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万法归宗,唯圆不破!
“那可不行。”叶飞被几名师兄弟围在中间,被他们拉着、扯着好不开心的时候,子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泼下一盆凉水:“你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了吗,剑法是传授给你的,不许再转给其他人。”
“子弃前辈你怎么这样。”
“好小气啊,子弃前辈。”不等叶飞开口,其他师兄弟们当先抱怨起来。
叶飞眼珠一转,装模作样的摊摊手吗,就坡下驴道:“那可不怪我喽,是子弃不让我教的,你们要怪就怪他吧。”
“子弃前辈,你不能这样啊。”
“这不公平子弃前辈。”
“子弃前辈。”果然师兄弟们都是名副其实的一根筋,马上调转了头,向着子弃前辈围拢过去。
子弃倒也爽快,笑着扇开折扇,优哉游哉的说道:“这样好了,叶飞,我不是答应教你障影之法嘛,干脆连你们一起教了得了。”
“障影之法是什么,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仙术吧。”
“子弃前辈,你可不能忽悠我们啊,为什么教叶飞剑法,教我们障影之法啊。”
“子弃前辈你不能这样。”
叶飞看他们鸡一嘴鸭一嘴的实在太烦人,主动为子弃解围道:“障影之法是一门了不起的幻术,我在山下见识了厉害所以求着子弃传授的,你们现在不学的话以后后悔都来不及,白眉上仙那样的武痴是肯定不会幻术的。”
“真的有这么厉害?”
“子弃,给他们露一手,免得他们觉得亏了。”
“真是服了你们。”当下子弃伸出两根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圆圈就像是吹起的气泡那样将子弃身体包裹进去,原本好端端地立在众人眼前的子弃就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花姑娘。
众人大呼过瘾,“好,这功法好,我们要学。”总算是踏实下来准备跟着学了。
子弃散去幻术,眼前的花姑娘即刻消失,哈哈大笑道:“你们啊,你们,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当下,子弃将障影之法的结印和心决传授了出来,在场将近二十人大多数听的云里雾里,只有叶飞和行渊在子弃传授了心法口诀之后进入冥想状态,大概三刻之后,行渊第一个醒来,他直接伸出两根手中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圈,圆圈像吹起的气泡那样带来一片迷离幻境,可惜幻境快要将他罩住的时候,气泡忽然破了,幻境就此消失,行渊功亏一篑。即便如此已算是入门,比之其他师兄弟不知好了多少,惹来师兄弟们一阵羡慕。
又过了一会儿,叶飞也醒过来,醒过来以后几乎和行渊是一个动作,伸出两根手指在身前画圆圈,圆圈像吹起来的气泡带来一片迷离幻境。不一样的是,叶飞画出来的气泡比之行渊稳固的多了,将他完整包裹进去,形成一个美丽的姑娘,看得众人口水直流。
“好厉害。”等到气泡戳破,幻境被废的时候,众人唏嘘不已,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叶师兄不愧是主峰来的人,这份资质说是举世无双也不过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称呼叶飞为师兄,可见尊敬都是实力换取的。
子弃同样拍手叫好道:“听了心法就能学会,叶飞你的天资真是绝佳。”说着说着,子弃的面色忽然变了,他看得清楚,从幻境中走出的叶飞居然又伸出两根手指,这一次,他向前伸出的两根手指指尖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吹起的气泡,像是将幻境强行压缩到指尖上!随着叶飞勾勾画画,众人视线中居然出现了一头长着翅膀的猪,猪身栩栩如生,若不是知道眼前的是幻术肯定以为是真的。叶飞轻轻一推,会飞的猪便朝着人群径直飞了过去,人们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可当长着翅膀的猪飞到眼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纷纷躲开,直到飞猪被子弃用扇子戳破。
“你……”子弃充满震惊地看着叶飞,和叶飞相识以来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难控制,时不时的便被震撼道,“你居然领悟了障影之法的第二重,简直不可思议,就连我当初都没能做到。”
“嘻嘻嘻。”叶飞喜笑颜开,其实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只是更加擅长思考罢了。随着子弃的谆谆教导,叶飞先是领悟了障影之法的秘诀,随即想到这一招在实战中最大的用处,是创造出幻术进行攻击,让自己的攻击方式变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进而大胆尝试,就此得到那只飞猪,“知道了吧,掌门弟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如果说,行渊的资质是万人中间只有一个;那么你的资质,则是千万人中间,甚至整个九州都没有第二个。你很可能是独一无二的啊,叶飞。”
“谢谢夸奖。”
除了子弃满脸震惊,桐湖派的师兄弟们更是一个个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同一时间开始学习,自己连最基本的入门都没有做到,怎么叶飞就能进阶了呢。这就好像同时学习走路,你还在跌跌撞撞呢,人家已经学会飞了,这中间的差距未免太大。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难怪年纪轻轻的叶飞只有尊师白眉才能制服的了了,他们跟叶飞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仔细想想,叶飞下山之后虽然一路遭遇败北,但那都是因为对手过于强大了,而这些无比强大的对手其年龄比叶飞大的多,撇开这些人,叶飞堪称无敌。再联想到他在蜀山之上斩去炎天倾一臂,毫不夸张的说,叶飞同年龄段几乎没有敌手!
同年龄段无敌?是什么概念?
叶飞十三岁进入通天路,十六岁踏碎通天路拜师蜀山学艺,十八岁离开蜀山下山传道,二十岁已是同年龄无敌。细算算,他十六岁才开始接触仙道,二十岁已是同年龄无敌,只用了区区四年时间就赶超了所有同辈中人,这无与伦比的天赋与资质用逆天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难怪九州的老怪物们都对叶飞充满兴趣了,他往前迈出的每一步可能都关系到九州大地的生死存亡。
天下英才灿若繁星,叶飞是天下英才的佼佼者,在目前来看是一枝独秀。
不过叶飞身上也有一个明显的劣势,就是他没有资源,具体来说,方白羽是掌门认定的继承者,背后有蜀山作为强大的靠山;炎天倾是冥王宗少主,是魔教未来的继承人,背后有魔教盘根错节的势力作为支撑;转世的净灵和尚现在已是灵隐寺主持,是天下僧人之王,普天之下所有僧侣听其差遣,其动员能力绝对不是盖的。
唯有叶飞,要什么什么没有,一切都要自己打拼出来,还总是接受困难的任务,陷入险境遭遇种种挫折。如此看来,叶飞虽然已是同辈最强,但其未来的路并不好走,甚至可以说是步步坎坷,步步惊心,只怕稍不留神便有前功尽弃的危险。
这大概就是草根和富二代的区别了,草根再努力也得不到富二代那样世代积累下的资源,只能靠着一腔热血与过人的勇气在这黑暗的世上开拓出一条生存之道。记得一名白手起家的黑道强者曾经如此说过:我必须步步小心,不能有丝毫马虎,因为你们都是鱼,失败了只是从龙门里退出来,不会淹死在水里;而我只是一条泥鳅,如果我被打回原形,就只能重新钻进泥里,以沙土为石,重新过上最底层的生活,这是决不能接受的!
可能现在的叶飞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越站越高了,还在为儿女情长,为江湖义气所困扰,可他早晚有一天会意识到的,真到了那一天,他是否会害怕身后的景色呢?他是否会如同那些白手起家的枭雄一样变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甚至胆小如鼠呢!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子弃目光复杂的注视叶飞,脸上虽然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但内心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他对叶飞说,“障影之法共分为五重。第一重,影影倬倬,是以幻影覆盖身体达到隐藏踪迹的目的;第二重,虚虚实实,聚现出仿若真实的幻影去替代真身,比之第一重境界不知高了多少,你是千年来第一个初入门就连破两重境界的人,属实厉害。”
“确实比你厉害那么一丢丢。”
“哈哈哈哈。”
“子弃你将如此厉害的道法传授给我们不觉得亏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障影之法修炼到顶尖怕是最强大的仙法之一吧?”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障影之法说白了就是让虚幻的力量形成障壁,达到替代实体的目的,可以想见其修炼到大成境界,甚至可以创造出如同领域那样的虚幻空间覆盖八方,如此强大的力量说是最强仙法并不过分。”
“哦?你居然连这些都想的到?”子弃彻底震撼了,叶飞说的分毫不差,障影之法从他口中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妙用无穷,说是最顶级的仙法也不过分,其修炼到后期,可以以虚代实,形成领域似的虚幻空间,令置身其中的敌人在虚实相交中逐渐迷失自我。
“举一反三而已。”叶飞不好意思的笑笑。
众人的嘴巴夸张地张成了“o”形,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随随便便学到的法术原来足以位列顶级,本以为无甚稀奇的叶师兄原来有着惊天动地的资质,我的天呐,日子过得未免太梦幻了吧。
“我很想看看,障影之法的终极用法!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一定已经达到了。”叶飞目光灼灼地望着子弃,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好烦啊,子弃,你一点都不真诚!”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装蒜。”
与桐湖派弟子一口一个前辈的称呼子弃不同,叶飞始终对这个超级强者没大没小,两人就像朋友那样交流,言谈举止轻松随意。
“那这样好了,你告诉我障影之法最广可以覆盖多大地方。”叶飞锲而不舍地纠缠,非要从子弃那里扣出来两句实话不可。
后者伸出双手笔画了一下,道:“一座山!我现在能用障影之法覆盖整整一座大山。”
“多大的山?”
“不可说不可说。”
“没意思!”
眼看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行渊蓦然抬起腿踢了旁边的师弟一脚,“光流哈喇子了,还不快谢谢师兄!不是师兄关照你们能学到如此顶尖的道术吗。”
众人缓过神来,纷纷向叶飞行礼:“多谢叶师兄!”
“行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己人,谈谢不就见外了吗!”
“师兄,咱们是自己人啊!”
“咋了?”
“既然是自己人,有啥好用的本领也传咱们两手?”
“我的天!你们未免太饥渴了吧,平时白眉上仙没教你们功法吗?”
“师尊终日闭关,与咱们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这样……说实话我在山上呆的时间不长,掌握的仙法也不太多,传你们一套剑法得了。”
“剑法?好啊,好啊!叶师兄你要传授给我们什么样的剑法?”
“万法归宗,唯圆不破——圆之道!如何?”圆之道是七座主峰中的朝华峰独有的两门绝学之一,配合另一门绝学“君子望气术”使用,临阵出剑,敌方取捷径纵横捭搁,自己绕弯路画圆御敌。圆乃最强路径无法可破,无物可挡,若每刃画圆,便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辅之君子望气术的预判能力,每每洞悉先辙,即便对方出剑速度更快,但也绝对能够占得上风。
圆之道易学难精,要辅以君子望气术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叶飞在斗技场内从蓑衣客那里学到这两项顶尖绝学,却仅仅浮于表皮,这是因为圆之道是防守性剑法,而他每每携眷一往无前的气势主动出击,与圆之道的理念不甚相符;二来,君子望气术博大精深,其中玄妙非刻苦钻研不能研明,而他叶飞一路杀来,根本没工夫静下心来好好研究这门顶尖术法,始终将君子望气术当成一门识人辨人的学问,很少应用在实战中,便也没有多少精进。
这两门绝学都是朝华峰独有的,按理说不应该传给外人,但桐湖派上下都是没有什么心眼的大好人,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不传点真功夫心里不落忍,而且就算传给他们圆之道,只要不授予君子望气术,那圆之道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算不得泄露主峰机密。
是以,叶飞决定将这套顶级剑法传授给他们。
桐湖派的师兄弟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套剑法的出处如此不凡,一个个茫然且迟疑地重复着叶飞的话:“万法归宗,唯圆不破!圆之道!听起来蛮厉害的。”
子弃眼见众人不识货,起身一巴掌拍在行渊肩膀上,大有深意地说:“还不快谢谢你们叶师兄!万法归宗,唯圆不破,不是你们叶师兄虚怀若谷,心怀宽广,别人那里你们一辈子别想学到如此精妙的剑法。”
听了子弃一席话,行渊恍然大悟,双手拱起作辑:“谢叶师兄。”
其他人终于明白过来,一起向叶飞行礼:“谢师兄。”
“不必客气!所谓师为父,父慈子孝;你们师父不在的时候,作为师兄的我代为管教是应该的,跟我学就好了。”嘴上说着自己是他们的师兄,行动上却很规矩,叶飞整整衣衫向着众位师兄弟们深行一礼,既客气又有风度,“蜀中千峰,具是一家;千峰门徒,不分彼此。你们愿意学,我就乐得教,来吧,随我来,咱们找处宽敞的地方。”
练剑和修习道法不一样,要想把剑术练好需要宽阔的场所,一片残垣断壁的前院肯定不合适。
叶飞领着师兄弟们走入树林,在树林入口示意众人留步,自己走入林子里,距离众人所在的地方大概二十二步。
站稳之后,两腿微分,双肩耸动,一口丹海气游走全身,随着两臂震颤蓦然释放,转瞬之间,粗壮的林木齐根断折,相继倒地,叶飞就这样清理出了一片容他辗转腾挪的空地。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虚握,片片飞花飞舞盘旋凝聚成一把花里花哨的长剑,这把剑桐湖派的弟子可是印象深刻,便是它险些毁掉师门,正是朝花夕拾剑!
剑长三尺三寸,剑柄、剑刃具是花里花哨,像是女人用的剑了。叶飞却将之紧握,右手和左腿贴着身体向上扬起,舞了个金鸡独立式!好久没有用金鸡独立式起手了,再用出它的时候,让叶飞回忆起了与白羽在一起的峥嵘岁月。
随着掌中剑达到顶峰,一股昂然气势拔地而起,宛若青山出云。按境界来说,只有到了破虚境甚至领域境,才能借天下大势为己所用。但是叶飞学过君子望气术,虽然不算精深,但对天地间的气势有着深刻的掌握,举手投足间不自觉的与天地之气相合,给人一种昂然拔起的舒畅。
众人眼前,一身黑的叶飞手持花剑站在日光下,宛若火日普照下的一块礁石,给人巍然不动的感觉。自纳兰若雪死后,叶飞便穿上了黑色的道服,让他的气质变得有些压抑。其实叶飞并不适合黑色,还是青色道服的他既不过分压抑,也没有特别俊俏,最能显出仙风道骨的凌厉。
或许等到纳兰若雪复活之后,他会换回青色道服吧,或许!
第二十三章 黑白分明,一剑双杀!
随着朝花夕拾剑达到顶峰,天下大势为之上扬,众人的目光陡然一亮,口水吞咽,屏息以待等着叶飞下一个动作。
却见他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立,仿佛静止在视线中,仿佛蓄势待发,仿佛沉入谷底,仿佛睡着了,不同的人看着有不同的感觉,直到金鸡独立式被打破,叶飞蓦然出剑,长剑划过半空,形成耀眼的光弧。能够想到的所有攻击,在这道耀眼光弧下都难以寸进——这便是圆之道。
众人惊讶地合不拢嘴了,全部沉浸于叶飞一剑之惊鸿,而后者则已然収式“懂了吧,这就是我要传授给你们的剑技!”
“万法归宗,唯圆不破——圆之道!好厉害叶师兄,真的太厉害了!”众人齐声赞叹。
子弃却在此时贴地前行,翩翩折扇在手中连续划过多条曼妙路径,到达叶飞三米之内才最终呈现下劈之势,“我来试试你的圆之道。”竟是要和叶飞切磋剑技。
须知仙人世界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似子弃这等顶级强者和晚辈切磋一般绝少出现。这中间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如果切磋技艺的时候子弃输了,身为前辈的他面子上挂不住;第二个原因,如果切磋技艺的时候子弃赢了,容易招惹以大欺小的口舌,万一再不小心伤了叶飞,则更会招致师门的诸多不满。
因此一般情况下,仙门之中长辈绝少与晚辈切磋。
此时子弃忽然动手,肯定与他不拘小节的作风有关,却引得桐湖派师兄弟们的惊呼。
“好戏来了,好戏来了!子弃前辈要与叶师兄切磋剑技。”
“你们猜谁能赢。”
“当然是子弃前辈赢了。”
“我觉得也是,肯定是子弃前辈赢。”
“我也这样觉得。”
“轰!”剑刃交织的嗡鸣打断了他们的闲聊,众人眼前,朝花夕拾剑划过闪耀光弧撞在子弃手中平平无奇却变幻莫测的折扇上,“轰!”惊涛骇浪以剑、扇交汇之处为中心向着四方扩散。
叶飞和子弃同时后退一步!子弃境界高于叶飞对剑以后却和叶飞后退了相同的距离,这一阵当算叶飞小胜。
然而子弃面无难色,似乎在他眼里面子啊、虚荣啊全都不足挂齿,手腕一转,折扇凌厉打开,扇面围绕着手腕旋转虎虎生风,似缓实疾地奔向叶飞面门,却在朝花夕拾剑前来阻挡的时候又将扇面猝然闭合,同时手肘一沉,往叶飞肚子上去了。
叶飞心中一惊,长剑刺空剑势没有完结,继续上行露出空门,若被子弃击中这一阵就算败了。局势惊险万分,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偷偷为他捏了把汗。
危机时刻,叶飞眼中凶芒一闪而过,持剑双手青筋暴跳,同时两脚踩地。
“刷!”叶飞借着剑势腾空而起,顺利躲过扇子的攻击,进而凌空劈斩,长剑自上向下划过闪亮的半圆“圆之道!斩!”
“砰。”叶飞真是毫不留情,这一剑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让铺满落叶的土地留下一道月牙状的裂缝,霎时尘土飞扬,几粒石子撞在飞退子弃洁白的衣衫上。
当次之时,子弃眼中居然也有一抹从未出现过的凶芒一闪而过,仿佛是叶飞的进逼勾起了他心中深埋已久的好胜之心,一双红褐色的眸子仿若被点燃的火炬,熊熊燃烧起来。整个身体居然在后退的过程中急速扭转,呈现出无比诡异的状态,扇、掌、臂、腰、腿呈一条直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后退的状态下转变为进攻,在众人眼前,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铡从后向前急速闭合。
“砰!砰!砰!”看似连贯快速的一击,折扇却三次击打在叶飞架挡的长剑上,叶飞被逼退,落地的时候脑门流血,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止血,弥合伤口。子弃轻飘飘落地,在众人眼里此次斗剑他已经赢了,明显是技高一筹。可万万没有想到,两人间的切磋却没有就此打住,轻轻落地的子弃眼中凶狂的光芒又一次闪过,红褐色的眸子仿佛是燃烧的烈火,身体前倾忽然加速,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扑向叶飞。
后者也似乎早有戒备,在子弃飞扑过来的时候,足尖带动脚掌,在地面上轻轻一转,整个身子呈现出进攻的姿态,竟然是主动迎了上去,在绝境下展开反击。
“嗯?”众人看出了不对劲,“这是打出火气了?”
视线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急速交汇一起,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分开,叶飞和子弃出现在对方出招前站立的地方,全部保持出招的姿势。本以为两人一番缠斗之后应该歇一歇了,却没想到子弃又在出手,他急速转身,一把一尺长短的扇子在手中翩翩起舞,如同迎风飞舞的彩蝶,红褐色的眸子已经被彻底的点燃了,眼睛越来越红,变得血红血红的如同沐浴鲜血。
两人都是不发一言,观众们却已经看得呆了,有人想过去阻止但被行渊阻拦:“不要过去,免得被波及!子弃前辈看上去攻势凶猛,其实一直在控制力道,始终以剑技搏杀,不然叶师兄早就扛不住了。”
确如行渊所说,子弃虽然攻势凶猛,状若疯狂,但始终拿捏着力道,纯以技艺和叶飞相搏,两人才能战至平手,若子弃境界全开,叶飞恐怕已败下阵来。
即便如此,狂轰滥炸的子弃看上去还是有些疯狂,特别那一双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渗的慌。一般人的瞳孔有黑色的、有蓝色的、有琥珀色的等等,却绝少出现子弃这种红褐色的瞳孔。这样的瞳孔在战斗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杀红了眼,像是已经被疯狂和杀戮所吞噬。
但见平平无奇的扇子在子弃手中翩翩起舞,仿佛活了一样拥有了与众不同的魅力,折扇每一次划过代表着一次精心的变招,短短时间,子弃已不知道变了多少招了,真可谓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子弃以扇代剑用出的剑法非常灵活,活像一条滑不溜秋的小泥鳅,完全捉摸不透。叶飞却以直破虚,双手持剑静静等着子弃近身,一记圆之道直接冲入了折扇的腹地,突入到子弃眉心之间。
这一变化,别说是桐湖派的师兄弟们没有想到,就连子弃自己都没想到,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中立刻显然出现了一丝不协调,原本前冲势头猛烈的身体像是遭了什么无形的意外,向后倒飞出去,而这一次叶飞没有追击,站在原地保持出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嗯?”子弃的瞳孔更红了,罗刹族人在激动的时候眼球和眼白、整个眼睛都会变成血红的,因此被称作战斗民族;子弃是只有瞳孔是红的,也幸好他只有瞳孔会红,否则一定会被当成罗刹族余孽。
踉跄落地的子弃没有了初时的灵动,他站在那里,斜着身子一只手虚握折扇,横跨十米定睛注视叶飞,叶飞头上的血已然止住了,整个身体从拿剑的手到肩膀再到躯干两腿都很稳很稳,稳的给人一种不可动摇的感觉。
“朝华峰的圆之道有这么厉害吗?”子弃在心中问了自己一句。紧接着摇摇头,眼中的红色有所收敛,虽然仍旧是红褐色的瞳孔,但其中的疯狂明显是褪去了,像是落下的潮水。
子弃慢慢抬起右手,手中的折扇水平递出:“进攻的时候你有破袭剑术,防守的时候你有圆之道。不可思议,蜀山两种至极剑术居然都被你学会了,所谓大道至简,如此看来你在剑法一门已然登峰造极。
不过,我子弃有个牛脾气,今天偏偏要破了你的剑招。”
叶飞站在原地双手持剑,不发一言,仿佛进入了无我之境。
“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这一招叫做双杀燕,至今为止除了白眉还没有人能够接的住它。”一边说着,子弃的身子一边下沉,腰往低处弯,手臂往后甩,形成一道锋利的刀线,一个凌厉的拐角,“之所以叫双杀燕,因为此招一式两杀,你做好准备。”看起来子弃对叶飞真是没有杀心,居然在出招前提醒叶飞自己招数间的关巧。
叶飞却仍是站在原地,保持着双手持剑的姿势动也不动,两眼看上去有些呆,直勾勾地盯着子弃。
天地间的气势陡然间发生改变,眼中仿佛出现了重重幻觉,仿佛世界的颜色不再是彩色而是黑白的,凄厉的风怒啸,一道道风的轮廓竟是清晰可见。
桐湖派的师兄弟们忍不住揉揉眼睛,不可思议地道:“这是幻觉了吗,我怎么觉得眼前变成黑白的了。”
行渊喃喃自语:“传说,绝对强者的出招可令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说的便是现下这种情况吧。”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这也太厉害了。”
不知道行渊说的是真是假,随着子弃摆好架势,天地间的颜色确实变成了单纯的黑和白,所有行动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有了线条,秋风扫过,黄叶纷飞,眼前景色美不胜收,杀气却是甚嚣尘上。
谁都看得出来,子弃要用绝招了,因为是绝招,所以出手的时候不自然地流露出杀气,招法的威力已不是子弃能够控制的住的。
这一招一定是全力施为,十米之外的叶飞能挡的住吗,还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桐湖派的师兄弟们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叶飞,换了他们面对如此凌厉的招数,只怕子弃前辈还没出招已经仓皇鼠窜,叶飞真是厉害,居然双手持剑岿然不动,单这份定力就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刷!”一道迅疾的身影划过地平线,满地的落叶由于他快速的移动而飞起,不可思议的是,这道快速移动的身影竟然是纯黑的,黑的像墨一样。而黑影的出招,便如同在白纸上点上了两个燕形的墨点,真的是一剑双杀,两个巨大的墨刀分别出现在叶飞的颈部和盆骨处,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萧瑟的风。
如果叶飞不能接下这招,那很明显的,马上会有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喷洒着热血在纯白的幕布上洒上更多的墨汁,如果叶飞接住了这一招,那么……不可想象……如此凌厉的双杀剑叶飞怎么能接的住呢。
子弃的身影虽然快,但由于黑白两色太过明显,众人尚且能够辨认,但叶飞的动作众人完全没有看清,只是感觉在墨燕出现的时候,忽然自核心处迸射出神来一笔,一贯而下,将两个墨燕都扫净了。
天地间的颜色快速转化回来,子弃出现在叶飞的身后,地面上出现恐怖的剑痕,而叶飞呢……
叶飞手中剑崩碎,虎口裂开,单膝跪地,他一身的血,幸好是黑衣不然样子一定非常恐怖。叶飞的伤在手背,深可见骨的伤口割断了手背上的动脉,这明显不是那两只墨燕出现的位置,可见子弃的双杀燕叶飞成功挡下了,只是在接招的过程中受了些连带的伤,大概是因为境界的差距吧。
子弃转身,发抖的右手无比巧妙地缩回了袖子里,眼中透露出凌厉,唇角却是挂笑:“又给我一个惊喜?连双杀燕你都能接的住,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叶飞从无我之境当中回复过来,眼神不再呆滞,看着子弃眉头微微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口,转而一笑:“下山的时候,你把这招教给我就好了。”
“想的美!”
