢。万一有更好的,到时岂不后悔。这娶妻是大事,必要慎重的。”
费继才十七,张氏为什么这么着急给他定亲?是因为费继好色,在老家时和贴身服侍的侍女有了私情,还让那侍女怀了身孕。费继撒娇撒痴要让那侍女生下孩儿,他是张氏唯一的孩子,娇惯的不行,不忍心拒绝,只好由着他。可是,这要真是有了庶出的孩子之后再寻亲事,高门贵女肯定就说不上了。只好早早的给他定了亲,最好再早早的娶了,方才心安。
王氏并没觉得安儿有什么不好,不过,她才回京不久,还没把京城正处于适婚年龄的小姑娘看个遍呢,心中未免遗憾。
平凉侯怔了怔,“出身高贵,姑娘的父母知书达理,姑娘生的又美,性情又温柔,你还想要什么样儿的?”王氏意犹未足,“她父亲只是个四品官儿,若再遇上高官家的女孩儿呢?侯爷,如今文官们是越来越厉害了,可一个四品官儿,能有多大好处?阁臣,六部九卿,这才算高官。”平凉侯听的头疼,“随你吧,我不管了。”
王氏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没用的男人,空长了个好皮囊,空有这般显赫的家世,从小到大就会这一句,“随你吧,我不管了。”他这辈子唯一利索过的一回,大概就是逼着那乡下女人离开了,那回他真没有拖泥带水。也是,自己肚子里都有了,他再不果断些,还像话么。
他俩正商量着,王氏已经出嫁多年的女儿费娇娘忽然不打一声招呼回了平凉侯府。王氏还纳闷呢,“怎地不提前着人说一声?我可是什么都没准备,连她爱吃的点心,也得吩咐厨下现做。”等到见了费娇娘,真是吓了王氏一跳。费娇娘两颊有着不正常的晕红,眼神时而呆滞时而狂热,跟病了似的,“娇姐儿,你怎么了?”王氏担忧的问道。
“柳条胡同,有人住了。”费娇娘连行礼问好都忘了,失神的看着王氏,“一家四口,看着亲热的很。娘,她有女儿,有个和她很像的女儿,那女孩儿和裴家八郎定下了亲事。她的女儿,和裴家八郎定了亲。”
费娇娘身子抖了抖。
她的丈夫只是个小县令,却和裴家联了姻。她的女儿,会成为太子妃的娘家嫂嫂……太可怕了。
平凉侯和王氏一起坐着发呆。
过了一会儿,王氏霍的的站起来,脸抽搐着,风度全无,“侯爷,你是她亲生父亲,她得讲孝道,得听你的!你去命令她退亲,不许她家的小丫头嫁到裴家!不许!”
平凉侯不待见原配妻子褚夫人,连带的也不喜阿莲。自从阿莲五岁回平凉侯府,他一年也见不上阿莲一面,见了面也是冷着个脸,非常嫌弃。这会儿让他去命令阿莲,他真还不乐意动弹,“你要是有个闺女,给闺女攀上门好亲事,你肯听娘家爹的话,退了?”平凉侯不耐烦的问着王氏。
王氏脸色变了几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称青,颜色非常丰富。她想了片刻,冷笑道:“我就不信,裴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肯娶一个穷进士和外室女生下的野丫头!我要把她的身世告诉裴家,裴家一定会退掉这门亲事,到时候,我要看着她哭,看着她哭得痛不欲生!”