萧萧落叶,一剑双杀——双杀燕!
偌大的九州,能人实在太多,以至于无论你多么优秀,都永远不会觉得寂寞。不过这一剑过后,叶飞对于子弃的疑虑又被勾了起来,望向子弃的目光不再向之前那么纯粹了,碍于脸面总归是按捺下心中的疑虑,毕竟长久接触下来,他不认为以子弃的为人会对白眉上仙做出不利的事情。
至此,一场顶尖对决终于结束了,众人完全沉浸在两人风华绝代的出招上,几乎都忘了自己是来学艺的。
直到子弃走到他们身边:“怎么样,看明白了吗?”
这才朦朦胧胧地说道:“看……看明白了。”
“我那招呢。”子弃紧接着问。
“那招双杀燕是真没看懂。”
“哈哈哈哈。”
这一天,叶飞对子弃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一天,叶飞给子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子弃只怕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个人能在一天之内给他如此多的震撼。子弃此刻的表情和刚见时没什么变化,但他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你仔细看得话,会发现子弃的眼睛比以前眯的更紧了,眼角的细纹便如同三把擦得锃亮的刀。
子弃转身,想要找个清静地方呆一会儿,平复一下极力按捺却无论如何按捺不住的心境。
却万万想不到就在此时,一道虹光自后山爆发,浩然正气直冲云霄,白眉上仙出关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一日,是巧合还是故意?
……
当天夜里,行渊和叶飞躺在床上,各占床榻的一角,行渊手臂放在脑袋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屋顶有一搭无一搭的说:“好奇怪,师父居然提前一天出关。”
“你不希望上仙提前出关?”叶飞试探着问。
“当然不是,只是师父一直守时的很,说闭关多少日,一定闭关多少日,中间我们若去打扰,他一定大发雷霆,今天怎么转性了。”行渊背过身去,上床以后他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了,看上去白眉的出关对他影响还挺大。
叶飞有些不解,他很少见行渊为了什么事情发愁,“上仙提前出关,你怎么忧心忡忡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上山十三年了,从没见过师父不守时,我怕有什么事情。”
“你居然也会怕?我以为你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我是神经比较大条,也不爱想东想西的,但师父就像父亲一样对我恩重如山,师父身上的每一个变化我都感受的到,今天的出关有些不对劲。”
“不就是早出来一天吗,你是不是多心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师父出关以后点名子弃前辈,将两人间的棋局提前!我之前总以为一盘棋而已,子弃前辈趁着师父出关的时候过来找他老人家切磋切磋技艺,顺便聊聊天,今天才看出来,两人下棋怎么像是任务一样,这中间不会有什么事吧。”
“无论有没有事,白眉上仙总能应付的来,不必替他担心。”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有一种滋味说不出来。”
“你在担心白眉上仙?”
“今天子弃前辈的双杀燕你说厉害不厉害。”
“强悍无比,我险些死在上面。”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昆仑剑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剑双杀!”
“有点印象,说实话在子弃出剑以后,我也一直在想他的剑招。”
“昆仑剑出,血海汪洋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形容昆仑山仙剑所至之处,人间化作炼狱,天下变作血海。那么后面一句,黑白分明,一剑双杀是什么意思呢?以前我听了这句话,始终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便只记住前面一句话,可今天看了子弃前辈出剑,感觉有些线索了。”
“你的意思是……”
“子弃前辈不会是魔教的人吧!”
“单从一句话,恐怕没法有效的判明身份。”
“单从一句话是没办法,但是未免太巧合了,子弃前辈用出了双杀燕的绝技,师父马上就出关了,怎么就那么巧呢。”
第二十四章 算无遗策
“你怀疑白眉上仙感受到了双杀燕的杀气,所以提前出关的?”
“不得不怀疑啊。而且昆仑剑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剑双杀。在修仙界流传已久,说的就是历代魔教教主出关时的情景,联想到子弃前辈用出的绝招双杀燕,分明就是量身定制的。”
“实话实说,能够做到黑白分明一剑双杀的人,我觉得一定不多。”
“你也赞同我的看法?”
“行渊,你仔细想想,至今为止你每次见到子弃,他有什么古怪的举动吗?”
“我打刚才就一直在回想至今为止子弃前辈出现的所有场景。”
“有结果吗?”
“子弃前辈每一次出现,都在师父出关的前一天,当天夜里会暂时住下和我们闲聊,转天师父出关,两人就会进入茶室下棋,下完棋之后,再过一天或者两天,子弃前辈自行离开。现在想想,他离开的时候从来只和我们道别,却不去和师父讲,像是两人每次见面都仅仅是为了下一盘棋似的。”
“每次见面都是为了下棋?”叶飞若有所思,“他们是不是在用棋局的输赢,赌什么东西啊?”
“现在想想,好像很有可能。”
“好好好,我们再重新捋一遍啊。假设子弃是魔教的人,他和在九幽山闭关已久的白眉上仙约好了,以下棋的输赢赌一件东西的归属,白眉上仙答应了,所以每次闭关花费多少天一定告诉子弃,每次出关一定严格按照规定的时间去做,绝不多一天,更不会少一天。
这样两人的棋局和赌约就诞生了。每次子弃过来都要下棋,下棋赢了,他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就可以带走,下棋输了,那样东西就带不走。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肯定是白眉上仙一直取胜,否则不可能时至今日棋局还是没完没了。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两人赌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啊。”
“就算有宝物也在师父那里,但类似他们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宝物能入得了法眼呢。”
“我倒宁愿相信子弃前辈只是为了看看老朋友才上山的。”
“我以前一直这样想,可今天不得不多个心思,因为今天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有一点我们都忽略了。按照惯例,子弃前辈一定要等到师父出关的日期到了,再来我桐湖派下棋。可是!”
“可是怎的,你快说啊!”
“可是师父这次出关与往日不同,是你挑战山门在先打扰了我们的静修,师父被逼无奈才会提前出关的,出关的日期比原定计划早了多日。
那么问题来了,子弃前辈是怎么在师父提前出关的情况下,马上找到山上来的呢!”
如雷霆炸裂,行渊一番话说得叶飞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是啊!明明白眉上仙提前出关了,子弃他是怎么在上仙出关以后的第二天,马上找上山门的呢?难道他一直在监视这里?
细思极恐!
叶飞忽然发现自己的直觉还是准的,初见面时便觉得子弃不对劲,之后随着交往的加深慢慢改观,现在又不得不怀疑他了。子弃能够在白眉提前出关的情况下准时出现在山上,要么就是他一直在监视这里;要么就是他已有了万全准备,提前登山准备和白眉一决雌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行渊也是神经大条,如果他遇事多想想,说不定早该察觉其中的问题,可他偏偏不愿意多想。直到子弃使出双杀燕,与魔教绝招暗合,才终于愿意动动脑子,总算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你说的有道理啊,若子弃一直是和白眉上仙商量好了时间,等着出关的时间到了才登山下棋的话,那他这一次怎么会在白眉上仙提前出关的情况下马上出现在山上呢,明显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所以我才睡不着觉的。”
“我也想到一件事情。”
“怎么了?”
“今天我和子弃下山喝茶,看到了很多魔教的人在山下聚集,行踪诡秘似乎在商量什么计划。”
“有这等事,大批魔教聚集我要马上禀报师父才行。”
“不必了,我想白眉上仙已经察觉到了,否则也不会提前出关。”
“现在怎么办。”
“我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暗自行动,以防打草惊蛇。”
“你指的是……”
“今天晚上是子弃在山上住的最后一夜,若他不是魔教的人自然最好,若他当真是魔教妖孽而魔教又刚好有什么计划,那明天的棋局一定是魔教展开行动的时候。
所以,咱们应当赶在他们行动没有开始之前,先下山端了魔教的老窝。”
“现在吗?”
“子弃说他从不睡觉,所以一直在院子里站着,看似是在练功,其实很有可能也是在防止咱们偷偷溜下山,看穿了他们的计划。”
“所以呢?”
“所以咱们从窗户走,走后山绕远道偷偷下山,任凭子弃神通盖世,有白眉上仙澎湃的仙力做掩护,他也未必能察觉到咱们的行动。”
“就这么办。”
“走。”
“还叫上其他人吗?”
“人多了是累赘,还容易暴露行踪。你我二人下山就够了,天亮之前折返,他们不会怀疑的。”
“按你说的做”
当下,叶飞和子弃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向后山开的窗户,偷偷探出脑袋左右查看确定没人,“嗖”的一下窜出去了,遁入密林深处。
“子弃啊,子弃,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叶飞在心里这样想着。
……
黑暗的夜,萧瑟的风,纷飞的落叶如同从天而降的剑雨。
时值深秋,万物凋零的季节,仿佛昭示了一代强者的陨落。
两道健影于黑漆漆的密林中快速移动,弯弯的月亮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忽然,当先一人脚下一空,身体前倾险些栽倒,竟是他落脚的石头碎裂了,林子的另一边马上闪出一道亮光,冲向他栽倒的地方。
“刷!”光芒击中了他,他倒地不动了。
林子里走出三个人,走到近前看看他的死活,当先那人一边走一边说:“另外一个是逃走了吗,你们去追,一个活口不能留下。”却不得不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咽在嘴里,因为倒地的人影忽然暴起,一个错身而过的功夫便割下了三个人的头。
三人怒目圆睁,至死不能瞑目。
林子另一侧,行渊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鱼叉状的诡异事物,“叶飞你没事吧?”
“腹部被击中了,不过死不了。”月光映照,露出人影刚毅的面容,正是偷偷下山的叶飞,“刚刚的强光是你手里的东西发射出来的吗?”
“多半是。”行渊抓着那“鱼叉”走过来,“它旁边有一个守卫,被我解决了。”
两人距离足够近,叶飞将“鱼叉”接过来,放在光下观瞧。
这是一个由人的大腿骨和盆骨拼凑而成的物件,尖端有着锋锐的轮廓,惨白的骨头表面蒙着一层幽绿的光。翻个面,叶飞吓了一跳,背面的骨头上居然长出了人脸,能够辨认出清晰的五官,幸亏眼睛是闭着的,不然以叶飞的定力也要被吓个不轻。
人脸就像是自然而然长在骨头上的,在夜下显得分外诡异。
“你见过吗?”叶飞问。
“从来没见过。”行渊的额头上布满了汗,他意识到自己戳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大腿骨和盆骨拼凑成的骨刺,锋利的一头插进地面,另外一头缝合着人面,如此诡异的东西古籍中也没有出现过。”叶飞同样出汗了,出的是虚汗,大概是因为心里的紧张,“不过,刚刚那道光看着有些眼熟。”
“你见过?在哪里?”
“樊村!当年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倾以一己之力屠戮整个村庄,蜀山之虎云烈出手阻止的时候,也有一道光射向他,险些将他置于险境!那道光与刚刚攻击我的有些相似。”
“冥王宗少主?连蜀山之虎都能置于险境的邪光?”
“更不可思议的是,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倾也有一双红褐色的瞳孔,我总算知道子弃是谁了!”
“你的意思是?”
“呵呵。子弃啊,子弃,难怪你不敢将真实的姓名说出来了。”
行渊马上明白了叶飞的意思,脸上现出极端的惶恐,“子弃前辈多次上山,不可能是……”
“没什么不可能的!看看这些骨刺你还不明白吗,怪只怪他一时技痒暴露了身份。”
“我看他不是技痒,是你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他看得兴起以至于乱了方寸。”
“不管怎么说,咱们的猜测已经对了一半,魔教的人果然已经上山了,还布置这些不知名的东西想必是在结阵,咱们今天晚上要将他们连根拔除。”
“你是说同样的骨刺还有很多?”
“当然。我记得当年和炎天倾交手的时候,同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爆出了四道光,想必同样的骨刺会遍布在山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我们要搜索群山。”
“要不还是先回去和师父说一声吧。”
“白眉上仙心中肯定有数,他不出手是因为子弃在旁边,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口头约定,彼此的存在就是对对方最大的束缚,咱们要替上仙分忧才行。”
“你说的有道理,我跟你走,叶师兄。”
“跟我来。”
临走之前,叶飞试着用三昧真火灼烧骨刺,可惜骨刺纹丝不动,可见它不是寻常的骨头,是被人炼祭过的,只能让行渊以五行创生中的土系创生将它深埋。
做完了这些两人才重新上路,他们身法极快,化作两道剪影在夜下若隐若现。
那以后,两人又成功拔除掉两根骨刺,过程非常顺利,到第三根骨刺被发现的时候,叶飞遇到了一个熟人——郝春秋。
这家伙被自己废掉的右手已经重新长出来,只是看上去非常小,像是一个肉瘤正在胳膊上的窟窿里慢慢长大。魔教功法诡异,似这等断肢重生的法术也只有魔教才有,只不知这叫不叫逆转乾坤?若是的话,那魔教不就是和苍天为敌吗?
此时,郝春秋正端坐在山石上冥想,守着身边的骨刺不容许出现丝毫闪失。令叶飞不快的是,郝春秋身边的骨刺长出的脸,居然和白日被他毒打的小道童一模一样,可见那个可怜的道童已经遭了毒手。死亡的过程一定痛苦万分。
叶飞血往上冲,恨不得马上冲过去解决了郝春秋,不过转念一想,郝春秋实力不俗,经过白天的事情一定多加小心,若是仓促动手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他,闹出太大的动静,引来他人的关注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叶飞悄声对行渊说:“这个人不好对付,咱们先不管他,去把其他的骨刺拔除了,山上一定还有。”
“好,照你说的做。”行渊对叶飞言听计从。
桐湖派所在的山峰面积算不上辽阔,即便如此,经两人地毯式搜索,发现并破坏的骨刺也多达十根,其中有三根是没有人把守的,剩下的七根有着穿着麒麟袍的魔教门徒把守。
两人一边搜索,一边杀人,遇见的最厉害就是郝春秋了,其他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天快亮了的时候,两人匆忙回山,从后窗跳入屋内,用被子裹了头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再推开门一步三晃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子弃看着两人,目光深不见底,仿佛一眼将它们看穿。
行渊心说难道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立时有些慌乱,还是叶飞沉得住气,勾勾他的手指小声对他说:“你怕什么,就算撕破脸,他处心积虑的布置也只剩下郝春秋守着的那一根了,根本成不了事!”
行渊被他鼓励,总算松了口气,勉强学着往常的样子主动接近子弃和他攀谈。
子弃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笑笑道:“等你师父出来就要开始下棋了,容我清静清静想想棋路。”
“好、好。”行渊慌不迭的答应,赶快远离了,叶飞却有些糊涂了,子弃的目光分明表示已经洞察一切,可如果洞察一切的话子弃为什么不说话呢,为什么不阻止呢,看着自己处心积虑的布置失效?他图什么?
叶飞弄不明白,子弃这个人他始终看不懂,更看不透,一直都是。每次都是中间发生一些事情,令他对子弃的想法大为改观,可说实话,子弃的真心他始终没有看穿过。
一个无法被看穿真心的男人,他心中的韬略和志向一定深不见底。
“怎么红娘还不来呢。”这个时候,叶飞开始想红娘了,为了证实子弃的身份他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而那些证据只有红娘才有,“红娘啊,你快回来啊,你只要先一步回来证明了子弃就是那个人,棋就不用下了。”
在叶飞心急如焚的时候,子弃的目光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这一笑让叶飞有些慌乱,转身便走到白眉的房门前,想要伸手敲门,手都抬起来了又觉得不好,准备再放下,可还是想敲门,又抬起来,如此往复多次,门内的人出声了:“男儿大丈夫,犹犹豫豫地做什么。”
叶飞心说白眉骂的是,终于鼓足勇气,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进来吧。”白眉说。
一如以往的陈设,白眉闭关结束总要住回原先的居所,叶飞站在床榻两米之外向上仙拱手:“打扰您休息了上仙。”
“有什么事。”
“确实有件事。”
“什么事说吧。”
“我和行渊在山下发现了几样东西,想让您看看。”
“不必,我都知道。山上的事没什么瞒的了我,只看我想不想管罢了。”
“您果然知道,但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不阻止?”
“是的。”
“叶飞,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九幽山扎根吗。”
“听说您是镇守九幽监视魔教一举一动,防止他们有所图谋。”
“没错。因为这个目的我常年居住在九幽山上。本来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够了,想不到一年秋天认识了渊儿,看他孤苦伶仃的就带上了山,至此一发不可收拾建立了所谓的桐湖派。
其实我本心里只认可蜀山一脉,一心维护蜀山的正统,在九幽地界建立一个门派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没有传授很多仙法给他们。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此次对话,白眉态度有些许转变,没在以本尊自称,而是我我的称呼,听起来亲和很多。
叶飞却是微微蹙眉,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明白,迟疑地问“您的意思是……”叶飞很想大胆的猜一猜的,不过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难听,干脆不说。
“我的真意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重要的是,我来九幽山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并监视魔教,防止他们有所异动。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二十年来魔教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难道……”
“你聪明的很。”
“难道那局必须下的棋,它的真实意思是……”
“没错!我和子弃下棋,我赢了,子弃不许对蜀山有非分之想;我输了,便需要让开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给魔教。”
“原来是这样。原来蜀山的和平是您常年足不出户换来的,您真的太伟大了。”
“谈不上伟大。我爱这座山,愿意看它兴盛,仅此而已。”话到此处,白眉似有动情,沟壑嶙峋的面容现出丝丝缕缕的憧憬和热爱,不过话锋一转,这份真情很快被掩盖“将近二十年,说是威慑其实也是魔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发动进攻,那个人不动则已,动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绝了,要有十足的把握。很明显,他这一次来势汹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是打算与我彻底做个了断了。”
“您为什么不将此间的事情通知掌门呢。”
“哎,有些事你不会懂。”具体原因白眉没说,不过叶飞基本可以想到。三十年前,蜀山主峰之繁荣为历代之最,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是精才惊艳之辈,现任掌门李易之入门最晚,可偏偏被选为继承人,继承天下第一大宗派,这一举动就连和一贯和掌教亲近的蜀山之虎云烈都颇有微词,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因此,从李易之代理掌教之位开始,主峰的师兄弟们貌合神离,纷纷出走,以无言的沉默去表达对师父天之一仙项浩阳此番安排的不满。也因为这个原因,李易之多少年没有管过诸峰的事。想必白眉上仙一定也是对当年的安排非常不满,所以借口镇压魔教隐居在九幽的,甚至不愿在蜀山的范围内活动。
哎,仙人高傲,不会像凡人那样为了芝麻大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但心中的苦涩却一点不少,只能默默忍受。
“那现在怎么办?”
“现下的事情已经不是棋局的问题,但仍然希望通过下棋可以化解。本来我为了救你消耗不少仙力,按理说是魔教发动进攻的最好机会,子弃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可见这盘棋他已经十拿九稳,无论怎样都要赢我了。”
“山上的师兄弟们怎么办?”
“他们应当了解真相,应当学会担当!如果眼下的坎能够迈过去的话,桐湖派就此开派,我白眉将脱离蜀山,以金柬传遍诸峰。若迈不过去,那便没有办法……”
“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命运的洪流已经冲到眼前了。命运之子长大成人,既定的命运会加速开启,一切都是定数,躲不掉的。”
“那您还愿意出手救我?”
“留一人救蜀山,杀一人救天下!在天下和蜀山之间做选择,我和李易之的答案是一样的,救蜀山!”
“您真的认定我就是命运之子?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可能毁灭天地却唯独放过蜀山呢?”
“因为你是蜀山人!就像我,即便身在九幽多年,也一直以来都以蜀山人自居。”
“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如此执着。”
“不执著怎能入仙道!叶飞,不必太在意,放松身心接受便好,对你而言总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可是我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绝不接受命运的摆布。”
“小心弄巧成拙!天道算尽一切是为天机,天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无涯不行,青山不行,你也不行!”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青山和无涯开启的因果,终将在你们这一代走向终结,这是命,千年之前留下的宿命,谁都跑不了!几乎九州大地上所有强大的生物都在等着这一天,这一天是旧世界的终结,是新世界的开始,没人知道未来是怎样的,其中的大多数都仅仅是妄想着能够活下去。”
“上仙请您明示,千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两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
“还没到时候!现在还不是知晓历史真相的时候!不过已经不远了,可见的未来就在眼前,你耐心等待便是。”
“上仙。”
“不必多言。把师兄弟们都喊过来吧。”
白眉上仙的一番话令叶飞知晓了身上的命运,这充满痛苦的命运之前从子弃口中吐出已令他万分震惊,现在又被白眉上仙亲口告知,顿时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觉。为何,为何被命运选中的人是他,灭世的人是他,承担所有口诛笔伐,承担所有罪恶的人都是他!他明明只想好好活着,和纳兰若雪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与方白羽一道探讨仙道至极的奥秘,为什么,命运偏要推着他走向绝路,为什么!
天道不公?
万物沦丧?
为什么就连恶贯满盈的炎天倾都不是灭世的人,而命运偏偏选择了他,为什么!
叶飞恍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恍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叶飞忽然感觉到,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了九幽山上,所以轮回之门开启了,命运的洪流不可逆的冲击在九州大地每一个人的身上,所以白眉上仙不得不直面魔教的狂风暴雨。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是罪恶之源?
白眉看到叶飞恍然若失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前人造的孽要你来抹平,其中的滋味肯定不会好受。不过没办法,生在这世道上有几人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太多太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如何,李易之如何,云烈如何,子弃又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脚下的路永远不是自己决定的,是天决定的,它让你走向哪里,你便要走向哪里,它让你向东,你就不能向下!这就是天意。”
言罢,白眉上仙悍然立起,细查周身确保穿戴整齐衣冠完好,抬起头、昂着胸,虎步龙盘地走出门去,他想必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像白眉上仙这种将蜀山视作一切的男人,若真是下棋输了,一定也会死战到底的吧!
“照顾好你的师弟们。”在迈过门槛之前,白眉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是在留遗言吗?
几乎同一时间,风尘仆仆的红娘脚踩黄金凤从天而降,她终于归来,想必带来惊天的秘密。只见她远远地避开子弃快步走到白眉门前,深深地望了白眉上仙一眼却没有说话,径直进屋,找到了魂不守舍的叶飞。
“坏了,叶飞,坏了!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快逃吧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的心情非常急切,但声音却压到最低,只有近在咫尺的叶飞能够听的到,“叶飞,那个子弃,那个子弃其实就是代理魔教掌门之位、统领两宗三堂、继承了昆仑剑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剑双杀名号的男人。
他的真名,叫做炎真!
字子弃!有传言他要为天地立命,为百姓谋未来,甘愿以博大之心顶天立地,放弃渺小自我,成就一番惊世伟业,故字号子弃。那个男人,他就是炎天倾的父亲,冥王宗真正的宗主啊。”
“炎真!好一个真字,你骗的我好苦,骗的桐湖派上下好苦。”其实时至今日,叶飞早已猜到子弃的真实身份。试想普天之下能逼的白眉上仙每次出关都要下上一局棋的男人能有几个!试想九州大地有几人愿意为天地立命,为百姓谋未来,甘愿以博大之心顶天立地,放弃渺小自我,成就一番惊世伟业。试想放眼九州,又有谁能够使出黑白分明,一剑双杀!
想必,在子弃出招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猜到真实身份的准备了吧。就已经十拿九稳可以取得棋局胜利,为进攻蜀山开一条道路了吧。就已经知道白眉上仙会提前出关了吧。
他已经失去耐心了,看到自己以后,子弃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急于完成心中的宏图大业。
“好啊,好一个子弃,好一个炎真,你伪装的可真好,你果然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是一个能够将炎天倾调教得如此邪恶的男人,你配得上我对你的分析“阴险狡诈,邪恶至极,还善于伪装。”
好,很好!炎真,今日便看一看,你能不能攻破上仙的棋局,看一看我能不能阻止的了你。”
“叶飞你别傻了,咱们快走吧,你斗不过他的。
那个炎真据说是以炎家最小儿子的身份继承了冥王宗的大业,在此之前经历了与长兄的激烈斗争,将对方满门杀尽,这才坐上宗主宝座之位。却仍不满足,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及其家属全部杀死,让整个冥王宗成为了他一个人说的算的地方。
之后以一宗之力同时进攻另外一宗三堂,遭到合围愿犯奇险,孤身闯入合欢堂禁地策反合欢堂堂主;再利用合欢堂堂主引来烈弓堂堂主与之决斗,取胜后将他降服;最后于昆仑山火山口与蚩尤堂和拜鬼宗的大部队展开决战,终究取胜,成为了代理教主。
炎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狂人、疯子,非常擅长以小博大,擅长找到坚不可摧堡垒上的裂缝,在裂缝上持续挖掘形成墙体的坍塌,使得堡垒瓦解。
据说,炎真在母亲肚子里足足呆了三年,生下来就能说话、会识字,他父亲给他取名叫做炎真,他自己直接开口反驳说要叫子弃,引来炎家上下的惶恐,为此甚至请来僧人做法七天七夜,到最后炎真也没有妥协,家人无奈便让他字号子弃。更不可思议的是,炎真这个人天生冷血,还擅长伪装,除了名字的事情,从小到大对父亲和兄长几乎是言听计从,炎家老小都很喜欢他,愿意带他玩耍,教他本领,特别是炎父对其格外看重,几乎就是倾囊相授,毫不避讳。却万万想不到,所有的美好全是假象,是炎真为了得到信用做出的样子,到他学有所成之时,便在父亲的饭菜里下毒,毒死老父继而嫁祸给长兄,两人为此事多番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家人也分不清楚谁是谁非,直到炎真的母亲也毒发,众人这才相信是长兄搞的鬼,和炎真一起杀掉了炎家长子,推举炎真坐上宗主宝座。
却哪里想得到,炎真心狠手辣,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计谋。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被他亲手毒死的,为的就是嫁祸大哥,坐上冥王宗宗主的宝座。居然就真的被他蒙混过去。
炎真当了冥王宗宗主没多久就原形毕露,杀死了所有亲人,至此整个冥王宗为其把持。
而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在位没多久就发动了针对一宗三堂的战争,冥王宗内部都以为他疯了,纷纷对其发难,炎真一一化解。在一宗三堂结为同盟准备攻打冥王宗的时候,炎真犯奇险孤身闯入合欢堂的领地,以男欢女爱之术顺利降服合欢堂主,再利用合欢堂主引来烈弓堂主,与烈弓堂主公平决斗胜出,就此将他収入麾下,成为第一爪牙。最后集合合欢堂、烈弓堂两堂之力与拜鬼宗、蚩尤堂展开决战,据说决战当天炎真又行奇险,只身闯入联军腹地,杀死拜鬼宗宗主将其头颅悬挂于帅旗之上,进攻的部队至此臣服,可见的伤亡被避免,魔教各方势力全部认其统帅,将他视作领袖。
在那以后,众人本以为他会马上发动针对蜀山的战争,却没想到炎真居然一反常态,过上了韬光养晦的生活,一边给魔教大换血,让整个昆仑为其彻底掌控,一边不断寻找力量,更派出间谍渗透入蜀山核心。据传言,他曾对合欢堂堂主吐露过真心,他说自己做事,看似鲁莽实则经过精密的计算,所谓的行险在他眼里都是十拿九稳之举。依他判断,想要攻陷蜀山,结束昆仑和蜀山的千年夙愿,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足以对抗蜀山戮神阵的方法,只有破解了戮神剑阵,攻陷蜀山才成为可能。
因此若干年来,他一直都在找寻力量,寻找足以攻破戮神剑阵的强大力量。
很显然时至今日,他已经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打算一鼓作气攻破蜀山了。”
“你怎么知道他获得了力量?”叶飞不解。
“可靠消息,万骨血阵已经被炎真磨合成功了。”
“万骨血阵又是什么?”
“据说其原本只是一个设想,来源自昆仑山的初代强者们。炎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万骨血阵的架构图,一心将它组建成功,这些年里他始终都在忙着这件事情,魔教普通弟子手中的仙剑全部换成血剑便是在这个时候,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我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他成功了。”
“因为线人回报,炎真曾在三个月前动用了一次万骨血阵的力量。当时昆仑山上升起血旗,初看是云,细看是海,血海高达万米,垂直高度甚至凌驾于山峰,血之外衣下裹挟着数不清的魂魄和骸骨,血海所过之处万物凋零,众生皆叹,原本灵力充沛的昆仑山地穴几乎在血海腾起的当天便灵力衰竭,过了整整一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
“如此说来万骨血阵一成,先是耗干了昆仑山内的灵力,所以明明时间仓促,子弃也不得不选择进攻蜀山了,他是要以战养战。”
“你分析的没错,子弃此行势在必得!赶紧走吧叶飞,咱们斗不过他的。”
“要走你走,我要留下。”
“为什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我叶飞要走的路。无论那人有多强,无论那人有多卑鄙多邪恶,只要他招惹到我,我叶飞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疯了?”
“你走吧红娘。这是蜀山和昆仑的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能带来关于子弃详细的情报我已经万分感谢。”
“叶飞,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舍弃你自己离开呢。”
“我也不会舍弃桐湖派的师兄弟们夹着尾巴逃走的!因为前路有峰阻,开山去!”
……
前路有峰阻,开山去!
记得老乞丐曾在蜀山脚下问过叶飞,若前路有峰阻,你当如何。
叶飞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前路有峰阻,自然是开山去了。因为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路过此地者将无需再受此山困扰。”兜兜转转,走走停停,随着叶飞的道心越发稳固,他忽然发现,自己需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越是执着,越是向前,越是强大。
这便是道之所在。
当叶飞走出白眉上仙的房间,子弃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看着他,看穿一切的目光配上万年不变的笑容,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是魅力无穷的美男子了。
子弃静静地看着叶飞,等着叶飞过来打他、骂他、甚至侮辱他。可惜叶飞并没有这样做,只是无比绅士地微微颔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过,什么都没发生过。
子弃倒吸一口凉气,男人的城府是成功的垫脚石,叶飞现下显然已经具备了深厚的城府,这叫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子弃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计的清清楚楚,他每做一件事情,人们只看到了一,而在他心中已盘算到十三甚至更多。子弃至今为止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的结果,唯有叶飞,他居然有些看不透。
这是因为在子弃眼里,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数值,每一件事情都有一个数值,事情由人组成,叠加了数值做好加减,便可知事情能否成功。但是叶飞在子弃眼里始终是没有数值的,既不是无穷大也不是无穷小,而是未知!叶飞是唯一一个让子弃捉摸不透的男人,感觉他身上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却又被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则束缚,使得无限的可能归于零。想要彻底了解叶飞,只有彻底了解了叶飞坚守的原则,只有如此才能探明他的深浅,给出一个具体数值的判断,可惜一个人的原则怎么能看的透呢。
第二十五章 将军
因此,当叶飞舞动仙剑使出圆之道的时候,子弃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冲上去与他对招,便是想借此探明叶飞的深浅,找出叶飞对应的数值。可没想到,叶飞居然连双杀燕都接的住,这证明眼前的男人其实力深不可测,只要假以时日,必然冠绝古今。
可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却愿意对他子弃,一个被他怀疑的人敞开心扉;却愿意跟他子弃一起谈天说地,分享信念;愿意视他子弃做亲人,做朋友,从这点来说,叶飞似乎又没有多少城府了,他未免太容易对人掏心掏肺了。
捉摸不透,叶飞便像是一个六个面的物体,每一个面都是一面镜子,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就会有不同的感觉。这和他的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给人全然相同的感觉是彻底背离的,是南辕北辙的,使得子弃对叶飞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脑子里短时间内闪过种种念头,而脸上的表情仍是万年不变。子弃极为自然的将目光挪动到白眉的身上,看着他慢慢走近了,“开始下棋吧。”
“在这?”子弃疑惑。
“在这。”白眉斩钉截铁地回答。
“随你。”子弃妥协。
“我的弟子们你们全都过来。”白眉向天空张开双臂,洪亮的声音不止传遍小小的后院,还传遍漫山遍野,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今天的棋局你们要好好看着,看个清楚,看明白了将受益匪浅,看不明白也没关系,自己下山去吧。”
“师父!”
“师父!”
“师父!”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白眉上仙刚刚出关就要下驱逐令,桐湖派众弟子应声跪倒在老人的膝下,抱着他的大腿。
白眉万分宠溺地看着他们,这份宠溺还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看明白就留下来,咱们桐湖派正式开派,黄金的请柬将会传遍诸峰。”
这句话说完,众人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真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甚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还是叶飞从及时提醒:“还不表忠心。”
“谨遵师命,从一而终。”
“谨遵师命,从一而终。”
“谨遵师命,从一而终。”
“我知道的,你们几个资质虽然欠佳,但是心地都不坏,特别是渊儿!渊儿你没有辱没了大师兄的身份,虽然没有带着师兄弟们多加练习,却将善良和护助之心给予了他们,这是现下的九州最为难能可贵的东西。若有一天为师不再了,渊儿你就是桐湖派的掌门。”
“师父,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行渊感觉到不对劲,紧紧抱住白眉的大腿,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孩抱住将要远行的母亲。
白眉伸出手,指尖居然有些颤抖,嘴唇也在发抖,看上去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感情,“傻孩子,以后跟叶师兄多学学,你要成长起来啊。”
说着,指尖在行渊额头处轻轻一点,一股浑厚的力量冲入行渊体内,如同沧海洪流一般冲击他的奇经八脉,却没有给他带去伤害,反而让他无比舒服。
行渊充满震惊,意识到什么想要开口表达感谢,却被白眉上仙制止,“渊儿,你的路还很长,不必拘泥于当下,多和你叶师兄学一学。”又一次提起叶飞,连叶飞自己都觉得非常惊讶,心里暗道:白眉这是在交代后事了,看来他已经预测到了此局的凶险。
“师父。”行渊再迟钝也知道有什么东西即将到来,紧紧抱住白眉嘤嘤哭泣,哭的梨花带雨像个孩子。
“渊儿,你该长大了。你记住,无论桐湖派能否开派,你都要以叶飞作为榜样,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懂了吗!”
“师父,孩儿……”
“懂了吗!”
“孩儿遵命。”
终于得到行渊的答复,白眉抬起头望向叶飞,后者向他深深颔首,终于放下了心,望向更高处。
“蜀山的教义我从未与你们提起过,那同时也是我桐湖派的教义,你们要牢牢记在心里——顺天而为,替天行道!”
“顺天而为,替天行道!”“顺天而为,替天行道!”“顺天而为,替天行道!”“顺天而为,替天行道!”
……
据说,大限将至之人会提前将孩儿唤至膝下,对其千叮万嘱,以期后继有人。
白眉上仙前三十年是在蜀山度过的,后三十年是在九幽度过的,世人只知其名,很少见过其本尊,以至于建立了偌大的桐湖派居然无人知晓。
真正的英雄总是无名的,若早有人知道桐湖派的门主便是赫赫有名的白眉上仙,想必寻山拜师者必定络绎不绝,而若白眉若如此好大喜功,便也不是白眉了。
人生多孤苦,人生多离别,每个人生下来都有其使命在,惊才绝艳者或许能少而知天命,资质平庸者也总有一天能够知晓使命究竟为何,最关键的,是人们知晓使命之后所作出的选择,是坚守亦或对抗!
白眉将一辈子奉献给了蜀山,蜀山之虎云烈号称蜀山的守门人,厉害不厉害,名头大不大,在白眉这个幕后英雄面前也是相形见绌。试想,坐镇九幽,保蜀山三十年和平,谁能做到!
最关键的是,他不仅做了,而且做到了,还不求扬名。这份低调的奢华令人肃然起敬。
蜀山是有精神在的,蜀山的精神听起来便是那八个字——顺天而为,替天行道!但细想想却又不是。蜀山真正的精神是维护,是蜀山人对于蜀山无私的奉献,是蜀山人一代又一代持之以恒的奋斗。
这一点是魔教,是佛宗,是蓬莱所不能具有的。蜀山人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使命,要光耀蜀山,要维护蜀山的和平。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今日的白眉可能便是日后的白羽!一代又一代人为了蜀山的荣耀与魔教与邪恶展开顽强的斗争,所为的便是维护自己心中的信仰。
当白眉上仙走到子弃面前的时候,后者仿佛在看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他突然明悟了,明悟了为什么魔教一代又一代不断向蜀山发动战争,却从来也打不倒这个门派!那或许是因为每一个蜀山人都是蜀山的一部分,想要灭了蜀山,便要灭掉蜀山上的每一个仙人!要将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只有如此,蜀山才能真的败亡。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他忽然涌起万丈豪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让他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这不正是男儿本色吗。
子弃是有足够的胜算的,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从不做没胜算的事。
今日的白眉只有输这一条路,这条路是他子弃提前画好的,白眉无论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到别的路上。
他子弃,便是要在今天,向巍峨蜀山,向浩瀚正道举剑!
他子弃,便是要在今天,将这平静的天捅个大窟窿,发动又一次正邪大战。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早已等不及了。
他子弃生下来便是要做石破天惊之事的人。
“老友,我等你很久了。”即便到了此时此刻,子弃的脸上也维持着一贯的笑容,看不到丝毫跃跃欲试的波澜。
“你我从不是什么好友!”白眉上仙虽然和子弃出自同一个时代,看起来却比对方苍老的多了,“你给我三天时间闭关修养,想必是已有了必胜的把握,矢志战胜全盛期的我了。”
“还说不是我的知己。”子弃露出了会心的笑。
“闭关的时候我就想通了,像你这样野心勃勃的疯子,是不会在意唾手可得的胜利的,你便是要击败全盛时期的我,对吗!”
“没错。我提前来找你,不是因为叶飞消耗了你的战斗力,而是知道你出关以后再也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要与你一决雌雄,做一个了断了。”
“你还真是守约。”
“反正无论怎样都是赢的。”
“哈哈,够直白,忽然有些欣赏你了。”
“或许,你愿意加入圣教呢。”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对对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坚守了九幽山三十年的白眉上仙怎么愿意加入我圣教呢!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是个守约的人,所以一直在等待着棋局的开始,我希望你也是个守约的人,棋局输了便乖乖认输,免得发生流血事件。”
“你不再装了。”
“我只是不希望每一次见面都很尴尬。”
“桐湖派的弟子们呦,你们听好了,在你们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柔弱书生子弃,而是名满天下的大恶棍,魔教代理教主,冥王宗圣宗主炎真!他与我下棋,也不是为了切磋技艺,而是以棋局的输赢来判定能否进攻蜀山!今日为师便要和他下这最后一盘棋,为往日的恩怨做一个了断。”
白眉上仙此言一出,除了叶飞、红娘、行渊少数知情者,其他师兄弟无不哗然。
炎真?冥王宗宗主?魔教代理教主?柔弱书生子弃竟然是那大魔头?竟然与他们和睦相处了几十年?这是真的?未免太梦幻了。
子弃却仍旧一副儒生样子,面带微笑,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平静,“炎真即是子弃,子弃即是炎真!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子弃这个名字。”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的喜悦,没有丝毫的得意,没有丝毫的难堪,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普通,那么平静。看来除了叶飞,真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子弃内心的波澜了。
“渊儿,照顾好师兄弟们。”白眉眼底深处,忽然有一道精光闪耀,宛若道剑,“开始吧!”
“如你所愿。”子弃祭起棋盘,梦幻的光照耀二人,两人顺着光之甬道进入到棋盘之内。
肯定是子弃有意为之,站在外面可以看到棋盘内的景象,便见到虚离幻境下两座大山彼此相对,一方棋盘犹如战场,栩栩如生的巨大石子仿佛任由二人操控的千军万马。
子弃微微笑着:“可看出今日的不同之处了。”
“力量在加速流失。”白眉面色冷峻。
“我担心下起来没完,所以给咱俩加了一个时间限制,一个时辰之内下不完棋,即便是你我的等级,仙力也会被棋盘抽干。”
“想必,创造了棋盘的圣僧当年便是如此坐化的。”
“没错。圣僧之所以忽然消失,其实是和对手一起被棋盘抽干了仙力,化作咱们身后的大山。”
“圣僧当年是为了除魔吧。”
“所谓的魔其实是人心,人心向恶,所以人人是魔,永远除不干净。”
“人人向恶?依我看只有你一人向恶吧!你就是魔!纵观古今,我从未见过像你这等天生邪恶的人。”
“呵呵,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子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炼就万骨血阵害死了多少无辜者。”
“笑话,霸王登霸业,谁不是踩着累累白骨。”
“无辜的人可以成就你的霸业,那身边人呢!据我所知,你专门害身边人不是吗。”
“每一人心中都有一个目标,我做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达成心中的目标而已。”
“你可真是冷酷无情。”
“知道我为何叫子弃吗!为了黎民苍生,甘愿放弃自我。我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命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膨胀的野心!子弃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九州大地能人不少,但大多数少而知天命者都未如你一般生下来便能识文断字,能够口吐芬芳。你老实说,你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带着前世的记忆?”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你仔细想想,若我子弃携带前世的记忆降生,又怎么会甘愿装傻二十年学习冥王宗的功法呢!所谓前世的记忆我一概没有,若真说带了点什么,那就是一股信念,我是带着信念降生的。”
“什么信念?”
“天地大同,一统九州!我是上天的使者,来到九州是为了完成苍天交代的任务。”
“开玩笑!”
“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要一统天下?”
“我要做九州的主宰。”
“绝不会让你得逞。”
“白眉呦,你自以为进入领域境界便能与我平分秋色?殊不知,领域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实在渺小的可怜。”
“你是指万骨血阵?”
“其实现在的九州便如同一个局,咱们拥有的全是苍天想让人类拥有的,真正的力量一直藏在黑暗中,那才是你我应该追求的。”
“你指的是?”
“其实万骨血阵和戮神阵法都是……”后面的话子弃有意压低了声音,使得只有白眉上仙一个人听到了他在说些什么,而从白眉上仙惊恐的表情中不难判断出,那一定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真正的真相只有我一个人了解。”
“凭什么?”
“凭什么?哈哈哈。若你发誓效忠,我便告诉你凭什么。”
“算了,下棋吧。”
“白眉呦,你记住我说的话。”
“说吧。”
“今天过后,我希望你我二人都活着。”
“希望如此。”
……
战!以男人的方式战到最后!
令狐悬舟临死之前说过的一番话令叶飞至今记忆犹新——唯尊严与荣耀不可舍弃!
或许能在这世上混出点道道的,都是一样的硬骨头吧。
拂尘一掸,白眉上仙脚下出现一朵白云,拖着他往山上去了。
而子弃也在白眉登山之后一跃而起,来到了山顶观棋台。
凭栏而望,居高俯瞰,两座山峦中间的棋局便像是那茫然无知的芸芸众生。
这世上,布局的人太多,而破局的人太少;身在局中不自知的人太多,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的人太少。
人生而不平等。智商不平等,资质不平等,恒心不平等,地位也不平等,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充分利用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让所有的时间为你有朝一日的成功助力。
提升自我,砥砺前行,所谓的仙,从来都是自修的。
随着白眉抬起右手,一番天翻地变成形,隆隆之音如同奔雷滚滚,犹在耳边。
狂风席卷,白云笼罩天际,山石簌簌震动仿佛马上有地震到来。
白眉上仙出手的声势不是叶飞可以比拟的,这不是因为他好大喜功,而是今日的棋局比那一日叶飞和子弃下的不知凶险了多少倍,不动用全力,棋子都不能移动分毫。
随着黑兵前冲,白眉起手兵三进一。
棋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如同列车驶过隧道,即便身在平行世界,桐湖派弟子们的耳膜也要被撕裂了一般,火辣辣的生疼。
一招过后,白眉一手单掌向上立在胸前,另外一手握着拂尘的木柄,将纤细的尘丝抱在怀里,一副不怒而威的气势显露,那意思好像在说:“到你了!”
子弃也不多言,此时此刻身在棋盘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两人来说都是艰巨的挑战。其实,将棋盘内的消耗推至极致对他自己是不利的,因为白眉拼死之下很可能选择打消耗战,与他同归于尽。
子弃是明知如此,却偏要这样做,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个天生的变态,对刺激的追求是他生来的天性,因此子弃无论如何要将自己立于不利境地,只有在如此不利的环境下还能打败白眉,那才称得上是得到了完美的胜利。
人生来不平等,所以每个人的追求也不一样,对子弃而言,人生便如同一场棋局,走出的每一步都要经过分毫无错的计算,而当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又要加大一点难度,给对手更多希望,好让棋局变得更加刺激。
这就是所谓的不疯魔不成活吧。
纵观人国历史,最有傲骨的是儒生,最没有傲骨的是儒生,最能搅动风云的是儒生,最爱冷言冷语的也是儒生。
在儒生心里,或许苍穹大道都不如他眼前的一场梦。若说子弃怀有前世的记忆,那他的前世一定是一代狂儒。
和子弃对视的时候,你向来从那善良的眸子表面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子弃的目光可以径直穿透你,看到九霄云外的光景,那是专属于他的奋斗目标,专属于他的鸿鹄之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子弃动了,仿佛是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美好光景,仿佛是预见了蜀山之上马上便会血流成河,他的目光毫无波澜,唇角勾勒的微笑却含着几分雀跃,真实感情的流露证明他内心的惊涛已然无法掩盖。
子弃单手向上,一股澎湃力量横跨万米,穿透白云冲上蓝天,在遥远的天边形成一股漩涡,搅动风云让天地变色。
白眉的云是风轻云淡的不羁之云,子弃的漩涡是让所有人不得脱身的死亡漩涡,两者对比明显,白云在漩涡的扭曲下根本无法明哲保身。
向天的手掌蓦然攥紧,只一瞬间,仿佛群山、天地进入到恶劣的扭曲当中,在这份可怕的扭曲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存活。可怕的扭曲仿佛代表了子弃畸形的愿望,仿佛那就是蓝天白云下最正常不过的,本该存在的自然光景。
一枚白色的棋子在这股扭曲的力量下向着前方推动,完全脱离了棋盘的规则直接撞到白眉上仙的兵子上,一举将它撞个稀巴烂。
“轰!”天摇地动,伴随着石子的崩碎众人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他们恍然大悟,原来棋局已经不再普通,原来所谓的规则都已在可怕的人力下被扭曲。
“你!”白眉上仙目眦欲裂,右手指着子弃许久说不出话来。
子弃在那手指指向的方向含着笑容无比恣意地说道:“对不起,实在忍太久,再也装不下去了。我要承认,之前的话全都是假的,我一直渴望着与你殊死一战,一直期待着你我之间有一方倒下,我一直渴求鲜血,你的或者我的。”说着说着,子弃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肆无忌惮,笑的全身发抖,这份张狂的笑容让叶飞联想到了蜀山山脚下的炎天倾,不愧是亲手培育了魔王的男人,他的疯狂犹在炎天倾之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太久,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为了这一天!你知道我忍耐地有多辛苦吗。”
“我完全搞不懂你。”白眉的眼中充满了鄙夷,为子弃忽然展现出的暴虐和疯狂所不屑,他早知道子弃是这样的人,但当亲眼目睹的时候仍觉得分外恶心。
“你现在的眼神像极了父亲死的时候看我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你们当然不能明白,一直忍啊忍啊,忍了那么久,总算看到目标快要达成的时候这份激动的心情。”
“你在忍什么,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白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坐镇九幽,既震慑了我,又维护了蜀山将近三十年的和平!你是不显功名的一代幕后英雄,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
“大错特错!你维护的根本不是蜀山的和平,而是我的和平,是我需要你啊,傻瓜!”