王氏对阿莲的憎恶,由来已久。
平凉侯不大乐意,“多这种事做什么?没用,也没好处。”王氏不屑的笑笑,“怎会没用?若没了和裴家的亲事,她便没了依靠,要再回偏僻小县受苦,一辈子也妨碍不到咱们。她若留在京城,不定哪天便把从前的事透露出去,你和我声名受损,声誉全无。”
提起从前的事,平凉侯老脸一红,“她不敢。我是她老子,没有我,能有她?不管我怎样对她,她只能孝顺我。她是不敢出门乱说什么的,她没出阁时你常说她心机深重,不可不防,结果这么多年了,她不是什么也没做么。夫人,莫胡思乱想。”
“你是她老子,却从没亲近过她,她能不恨你?她生的那么美,你却把她嫁了个穷进士,她能不恨你?她出嫁后日子过的苦,你富有奢侈,却从不肯接济她,她能不恨你?有这么仇恨在,咱们是容不得她的,必须先下手为强,把她打倒,让她不能胡言乱语,混淆视听。”王氏态度很坚决。
王氏想想阿莲的女儿要嫁到裴家,过人人羡慕的日子,便觉得无法容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平凉侯辩不过她,勉强同意,“依你。她和裴家,散了好,散了好。”那从一出生便被自己抛弃的女儿若是富贵发达了,还真是让人睡不着觉,怕她报复。还是让她和裴家散了,安安生生的离开京城吧,对谁都好。
王氏微微一笑,凝神细思。自家和裴家素无来往,冒昧登门,当然不便开口。魏国公府倒是有些来住,或可利用一二。魏国公,那是裴八郎的外祖父啊。
王氏命人到魏国公府递了贴子,要求拜见。魏国公夫人的回贴非常客气,“不胜欢迎之至,请务必光临。”——魏国公和老平凉侯虽来往不多,可是,惺惺相惜,互相敬重,魏国公夫人自然不会慢待平凉侯府的女眷。
王氏到了魏国公府,笑容满面的和魏国公夫人叙过寒温,正打算开口诋毁褚氏阿莲,却听魏国公笑道:“因着我家国公爷钟爱的外孙定下了亲事,他便高兴的不得了。他说亲家一直在外地任职,才回京城,和京中的人家大多不熟,让我常请亲家到家里做客,多请亲友相陪。我便思量着,这几天花房有几株绿牡丹正开的好,要请老亲旧戚来坐坐,赏赏花。你若得闲,到时也请一起。”
王氏听了,正中下怀。这单独告诉魏国公夫人多不解气呀,还不如到时盛装前来,当着众多贵妇的面拆穿她的真身份,岂不痛快?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脸在京城逗留,看她还有什么脸把闺女嫁到裴家!
王氏好像纯粹是来拜访魏国公夫人叙旧的,坐了坐,用了些茶点,说了些家常,便起身告辞了。不过,临走前她特意索要请贴,魏国公夫人当然欣然同意,给她了。
到了魏国公夫人请客这一日,王氏早早的便带着儿媳妇张氏和女儿费娇娘来了。魏国公夫人是为褚氏办的这聚会,邀请的除裴家人之外,还是林家、顾家、朝中几位尚书、侍郎之妻,几位公侯伯夫人,都是素日和魏国公府常来常往的。王氏看看在座的客人都有些身份,大是满意。好,就是要让那野丫头在众多贵妇面前出乖露丑,再也没脸出现在这天子脚下,富贵风流之地。
陶柯已是定了亲的姑娘,不便出门,并没跟着褚氏同来。褚氏到来的时候,魏国公夫人命两个儿媳妇一直接到垂花门前,等两位主人满面春风的陪着褚氏进来,众人都觉眼前一亮。
她生的好美,光可映人。
褚氏微笑站在厅中,落落大方的和魏国公夫人行礼问好,那行云流水般的身姿,那优美得体的举止,看上去赏心悦目,让人的眼睛得到极大享受。
费娇娘和王氏坐在一起,偷偷掐了王氏一把,满是恨意,“这野丫头,她敢装出这幅样子!”外室女,装起贵妇来了?好没羞。
王氏看到阿莲亭亭如玉,心中也是妒火中烧。也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不瞒诸位说,我家侯爷还曾有过一位外室所生的女儿呢,那女孩儿跟她生母姓褚,费家是不肯承认她,不肯给她上族谱的。唉,说起来那女孩儿今年也三十多岁了,只怕她的女儿都该说亲事,该嫁人了。像她女儿这样的出身,生母是外室女,也怪可怜的,哪个清白人家肯要啊?”
王氏鄙夷的看向褚氏,“这位太太也姓褚?这可是巧了,跟我家侯爷那外室所生的女孩儿同姓呢。”她满脸都是笑,看起来随和亲切,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王氏这话出口之后,有不少人都惊呆了。平凉侯夫人这是在指责褚太太的身份么?可是,哪有这般明公正道骂人的啊,太也嚣张。众人都惊异于王氏的态度,对于褚氏是否真的是外室女,反倒没人感兴趣。褚氏反正是位小县令之妻,本来就和裴家不般配,如今不过是更不般配罢了,有什么呢。
魏国公夫人神色不变,笑吟吟说道:“既然费家不肯认她,不肯给她上族谱,王夫人你也就不必理会她,不必想着她,不必把她挂在嘴边了,是不是?”指着桌上色如白玉的酒心酥,客气的让着大家吃点心。
魏国公夫人这是要把话题岔开,不和王氏纠缠这件事,王氏不由的悻悻。
阿莲冷静的扫了王氏、张氏、费娇娘等人一眼,慢条斯理的自袖中取出张已经发黄的宣纸,“这,是我母亲临终之前郑重交给我的,是她和前夫和离之时,前夫亲笔写下的和离文书。她说,这份和离文书要一直珍藏,到了新婚之夜,便交给夫婿看,让他明白我的身份。请恕我失礼多事,今天,我想请诸位也看上一看。”
魏国公夫人等看过和离文书,有人感慨,有人痛斥那凉薄无情的男子,有人竟落了泪,“太可怜了。”做为正常的女人,看到才生过孩子的原配妻子被迫答应和离,心中酸涩苦楚,不是滋味。
王氏和张氏、费娇娘神色仓惶,坐不住了。真没想到,她五岁那年那乡下女人已经病死了,居然在临死之前,把和离文书郑重其事的交了给她!有了这个,还想说她是外室女,出身不明,任是谁也不会信的。
王氏带着张氏、费娇娘想走,褚氏冷冷的挡在了她们面前,“王氏,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我出生之时,我娘亲还没有和平凉侯和离。我出生一个月之后,他续娶你,你很快生了一对龙凤胎,那一儿一女,只比我小七个月。请问,你这对只比我小七个月的儿女,是婚生,还是奸生?”
王氏本来已经站起来打算逃了,听了褚氏这话,面如土色,瘫坐在椅子上。张氏大吃一惊,指着褚氏喝道:“休要胡说八道!这可不是玩的,若敢造谣,我定不和你干休!”费娇娘脸白得像张纸,“不会,你怎么会只比我大七个月?不可能,不可能。”
从嫡女变奸生女,不要,死也不要。
褚氏一脸轻蔑笑意看着她们,口中一件一件说着往事,从外祖父救了祖父的性命讲起,一直到平凉侯扔下休书,一直到褚夫人毅然决然的离开平凉侯府。
王氏昏倒了,张氏也满脸羞惭,费娇娘呆愣愣的站在那儿,傻了。
她们三个最后全是被抬出魏国公府的,因为,她们迈不动腿,去不动路。还有,羞得抬不起头。
皇太子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终于查到了平凉侯强占民田、强买强卖、抛弃发妻、欺瞒朝廷,以奸生子冒充嫡长请封世子等斑斑劣迹。御史联名上书要求严惩,皇太子念在平凉侯先祖立下赫赫战功,从轻处份,只把平凉侯降为平凉伯,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年——这只是开始,更严厉的惩罚还在后头。
平凉伯痛不欲生。祖宗传下来的爵位,到了他这儿,被降级了!平凉伯到祠堂跪拜,大哭了一场,恨不得自杀谢罪。王氏由尊贵矜持的平凉侯夫人变为未婚先孕的无节女子,费耀祖由世子变为奸生子,母子两个都颓废得起不了床,出不了门。至于世子夫人张氏,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年求婚的又不只一个两个,怎地就挑了他呢?奸生子!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莫说他,连自己、连儿子,也都没脸见人了。
王氏因失德败行,被夺去夫人的名号,费耀祖不必说了,奸生子,不可能再做世子,不可能让他继承平凉伯府。
张氏到了这会儿,忽地惊醒:小宝怎么办?他才十七,父亲不是世子,他当然也不是世孙了,他往后怎么办?