“你在胡说什么!疯子!”
“不理解吗?那就解释给你听好了。自从水君月不知所踪以后,圣教便是一盘散沙的状态,两宗三堂各怀心思无不图谋教主之位,可又不敢稍越雷池以免成为公敌,因此不断爆发宗门暗斗,死伤无数。
这是一个持续消耗的过程,使得圣教的战力大大受损。反观蜀山,蜀山虽然失去了天之一仙项浩阳,但是项浩阳已经将掌门的位置顺利传给了亲传弟子李易之,换句话说蜀山的传承始终没断,千峰峰主虽然颇有微词,但若李易之只要稍微强硬一点,想必也会引得千峰归心。
很明显,当时的局势对圣教非常不利。特别是我刚刚杀死父亲,屠戮全族,成为了冥王宗主人的时候,可以说那个时候正是我的真空期,稍有波澜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刚好,正愁着怎么解决生存问题,刚好你就来了。我知道机会来了,直接找上门,充分展现实力和野心,与你达成所谓的以下棋的输赢判断是否对蜀山开战的条约。要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一统圣教,圣教处于权力的真空期理应处于守势,谈判也应该以你的优势为结束,可惜你这个呆瓜,在掌门继承的问题上输给了自己师弟以后便心灰意冷,自我发配,一心戍边,以至于轻易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你想想看,在咱们停战的这些年里,魔教是否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你想想看,你若早些引兵来犯,圣教是否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子弃无比张狂地发言,白眉陷入了沉思:“确实,自从师父将代掌门的位置交给李易之以后,他就不愿意回方栦主峰了,不愿意见到那些对他给予厚望的师兄弟们。在师父与水君月同时消失之后,更是生无可恋,自我发配来到边境线上,名为戍边其实也是在表达对于掌门之位传承的不满。李易之肯定是知道他心里想法的,也一定知道他就在此地,所以从来没有过来打扰过。
当时,水君月刚死,魔教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这些情况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及时通知了李易之,让他率兵前来攻打,魔教说不定就这样被平定了。
可是,出于守护蜀山做无名英雄的私心也好,出于对炎真的惊叹也罢,他放弃了将前线情况告诉蜀山掌门的机会,选择一力抗下所有,做盖世英雄,逞威风,将两派的和平寄托在一盘可笑的棋局上,并为此与子弃下了将近三十年的棋,也因此将自己牢牢地拴在九幽山上,甚至没有主动去昆仑那边走一走,打探一下魔教内部的消息。
如此愚蠢地,日复一日地看着子弃不断做大,看着他大展神威,成为魔教代理教主,容忍他践踏生灵研究万骨血阵,心中甚至有些喜悦,喜悦于炎真越是做大,他镇守九幽保一方平安的功劳就越大,现在想想简直可笑至极。真如炎真所说,哪里是棋局换来了和平,分明是棋局束缚了自己啊!”一向沉稳如山的白眉上仙,此刻身体竟然有些摇晃,在那高耸入云的观云台上仿佛伫立不稳,随时要坠落山崖一般。
叶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扯着脖子大喊道:“白眉上仙,你可千万要稳住啊,他是在干扰你的道心,白眉上仙。”可惜声音完全无法传导过去。
对修道者而言,稳固的道心是强大的根源,道心一旦不稳,修为先损一半。
此刻,白眉上仙下棋的心思全无,两天闭关让他对子弃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对两人的棋局两人的关系进行了深思,他恍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绝不想就此认下,更没想到会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指出来。
因为有了这层想法,他始一出关便开始向门下弟子交代后事,是已经做好了以死殉道的准备了。万万没有想到,子弃忽然将他的心思戳穿,立时感到天塌地陷起来。一直以来的自恃,以死殉道成为幕后英雄的期待似乎都要落空了。
另一边,子弃却是疯了一般的哈哈大笑,斗志昂扬地与往日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很明显,我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盘亘此地让九幽山成为魔教和蜀山的屏障,借此获得和平大搞发展,以此积攒能量,直至今日万骨血阵彻底成型。
愚蠢的家伙,你知道每次和你下棋的时候我有多想出手暗算了结了你的性命吗,可是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一旦死了,李易之和蜀山之虎必定不能罢休,蜀山一定倾尽全力为你报仇,而我当时还没有必胜的把握,需要忍耐。
哈哈哈,我忍的好辛苦,好辛苦,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了万骨血阵成型的一天。”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白眉上仙愤怒地指着子弃,手指竟是有些发抖。
子弃则在另一边对他肆无忌惮地嘲笑:“还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你是不是觉得行渊的资质是很不错,是不是待他就如亲生儿子一样期待有朝一日他能为你养老送终!”
“怎么?渊儿也和你有关系?”
“你怎么忘了,初来九幽的那些年你斗心不减,经常寻机出山,名为云游其实是想搅动风云,再战江湖,我一早看出了你的用意,便物色一个天才少年,以降下天灾的方式将他家人无声无息地害死,再引诱他来到此地与你见面。有了行渊,你便不再是孤身一人,便有了牵挂,至此再也离不开九幽了吧,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子弃啊,我真是看走了眼,你的算计至深,你的阴险狡诈真是天字号头一位了。”
“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阴谋,一次性都倒出来吧。”
“你一直知道这些年我在监视你,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监视你可能不单单是为了查看你有没有出关,还有别的什么用意呢。”
“嗯?”
“仙人的秘术一向是各门各派的禁忌,绝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的。蜀山的剑法除了与蜀山仙人交战的时候,我圣教的人绝难窥知一二,而蜀山成名的仙人又大多远在万里之外,可以说,蜀山在我们圣教眼里一直是一个谜。你的到来刚好可以为我们解谜,我通过不断偷看你练功,可以从你练功的方式上揣摩蜀山的仙术,从山上弟子粗糙的练剑中窥探蜀山剑术,一石二鸟,简直不要太爽!
这些年来拜你所赐,对于蜀山的剑法仙术我已经有了深入的研究,至于研究成果,很快就会展现出来的,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亲眼看到了。”
“好,好,真是好!”白眉上仙连说了三声好,蓦然甩头竟是由此站定了,发黄的牙齿狠狠咬唇,表现出一股子凌厉的狠劲,却又因为嘴唇的发抖暴露了此时心境的紊乱,“如此说来,你想要将我招致麾下共图大计也是假的了!不愧是魔教最阴损的人物,你的伪装能力天下无敌,不去做个演员真是可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承蒙夸奖。”子弃又一次放声大笑,笑的肆无忌惮,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发抖,“明白了,那就去死吧,你已经没用了。”
“上仙,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在干扰你的道心。”不知为何,已经被漩涡笼罩了的棋盘之内忽然出现了叶飞的声音,他的声音极度迫切,极度有力,以至于子弃狂放的笑声就此被打断,“上仙你想想看!子弃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怎么可能忽然之间性格大变呢,他根本就是有意为之,在以此干扰你的道心,让你自乱阵脚!”
叶飞的话如同照入黑暗的一束光,本来白眉还在勉强支撑,忽然就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两眼眯起,凝目望向子弃,漠然地注视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心理和身体上同时折磨对手,一定能让你这样的变态觉得很爽是不是。”白眉何等睿智,听了叶飞的话心中的理智即刻被唤醒,蓦然深吸一口气,踉跄的身子终于站定了,嘴唇的颤抖慢慢平息,身体由内而外放射出金灿灿的光辉,“不过有一点你打错了主意。我蜀山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战,即便没有我镇守九幽,蜀山也不会主动向魔教开战的,因为我们渴求和平,不是好战分子。
或许,我或许有错!我错就错在没有及早铲除了你,但,任何错误都可以弥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有很多谋划没跟你说呢,愚蠢的白眉老儿,你……”
“住口!”蓦然间,雷霆炸裂!白眉一声怒吼彻底终止了子弃狂放的发言,以他的能力,只要有人在关键时刻从后面推一把,马上就能够稳住道心“对也好,错也罢,该划上休止符了!”
白眉上仙双手推向天空,片片白云如同浓烟一般漂泊,居然将扭曲的漩涡填平,天翻地覆的棋盘世界终于由此恢复了正常。
子弃脸孔的扭曲随之平息,面色慢慢阴沉下来,眼神冷酷的可怕,操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对着虚空道:“叶飞!你可真是我的头号绊脚石啊。棋盘世界和九州世界明明是平行的,连接的通道更已被我关死,你是怎么把声音传过来的。”
“嗨,那还不简单,直接进来不就好了。”话音未落,无比震撼的一幕出现在子弃的眼前,叶飞竟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昂首站立在白色将子的正上方。
——将军!
……
叶飞是怎么进入棋盘世界的。
时间往回流溯!我们知道棋盘中的时间和九州世界的时间是不对等的,两者换算的关系是棋盘内的一个月,等于九州上的一个小时。可不知为什么,站在九州大地上,叶飞居然能够清楚听到白眉和子弃的每一句对话,能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听着两人的对话叶飞真是着急死了,却也由此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或许此刻棋盘里面的时间已经和九州世界的时间对等了,因为子弃强行加快了棋盘世界仙力的流逝速度。
有了这重判断,叶飞随即想到,时间不对等的情况下,棋局之门一旦关闭,想要进入棋盘世界或者从棋盘世界出去便需要横跨时间断线,会遭遇莫大的阻碍。但在时间对等的条件下,他此刻想要进入棋局内,实际上只要跨越空间断线就可以了。
换句话说,进入棋局的难度比往日大大降低。
叶飞想,自己能听到棋盘内的声音,而棋盘内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很可能是空间的密度不一样,和九州比起来,棋盘内的空间密度一定大得多了,使得声音被压缩成一条细若游丝的线,根本传导不过去。想要声音传导过去,只有进入棋盘这一条路可走。
第二十六章 强者之战,显露真实面目的子弃!
很明显,进入棋盘就等于无形中破坏了棋局的规则,让自己和棋盘内的另外两人陷入到危险当中,但叶飞不得不冒险一试,不得不拼一拼,因为再这样下去,白眉上仙道心不稳一定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决定了要帮他,帮桐湖派,那便无论如何,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帮到底,这就是他叶飞的做人之道。
想通了这一点,叶飞决定冒险进入棋盘内部。为此他让红娘以无物可挡的黄金凤穿透笼罩着棋盘的炫光屏障,自己施展空间法术“嗖”的一声冲了进去。
刚刚冲入炫光,眼前的景色便快速变化起来,没有什么鸟语花香,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棋局,有的只是黑暗的空间纵横的紫线以及无数闪耀的光点。
叶飞马上明白了,这是空间的坐标,每一个坐标便代表了千里之外的不同位置。而且从线条上看,所有的线都是平行的,是近乎交汇而不交汇的,可见两个世界是平行而没有交点。
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交点要怎么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呢,眼前出现的星点又代表了什么呢。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星点的那一侧还是九州世界的景象,想来自己现下已经进入了九州的空间裂缝之中,如果找不到出路的话,很可能就此被困死在此地,永远不得脱身。
叶飞静下了心,全力思考应对的办法,可惜思前想后也是一筹莫展,这个时候,九龙说话了!
“空间的交点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因为九州和棋盘世界的大门已经被施法者强行关闭了。
现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我!只有我九龙的毒火才能将空间燃穿,让空间的交点强行出现。
但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帮你的理由。”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叶飞这样回答。
“不足够!”
“你想要什么!”叶飞追问,他知道九龙说的是真的,只有它的毒火能够燃穿空间,让交点重现。
“我要看到你解救白眉的决心。”
“你想我怎样做!”
“跪下,跪下求我!你只要求我,求我帮帮你,我就将力量借给你。”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九龙让叶飞跪下求它,明显是故意刁难,然而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飞如他所愿跪了下去。
他跪,是因为有着宏伟的志向没有声张;他跪,是因为矢志解救桐湖派的困局。
他叶飞可以跪下,但是桐湖派必须站起来,蜀山的和平必须得到维护。
什么是轻若鸿毛,什么是重于泰山。什么是担当,什么是背负。
在大义面前,叶飞果断牺牲小我,几乎毫不犹豫。
如此断然的举动连一向轻视他的九龙都震惊到。
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让九龙轻视他,反而让九龙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什么叫男人,这就叫男人!什么是爷们,这就是爷们!
能屈能伸,不做女儿扭捏之态。
看似简单的一个举动普天之下怕是没几人可以做到。
叶飞,你牛!
活了几千年,九龙什么样的人杰没有见过,但是跟着叶飞一路走来,虽然始终不喜欢他,始终看他不爽,但是有些时候,九龙又真的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个男人。
叶飞身上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他的眼中没有小我,只有大我。叶飞往往做出一些看似鲁莽,不计代价的举动,细想想,这些可笑的举动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别人。
什么样的男人能够做到如此无私?他傻?叶飞绝对不傻!他笨?叶飞也肯定不笨。
叶飞是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执念,没人知道这股执念究竟是从哪来的,反正是盘亘在那里,使得叶飞与众不同,每每做出惊人之举。
心中为叶飞果断的举动竖起了大拇指,表面上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九龙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挪动,麟甲摩擦地面发出的“莎莎”声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眼睛单单睁开了一对,睁开的眸子真是美丽极了,拥有着数不清的轮廓,只是漫不经心地注视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沦。果然越是怪物越是充满魅力。
忽然,“簌簌”之声停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升到黑暗的最高处,居高俯瞰着跪地的叶飞,想要放过他,却又犹豫了,转而充满玩味地说道:“向我磕头。”
“咚咚咚!”叶飞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九龙九双眼睛全部睁开,身躯狂颤,开心地笑起来:“你可真是个笨蛋。”
“请你赐我力量。”叶飞斩钉截铁地道。明明是恳求,语气却坚定地让人动摇,这个男人的心是有多狠啊,能够如此执着地做一件事情。
“我赐给你。”九龙美丽的眼睛燃烧起来,那橘红色的火苗宛若世上最干净的水,“但你记住,那个叫做子弃的男人已经发现我就住在你体内了,你不杀他,他就一定会杀了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
就这样,在九龙的帮助下,叶飞进入了棋盘世界,介入了子弃和白眉上仙的棋局,承担了与两人相同的仙力流逝之苦。
愿意为了目标为难自己的人,叫做男人!
……
叶飞的忽然出现,吓到了一个人,感动了一个人。
吓到的人是子弃,他此时在想,叶飞是出现在预言里的男人,预言里说他要灭世而不是自己灭世,换句话说,很有可能叶飞破坏了自己现有的计划,是自己宿命中的敌人。难道预言不可逆转?叶飞真的是自己天生的克星。
感动的是白眉。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叶飞深入棋局需要多大的勇气,要承担多少的风险,而叶飞如此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他白眉,为了桐湖派上下。
“蜀山后继有人!”白眉仰天长叹,目光之中含着欣慰,“救一人救蜀山,杀一人救天下!叶飞,你的命运与蜀山紧紧捆绑在一起,当有一天你不得不与天下为敌的时候,老夫只有一个愿望,请你想一想,那些帮助过你的蜀山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子弃脸上的表情快速平静下来,“你知道吗,自己在破坏规则。”
“想进来就进来喽。”叶飞故弄玄虚地笑着,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子弃是九龙的毒火烧穿了空间自己才冲进来的,“子弃呦,你真是让我失望呢,下棋就下棋,居然用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扰乱白眉上仙的道心。”
“这叫兵不厌诈。你横插一手才是让人不齿。”
“不齿的是你!我叶飞做事向来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
“但你打扰了我与白眉的棋局。”
“棋局?开什么玩笑!你直接用自己的子撞烂了白眉上仙的子,这也叫棋局吗,你分明打算耍赖了好不好。”
“你!”子弃被叶飞说的哑口无言。
说实话,两天时间接触下来,子弃在叶飞身上真的没占到过便宜,除了初见面时子弃点出了叶飞的弱点,令后者心神失守之外,打那之后叶飞就再也没在他面前落过下风,甚至连双杀燕都接住了。子弃此时不禁在想,若他和叶飞是同辈人,可能会在互相的征战中落得下风吧。
“怎样啊!戳破了你的奸计惹你不开心了是吧。子弃我真是不得不说你两句,两鬓斑白的人了,如此奸诈阴险,毫无真诚!这样有什么意思。做人啊,最重要的是实在,实实在在的人死了也不留遗憾。”
“呵呵。容得到你来教训我吗。”毫无征兆地,子弃闪电般出手,向着叶飞的左眼射出了一根银针,银针速度极快,穿透力堪比黄金凤,眨眼间冲入叶飞的危险距离,而后者还没来及做出反应。眼看着就要被他偷袭成功,忽然间斜次里射来一道剑光,准确地将银针斩断,保全了叶飞的左眼。
白眉上仙保持着出手的姿势,纤细的尘丝化作利剑斩断银针,雷霆手段令人佩服。
“向小辈出手,不跌份吗!”白眉上仙冷冰冰地注视子弃。
后者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目无尊长,不该教吗。”
白眉道:“棋局是你我的,你我要继续走下去。”
“怕是小家伙不答应了。”
“叶飞你退下。”
“上仙!”
“听我的,退下。若是有能力就马上离开棋局,没有能力就在一边站着观看便可,你能冲进来唤醒我已然给予了最大的帮助,其他事情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退下吧,这是我和子弃之间的事情。”眼见叶飞仍有话说,不打算放弃,白眉放轻了语气说道:“好孩子。退下吧,行渊还等着你教呢。放心,我输不了!”
不等叶飞搭话,纤细的尘丝已然搭住他的手脚,将他带到远离棋盘的角落里。
白眉转而望向子弃,目光凌厉宛若道剑凌空:“来吧,做咱们应该做的事情。”
“小家伙怎么办。”子弃却仍然不依不饶。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哼!”
很明显,棋局已然不重要了,两人要在棋盘内分出胜负,断个生死。
他们都是当世的最强者,强者之间的对话叶飞之前见过数次,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魔教顶尖强者出手。肯定有惊喜!毫无疑问。
但见白眉上仙右手撩拨尘丝,纤细的尘丝接触到巨大沉重的石子,将它不断地前推,一股脑的撞烂了子弃的兵阵,撞入他的腹地,向着老将去了。
坏规矩的人是子弃,白眉跟着破坏规矩算是以暴制暴,至于为什么仍以下棋的方式进攻叶飞不解,在他想来直接冲过去杀了子弃不就得了。
子弃对棋局也很在意,眼见对方一个兵直接攻了过来,马上就要把自己家老将舔了,子弃连环出手,动作迅疾完全看不到痕迹,一根根银针刺入石子之中,竟给石子注入了灵魂,让它们活了过来。巨大的士子两翼包抄,将兵子夹碎!
见两人对棋局都很在意,叶飞有些明白了,只怕子弃看似坏了规矩,其实也没坏规矩,子弃只不过是让兵多走了两步直接撞死了白眉的卒。换句话说,棋盘内的规则没变,赢者通吃,谁吃掉对方的老将就可以将两人损失的仙力一并接纳,那样一来,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主动。
“差点着了子弃的道!白眉上仙真是心细如发。子弃这个卑鄙小人阴险透顶,处处设计陷阱引你入瓮。”叶飞愤愤不平地说。他心想,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自己得想办法给子弃上点眼药好让白眉上仙占据主动。
想到这,叶飞狡黠一笑,从口袋里拿出种子向着棋盘扔了过去,种子细小,在两人斗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全然没被察觉。
沉重而巨大的石子在棋盘上“轰隆隆”地移动,白眉上仙和子弃各展神通,子弃不知道用了怎样诡异的道法,为他手中银针刺入的棋子便拥有了意识,可以自由行动,居然主动展开进攻,更主动防守。眼看着己方陷入被动,白眉上仙照葫芦画瓢,以纤细尘丝射入棋子之中,被尘丝射入的棋子也这样活了过来,能够自主进攻防守和子弃半边的棋子一模一样。
两边棋子都活了过来,一时间打个难分难解。
正僵持着,忽然子弃那边的棋子叛变了,两枚相子全部向着自家的老将攻了过去,仔细看,是纤细尘丝拔掉了银针,插在相子背后。
老将危险,子弃连忙调动周边石子回援,将两枚相子撞碎后,更多的棋子叛变,大量的棋子向着将子冲过来。
子弃连连射出银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去控制白眉一边的棋子,造成势均力敌。这样一来,两人从棋子攻防转变成了棋子争夺战,银针和尘丝来来回回地在黑白棋子上游走,你拔掉了我,我又射断你,此起彼伏,险象环生,好不刺激。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子弃慢慢稳住阵脚,重新发动攻势,他将己方棋子排成一列,一股脑地向着黑色的将子冲过去,看起来是要断臂求赢了。
白眉知道他要决战,操控己方棋子从两翼包抄进攻,将白色的棋子不断消耗,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忽然有一道银光向着他脖子飞来,白眉上仙两眼眯起,骂了声:“卑鄙!”断然出手自救。
就这么一耽搁,棋盘失守,防线被攻破,白色的棋子冲向己方将子,眼看就要将将子吃掉。
白眉重新操控尘丝,全力施为迎战,却又有数道银光飞来,逼的他不得全力施展,白子趁此机会突入进来,距离己方将子只有三步之遥。
眼看着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着子弃倾斜,便在此时,忽然有蜿蜒的枝蔓拔地而起,牢牢拴住白色的棋子,防止它们继续进攻。
子弃怒了,眼中冒火地望向叶飞,见后者得意地向自己招手,从嘴里吐出一道银光“啪!”叶飞倒地,不知生死。
白眉上仙却趁着难得的空隙稳住了阵脚,全力调动残肢断臂,将残缺的棋子以尘丝调动起来,一股脑地冲向白将。
“轰轰轰轰轰!”挡在白将身前的白子一个个碎裂,局势向着有利的方向逆转。
子弃眼看着是挡不住了,全力操控己方老将后撤,在棋盘上走出了曼妙的舞步,躲躲闪闪的不给白眉抓到,更借着逃跑的时间以银针骚扰棋盘上仅剩的几枚棋子,给白眉添了很多麻烦,眼看着局势又要进入僵持。
却又有很多绿色的枝蔓生长出来,勾住将子的底盘,让它去势受阻,子弃彻底怒了,怒望过来,见叶飞盘膝而坐轻轻摇动手指操控枝蔓生长。
白将不能再动,黑子袭来将它撞碎!
轰!伴随着白将的碎裂,子弃败,为棋盘吸收的仙力仿若蜂群一般,一股脑地冲向白眉一边。
子弃却不罢休,右手探出,手掌在半空中化作阴霾黑洞,将那仙力凝聚形成的蜂群牢牢抓住,不让它走。
一道道纤细的尘丝划过半空,它们迎风便涨形成巨大剑刃将子弃放大的右手切割出一道道伤痕,后者不甘地收回手掌。海量的仙力冲来,汇入白眉上仙体内,白眉上仙因为道心失守损失的力量得到填充,甚至更加充盈,面色立时好转。
反观子弃,他的脸上居然挂着神秘的笑容,并没有趁着上仙消化仙力的机会展开追击。
叶飞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鱼跃而起,快速栖近过来。
果然,下一刻,白眉上仙刚刚好转的面色忽然间变得难看起来,身体一个踉跄竟是站不稳了——怎么回事!他猛烈摇头,全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子弃哈哈大笑:“都说了,这局棋无论怎样都是你输。”
“你做了什么!”白眉上仙眼前天地倒转,身体上下全都不听使唤,脑袋更是混沌的厉害,似被一股泥浆模糊了清醒的意识。
子弃开心得意的笑声从山谷的那一头传来:“棋局吸收对局者的仙力短暂储存,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全部输送给胜者。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赢棋,吸走了我不少的仙力,始终没出过事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次也不会出事。
可你想过没有,若是我的仙力本身有毒,你会怎样。”
“有毒?你一直藏着这样的手段吗?”