“给了娶个好媳妇儿,要让他有一个得力的岳家!”张氏觉得只有这一个好办法了。
“相氏,我有你女儿的生辰八字,不管你舍得不舍得,后悔不后悔,一定要嫁给我儿子!”张氏下了狠心。
若你不肯,休怪我无情。你闺女小姑娘家家的,名声要紧,知道么?
相氏这会儿,正是仓惶无计的时节。本来,她和平凉侯府只是议亲,平凉侯府出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亲事自然不会再议。可是,她一时失策,一时心急,把安儿的生晨八字给了张氏,唯恐张氏拿来做文章。
相氏一会儿忧心张氏不会善罢干休,一会儿又安慰自己,“或许平凉伯府经过这回劫难,往后便平顺了?若能平顺,依旧可嫁。”
如果能守信,相氏还是愿意守信。她不愿自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可是,让女儿嫁给继这种身份的男子,相氏觉得对不起她。
到最后,相氏撑不住,惶惑已极,忐忑不安的跟丈夫靳通政说了。靳通政听完,面沉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送霸王票的读者:
翡翠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杰小西扔了一个火箭炮
杰小西扔了一个火箭炮
第195章
“不是跟你说过,费继此人品行如何,尚不得而知,我要再仔细看看么?你怎地如此性急,也不知会我一声,便把生辰八字给了费家?”靳通政强忍住心头的怒气,缓缓问道。
相氏见丈夫脸色阴沉,言辞尖锐,心里更没底了,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忧心安儿么?一心要给她寻一个比裴家更好的去处……”
“糊涂!”靳通政忍无可忍的训斥道:“忧心安儿,是要给她寻一个适合的去处,与裴家何干?跟裴家比什么?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再怎么心急,也要按着规矩章程来,半步错不得。你这般冒失的给出去生辰八字,简直是胡闹!”
你若把女儿放在心上,把婆婆、夫婿放在眼里,不会擅自给出去这么重要的东西。女家给生辰八字,虽然婚事也不算定下了,可是,表明女家已经同意许婚。
同意过之后婚事又做罢,也不是不可以。但,对女家、对女孩儿总归不是好事,好说不好听。
相氏和靳通政和睦了这些年,乍一听到丈夫的训斥,涨的满脸通红,羞愧恼怒到了极处。她稳稳心神,低声说道:“事已至此,相公想个妥当法子吧。做人应该重信守诺,既是答应了费家……”
“啪”的一声,靳通政拍了桌子,霍的站起身,脸色铁青,“谁答应费家了?我是安儿的父亲,是靳家的主人,我没有点头,谁敢说把我的女儿许了人?”
他平时是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这会儿脸色阴郁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相氏偷眼看看他,正好和他愤怒又锐利的目光相撞上,吓的打了个哆嗦。他生气了,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我真的给了八字啊。”相氏拿帕子掩起面庞,无助的哭泣起来。
靳通政和她恩爱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她知书达理,是个贤内助。这会儿见她掩面哭泣,却是满心的厌恶之情。女儿的终身大事她竟然草率决定,女儿要过一辈子的那个人身世可疑,她想的居然是重信守诺。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女儿。
“我要差妥当人去费家告诉一声,此事做罢。”靳通政的声音冷淡又冷静,“费家若是知趣,自会到此为止,前事一笔勾销。”
一个奸生子的儿子想娶靳家女儿,纯属痴心妄想。
“若是费家不肯善罢干休呢?”相氏哽咽着问道。
以她对张氏的了解,张氏很好强,又精明,儿子身份陡变,再寻好亲事已经不可能,是一定会赖上靳家不放的。相氏想起这个,便觉腿软,毕竟真是自己给了生辰八字,自己真有许亲的意思。许了,男家出了事又反悔,不厚道,说不过去。
靳通政不怒反笑,声音温柔起来,“若费家知趣,和和气气的了了此事,自是省事。若费家痴缠,便是和我靳严为敌了。我这个人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很公平的。”
靳通政的声音温柔似水,相氏听在耳中,却生出寒意,手脚冰凉。
不出相氏所料,张氏果然不依不饶,仗着相氏给了生辰八字,硬逼着靳家嫁女。张氏知道相氏这个人守礼,还听说靳通政斯文,就连隆庆大长公主也是庶出公主,一辈子没嚣张过,性子绵软,对付这样的一家人,只要自己够狠,敢拿靳家的名声相要挟,何事不成?
张氏出言威胁,“若背信弃义,必将此事传遍京城,看你家姑娘会不会毁了名声,会不会嫁不出去,看你靳家会不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威胁完,张氏信心满满的等着,等着相氏哭着找上门,服软认输。
相氏确实吓的惊慌失措,唯恐声名受损,情愿真把安儿许过去。靳通政哪容得她这般愚蠢,命人将她看管起来,不许放出门,对外只说是病了,而且是会过人的病。拿这个做借口,连安儿也不许她见。
靳通政一边看管起相氏,一边柔声安慰女儿,“你娘亲并无大碍,过个三日五日的,便能一切照旧了。”安儿向来和父亲最要好,父亲这么说,她深信不疑,乖巧的点头,“知道了爹,我会到佛前多烧几柱香,求佛祖保佑娘早日痊愈。”
靳通政欣慰的笑笑,“安儿乖。”
通政司管辖的范围很广,不只关注官员的动向、私密,连下层百姓、奴仆的声音也会聆听。通政司右通政靳严于公事上一向严谨,他在通政司值宿时有人偷偷摸摸投了封揭发平凉伯费兴“心存怨望”的密信,不敢隐瞒,次日便报到了通政使面前。通政使一看是才被贬的平凉伯,密信控告的罪名是“心存怨望”,心中一凛,半分没敢耽误,直接呈给皇太子。
心存怨望,就是说一个人心中怀着不满和怨恨。这个罪名很要命,因为它可以推测内心,但并不需要具体的证据,是一个非常好的、可以用来打击人的武器。若是皇太子也相信平凉伯心存怨望,平凉伯就危险了。
皇太子看到通政司的上报,摸摸鼻子。我和小师妹商量好的步骤,接下来就应该是这个了,居然有人抢先一步?好吧,既然有人代劳,那我便顺水推舟。
皇太子派出锦衣卫到平凉伯府实地查证。锦衣卫办案能力还是很强的,把平凉伯府团团围住,不准进出,一个挨着一个的审问,“平凉伯有无怨望之语?”
平凉伯曾经跪在祠堂大哭,曾经酒后痛哭,怎么可能没说过一句半句埋怨朝廷的话。我费家的祖先立下过汗马功劳呀,我不过就是为娶心爱的女子为妻,休了个乡下女人么,也值得降侯爵为伯爵?朝廷苛待功臣,苛待功臣之后,凉薄啊。
这种牢骚话,他真说过。
这种话,如果没人跟他较真,说过就说过了,随风飘散。若是有人要跟他过不去,拿这个说事,大有文章可做。你德行有亏,皇太子念在你祖先功劳大,从轻处罚了,你竟然还敢在背后怨恨痛骂?你是想造反不成。
锦衣卫围住平凉伯府之后,靳通政微微笑了笑,回家去,命人放出相氏,简短告诉她,“费家被围被审,之后会一蹶不振。他们再也不敢找上门了,你可以放心。”
相氏畏惧的看着靳通政,眼前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害怕……
靳通政温柔的笑笑,“安儿的事,有我操心便可。娘子,你闲来无事,养养花,遛遛鸟,做做针线,也就行了。”
这是要我什么也别管,做个傀儡么?相氏低低应了一声,心里空荡荡的,凄清而悲凉。
墙倒众人堆,自打平凉伯府的丑事被揭出来之后,不只言官御史,连勋贵们也纷纷口诛笔伐,要求严惩。老实说,勋贵当中虽然自律的少,爱胡闹的多,但是把原配嫡妻逼出门这么恶劣的事他们真还没几个人做,也很有些看不起。大男人三妻四妾的是常事,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原配是原配,别的女人怎么也比不上,为了个后来的要把原配逼走,纯属抽风。
他们要的是有一个贤惠大方的女人替他们管家、管住后院,再有无数年轻美丽娇艳动人的小妖精围着献媚讨好,而不是把原配逼走了,娶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回来。
连他们这样的,都对平凉伯表示鄙夷。
官员们义愤填膺的要求严惩,锦衣卫更是一份接一份的口供传到宫里,这口供都在指向同一件事情:平凉伯费兴,对朝廷有多么怨恨,有多么不满。王氏和费耀祖是如何日夜咒骂,骂老天不公,骂朝廷不公。