“知道什么叫阴阳双修吗!阴阳双修产生的仙力只能在双修者体内流转,若是进入其他仙人的身体,便是最温柔的毒药,可以令你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之前为什么没事。咱俩已经下了快三十年棋了。”
“过去当然不一样,那时候我不想你死嘛,每次登山下棋提前找人向我体内输送仙力,次次如此。”
“输送仙力?谁有那么大量的仙力。”
“精血就是仙力,输送仙力本质上是输血。”
“我懂了。难怪每次接受你的仙力,都觉得无与伦比的恶心和恶毒。”
“每次登山拜访之前,我都要在血池里呆上三天三夜。我下棋的实力明明很强,却偏偏每次都要快速输给你,因为担心被棋盘吸收太多仙力,会将体内原有的仙力暴露出来,现在你懂了吧。”
子弃哈哈大笑,尽情享受将对手逼入绝境所产生的快感。却骤然见到一道矫健的身影快速冲过棋盘,一跃十仗登山,心中产生一些不好的感觉,却并没有出手阻止,他反而想看看,所谓的命中克星叶飞要怎么破了他这桩好事。
还有一个原因是子弃没有阻拦叶飞登山的原因,就是棋盘吸收了他太多的仙力让他行动受限,时间向后拖延,一方面让白眉中毒更深,另外一方面他可以借助阴阳双修圣体快速补充仙力。
眼见着叶飞一跃十仗,“蹭蹭”上山,快速来到白眉身边,翻看他的眼皮,脖颈,细查他的脉搏,子弃会心一笑:“还是个医生!”
此时,叶飞却没有子弃这般轻松,反而心急如焚,在他想来子弃和炎天倾是一样的,是折磨他人愉悦自己的超级变态,子弃享受将对手逼入绝境,深陷绝望的快感,自己需要在他快感消失之前将白眉上仙医治好。
眼见白眉上仙一副中毒的样子,再想想子弃刚才的话,叶飞道:“上仙,不要再运功了,您越是运功,有毒的仙力在体内流转越快,若是到达天门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
白眉上仙显出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听取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的建议,身体却在叶飞出声告诫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停止了继续运功——这是本能地信任了叶飞吗?上仙自己都觉得惊奇?
叶飞进一步说道:“上仙,现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您体内有毒的仙力注入我的身体。”
“那怎么行,你会死的。”白眉上仙惊骇于对方大胆而无畏的想法。
叶飞却道:“您难道忘了,我也是阴阳双修的。”
经叶飞提醒,白眉上仙恍然想起,自己为叶飞疗伤时看到叶飞的体内有两颗内丹,“即便如此,仍然很危险!”
“只有这一个办法,因为只有您能够对付子弃。”叶飞心急如焚,急不可耐地摆好架势,“子弃随时可能出手,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等下你我全力配合,将体内有毒的仙力逼向我这里。”
“那好吧。”白眉上仙深深地望着叶飞,看着叶飞刚毅的面容,恍然如梦。想想三天前自己还在纠结是否该亲手了结了这个孩子,现在就要被他所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真是造化弄人。
当下,两人双掌相对,炫光四射,身后蒸腾热气一线冲天。不可思议的是,对白眉上仙有毒的阴阳仙力一旦进入叶飞体内立时被消化了,不仅毫无毒性反而对他喜爱至极,便如堤口闸门大开准备泄洪,几乎不用指引,便尽情欢啸着冲入叶飞身体,畅快淋漓。而它们入体之后,直接被生了独眼的阴丹吸收,闭合的竖眼只是轻轻眨了一下,便要重新睁开似的,吓得叶飞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封印到位,竖眼只是稍有异动,马上便被镇压下去。
三日前,白眉上仙耗损修为封印阴丹救了叶飞的性命;今日,叶飞利用阴丹吸收上仙体内的阴阳仙力,反过来救了上仙的性命。这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如此一来,叶飞没有任何代价医治了上仙的仙毒,而白眉上仙顺利将有毒的仙力排出体外,总算是恢复了健康。
从另一个山头注视一切发生的子弃深深地叹息道:“捣蛋鬼,干的不错!你让我越来越兴奋了。”子弃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越发开心越发投入了,他就是这种遇强则强的性格。
又一轮斗罢,双方再次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子弃虽然利用两人疗伤的当口恢复很多仙力,白眉却也利用这段时间,将体内有毒的仙力排出,将自己的仙力留下,基本上恢复了初入棋盘的仙力储备。两人算是半斤八两吧,同时进入新一个回合。
实际上,到了此时棋盘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榨取两人的仙力了,包括叶飞的,置身棋局中的人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消耗当中。
子弃非常兴奋,这从他脸上的表情就看得出来,那跃跃欲试的目光昭示了他本性的疯狂。
温文尔雅是外在,冷血霸道是本性。子弃的人格近似扭曲,甚至用双重人格来形容也不过分。
“继续在棋盘里打,对咱们非常不利。”白眉上仙说的对,在棋盘里打消耗战,赢了,子弃的仙力他也吸收不了;输了,白白便宜了子弃,怎么算都不划算。
“按理说一局过后便应该出去了,怎么棋盘迟迟没有反应呢,是被子弃控制了吗。”叶飞皱紧了眉。
“子弃,咱们换个地方。”
“那可不行,新一局棋局已经开始了,棋局结束之前谁都脱不了身。”
“这么说来,只有将你杀了这一条路了。”
“来吧,这天我已经等了很久。”
听着两人对话,叶飞心里生出一个疑问。虽然说棋盘内的战斗对子弃有利,但九幽山上他可是布置了万骨血阵的,按理说优势更大才对,为什么子弃偏要在棋盘里打呢。是因为有信心战胜白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若他在棋盘里还有别的花招,那可就不好办了。
话是这样说,当下这个形势,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子弃手里,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眉上仙深感自责,他一代蜀山上仙,居然将自己和蜀山的生死全部交给对方拿捏,主动进入对方制定的规则当中,简直荒唐至极。现在想想,子弃说的没错,这些年不是他白眉用棋局维护了蜀山的和平,而是子弃用棋局框住了他白眉,稳住了蜀山,获得了充分发展的时间和空间。怎么算,赢家都是他了。
既自责又愤恨,白眉再也忍耐不住心中蓬勃的杀意,要和子弃真刀真枪的干了。
这个时候,子弃忽然手一番,掌心现出道道炫光映照在天际上,竟是九幽山上的景象。
只见温馨的后院此刻一片肃杀,数百名魔教教徒包围了桐湖派的师兄弟们,其中不乏高手。师兄弟们后背贴着后背,围成一个小圈,身上大多挂彩,此刻已被逼入绝境。
“你束手待毙我就放了他们。”子弃毫无廉耻地说道。
“棋局是你输了,输了棋局的代价却不愿意遵守,这是一代掌门之所为吗。”白眉上仙急怒攻心,反而冷静下来,展现出身为强者的基本素质。
“魔教魔教被你们叫了一千年,当然要做些与魔这个身份相符的事情了,出口不悔那是你们正道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可真是不要脸啊,子弃。”
“为了世界一统的终极目标,牺牲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说来,我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你了。”
“不救他们了?”
“为了大义,牺牲小我应该觉得光荣才是。”
“所以说嘛,你们蜀山人才是货真价实的伪君子。”子弃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光泽浑厚内敛,看上去像个钵盂,“这个东西是操控棋局的开关,抢到它就能出去救人。”
“你在扰乱我的心智吗?是不是天真了些。”
“我在向那些信赖你的人证明,他们的师父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从始至终没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
“你以为他们的内心像你一样污秽?”
“事实胜于雄辩。”
“师父,救救我们师父。”深处九幽,棋盘内的景象一览无余,随着子弃一声令下,魔教的教徒开始对桐湖派弟子们发动总攻,杀伐之声不绝于耳,虽然行渊和红娘实力够强,但其他门人大多已经撑不住了,纷纷倒地祈求白眉的救助。
白眉上仙在棋盘世界看着他们绝望的脸,虽然面容依旧刚毅,但眼神中的不忍清晰可见,双手向天,一道金色瀑布从天而来,铺展开来。
“叶飞,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白眉脚踩白云上天去了。
“上来就用绝招,看来你是真的急了。”子弃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叶飞对他的行为始终不太理解,感觉子弃并不着急结束战斗,分出输赢,而是在不断攻击白眉的道心,努力瓦解上仙坚定的意志。虽说道心崩溃实力会下降,但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种种手段用尽,似乎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以子弃机关算尽的性格,别是还有什么其他打算吧?
叶飞总觉得不对劲,从子弃和白眉进入棋盘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子弃的行为怪怪的,像是藏了别的目的。再去看天上,九州世界的景象已随着子弃进入战斗状态而慢慢变淡,即便如此子弃也在努力维持着,让桐湖派弟子们绝望的呐喊声清晰地传进来。
“他为何一定要扰乱白眉上仙的道心呢?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哗!”却被激射的水流打断了思路,黄金瀑布冲塌了子弃站立的观棋台。
……
领域境高手似乎特别喜欢以瀑布作为领域的具现化。蜀山掌教李易之有一方逆瀑作为领域,逆瀑覆盖之处,无论是行动速度,攻击力度还是仙力的流转速度都会被大幅削弱,堪称自带削弱属性的超强领域。蓬莱岛副岛主李寻的领域名叫海纳百川,也是一方瀑布,领域发动的时候瀑布之水从天上来,落地之后摊开形成汪洋。这个领域仿佛是唯我独尊和上善若水的结合版,兼具唯我独尊的霸气和上善若水的削弱,非常厉害。第三道瀑布就是在白眉上仙这里看到的了,金色的瀑布。虽然不知其名字,但是和白眉上仙交手过你会发现,这道瀑布除了给人泰山压顶般的重压之外,在战斗中起到的更像是一件顶级法宝的作用,瀑布之水任意取用,或进攻或防守用法灵活多变,五花八门。
不排除叶飞没能逼出白眉上仙领域的真实力量,也有可能金色瀑布的特点便是如此。总之,随着两位顶尖高手的决战,它的真实力量将会浮出水面。
视线中,金色的瀑布激射出无数道水流,便如同拂尘纤细的尘丝漫天散开,其中一道粗壮的水柱撞塌了子弃站立的观棋台。后者早已腾空而起,手持折扇逆冲向天,世界化作黑白两色,用出了一招双杀燕。
昆仑剑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剑双杀!
这一剑,不知道比叶飞当日面对的强大了多少倍,是子弃境界全开挥出的剑刃,剑锋所过之处如同白纸之上扫过黑色的毛峰,一剑袭来造就两个墨点,分别出现在白眉上仙的额头和下阴处。
没想到,白眉上仙更是厉害,金色的水流像是柔韧的尘丝那样遍布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居然准确掌握了子弃的动向,进而控制了他的动作。白眉上仙手指捻起,一滴水珠出现在指尖,“咻”的一声飞出了,将子弃击的倒飞出去。
后者纸鸢一般从九天摔落,“轰然”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一道金色的急流紧追而来,冲入坑洞,白眉上仙杀伐果断,一旦出手便不再留情,丝毫不给子弃喘息的机会。
眼见着深坑被灌满,子弃的尸体也没有飘出来,白眉上仙眉峰一动望向身后,子弃便在他视线的尽头:“好生了得的手段,这就是乾坤尽掌的真正力量吗。”
“真正力量?还差的远!”白眉上仙盘坐云上,双手捏起,道道金色急流若隐若现,像织好的蛛网笼罩天空,天地间的每一丝震颤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叶飞这才知道,上仙的领域叫做乾坤尽掌,听名字可知是以探查为主要属性的,能将领域内所有生物的一举一动全部掌握。不过叶飞却不觉得开心,因为乾坤尽掌虽然厉害,可是到现在为止也没能逼出子弃的领域,这证明子弃仍有余力。
无数条金色的急流汇聚成一个点,被白眉上仙捏在手里,像是绷紧的线达到绷紧的极致后骤然发射,“咻!”速度极快,而且不容易被察觉,“轰!”子弃又没有躲开,被击中后身躯狂颤,倒飞出去。
紧接着,更多的水滴激射,宛若连珠弹一般连绵不绝,不将子弃杀死誓不罢休。
后者中了第一击之后即倒飞出去撞入山壁,紧接着承受后续而来的无数重击,俊秀的身体已是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等到白眉上仙停手时,他的身体已经全无生气,破皮囊那样从山体上跌落下来。
“上仙小心,死掉的是傀儡,他的真身转移了。”叶飞有过和炎天倾交手的经历,自然知道子弃现在使用的是魔教的妖术,能让傀儡代替主身承受伤害。
白眉上仙也看出事情没那么简单,静静坐在云上,以手指捏住激流的末梢,探查天地间的每一丝异动。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死掉的明明是傀儡,可是子弃的真身却不见了,从这方天地消失了,这怎么可能!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棋盘世界的一举一动此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子弃能逃到哪里去。
那些急流便如同一根根柔韧的线,上仙捏住它们的末梢可以感受线上传导来的震动,察觉每一丝微妙的变化,可惜毫无所得,子弃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白眉上仙略一沉吟,重新望向跌落悬崖的子弃的尸体,那应该是傀儡没错吧……
却忽然眼前一黑,一道疯狂的身影以超高的速度逆冲向天,疯狂的脸孔让他平静无波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两下。子弃果然是欺诈大师,居然将身体藏在傀儡里静待反击的机会出现。
他藏得虽然好,手段虽然高明,不过白眉上仙也绝非等闲,坐在云上稳如泰山,捏住激流末梢的手指蓦然松开,道道急流像是绷紧的弦骤然失去了束缚得以回缩,以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反冲回来,子弃被弹飞了。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人?天选之人?
“轰!”二度撞入山壁,这一次冲撞之力太大,以至于偌大的山头被撞塌了,碎石滚落,尘土漫天,金色的瀑布水紧跟着冲过去,浩荡荡的,上仙这一次似乎想用瀑布之水将整个山体包裹进去。
“好霸气的手段啊!”叶飞拍手叫好。
如他所想,白眉上仙的领域更像是一件法宝,一个放大了的拂尘,能够随他心意进攻或者防守,甚至探查周边的一举一动,简直好用极了。
领域力量各有不同,本质是对于法则的掌控,像白眉上仙这样将法则聚现化再以武器的方式使用出来的,绝对是另辟蹊径。说穿了,他的领域就像是一根细线,绷紧的时候线上的震颤就可以被掌握,就可以以此方式积攒力量,一旦松手,绷紧的线会回返,释放出强大的威力。与寻常的细线不同的地方是,这根线来自于领域,来自于白眉上仙的道心,白眉上仙所到之处,领域无所不至,无所不及。
厉害!果然领域力量千奇百怪,变化无穷,说不定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玩的领域力量呢。
叶飞赞不绝口的时候,金色的瀑布水已然浸灌了山峰,将山体整个包裹进去,让山体内的所有事物进入到金色瀑布的涵盖下。那可是一座大山哪,居然被一方瀑布包裹进去,声势何等壮观。
眼看着胜局已定,子弃许久没有动静的时候,忽然道道炫光射向天空,炫光映照出九幽山的景象。此刻,桐湖派上下一片哀鸿,弟子们被绳子绑了排成一排,引颈待戮;行渊身手分离,死状凄惨;红娘赤身**的被许多男人围在中间,撕心裂肺的哀号和呻吟证明她正在接受惨无人道的折磨。整个后院已然陷入绝境。
“这个年纪的女人始终没个孩子,真是可惜了。我们圣教的弟子们就做一回好人,将一个喝百家水长大的孩子赐予了这个女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弃的声音幽幽传来,充斥天地每一个角落,仿若无所不在,仿若梦魇,即便捂住耳朵都不能阻止这恶心的声音钻入你的身体,“大师兄是没救了,都怪他抵抗过于剧烈,圣教的门人们没能刹住手!其实也不怪他们,要怪就怪自己有个伪君子师父,一时兴起建立了师门,却没有将真功夫传给他们,要怪就怪他的师父白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子弃,你这个混账。”白眉上仙急怒攻心。看着行渊惨不忍睹的尸体他恨不得将子弃挫骨扬灰。
“你本有机会救了那个孩子,可惜你太自私了,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你怎么下的去手啊,你和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就没有一丁点感情吗。”
“都怪你,若你直接投降行渊就不会死。”
“大混账。”白眉上仙急怒攻心。他万万没有想到行渊惨死,红娘跟着受辱,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子弃又消失了一次,棋盘世界明明被他的领域覆盖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一次次凭空消失呢。
白眉上仙比叶飞更明白,逼不出子弃的领域对方就始终拥有余力,更不要说子弃还有着万骨血阵这个绝招。
他有些急了,全力调动金色瀑布准备将山川彻底碾碎。
子弃的声音却如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白眉哦,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自私自利的小人。若不是你贪恋名誉权位,我圣教不会越做越强;若不是你忌惮门规,桐湖派上下不会如此弱小,面对我圣教大军毫无反抗之力;若不是你放不下面子,桐湖派和圣教本可以保持和平,山上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一切,一切都是你的私欲引起的,你这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住口,给我住口!”盛怒之下,白眉上仙不顾后果的全力攥拳,整座山峰在金色瀑布的碾压下扭曲变形,摇摇欲坠。
而白眉上仙也像是用力过猛了,在不断地呵斥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叶飞目视一切发生,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所谓旁观者清,子弃和白眉的整场战斗他看得真真的,从始至终,子弃用尽各种手段引诱白眉上仙道心崩溃,如果说一次是偶然的,两次是为了满足碾压强者的私欲,那么第三次第四次接连不断地挑衅,引诱白眉上仙的道心破损就一定有问题。毫无疑问,子弃肯定是故意的,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白眉上仙的道心崩溃是他所期待的事情,一定是这样。
明了了子弃的险恶用心之后,再反过来看天上的影像,叶飞忽然发现那些影像模模糊糊的,其实看不清楚具体的人脸,桐湖派后院的残垣断壁也过于呆板了,血液喷溅的过于血腥,可明明到现在为止只有行渊一个人死了。在听红娘的叫声,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你想想看,红娘可是蓬莱岛数的上号的人物啊,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快速的就被魔教的人擒获呢,怎么可能遭到蹂躏奸淫只是放声大叫求助,而不去做出抵抗呢。她求助的声音过于清晰了,反倒觉得不真实。
思及此处,叶飞恍然大悟:“上仙,不要动怒!不要中了子弃的奸计!天上的景象不是九州真实的样子,那是子弃的障影之法。”
可惜白眉上仙已然听不进他的话了,动用全力捏碎了一整座大山。
“稀里哗啦!”随着瀑布之水倒卷上天,山体的碎块稀里哗啦的坠落宛若雪片纷飞,白眉上仙也因用力过度,大口大口地喘息,额头上密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而此时,一个阴霾般的身影出现在白眉上仙的身后。只有叶飞看到了,子弃是从白眉上仙的影子里出现的,原来他能够藏身阴影。
“刷!”三根银针刺入白眉上仙的后颈。子弃的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终于,终于成功了,你是第一个!”一道道血线顺着银针流进白眉上仙身上的经络,一道深沉的黑气遮住了上仙的天庭。
白眉上仙双目圆睁,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将脖子扭过一个角度,拼尽全力去看清子弃的脸:“这是……夺舍?”
“比夺舍高级的多了!其实,所谓的万骨血阵远非你想象中的样子,它之所以厉害,在于能够将强大的修仙者纳入阵中,成为随意操控的傀儡。
我之所以将你强留在棋盘内,就是要人为的制造一个密闭压抑的环境,继而持续不断地攻击你的道心,让你道心不稳,当你道心不稳的时候,我就有了机会去压制你的神识,抢夺你的身体。明白了没有,老友!”
“刷刷!”又有两组银针分别插入白眉上仙的太阳穴,一道黑色的气焰升腾,后者如遭雷击身躯狂颤,仰天长啸:“子弃,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
真正的恶人,绝不会轻易将内心的邪恶展现出来。
恰恰相反,恶人惯常以一副伪善面孔待人,给你春风拂面的亲切感,直到你被他害了,才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如果说炎天倾的邪恶是外在的癫狂;那么子弃的恶就是融入骨髓的艰险。子弃此人,杀父弑母,屠戮兄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他所谓的目的,不过是心中难以抑制的野心罢了。
子弃的出现便像是天边飘来的乌云,让你的心境逐渐地沉入谷底,让你慢慢陷入深不可拔的绝望。
看着子弃从上仙倒映在白云上的斜影中出现,叶飞知道一切都完了。
——阴谋!
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子弃完全不在乎辛苦的布阵被破坏,却一定要强留白眉上仙在棋盘世界里,不断攻击白眉上仙的道心,证明了他一直都在做一个局。先是利用所谓的布阵给你压力,进而戳穿真相攻击你的道心,再用障影之法刺痛你身上的柔弱之处,一环套一环,一招连一招,子弃的真实目的直到上仙崩溃的时候才浮现而出,那是他的绝杀,是要一击毙命的。
真正的狠人,总是说最软的话,做最狠的事,很明显子弃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同一片天空下有一个人的凶狠不输于他,那个人就是叶飞。
当子弃的银针插入上仙脖子的时候叶飞已然发动;当同样的银针插入上仙太阳穴的时候,叶飞已经到了两位上仙站立的地方;当白眉上仙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以后,叶飞出手了,他的出手很简单,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掌打在白眉的身上。
“轰!”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一掌打的结结实实,打的毫无防备,将两名主角子弃和白眉同时打蒙了。
下一刻!
已经插入白眉体内的银针被震出,白眉吐血,子弃飞退,叶飞站在云上,将一枚仙丹以极快的速度送入了上仙口中。
稳住身形的子弃脸上现出狂怒,这是见面以来他第一次显露出怒意,从那俊秀脸孔扭曲的程度不难看出,此时的愤怒是真实的,不是伪装出来的,“找死!”
“咻咻咻!”三根银针飞出,直射叶飞的面门。后者不能躲,因为身后就是白眉,而白眉此时显然不具有战斗的能力,所以只能硬抗。子弃作为领域境界的高手,作为魔教的代理教主,他的银针可不是那么容易接得住的,但是叶飞必须接住,不能接也要接,为了保护白眉,为了山上的师兄弟们,为了让桐湖派开派。
叶飞拔剑!
——圆之道。
一日前,他以一招圆之道破解了子弃的一剑双杀,惹得白眉上仙提前出关;一日后,他又以一招圆之道作为防守,誓要挡下子弃境界全开射出的银针。
叶飞来九幽是为了找到纳兰若雪的灵魂,不是为了惹事;叶飞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他每次拔剑,都是到了不得不拔剑的时刻,都是为了不平之事。当他拔剑的时候总是义无反顾,因为他既不惹事,也不怕事。
“叮叮叮!”银针钉入朝花夕拾剑的剑刃中,剑刃被腐蚀,一股邪恶的力量直接传导进叶飞的身体,他这才知道白眉上仙之前是被一股怎样的力量控制住了。
这股邪恶的力量无比诡异,似乎是顺着朝花夕拾剑与叶飞的联系,直接闯入叶飞丹海,在他体内发动攻势,而与此同时,银针去势未绝,穿透了朝花夕拾剑继续向着前方挺进,前方便是叶飞的心房,再往前则是白眉上仙的额头。
凶险万分!
一步将杀!
境界全开的子弃绝非叶飞能够力敌,杀意已现的子弃已对叶飞失去所有耐性,要一招取了他的性命。
强者总归是强者,实力的鸿沟不可跨越,不是你靠小聪明就能弥合的了的。
面对危险,叶飞只有三个选择。
要么躲,让开了银针的去路自己逃跑,但那样白眉上仙会倒在银针下;要么挡,以仙力震爆的方式硬撼,可银针连朝花夕拾剑都能够在顷刻间融穿,还会怕你的仙力震爆吗;要么带着白眉上仙一起逃,成功几率微乎其微,因为银针速度实在太快。
陷入绝境,三种选择,叶飞会怎样抉择?
雷霆万钧,生死即现。
千钧一发之际,叶飞终于动了。他既没有躲,也没有挡,而是,而是,而是反将一军。
只见,叶飞一脚踹在白眉上仙的脸上,将他蹬出了白云,与此同时自己也消失在原地。
这是——缩地成寸。同时施展在两个人身上的缩地成寸。他又进步了!