最后,性情仁厚的皇太子长长叹息,“费家祖上有功,孤实不忍加罪。可费兴心存怨望,诅咒朝廷,若不惩诫,恐后患无穷。”
平凉伯府夺爵,毁铁券,费家人驱逐出京,回原籍居住。
皇太子还殷切的表示,盼望他们安心务农,痛改前非,思及祖先创立基业的艰难,生出敬畏之心,不再胡作非为。
“太子殿下宽厚仁善!”官员们纷纷对皇太子歌功颂德。
做官员的,大概没人不喜欢性情温和宽容的皇帝。皇太子不残忍,不专断,宽厚待人,还能虚心听取臣下的意见,虽然心有不忍,还是严厉惩罚了平凉伯费家,这样的储君,让官员们衷心爱戴。
皇太子拿着所有案宗,去跟皇帝复命。
皇帝大略翻了翻,问他,“小十,还有后续么?”
皇太子很是得意,“父皇陛下,还有后续。费兴这个人虽然无情无义又没用,可是平凉侯祖上确有功劳,老平凉侯也在福建沿海剿灭无数倭寇和海盗,功不可没。小十打算在平凉侯府嫡支近派中慢慢挑选品行良好的年轻人过继,到时候,会赏还爵位。”
皇帝胖胖的脸上,露出浅浅的、满意的笑容。
既有手段,又不失一颗仁善之心。小十,你长进了很多。
皇帝含笑夸了小十好几句,小十便飘飘然了,昂然道:“那还用说么?这是一定的。我要留下一片锦绣河山给小正正!”
皇帝瞅瞅一脸父爱的小十,心里乐开了花。
儿子为孙子卖命,是他最乐意看到的事——
官兵到平凉伯府押解费家男女老幼出京城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费耀祖的妻子张氏眼见得爵位没有了,要被押回原籍种田度日,仆役侍女也逃了个精光,境况凄凉,绝望的哭骂起来。她知道费家是因为什么倒的霉,不敢骂皇帝,不敢骂官兵,她骂相氏,“……你闺女的生辰八字都给我了,可见你是如何的上赶着。如今我家败了,你便翻脸不认人!像你这样嫌贫爱富、见风使舵、无情无意的小人,不得好死!你那失德败行的闺女,再也嫁不到好人家!”
张氏已频临崩溃,哭骂声格外尖利刺耳,她骂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
不会真有人当回事,不过,对靳家来说,总归有百害而无一利。
张氏踉踉跄跄的走着,绝望的骂着,纯粹是在泄愤。
她恨她怨,可是她谁也不敢招惹,只好把一腔怨气,全撒在相氏身上。
一匹骏马驰过闹市,经过混乱的人群,马上是位身穿近卫军官服饰的青年,身材挺拨,马术奇佳,他纵马穿行在闹市,又快又稳。
经过费家这一队乱七八糟的队伍前时,他蓦地勒住马头,停下了。
“你那失德败行的闺女,再也嫁不到好人家”,多么刻薄恶毒的诅咒。哪家的小姑娘这般倒霉,被个泼妇如此辱骂?
张氏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眼神迷乱,一直回忆自己和相氏是如何喜欢对方的孩子,如何欣然定下亲事,可是,费家一败,相氏就避不见面。她背信弃义,她丧尽天良……
青年心头腾起怒火。妈的,人家姑娘跟你家议过亲,便不许反悔了么。你家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谁家父母傻,会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进火坑?
青年利落的取下腰间荷包,折了起来,然后一扬手,潇洒的丢了出去。
荷包准准的落到张氏口中,堵住了她无穷无尽的怨恨之语。
这个世界清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送霸王票的读者:
墙角晒肚兜扔了一个地雷
神教我淡定扔了一个地雷
羽韵宁乐扔了一个地雷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peach扔了一个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