下一刻,叶飞出现在子弃的面前,两人面对面不足一尺,从刚刚站立的白云到子弃身边至少有二十米,绝境之下叶飞爆发惊人潜力。而此时,子弃射出银针的手甚至还没有收回,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到底有多么凶险可想而知。
“终于捉到你了!”叶飞以手代剑,从后向前水平递出。
子弃的脸上未有丝毫畏惧,反而现出狂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飞,我要好好感谢你,给我带来如此多的乐趣,哈哈哈哈哈哈!”子弃彻底疯起来了,一拳后发先至结结实实地摁在叶飞的脸上,将他立体感十足的面孔打的凹陷下去。
“轰!”叶飞倒飞出去,狠狠撞入地面,想来伤的不轻。
狂嗨的子弃想要追击,却在即将启动的前一刻肩膀上流出了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崩现,刺目的鲜血喷涌而出。
“什么时候!”子弃一个踉跄,站在气剑上勉强没有倒下,“什么时候。”他仰天长啸。
一条黑色的恶龙随着暴怒的膨胀而从子弃体内诞生,恶龙全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轮廓巨大,麟甲清晰,看起来不像是虚幻的灵体,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妖,在天空中稍作盘旋,甩开身子便向着叶飞扑咬过来。
此时,叶飞的整个身体卡在碎石中,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了。
“死!”面对死亡叶飞居然笑了。同样面对死亡笑起来的人还有登山求战的炎天倾,两人的笑容在此时此刻居然是如此的相近,是那种得到解脱的笑容。
或许对他们这样历尽苦难的人来说,死在战场上是最好的归宿。
“轰!”然而,天意难违。
关键时刻,连续被叶飞救了两次的白眉上仙反过来救了他,因为仙丹的缘故,上仙外在的伤势已然得到不少恢复,一剑从天上来斩断了恶龙的脖子。
剑斩妖龙!
白眉上仙素身而立,白眉白发,白衣飘飘,单手倒持仙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你已经做得很好,带着渊儿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将此地的事情告诉掌门师兄。”手腕一转,仙剑划过半圆,这把剑是拂尘变化得到的,晶莹剔透宛若无暇宝玉。
随着仙剑划过,一道空间缺口出现在天边,白眉以坐下白云托起叶飞进入缺口中,“逃,越远越好!”
……
若世上有如果,你会怎样选择。
看着叶飞消失在空间裂缝之中,白眉上仙强行咽下了涌上喉头的鲜血。
——若是时间回到三十年前,他一定一剑斩向子弃,取了他的狗头!
银针入体,一股邪恶的气息跟着侵入体内,这股力量邪恶至极,怪异至极,对五脏六腑视而不见,唯独攻击大脑中枢。
叶飞的仙丹医的了他身上的伤,却赶不走他体内的邪气,白眉上仙清楚的很,他已是强弩之末。
“好厉害的手段,好险恶的心。”上仙抬起头,注视子弃近似于癫狂的面容,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做个决断吧!”
“你拿什么跟我做决断。”随着叶飞的离去,空间中只剩下了子弃和白眉两个人,子弃将放出体外的邪气慢慢收回,恢复了往日的儒雅,“你距离成为傀儡,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步之遥便是相隔天涯,即便被邪气入体,我也绝不做你的傀儡。”
“由不得你。”
“实际上,我已想到对付你的办法。”
“哦?”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两句话想说。”
“洗耳恭听!”
“第一,自古邪不胜正,子弃你机关算尽却总归人算不如天算,险恶的用心永远不能得逞;第二,子弃你虽然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但用心过深便是作茧自缚。当今蜀山掌门心志坚定如铁,正是你的克星,你一定会死在掌门真人的手上。”
“说完了?”
“说完了!”
“一厢情愿而已。”
“不是一厢情愿,我已看到你的未来。”
“未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未来永远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而你只能听天由命。”
“不,听天由命没什么不好,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理解了顺天而为,替天行道的真正含义。”忽然,白眉上仙祭起拂尘,千万条尘丝如同千万道日光射向四面八方,“我——白眉,蜀山第十三代弟子在此立誓,誓要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雕虫小技,这把破拂尘的招式我已经见惯了。”话到最后,子弃面色大变,因为如光线一般的尘丝并非射向敌人,而是射向白眉自己,插入他自己的身体。
只见白眉仰天长啸,发出一声苦涩而凄厉地断喝:“操控人心?你不配!”
“你,你疯了!”
“即便化作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炎真!”白眉发出最后的呐喊,直呼子弃的真名,以圣洁的心发动最无慈悲的诅咒,我要拖你下地狱。
上仙不是在开玩笑,蜀山上仙不会轻易死去让敌人看了笑话。
白眉上仙正在做的事情,绝对只有铁骨铮铮的汉子才做的出来。他在干什么?他要将整个身体献祭给伴随一生的法器拂尘,以万丈尘丝插入全身脉络,让正在被魔物侵蚀的身体为尘丝所控发动最后的反击。
献祭吧,将一切献祭,承受千万道尘丝插入身体、贯穿骨骼、游走经脉的痛苦,让灵魂死亡,将躯体交给伴随一生的伙伴去完成死后的复仇。
我,白眉上仙,即便是死也要守护脚下的蜀山!
……
蜀山的精神是什么?
替天行道?
匡扶正义?
寻求长生?
都不是!
蜀山的精神是永不言败!是对门派的执着捍卫!
无关荣耀!无关金钱!无关生命!无怨无悔!
蜀山人仿佛天生具有这种精神。
掌门真人李易之如此,蜀山之虎云烈如此,白眉上仙亦如此!
天道将倾,万物沦丧,黑炎滔滔,山河破碎,乌云万里遮天日,魔剑一出血汪洋,一剑向天山!
面对进击的魔剑,蜀山人以生命捍卫山门屹立不倒!以生命捍卫心中的正义!以生命创造荣耀和奇迹。
当千万道尘丝同时插入白眉上仙的身体,一代上仙就此陨落。在生命的最后,他将血肉献祭给亲密的战友,让神器云尘代他完成最后的复仇。
在这一刻,人与器的关系得到了无限的升华,人即是器,器即是人。白眉便是云尘!云尘便是白眉!
“轰隆隆!”金色的瀑布水化作遮天蔽日的蛟龙冲向邪魔子弃。
正与邪终将分出胜负!便在这个世代。
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白眉上仙在临死之际仿佛看到了正邪混战的结局,那结局虽然凄惨无比,但又光辉灿烂。
何谓正,何谓邪!
正义与邪恶不是表象的叙述,是心中的欲念。
“子弃,受死吧!”云尘操控了白眉上仙的身体,让他失去痛觉,失去畏惧,百分之二百的爆发体内的力量,直到将面前的敌人除灭!金色的瀑布以往日不曾有过的光芒闪耀,一股澎湃的仙浪席卷棋盘世界,整个世界似有崩塌之势。
风雨飘摇中的子弃一如以往的淡定和儒雅,他将张狂嗜血的本性收回了内心深处,以儒雅的外表面对白眉上仙死后发动的最强一击。
他竟然笑了!
只有彻头彻尾的疯子才会在如此凄美的时刻笑吧。
子弃的偏执与隐忍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一刻,他身上的儒雅气质较往日更盛百倍,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翩翩君子之风。于惊涛海浪间抬起了右手,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血红色的剑。
“轰!”血剑断金龙。瀑布水化作的龙头被硬生生地砍为两半,随着呼啸的冲势从子弃身边冲过。
“这是……”见到那把血剑,白眉的脸上先是不解,继而流露出万分的惶恐,“那是!”
“我祭炼万古血阵都是为了它啊!”子弃蓦然间握紧了剑柄,一股血红色的力量宛若生物的巨口逆向吞噬了金色的龙头,以更加夸张、更加凶悍暴力的方式将白眉临死的攻击吞没,更反向包围过去,去冲击上仙。
这真是以强破强,子弃要以最险恶的方式断了白眉上仙临死前将他拉入地狱的念头,给予对方更深层次的绝望,让上仙死也不能瞑目。
眼见着血兽逆冲而来即将将上仙吞进嘴里,白眉上仙突然间狂喝一声,这一声狂吼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声音!没有绝望,没有不甘,只有愤怒与决绝。
与此同时,云尘崩碎了,崩裂产生的碎片与失去了束缚的千万道尘丝普射向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如旭日的光辉照耀大地。
最后时刻,伴随终生的法器仿佛感应到了上仙的思念,以自爆的方式发动最后的攻势,誓要将子弃诛灭于棋盘世界。
失去了拂尘束缚的千万道尘丝宛若光线一般冲向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将血红的妖力冲得千疮百孔,将山川射穿,将棋子击碎,将子弃打个稀巴烂,让棋盘内的一切归零。
以崩碎的拂尘为中心,炽热的光变得越来越耀眼,每一道尘丝都化作一条金色的线将隶属于子弃的一切化作乌有。在山川、棋子、邪力纷纷被洞穿后,整个棋盘世界颤颤欲裂,出现了崩碎的迹象。
到光芒达到极盛时,尘丝的破坏力同时达到极致,空间镜面般碎裂凋零。这股强盛的力量只维持了片刻接着尽数泯灭,向内收卷引发最后的爆炸,白眉上仙仙风道骨的身体伴随着相守一生的挚友云尘一起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屑,如同随风飘散的沙粒彻底消失在人世间。而整个棋盘世界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崩碎了。
……
九州,随着棋盘世界崩碎化作一个黑色的漩涡,守着棋盘的魔教中人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直到一道血线惊险万分的从向内收卷的黑洞中逃出,降临在九幽山的土地上,他们脸上的恐慌才有所缓和。
邪魔子弃,不,邪魔炎真终于失去了往日的儒雅,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总归是小瞧了他。”他身体踉跄全身是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像是都在深深地畏惧着他。在他出现后,魔教教众的表现很奇怪,全部跪倒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从兜帽下透露出的眼光中可以辨认出,他们对子弃既有敬仰又有畏惧。当子弃随着棋盘世界一起消失时他们担忧,当子弃出现时他们又畏惧,可见子弃平时的做派。
“人呢!”子弃早已见惯了他们如此,并没有过分呵斥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禀告教主,叶飞从棋盘中逃脱后便带着桐湖派的人逃下山了,现在不知去向,遵照您战前的指示没有追击。”
“做的好!容他们去吧,去将本教主的威名传遍天下,让正邪开战的声音传遍九州,让九州大地的每一个人夜不能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弃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发抖,笑的肆无忌惮,狂笑中他忽然出手抓向回他话的那个人的脑袋,那人明明感受到了杀气却未做丝毫反抗,像是早已料到如此,心甘情愿地被子弃抓住咬破喉咙吸血,当作回复元力的补品。
不过片刻时间,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人干,而子弃身上的伤势也有了些许的缓和,面色红润不少。就在他将尸体丢下,准备站直身体的时候,却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传达过来,逼得他一个剧烈踉跄,连续咳嗽不停。
“白眉那个混蛋!”子弃一口口地向外咳血,声音有些沙哑,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些魔教的门徒在它冷冽目光下身体微微发抖,却没有一个人退缩,都是跪在原地等着子弃挑选进补,此情此景他们仿佛早已习惯了。
子弃却像是改变了主意,脸上的狰狞收敛,直指那具被他吸成人干的尸体,“厚葬他,善待他的妻儿!告诉他们,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谨遵教主圣旨!”众人跪地叩首。
“另外!本圣改变主意了,去,把叶飞给我抓回来!其他人都可以不管,但是叶飞必须死!”
“谨遵教主圣旨!”众人跪地叩首。
“去吧!”随着他挥手,密密麻麻的魔教教徒化作黑暗的影子射向四面八方,眨眼间山上只剩下了子弃一个人,他经常独来独往,因此并没有感到不习惯,拖着受伤严重的身躯费力地走向白眉平日里闭关的地方,他需要静修一段时间,因为白眉濒死爆发的力量已然伤到了他的根本。
还有十步,眼见仙人洞府就在眼前,蓦然间,子弃的眼角激烈地收缩的两下,对着面前的虚空道:“你还真是总有惊人之举呢!”
“这叫艺高人胆大。”平静的环境下,一柄花里胡哨的剑从周围景色中出现,平平无奇地刺向了子弃的面门……
……
你狠我比你更狠,你毒我比你更毒。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能审时度势,执掌乾坤。
放眼天下,能做到这些的恐怕只有叶飞了。
被白眉上仙送出棋盘世界的时候,叶飞发现自己的想法果然是对的,棋盘内看到的关于九州的种种景象都是子弃故意创造的幻象,目的就是干扰白眉上仙的心智,让他心智失守好趁机夺舍。
可惜啊,被他叶飞看穿了!
叶飞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子弃的计划,最终导致他没能夺舍白眉成功,心里肯定是狠极了。
叶飞重新出现在九州大地上,桐湖派的师兄弟们仍旧围立在棋盘世界的周围,揪心地看着棋盘内的景象而又无力回天。
叶飞直接找到了大师兄行渊,让他率领门上的弟子赶紧离开九幽,上蜀山找掌门真人李易之将此地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叙述了,并将一片带血的花瓣交到他手中作为信物。
性格惫懒的行渊却是坚决不走,他与白眉感情深厚无论如何不愿在此时背离师父苟且偷生。
叶飞对他陈明利害,直言他担负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还有山上所有人的安危,桐湖派的重建还要依赖他,白眉上仙若干年默默的奉献还要由他口中传上蜀山传遍天下,若是此时分不清主次因小失大,到最后会成为桐湖派的罪人,白眉上仙做鬼也不能瞑目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叶飞已注意到魔教的教众就潜伏在四周,只要棋局内分出胜负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所以无论行渊如何犹豫,叶飞都是耐着性子劝导他。最后更是一巴掌打在行渊的脸上,才将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打醒,总算是听话了,带着师兄弟们一起离开这片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
叶飞和红娘是随着他们一起走的,顺利离开九幽山地界的时候叶飞看到身后无人追击,料想子弃一定是要借众人的口将自己的威名传遍天下,同时作为给予正道的一封开战宣言,从此正邪大战拉开序幕。
想明白了这些,在九幽山下叶飞又对行渊说:“你们去蜀山吧,我要回去,去做点事情!”他是断定了众人已无危险才这样说的,他要回去,去做点事情,因为他有种预感,以上仙的脾气,孤注一掷之下必定给子弃留下点彩头,而那时他可能有机可乘!子弃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可以说他就是万恶之源,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甚至连炎天倾的邪恶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除掉才行。
所以,站在九幽山下,叶飞让行渊带着师兄弟们先走自己留下,原因没有明说但是众人都想的到。
行渊坚决跟他一起留下,被叶飞一个巴掌扇过来总算是听话了,带着师兄弟们先行离开,红娘与叶飞折返。
叶飞让红娘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去而复返重新上山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红娘没有出言阻止,一是她知道叶飞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二是他看到叶飞以障影之法融入环境中,蛛丝马迹不曾流露放下了心。
她警告叶飞,即便有障影之法的隐蔽,他重回山上仍然非常危险,因为障影之法本身就是魔教的法术,说不定他们有识破的办法。
叶飞劝她放心!之后独自一人上山,去而复返重回故地。叶飞的聪明才智绝非等闲,他料想子弃从棋盘世界出来必定身负重伤,一定会找个清静地方养病,而白眉上仙的仙人洞府正是最好的场所,子弃绝不会想到有人会藏在这里伏击他的。而且仙人洞府距离后院稍远,远离魔教门徒的耳目,众人不易发现。唯一遗憾的是他进不到上仙的洞府内,否则能从里面伏击成功几率就更大。
果然如他所料,子弃离开棋盘世界身受重伤,用身边人精血养伤仍不顶用,便将众人支开只身前往仙人洞府疗养。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子弃的行动给了他绝佳的机会,他要彻底杀死这个男人,让正邪之战尚未开始便戛然而止,结束了众生的苦难!
他能做到吗?
叶飞静静地等待着,耐心的像一只饥肠辘辘地老虎,心急如焚地看看猎物缓缓进入自己的狩猎范围。叶飞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他要以掌门真人传授的唯一一式剑法有去无还来终结了这一切。
十步!
必杀的距离是十步!
子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障影之法传授给叶飞,需知有去无还是必杀之剑,障影之法帮助叶飞潜伏起来之后,再用有去无还偷袭几乎无解。
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事情按照叶飞预料的进行,当子弃察觉了叶飞存在的时候,已进入对方必杀的范围内。
叶飞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蓄势而发不自觉地释放出了杀气,然后一鼓作气迸射而出。
“铮!”
一式百战之剑无所不破应声而出!宛若蝴蝶破茧。
叶飞出手了,他等待已久。
子弃红褐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凶狂,强者在濒死时迸射出的求生欲灌满全身,居然迎着锋利的剑光反冲向叶飞!他也要做一个了断?
一老一少!
意图毁灭九州的人和预言中将要毁灭九州的人在九幽山上拔剑相向。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刺鼻的血腥味来自于两人手中的剑。
剑是杀器,持剑者终将为剑所杀。
“刷!”
第一章 持剑者终为剑伤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想必很多人心中都有疑问,人世间是否有真正的感情——如果有会否出现在自己身上;如果没有,是所有人都没有还是自己没有。
如果这样的感情存在,那会是友情,还是爱情。
没人知道答案,就像行夜路的人永远不知道终点在哪里,除非眼前出现一盏点燃的油灯。
或许,人间自有真情在的。
只要相信!
真情便在眼前。
……
弱小的叶飞曾有八年时间与一个病人共同度过,那是他从优渥环境中被强行拉出的八年,是急转直下的八年,是至今为止与同一个人相处最长的一段经历。
叶飞很感激药人,因为没有药人他早就死在废墟里了;没有药人他便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活下去,为什么没有随着父母一起去了;没有药人他就不能见到白羽登上蜀山变成今时今日的样子。
几乎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叶飞都会想起药人,想象着如果药人在身边的话会以怎样刁钻的言语羞辱他,有时候甚至会因此笑起来。
药人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叶飞早就知道了,每每教导他做恶叶飞却从来不去遵从,一是因为内心的坚持,二是他要借此刺激药人,让药人生命有所缺憾,就不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叶飞从来不想接受药人的衣钵,因为在他想来只有死人才会传承衣钵。
所以,整整八年时间守着魔门教主水君月,叶飞却连仙道的门槛都没有迈过。他不后悔,当药人从废墟中救下他的时候,叶飞便已决心还药人一条命了。
“你去哪了!”叶飞的眼圈红红的,他在努力克制着眼泪流下来。这是他立下的誓言,再也不会流泪了,因为眼泪代表着软弱和无能,他不允许无能出现在自己身上,他要守护身边的人。
直到见到大黄狗,叶飞才终于相信眼前的不是梦境,才终于相信若干年后自己终于与药人重逢了,恍若隔世一般。
一身白衣的药人仙风道骨,文质彬彬,和子弃散发出的气息很类似,可能历任魔教教主都是相同的调调吧。
站在悬崖边上,他仍旧背对着,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帷幕,让你感觉到明明距离他很近,却又离得很远。
“说话啊!”叶飞心急如焚的,甚至为此咳血。
大黄狗把他的血舔进肚子,可不是想用唾液给他疗伤,而是借此解解馋,自从药人病好之后大黄狗就只能跟着吃素了,可怜一只狗啊,不知多久没见荤腥了。
“你能看到我眼中的光景吗!”终于开口,叶飞欣喜若狂,因为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便彻底确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是药人无疑。那极为特殊的嗓音成熟富有韵味,仿佛具有蛊惑的能力,又似乎凌厉如剑!
“你看到了什么。”叶飞气若游丝,即便有童子金身护体此时此刻他的伤势也太重了一些。
“崩碎的九州,弥漫的硝烟以及拔剑相向的正与邪。”药人终于转身,许久未见面容没有丝毫苍老反而越发年轻,像是返老还童了,他现在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要不是一头的白发还能显得更年轻。药人的目光极为淡然,仿佛看穿人世种种,瞳孔中拥有许多的层次,和强大的异兽如出一辙,身体很瘦,瘦却有力。
“为什么不杀了子弃。”
“子弃是现任魔教教主,我怎能随便杀了。”药人反问,他的语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说服力,却又不会显得过于强硬。
“虚伪!以你的脾气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臭小子,你懂个屁。”
“难道九州大地生灵涂炭正是你想见到的!”
“我早已心如止水!若不是为了你,绝不会随便介入门派事务的。”
“谢谢。”
“久别重逢,举手之劳,何必道谢。”
“久别重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观察我很久了吧。”
“何出此言!”
“在与驭蛊的老叟对战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一双眼睛在远远的注视着。”
“你臆想了!”
“干嘛派人来刁难我。”
“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没想到那个人还当真了。”
“差点害死我。”
“你不是因祸得福。”
“还说没有监视。”
“哈哈哈哈!”药人笑,笑声爽朗,全然没有了当年的阴云密布。叶飞能够感觉到,勘破生死的药人现在非常强大,强大的让你感受不到他的强大,如果能够重掌九龙王剑的话只怕实力更在掌门真人李易之之上,“这些年游遍大江南北我想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
“你当年执意忤逆,是在以此激励我保留生存下去的斗志吧!”
“胡说八道!”
“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是有趣。是也好,不是也罢,你我之间的恩义两清了。”
“然后呢。”
“从此以后单论。”
“继续说。”
“或许,能做个忘年交呢。”
“想的美!”
“你的倔脾气真是一点没变。”
“我可是叶飞!树叶的叶,飞起来的飞。”
“飞起来的叶子没有根,所以你的命运只能如落叶一般随风而动。”
“听你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呢!原来一直以来我这么倒霉都是名字起错了。”
“我给你改一个吧。”
“才不要!名字再不好也是父母给的,父母之命怎可不受。”
“你这孩子。”
“药人你老实说,云游四海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亲手做的美味啊。”
“你做的东西也就大黄爱吃。”
“切。”
“话说,我现在吃素了。”
“你不会要求大黄跟你一起吃素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感觉它在吸我的血。”
“大黄!”
汪汪。
大黄抗议。
叶飞哈哈大笑。
“跟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主人算你倒霉。”
汪汪。
“嗯?”药人一瞪眼,大黄立时萎了,缩缩脖子钻入叶飞怀里,像是在以此寻求安慰。
“你不会以德服人吗!”叶飞替大黄谋不平。
“我是在以德服人啊。”药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不要脸。”叶飞向着他吐吐舌头,仿佛回到了孩童的年代,有多久没有如此轻松了。
“你来九幽做什么。”
“去寻找一个人的灵魂。”
“谁的。”
“纳兰若雪。”
“和你的关系是……”
“我的妻子。”
“都有老婆了?”
“私定终身。”
“真顽皮。”
“能帮上忙吗。”
“可以。”
“谢谢。”
“你来九幽是对的。九幽山除了是蜀山和昆仑的分界线,其山脉地下更是隐藏着一条冥河的支路,是九州大地上仅有的几处能够通向地府的通路,是游魂聚集之所。更巧的是,一个月后天狗食日是阴气最盛之时,整个九州的游魂都会聚集在此,你可以试着找找。”
“果然,若雪命不该绝。”
“可没那么简单。整个九州的所有游魂聚集在此,盛大的景象可想而知,你要从其中找出一个人来其难度不次于大海捞针。”
“总要试一试。”
“你留下也好,免得介入正邪的纷争,那不是你该触碰的领域。”
“没那么快打仗吧!子弃受了重伤少说也要休息两三个月,我刚好办好自己的事情。”
“如果只是白眉上仙留下的伤势,子弃一定会闭关等待伤势慢慢回复。但加上了你的剑伤之后,他伤势过重便不会使用寻常手段疗伤了,他会借助万骨血阵的力量加速复原。”
“万骨血阵究竟是什么。”
“魔教先人传下来的邪阵,能够以血戾之气侵蚀修仙者的神魂进而加以操控。阵法的厉害之处在于,无论多么强大的修仙者,神魂也不会完全无缺,只要血戾之气成功侵蚀了他,被侵蚀的修仙者就会成为血阵的一部分,沦为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可怕的阵法!难怪子弃不断攻击白眉上仙的道心,他是要血戾之气侵蚀上仙的灵魂进而让上仙为己所用。如此说来,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万骨血阵能够发挥出的威力就越强了,正道方面不是非常危险。”
“炎真那个小子真是用心了,为了对付蜀山的戮神阵不惜祭炼此邪阵。”
“戮神阵我见过,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你懂个屁!戮神阵开启之时操控阵法的人可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若不是有它在,蜀山历经沉浮,不能坚持到现在。”
“可我真的见过戮神阵,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大概是李易之还没有掌握它的真正用法吧。戮神剑阵是青山留下的最强守护,有它在那里,即便蜀山掌门孤身一人也足以抗衡整个仙界。”
“真有那么厉害?”
“戮神阵、戮神阵,能够杀神的绝世阵法你说厉害不厉害!而且有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青山道人曾用戮神阵杀过一个人。”
“谁!”
“无涯道人!”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不信拉倒。实话告诉你,青山和无涯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师徒那么简单,当年无涯的死因非常复杂,这段珍贵的历史除了我之外,别人可不会告诉你的。”
“才不要听你的胡言乱语呢,我看你是贼心不死,在扰乱我对蜀山的信心。”
“你算老几啊,还扰乱你,本大爷才没有那么闲。”
“那你说说看,千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无涯道祖究竟是怎么死的。”
“想知道啊,晚了!就算你跪在地上喊爸爸也别想再从我嘴里扣出只言片语了。”
“不说拉到,才不想听你的疯言疯语。”
“实话告诉你,蜀山的历史可没有那么干净,青山道人也没有你们口口相传的那么纯洁,毫不夸张的说,今日为正道口口相传的天麓石笺便是在延续千年前的夙愿。你以为通天路上为何被青山道人如此精心布置啊,他就是在等着千年后的你出现。”
“青山道祖的目的是什么!”
“灭世啊。白眉不是告诉你了。”
“我真的会灭世?”
“天麓石笺上写的清清楚楚。一名神之后裔将在硝烟中崛起,毁灭苍生。”
“神之后裔?”
“少跟我装傻,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啊,你们罗刹族之所以是天生的战斗种族,不正是由于神的血脉。”
“那为什么不是别人!白羽有天启之眼难道不是神吗!”
“一定是你。因为根据原文记载,灭世者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他是神族王室后裔;第二,他学习了仙法。能够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放眼天下只有你一个。”
“这……难道神族真的只有罗刹族了?”
“当然不是。据我所知,神族血脉流传至今的总共有九个种族,分别是蜓翼族、灵感组、五溪族、武陵族、人鱼族、菩提族、共工族、泰山族以及罗刹族。”
“这些种族……不正是被人国关押受到压迫的妖?”
“何必明知故问呢!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会猜不到,其实十年前针对各大妖族的围剿其根本目的便是铲除了天麓石笺上记载的那个人,防止灭世事件发生。可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我,没想到我将你从废墟中捡了出来。如此看来,命运总归是不可阻挡的。”
“不对啊,蜓翼族的王子明明也还活着,叫做百花野,我还见过他呢。”
“那他学过仙术吗!”
“这……”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了。你知道这九大种族为何能够残存至今吗!为什么其他神族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能够活下来,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它们的前身叫做九黎!是远古时期众神大战中失败的种族,被真神打散了神魂,驱离了国土的失败者。也正因为他们神魂被毁,所以在众神不知原因相继陨落消失的时候得以存续,在各个隐蔽的角落中苟延残喘至今。
本来天麓石笺刚出现的时候,仙人们普遍认为是苍天准备借他们的手清除了这些残存千年的妖族余孽,但万万没有想到,随着事态的逐渐升级,随着一次次屠城,妖族与人族的仇恨变得更加激烈,他们发现可能自己是错的,他们屠杀的行为可能正在间接导致预言的实现。于是其中一部分人意识到了自己手上的罪孽停止了屠杀,将剩余的妖族交给人国,让仙国远离纷争,不再介入人、妖之间的冲突与仇恨。可惜躲不开啊,很快天麓石笺上便显示出了第二段预言。
不过,也多亏这段经历,让李易之数次想要杀你,却屡次不得动手,因为他再也摸不准自己这样做了是否反而加速了预言的成真,便像屠杀神族导致的后果一样。他怕啊,他怕的不是世间焚毁,怕的是蜀山凋敝!所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留下你一命,甚至将你收为亲传弟子。我想,他是期望你在命运到来的时候能够放蜀山一条生路吧。”
“原来真是这样”其实,早在子弃和白眉上仙告诉叶飞“杀一人救天下,留一人救蜀山”的真相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只是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此刻听了药人亲口说出,不知为何反倒释然了,心中如明镜一般对当年的事情了然于胸。
其实,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块天麓石笺。若干年前,苍天降下天麓石笺向世人示警,说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将要降临在九州大地上,一个神族的末裔将要灭世。
天麓石笺的出现震惊了正邪双方,仙道高层们经过长久的商议后决定相信预言的内容,提前派兵铲除神族后裔,断了他灭世的可能。但是,他们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只能暗中给予帮助,为此鼓动人国的君主,让人皇派出部队扫平藏在各个隐蔽角落的神族末裔。口号是降妖除魔。换句话说,他们为了铲除神族末裔,将神族妖魔化了!强制归类到妖族的行列里。
然后,便是持续不断的杀伐!针对神族后裔的讨伐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罗刹圣城坍塌的那一天,属于神族的城池全部陷落。他们的任务看上去是完成了,已经成功阻止了神族后裔灭世的可能性。可惜万万没有想到!药人居然在废墟中将叶飞救下了,更没有想到人类的贪欲永无止尽,竟然偷偷地将残存的神族饲养起来,去窃取他们宝贵的身体。
仙人们注意到人类邪恶行径之后,自感人神之间和平共处的局面反而因为他们的挑唆而打破,神族后裔对人类充满了仇恨,两者之间几乎成为宿仇,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其中的一部分仙人意识到,他们的过激行为反而加速了预言成真,赶紧撤回军队,彻底与人类断绝联系,让那段黑暗的历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从人、妖之间的恩怨中抽身出来。
那以后度过了一段和平的日子,直到叶飞和方白羽登上蜀山。只怕叶飞始一出现的时候,掌门真人李易之便已经窥破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用尽各种手段对他进行打压,甚至想要借刀杀人将之除掉一了百了。掌门真人不敢亲自动手,因为他害怕自己擅自行动会像若干年前一样,反而加速了预言成真的到来,会给蜀山带来灭顶之灾。
最后,在叶飞成功的证明了自己之后,他干脆认命了,反而将叶飞收做弟子,希望他在命运降临时能够给予蜀山一条生路。按照白眉上仙和药人所说,天麓石笺不是一次出现,他出现了多次,留下很多预言,其中想必就有饶过神族后裔性命可以挽救蜀山衰落命运的预言吧。
即便如此,掌门真人李易之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所以以魔教兴起为借口将叶飞逐下山了,名义上是下山传教,实则是驱除,不再让叶飞接受更多的道统。
一环接一环,一环套一环,事情的脉络全都捋顺了。残存在世的神族后裔因为一条莫须有的预言遭受灭顶之灾,残存的族人甚至沦落为人类圈养的家畜,人、神的梁子就此结下。很明显,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在黑暗中操控一切的苍天,但具体实施者凡人和仙人也都不可饶恕,就看这段愁怨将在未来以怎样的方式了结了。现状是叶飞对族人悲惨的遭遇坐视不管,他觉得自己是人类,不是神族后裔更不是妖;可他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也这样想,按照预言所示苍天不会让他独善其身,很难想象那只主宰一切的手会以怎样的方式逼他出手!细想想,只怕最终想要灭世的是天吧,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飞忽然产生一个感觉,或许青山道祖将气吞山河卷留给他便是要让他知晓主宰的存在,以此告诫他什么。
终于,终于真相大白!
想不到得知真相的方式居然是药人轻描淡写的叙述。
在这以后,叶飞不仅没有了压力反而感到释然,这段历史隐蔽了太久猜测了太久,终于捋顺后为他卸下了一块心病,让叶飞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狗日的苍天,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老子要逆天!”
叶飞发出豪情壮语,可惜药人戳之以鼻不屑一顾。
若干年前那些上仙们也都都是这样想的,可惜他们的想法大错特错,甚至可以说被天道耍的团团转。
上仙们以为天道降下天麓石笺是为了警示人类及早消灭魔神,防止魔神灭世。却万万想不到,其实苍天是要借他们的手生生创造一个灭世的魔神出来。为什么李易之不敢杀叶飞,因为他担心有天道加持的叶飞一旦不能为自己所杀,逃下山后伺机报仇会给蜀山带来灭顶之灾。
连李易之这样的存在都不敢轻易动手,更不要说其他仙了。其实仙人们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天道要灭世是既定的命运,灭世的时间是早晚的问题。但天道灭世不会自己出手而是要假手于人,这个灭世的人究竟应该杀还是应该留成了大问题。
如果动手狙杀,万一没有杀掉那么肯定结下死仇,到时候灭世开始自己的门派第一个倒霉;如果不杀,任由他继续做大,坐等苍生毁灭又于心不忍,真是两头为难,纠结无比。
这就是一直以来很多前辈大能都对叶飞怀有敌意,又百般纠结没有痛下杀手的原因,正如白眉所说“杀一人救天下,留一人救蜀山”真是太纠结了。
天道肯定是拿他们寻开心呢,抛下一个难题给人类选择,怎么选都是自己倒霉!
但对叶飞来说,知晓真相是件天大的好事,这让他心中的阴霾被驱散,前进的路豁然开朗。本就倔强的叶飞此刻目光不仅坚定无比,而且清澈如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背负是什么,也确定了天道确实存在,接下来就是逆天而行了,可不能让天道称心如意。
“不过,有一件事情令我很在意。”看叶飞英气勃发越来越自信,药人开口说道,“就是方白羽!”
“白羽?”
“按照常理讲,你是天选之子,一切都是因你而存在。可是,方白羽似乎是个异数,从他的经历以及过往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因你而存在的人呢!”
“你的意思是?”
“不好断言!我总觉得整件事情怪怪的,对于顽皮的天道来说,他可能有意引着我们向着相反的方向思考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方白羽才是灭世的那个人,而你的出现是为了给白羽灭世扫清障碍。毕竟,你们俩走到一起之后,白羽越来越顺了。”
“放屁,明明是和我熟络以后白羽才经历家族大变。”
“我指的是修仙的路!”药人重新转身目光飘向天边,若有所思地道,“你要知道,方白羽少而知天命,却苦苦寻找仙道而不得,正是因为与你有了交集才能够顺利进入通天路进而拜师蜀山。在蜀山山巅,你几乎吸引了山上仙所有的火力,使得白羽顺利成长。虽然在炎天倾面前方白羽连续吃瘪,但不可否认的是,白羽已是未来掌门的不二人选,既然是以后的掌门,便能接触寿剑星魂,逆袭只是早晚的事。最不可思议的是,方白羽可不是一身正气的,他连续遭受挫折心智早已变得古怪,对于胜利极度渴求,虽然这份渴求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而遭到压制,但很明显,方白羽是有入魔的诱因和潜质的。
你知道吗,在你们进入通天路之后我又回到了樊村,从樊村长老那里听到了一些秘闻!”
“别故弄玄虚了,快说啊!”
“方白羽的父亲从小体弱多病,与白羽母亲结合后多年分房而居不能行房事。可不知怎么的,有一段时间白羽的父亲突然就精神起来了,不仅频频与方母同床,更是奋笔疾书留下许多奇怪的安排,仿佛他知道自己很快会死一样。那以后没多长时间,白羽的母亲就怀上了紧接着白羽出世,时间刚好是开皇十三年!而在白羽诞生之后没多久,方父就死了,将偌大的家业留给了他们孤儿寡母。本来,孤儿寡母在族内肯定要被欺负的,可是由于方父恰到好处的安排,方母顺利接管方家大小事务,居然鬼使神差地成为了新任的家主。对此,方家族人虽然有所怀疑,但毕竟方母长久积累的威严在那里,也不好多说什么。也是因此,在方母死后他们才会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的,却由此让白羽看到了族人丑陋的嘴脸,让方白羽对亲情失去了信心,你说巧不巧。
更妙的是方白羽看似平易近人,实则眼高于顶,对于认准的事情极为执着。十三岁之前他被美好的亲情所包围,自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可是炎天倾出现打破了他长久的自恃,杀死了他的母亲,让他看清了族人的丑陋嘴脸,看穿了亲情的不堪一击;十三岁以后认识了你,让他感受到友情的珍贵,可惜你身上迷雾重重有太多事情瞒着他了,当真相大白之时白羽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很有可能对于友情也会感到绝望吧;与冷宫月的一段爱恋应该算是他的懵懂情愫了,可据我私下观察,冷宫月可不是那种谈情说爱的类型,冷宫月的寒冰之体也不适合与寻常男子结合,如此说来他对爱情也会失望透顶。
你看看,方白羽简直是天生倒霉催的,明明天资绝艳,但是亲情、友情、爱情通通得不到,通通在美好的感觉产生后又残酷地背离,你说他入魔的风险有多大。
更夸张的是白羽的天启之眼以及倾听万物之声的能力!据我所知,所有天生带有特殊能力的人血脉之中都是有神的力量传承,换句话说方白羽可能也是神之末裔,那么你说说看,最后灭世的究竟是你呢,还是方白羽呢!”
“这……”被药人稀奇古怪的一阵分析,叶飞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不会到头来众人的猜测都是错的,他叶飞是给方白羽趟雷的,方白羽才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将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毁灭人间吧!如果真是那样,他叶飞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方白羽更是悲催到了极致。
天道啊,天道,你不会从头至尾都在耍我们吧!若真是如此,玩笑开得可是有点太大了。
这以后,叶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无论药人说些什么都不再支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大概是重伤未愈用脑过度,叶飞居然晕了过去。
药人无奈地摇摇头:“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真是傻的有些可爱。”
大黄狗长长的舌头舔舐叶飞的脸,越舔越起劲,叶飞身上的血腥味唤起了它对于肉食的**,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此时,几道蓝光自叶飞体内出现了,它们由远及近,由小到大,由暗到明,降落在九州大地的时候已化作六匹丰神俊逸的天狼,逼退大黄狗对着它狂啸。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天狼的声音高低起伏,萦绕不绝,声音之中透露出几分奶气,显出稚气未脱的感觉。
大黄狗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纵身一跃便要扑上去,被药人一脚踹在身上,踹飞很远,“它们是叶飞的宠兽,你也想吃?”
大黄狗被踹飞十几米,落地之后却没什么事情,几个翻滚便重新站稳了,又一次无聊地打哈欠,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尾巴摇摇转身走了,消失在草丛里。。
药人上前向着六小伸出右手,起初它们拒绝,对这只完美如玉的手充满警觉,可在手掌伸过来的时候身体不知为什么没有做出反抗,任凭药人的掌心摁在自己头顶上,紧接着便是一阵舒服的感觉传来。药人给它们来了个摸头杀,弯下腰笑道:“天狼崽子自动护主,不错嘛,叶飞找到了不错的伙伴。
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害他,一定就是我了。”说着,药人走过天狼,将叶飞扛起,御剑飞起到了二十里外的一处民宅里,在茅草床上将仙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叶飞由此悠悠转醒,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六小,将它们抱在怀里,随即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断涌入身体,知道是药人在给自己疗伤,轻轻地说了声谢。
药人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又输送了一会儿仙力,他缓缓收势擦擦额头上的汗,“叶飞,我以最快的速度治好了你身上的伤,以后的路如何走却要你自己选择。”
叶飞伸展手臂内视体内,发现确如药人所说身上严重的伤势已经尽数痊愈,开心地笑:“论医术高明还得说是你。”
“臭小子,为了医你身上的伤我可是损耗了真元的。”
“是吗!”看到药人额头上的汗,叶飞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反问道“干嘛那么上心?”
“你不是要找丫头的灵魂吗。”
“怎么?”
“天狗食日可能要提前了?”
“为什么?才过了不久怎么就变了。”
“因为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搜索灵魂,是他以**力颠倒了日月星辰,使得天狗食日提前发生。”
“是谁如此鲁莽!”
“子弃!”
“提前到什么时候?”
“七天以后。”
“他为什么这样做!”
“子弃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要通过天狗食日使得魂魄聚集,以此找到白眉上仙的魂魄重新拘束了作为自己的傀儡?”
“我猜如此。”
“单单魂魄也有利用价值吗?”
“万骨血阵便是针对魂魄的法阵!更何况,以子弃的性格,凡是得罪了他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真歹毒的心肠啊,下棋之前他口口声声称呼上仙是最好的朋友,可笑!”
“杀父弑亲,坑害友人,虐待亲子,子弃的残忍确实少见,他的来历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决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一般来说,灵魂会在躯体死亡以后的第八天进入地府,子弃赶得正是这个时候。”
“有办法阻止吗?”
“你知道的,我不会动手。”
“我知道。”
“你还要知道,自己有更要紧的事情。”
“我也知道,但是我不能允许子弃胡作非为。”
“随你便吧,操不了你的心。”
“药人,带我进入黄泉,我想先找找看。”
“你确定她没有往生?”
“雪三魂六魄都被打散了,想要往生都不能做到。”
“魂飞破散,那就难怪了。”
“带我去黄泉。”
“可以,不过我要告诉你,那个地方非常危险。”
“带我去!”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药人……求求你啦。”
“恶心。”
……
药人是最了解叶飞的,叶飞这个人虽然正义感十足但是怕麻烦,他轻易不会对人好,一旦对人特别好其中必定有原因。
叶飞说他要找的人三魂六魄都散了,药人不用问也猜的道,对方魂飞魄散的原因肯定跟叶飞脱不了干系。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想不到叶飞魅力还挺足,居然有人愿意为了她万箭穿心,魂飞魄散。
药人感慨万千,回想起来,他的一生当中并没有印象深刻的女人出现,反而有一个男人自从出现开始便搅得他翻天地覆不得安宁,最后更甚至让他生不如死。
这个人,是他一生当中唯一一个无论怎样都赢不了的人;是唯一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记忆犹新,时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而出的人。哎,既生瑜何生亮,可悲又可叹。
惊才绝艳的水君月,从出山那一刻便是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本以为整个天下唾手可得,怎料到会有一个天之一仙将他挡在山下。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他的年代,天之一仙的称号那个人当之无愧,几次比试看起来都是伯仲之间,其实是那个人故意让他,在天下人面前给他面子,否则他早就败了。即便是最后的一战,那个人也全然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在他身体里埋下一粒种子,期待这粒种子能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什么样的人,愿意给予一个妄图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以不断的宽容,是他心怀宽广,还是自己在他心里有着不一样的位置。
重见叶飞之后,药人万分惆怅而又万分感慨,他想起了遥远天边的那片山,想起了站在山上的那个人,那个人还没死,药人清楚的很!两人之间的孽缘应当怎样了结药人却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他清楚,如果子弃率兵攻上蜀山的话,那个人一定不会置身之外。而子弃就算再强,也一定不是那个人的对手。真到时候,自己是否要再次站出来,与他拔剑相向?
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痛。
天麓石櫼的出现仿佛给每一个人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枷锁,标上了一个日期,让每一个身在轮回当中的人都能感受到属于九州的宿命在一分一秒的接近,属于自己的归宿终将到来。这会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压力,感到时间的紧迫。
药人几乎可以肯定,无论叶飞是天选之子还是白羽是天选之子,灭世终将到来的,只怕到时候九州大地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死,死于战火,死于利剑,死于诡异莫测的人心。他并不怕死,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身体被利刃刺穿,未免太难看了。
持剑者终将为剑所杀!
第二章 重逢!终于见到你了!
或许从一千年前青山道人在未可知之地带回来三把剑,从那一刻开始,修仙者的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尘归尘,土归土。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就是宿命。
药人甚至产生了强烈的直觉,既然他和那个人是因为战争有了交集,那么终有一天也会因为战争而走向终结。无论是他还是那个人,只怕能够结束对方生命的也只有彼此了吧,这也是宿命。
身怀戾气的他从来没有打败过那个人。
如今卸下戾气,他的心境反而开阔了,道境反而进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份进步可能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去拥抱那既定的命运吧。还是,他也要像叶飞一样,逆天试试。
哈哈哈!
吹着晚风,药人被自己大胆的想法逗乐了。他想,那个人一定也要与天斗的,为了蜀山!
不得不承认,蜀山是一个非常伟大的门派,它能够屹立千年不倒是有原因的。几乎蜀山历代掌门都是人中龙凤,都有着对于门派强烈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是不参杂任何私欲的,一代代传承下来,让蜀山在每一次难关下都能够安然度过。
这一次天麓石櫼横空出世,预示世界末日却唯独给蜀山留了一条活路,是因为蜀山魂的存在吧,或许这种精神真的是不可击碎的,是牢不可破的,使得泱泱大派即便在魔王灭世的死局下,也拥有着一个生存下来的机会。
不过,其实魔教也是有精神在的,魔教的精神是战胜蜀山!
昆仑剑派虽然早有修真者出现,但真正凝聚起来便是从战胜蜀山的精神确立之后。蜀山在,则昆仑在;若有一天蜀山亡了,昆仑山的存在便也失去了意义。
甚至连当今昆仑山的王——子弃!他心里想的都不是统一天下!而是攻破蜀山进而毁灭九州!九州都没了自己门派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以这样的心思奋斗昆仑山实在让人看不到未来。
从古至今,昆仑山一直是由强权支撑起来的,只有最强者才能在昆仑地穴立足,也只有最强者才能在昆仑山险恶的环境下为所欲为,招致其他人无条件的服从。
昆仑剑出,血海汪洋!
这一次,偌大的天下怕是真的要被血海吞没了。子弃手中的不单单是一件法器,更是一把斩开轮回宿命的利刃。
万骨血阵究竟代表了什么,除了子弃之外只有他药人最清楚了,因为他曾经也对这个阵法有所研究,为了攻上蜀山!
月是黄的,很黄很黄,蛋黄一样的颜色。
散射出的光芒让人感到无味和清冷。
月是寒的,正因为寒才拥有了味道,仙人总是在月下修炼追寻的便是它的苦寒与清冷。
无穷的仙道,未知的领域,对于未知无穷尽的探索。
修仙所谓不就是穷尽二字吗。
随着仙道日盛,穷尽几乎触手可及,苍天不允许,仙便不能存在了。是这样吧……
千百遍自问苍天为何要灭世,药人只能得到一个答案——因为仙人已经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只有这一个答案。
药人叹了口气,迎着月伸出手,喃喃自语:“你说,天会藏在月宫之中吗!”顺势给了正在酣睡的叶飞一脚,将睡梦中的他惊醒,“干什么啊,我睡得正香。”
“你怎么睡的跟头猪一样,还打呼噜!”药人没好气地又踹了他一脚。
“我大病初愈,不该休养生息吗。”叶飞反驳。
“好歹是个仙人,能不能睡得别那么随便。”
“不能。”叶飞翻了个身,呼噜声很快响起来。
药人连连摇头:“孺子不可教也。”他哪里知道,叶飞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现在能睡得如此安稳,全因为陪在身边的是他药人啊!
药人放弃了唤醒叶飞的念头,他看着月,认真的像是课堂里的学生在听老师讲学。千年前,无涯道人目视满天星盘顿悟道统,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我可是在蜀山上住过的人啊,抬头就是星辰怎么就没有悟出点什么呢!
只怕是时候不对吧,毕竟无涯悟道的时候已是垂暮之年,再不能有所突破就要老死过去化为尘埃。如此说来,仙道成否与决心大小很有关系了。
“呼呼……”药人大好心情被叶飞的呼噜声打扰,狠狠给了他一脚站起身了,走出洞穴走到月光下,趴在洞口的大黄狗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仅此一眼而已便又蜷缩着睡下了,身体缩成一个团,和寻常的癞皮狗没什么两样。
药人狠狠剜了它一眼,连连叹息道:“叶飞这小子都是被你带坏的。”
踩着湿滑的山石走向深林,消瘦的身形被淡黄色的月光投射的亦正亦邪。寒风萧瑟,药人所过之处温度却不自然的升高,甚至连空气都被蓦然拔升的温度所扭曲。
他走进森林,恐怖的林影争相退避,像是在畏惧他的威严;他走过河流,河水在脚下沸腾,鱼儿被煮熟翻白到河面上;他踏上山巅,冻雪消融,刀壁显露。
药人体内的力量不断向外释放,越来越强烈!他明明已经失去了九龙,可体内释放出的灼热丝毫不在九龙之下!药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清净地方,盘膝而坐双手抱圆,刚刚那一刻,他又有感悟。
无论修仙还是修佛亦或修魔,都讲究顿悟二字。
一朝顿悟胜人生百载。
……
叶飞是被清脆的鸟鸣喊醒的,意犹未尽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身阴霾都已不见踪影。叶飞一眼望过去,看到药人坐在洞口边上用一根柔软的树枝逗弄六小,清晨的阳光被他高瘦的身体打碎投射到山洞中湿漉漉的地面上,叶飞忽然想到了什么,毫无顾忌地发问:“药人,对了,小黑和笨笨呢!”小黑和笨笨是叶飞尚在樊村时收养的两只小豹崽,它们的母亲本是药人用来守护九龙封印的猛兽,被叶飞碰巧杀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叶飞看它们可怜便好心收养了。后来经历仙人指路以及凡鸦啼血之夜,叶飞与白羽同时进入通天路,小豹崽就和药人一起与他分道扬镳,此刻看到药人逗弄六小其乐融融的样子才回忆起来。
“早被我杀了泡酒,豹崽子可肥了。”药人随口说道。
“你自己吃素的忘了吗!”
“偶尔开开荤。”
“少装蒜。豹崽子们哪去了。”
“你真想知道?”
“告诉我又能咋的,我打也打不过你,骂也不敢骂,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的也是。”
“快说吧,它们哪去了,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会怎样处理它们!”
“真把它们喊出来,你肯定要吃惊了。”
“放心吧,任何事情出现在你身上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那好吧。”随着药人念诵解印诀,两道金光出现,在身边盘旋几圈后降落在他手心里,竟然是两个拇指大小的小崽子,眼睛都没有睁开,胡须短短的,毛发灰蓝间杂,张着小嘴嗷嗷的哭,轮廓之间依稀有几分豹子的雏形。它们哭声很大很吵,大黄狗赶快遛了,显然已经有了经验。
“这是……”叶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伸出双手想要将它们抱过来看个仔细,可惜被药人拒绝了,“干啥,不许摸啊!”
“它们怎么成这样了?”
“什么样你都不许碰!这可是我的心头肉!”药人真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拖着它们生怕出点什么闪失。
“这不是你的性格啊,大黄狗你可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
“那能一样吗!”
“怎么讲。”
“你记得吧,你和方白羽登山后我在旁边观察了很久,直到你们踏碎通天路方才离去。”
“记得啊,怎么了?”
“便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我在通天路外面打转,离近了担心被山上的仙人们发现,离远了又怕感应不到你你死在里面,便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分寸。”
“原来你对我这么上心的,感动啊!”
“别打断我,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听,我听。”
药人继续说:“你们在通天路几个月时间,我却在外面徘徊了整整三年,别说这三年时间还真有不小发现。”
“药人,真是难为你了,在蜀山呆了三年居然没被山上的仙人发现。”
“臭小子你又打断我,再废话我就不说了。”
“嗯嗯,嗯嗯。”
“好啊,你不让我说了是吧,那我不说了。”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所以只能嗯嗯,嗯嗯。”
“臭小鬼。说到哪了来着。哦对,当时我在通天路附近徘徊,碰巧就发现了一个山洞,和咱们现在居住的山洞差不多,只不过洞口设置了结界,可见是仙人洞府。本来遇到仙人我是应该绕着走的,毕竟担心身份暴露,可当时的情景却不一样,我感觉到仙人洞府里传来不可思议的气息,像是在对我招手引诱我过去。
我当时没禁住诱惑,便破开结界走了进去。
如我所料,通天路周边的仙人洞府都是废弃的,而且荒废已久,里面却保留着仙人修炼时产生的气息一直到今天,可见洞府主人的强大。更夸张的时,洞府内有着大量的法宝神器、丹药古籍、金银铜铁,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简直不能太爽,解决了我重新积攒金钱、宝物的麻烦。
更更完美的是,洞府内立着一个丹炉,丹炉的炉壁上凝固着灰尘,但是仍有余温。天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居然炉壁上还有温度,可想而知里面孕育的是怎样顶级的丹药。我马上将之打开,你猜发现了什么?”
“嗯嗯,嗯嗯。”
“妈的,你说话啊。”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蠢材,真是蠢材,这么多年就没有过默契。”药人气汹汹的,无奈兴奋的心情没有人分享,“我留了个心眼,在打开丹炉前先在仙人洞府四周布下结界,免得里面的情况被人发现了,之后折返打开丹炉,果然如我所料,万丈光芒放射,神秘而慈爱的光周旋宛若迷离幻影,形成五彩霞光。
一枚金色的药丸竟然乘着彩霞缓缓飞出,凝立在虚空下,仔细看我真是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枚被炼化了的舍利子。
你知道,只有得道高僧死后才会坐化形成舍利子,若干年后高僧可能从舍利子内浴火重生。仙人在此地秘密祭炼得道高僧的舍利子一定是为了求得长生了,只是这行为却很出格,甚至大逆不道,难怪要将仙人洞府设在通天路附近的隐蔽地带,是防止被别人察觉。
从现场的环境不难推测,洞府的主人离开时舍利子还没有被彻底炼化,可惜他再也没能回来。
药人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将道佛合二为一的机会,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却万万没有想到,舍利子历经百年炼化竟然获得灵性,趁他不备“嗖”的一下飞走了,看起来是想要逃离。
幸好洞府大门紧闭,周围又布置了结界,否则真就被它溜走了。
药人在洞府内上蹿下跳用尽各种方法试图抓住它,可惜舍利子滑不溜丢像条泥鳅似的怎么都抓不住,又不敢用强怕破坏了它,就这样一追一逃僵持了很久,终于将它逼到一个角落上时。药人摩拳擦掌,口水直流,心说长生就在眼前,给我乖乖听话。哪想到舍利子居然孤注一掷,“嗖”的一下直奔他面门而来,药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掌一挡,舍利子居然一分为二,化作两个小光球,在半空中流连数周后冲入小豹崽体内。
立时,前所未有的状况发生了,刀斧般的光芒从小豹崽体内射出。当时洞穴里除了药人之外只有大黄狗和两个小豹崽,很显然拥有灵性的舍利子不希望自己被大黄狗或者药人得到,又知道小豹崽承受不了它的全部力量,便借着药人的手一分为二,进而冲入小豹崽体内与它们交融。
随着金光四射,小豹崽没有长大,反而变小,在光芒笼罩下变成了两枚胚胎,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你没将它们吃了?”
“你懂个屁!舍利子本是佛门圣物,是得道高僧死后的遗骸,经仙人炼化后方能被食用。此时,大概是经历了太长时间,舍利子历经炼化和长久的孕育拥有了自己的灵性,它主动找到小豹崽是要借它们年幼的身体用来往生。
换句话说,被炼化的舍利子所有的灵性、智慧以及能量全部注入到小豹崽体内,用来开拓它的身躯让它们拥有无尽的未来,这已是极限。当小豹崽变成胚胎后证明它已然脱胎换骨,若我在它未长成之时吃掉了和吃一坨肉没什么区别。
但是,因为这个意外状况,小豹崽可是因祸得福了,它们一下子进阶到天上去了,不仅开启了灵智成为了灵兽,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甚至比号称无穷进化的天狼还要具有成长空间。
时隔多年,它们也才从胚胎状态长到这么大而已,不过你别看它们小,它们哭起来可是能引发山洪的。”
“这么强?”
“所以我轻易不将它们放出来,担心引发灾难。”
“药人,那你这不是赚大了。”
“怎么讲。”
“你肯定已经和小豹崽签订了主仆契约了对吧,签订主仆契约代表体内的一部分能量呼唤,小豹崽越成长越强,交换到你体内的力量就越强,反向滋润你年迈的身躯,你这不是变相长生了。”
“嘿嘿嘿。”
见到药人傻兮兮的笑,叶飞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仔细想想,药人说是小豹崽和天狼六小不相伯仲,实际上在它出现之后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主人犯神经的大黄狗马上就遛了,它们只有巴掌大小哭声却能引发山洪海啸,这力量根本不是进化两次的六小所能比拟的。只怕小豹崽的实力,小豹崽的未来都是难以估量的吧。“果然跟我牵扯上的生物都能得到不少的好处啊。”
“少往自己脸上抹金,羞不羞。”药人见小豹崽呜呜爬行,小嘴乱舔,知道它们找不到奶喝又要哭了,赶紧将它们封印回身体,用丹海中的能量去喂养它们,“告诉你哦,它们再也不是笨笨和小黑了,而是蛮蛮和壮壮,是我老人家的可爱孩子。”
“你这个老财迷,还说我羞不羞,我看逆羞不羞。”
“废话真多,找打!”药人扬起右手作势欲打,叶飞眼疾手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大哥饶命,小弟知错了。”
“我去,这么多年了,你的脸皮还是那么厚啊。”却忽然发现叶飞从下向上看他,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马上意识到不好,可惜已经晚了,随着脚下土石翻滚,一条巨大的枝蔓从地面以下来,将药人掀翻在地。
“好小子,苦肉计啊!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屁股,名字倒过来写。”
叶飞猴精猴精的,早就窜出去了,一头扎入林子不见了踪影。
要说世上有一人,能让叶飞卸下心中的所有防备,那个人绝对就是药人了。药人知晓叶飞的前世今生,知晓他所有的秘密,不仅知晓,叶飞还主动把更多的秘密分享给他,让他出出主意。对叶飞而言,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有药人一个,这一点就连纳兰若雪,连方白羽都不行。叶飞对药人的信任是从小积攒起来的,是历经风雨之后的患难与共。
药人在林中追打叶飞,活像一个老顽童,仙风道骨的药人生生被叶飞逼出了几分童真。跑到悬崖边上时,两人跪地求饶,药人用树枝打他的后背,然后冰释前嫌。一老一少坐在山崖边上,两条腿在风中荡啊、荡啊,明明前路危险万分,却偏偏谈笑风生。
药人道:“叶飞,不说笑了,有件事情我要问你,你想好之后再回答。”
“说啊,干嘛这么严肃!”
“那我问你,你想不想拜师于我。”
“要占我便宜啊,想的美!”
“你这家伙!你知道多少人求着拜师我都不收吗。”
“那又怎样,如果能拜师的话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做了,当时都没有做,证明咱们没这个缘分。”
“臭不要脸的小鬼,说的好像我求着你似的。”
“嘻嘻嘻,小爷我惊才绝艳,你当然要求着我了。”
“其实我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知道?”
“李易之于我有灭族之仇,你怕我心中为难。”
“这你也猜的到,多年不见确实进步了。”
“但是药人啊,李易之虽然于我有怨,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明知我是仇人的儿子还愿意教导,我又有什么理由反戈一击呢。”
“哈哈哈,是我想多了,哈哈哈哈。”
“药人你知道吗,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是人类。”
“可惜别人不那么想。”
“等复活了若雪,我便隐居起来。”
“喂喂喂,等一等,我记得昨天你还说复活了小丫头之后要去除掉子弃呢。”
“看到你之后改变心意了。”
“为什么。”
“看到你从凶神恶煞的样子变成现在这样,我意识到人这一辈子没必要那么大戾气,更没有必要处处为难自己。”
“你觉得我变了?”
“变化很大。”
“你觉得现在的我比过去好?”
“现在的你轻松了,不像过去时刻想着复仇。”
“这你说的是真的。”
“轻松活着,就是难能可贵的。”
“哈哈哈,你倒对我说教上了。”
“我知道,苍天不会让我苟安,但我偏要逆天。”
“叶飞,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说啊!”
“蜓翼族、灵感组、五溪族、武陵族、人鱼族、菩提族、共工族、泰山族以及罗刹族。这九个种族在远古的年代隶属于一个大的部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九黎!俗称九黎蛮部!”
……
《道书》记载,远古时期神魔大战,真神轩辕与皇帝蚩尤决战于逐鹿之野,由于应龙的干预,最终轩辕取胜割下了蚩尤的首级。
蚩尤率领的部落至此分崩离析,各自逃命不知所踪。当药人说出现今存活的几支神族后裔都是蚩尤那一系的古神之后,叶飞已想到九黎;当药人亲口确认了九黎便是这九大支系的前身,叶飞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仙人们毫不迟疑地遵从了神谕去毁灭神族后裔建立的国家,他们是担心蚩尤转生,毁灭人间啊!
谁都知道,远古时期第一魔神就是蚩尤。相传蚩尤好勇斗狠,曾为一时之气坑杀炎族数百真神,数万人类;曾为心中挚爱,刀斩苍穹,斧断华山;曾为族人拳打夸父,逼的他跪地认错。《道经》中唯一以大篇幅记载的魔神只有一个,便是蚩尤。更甚之记录了蚩尤断头之前曾留下诅咒——血债需由血来偿还。
诅咒是否预示着蚩尤将会转世重生呢?没人知道,但当大家看到神谕的时候,都不自觉的向着这个方向去联想。
所以一向注重面子的蜀山上仙才会卷入对于弱者的无廉耻讨伐当中;所以李易之至今后悔当初的决定;所以蜀山顶级上仙虽然对叶飞抱有敌意,但每到下杀手的时候总会产生犹豫。
万事万物,有因有果,蚩尤过盛的名头让仙人们如坐针毡,稍有费吹草动就炸毛了,事成之后才知道落入了天道的陷阱。
难怪,难怪。原来他们是将我当成蚩尤的转世了。
“叶飞苦笑,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此说来,白羽是灭世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谁知道呢,你俩之间总会有一人将九州逼上绝路,无论是谁都是一场浩劫。”
“九黎。仔细想想还真是热血沸腾呢。在废墟中走出来的王子继承魔神蚩尤的意志,率领九黎蛮部灭杀凡间,这是吟游诗人口中才会流传的情节吧。”
“现实往往比戏说要残酷复杂的多,就如同我与那个人的恩怨纠葛。”
“好吧。看来灭世这口黑锅我是背定了。”
“也不尽然,毕竟天道总是喜欢出人意料,谁都能想到的事情偏偏是假的,这才符合天道的性格不是嘛。”
“哈哈哈,是的是的,它就是要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来凸显出自己的伟大。”
“哈哈哈。”
“狗屁天道,一坨狗屎,老子要……”
轰隆隆,一连串惊雷炸响在叶飞脚下,后者赶忙堵住了嘴,惊骇无比地望向药人,后者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小心,别被它听到了。”
轰隆隆,又是一连串天雷炸响,这次炸在了药人脚边。
扎心啊!苍穹之间时时刻刻有一双眼睛俯视着他们。能不能给点**啊,大哥。
轰隆隆!
“呵呵,呵呵呵,没有**挺好的,随便看,就喜欢被人看。”
这一次天终于晴了。
两人松了口气,开始讨论别的话题,药人对叶飞说:“知道脚下是哪里吗。”
“悬崖峭壁呗。”
“通向哪呢。”
“你说说看。”
“通向黄泉的岔路。你小子真是天命加身啊,鬼使神差的跑到这来了,估计自己找到冥界的入口也不是什么难事。”
“依我看,是你故意把藏身之地选在了距离黄泉比较近的地方吧。”
“两种原因都有。”
“那还等什么,咱们进去吧。”
“先别着急,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快说啊,我急着呢,没法不着急。”
“地府幽冥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黄泉通向地府,其中的死气是阳间所没有的,一旦进入其中,死气会通过空气传入你的身体,你体内的生命力会不断减少,等到你体内生命力消耗殆尽的时候,也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点道理我懂得,我又不傻。咱们先进去探探路,看看能走多远。”
“就怕你到时候糊涂。别想着一直在死域里呆着,待久了你也会变成死人。而且,死气会生成重重幻象,死气越是充足,幻象就越逼真,你心魔太重要时刻保持好本心才行。”
“怕什么,不是有你了。”
“我是你爹啊。”
“你是我朋友。”
“这声朋友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别说废话了,赶快前进啊。”叶飞从后面推了一把,药人跌入万丈悬崖之中。
凄厉的喊叫声给人撕心裂肺的感觉“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声音越来越远。
药人的手段叶飞清楚的很,他能够知晓黄泉的位置一定是早已来过,所以只要有他的在身边,其实就没什么危险。
叶飞脚踩仙剑向下俯冲,看到药人悬在半空中等他,眨眼笑笑:“你的叫声可真惨。”
“臭小子,再敢从后面推我,老子就剁了你的手。”
“不敢啦,不敢啦,你说啥是啥。”
“这把剑开过光了?”
“是啊,后来才知道朝花夕拾剑是个宝物。”
“好好珍惜吧,那个叫老夏的家伙连我都看不透。”
“这么厉害吗?”
“他是顶级的大妖怪,愿意和你签订主仆契约肯定另有所图。”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垂涎的?”
“谁知道呢,但反常的事情必定有原因,你说呢。”
“等等,你刚才说它是妖?”
“当然了!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手里握着的仅仅是一把仙剑吗,那个叫老夏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妖怪好不好,只不过它体内有剑魄,所以能幻化成剑形。”
“这样说来,还是白羽说的对啊。”
“方白羽说什么了。”
“白羽也说老夏是妖。”
“这还用说吗,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哪里有仙剑可以摆脱持剑者的控制的,即便是王剑九龙也只能依靠蛊惑来控制持剑者,老夏却可以自主行动,完全不听从你的命令,是为什么!”
“好怕怕。”
“虽然不知道他的图谋,但目前来看对你没有恶意,朝花夕拾剑你就放心用吧。”
“要不我把老夏喊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你能问出个屁,要想告诉你早就说了,无聊透顶。”这次换做药人烦叶飞了,手一扬,叶飞脚下的仙剑直接被他的掌风吹成了一片片花瓣,叶飞无依无靠地掉了下去,“啊啊啊啊啊。”这一次换做叶飞大喊大叫。
药人会心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让你吹吹冷风。”
“轰!”叶飞坠地了,他身怀童子金身自然不会有事,潇洒地站在原地摆pose,直到药人来了还在各种动作中切换,被药人一巴掌扇飞了,“碍眼。”
叶飞从碎石中爬出来,脸颊红红的,终于从迷离的状态下恢复开始办正经事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在一个幽闭狭长的谷地中,地上长满了一人高的紫草,空气中弥漫着沉重而湿润的雾。据说,植物是生命力的象征,死气弥漫的地方植物不能生长,很显然,面前的植物违背了这一客观规律。放眼望去,一些紫草甚至在开花,以现在的气温能够开出花来,生命力是真的顽强。
“这种植物是……”叶飞问,他知道药人一定有答案。
“曼陀罗!传说中只有冥界才会盛开的花朵,花粉能让人产生幻觉,花苞含有剧毒,据说灵魂是曼陀罗花粉的传播者,它们汲取花粉能够保持自身意志的清醒,减缓怨气积累的速度,而曼陀罗的花粉也会随着它们传遍冥界各处。”
“如此说来,看到了曼陀罗花,距离冥界就不远喽。”
“起码找对了地方。”
“我们不会中毒吧?”
“仙力能够抵挡曼陀罗的毒性。”
“刷!”叶飞腾起仙罡,护体的罡气既是坚韧的防御,又是锐利的进攻。叶飞的罡气是赤红色的,仙人的罡气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叶飞是最顶级的那一种,千万人中没有一个。罡气腾起时,循环的气流围绕着方圆一米半的范围环流,自由移动的状态看似散漫实则规律,是叶飞精心操控的结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仙力的厚度和密度都是一样的,“你不用吗?”叶飞指的是药人没有腾起仙罡防御。
“我不用。”药人得意地对着他笑。
叶飞耸耸肩,沉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你不用?”
“因为我是药人啊。”
“没有其他理由了?”
“没了。”
“不愿意说算了。”
在峡谷里,叶飞不得不腾起仙罡进行自我防御而药人不用,于是叶飞在前面走药人在后面走,走在前面的叶飞可以给药人开路,毕竟曼陀罗在没开花的时候枝茎粗壮,大多数都有一米多高,而且非常密集,不用仙力开出一条路很难前行。
往前走了几百米,除了曼陀罗花之外没有看到任何活物,这证明峡谷之中有死衰之气存在,动物是最敏感的,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自寻死路。叶飞内视身体,发现生命力没有明显衰败,放下了心。
药人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开口说道:“越往前死气越重,护体仙罡对于它们的入侵能够起到很好的抵抗效果,但也不是完美的,多少会有死气进入体内,所以咱们在此活动的时间不能过长。”
“药人你不怕死气的渗透吗?”
“看透生死的人怕什么死气。”
“少来。”
“哗啦啦!”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叶飞一跳,是一只黑色的大鸟从自己头顶飞过,因为雾气很重之前又在说话,叶飞完全没有注意到大鸟的行动,直到它飞过头顶的时候才听到声音,心中产生极大的震撼。幸好飞鸟的目标并不是他,快速从浓雾中穿过,又快速消失。
“冥兽!常年生活在黄泉周围的变异兽,有很多种,都是些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虚弱的魂魄是它们的食物,衰败的气息令它们感到兴奋。”
“世上还有以游魂为食的生物吗?那若雪……”
“放心,它们只食用先天不足的弱小灵魂,类似仙人的灵魂经历过后天的修炼异常强悍,只有等级很高的冥兽才能猎取,一般情况下都会平安无事。”
“可是若雪的三魂七魄都被轰散了……”
“魂魄不能归位不代表魂魄先天弱小,所谓弱小的灵魂大多指生而不全者。”
“好担心。”
“担心也没用,要吃早就吃了。”
正说着,又一阵异常的波动传来,这一次叶飞学聪明了,直接拔剑对着虚空劈斩。
“呼!”果然,伴随着空间波动一起出现的还是刚刚那只大鸟。大鸟体表的颜色是黑的,但内里却近似于透明,眼眶凹陷,眼神空洞的可怕,鸟喙长而钝,翅膀张开足有三米多宽,顺着风飞来无声无息的,要不是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还是很难发现到。
大鸟原路飞回显然是为了两人而来,叶飞对它拔剑真是理所应当。
“刷!”一劈两断,朝花夕拾剑将黑色的大鸟从中间斩断,庞大的鸟身却没有就此倒地,而是像气体那样蒸发了,无影无踪。
“请你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叶飞捏着仙剑走到药人身旁,“你不说冥兽只食用虚弱的灵魂吗!”
“可能是天狗食日即将到来产生的影响,也可能是你身上有着虚弱的灵魂附着,谁知道呢。”
“那它怎么消失了?死了就没了?”
“你知道冥兽的本质是什么吗?”
“什么?”
“魂。魂灵顺着黄泉进入冥界,在这个过程中身体与黄泉难以避免的产生接触,使得一部分魂灵碎片留在泉水里。而冥兽,就是黄泉将泉水中的魂灵碎片排出所产生的,它们并不是完整的魂灵,为了不断追求完整而进食其他魂魄填补自身的缺陷,理论上来说,它们即便攻击人类,也是因为你体内的魂魄对它们产生了诱惑。”
“如此说来反倒是我不对喽。”
“你很美味。”
“你就不美味了?你可是三十年前的顶尖人物。”
“我太强了。”
“臭屁。”
“不是吗,你打的过我吗,不服吗!”
“服你,服你!”在药人面前叶飞果断服软,一是他知道药人的实力,二是他知道药人的脾气,药人是那种死要面子的类型,所以一定要给足他面子,不然就跟你没完没了。
“服就对了。”得意的仰起头,药人脸色忽然微变,眼睛瞪大了望着前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今天的事情是有些不对劲了。”
第三章 若雪,等我!
在他视线的尽头,之前被杀死的冥兽大鸟居然重新凝聚成形,而且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飞,像是妖精见了唐僧肉似的。
“真是见了鬼了。”药人不是第一次进入黄泉了,从未见过此等诡异的事情。
冥兽被斩杀没有就此消失,反而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个体,药人进出黄泉多次从未遇到过此等诡异的事情。如他所说,冥兽是魂灵碎片得到黄泉力量加持后产生的生命体,它们的魂魄是不完整的,为了追求自身的完整而不断猎食弱小的灵魂,一般来说对人类根本不具有攻击性。
此时的大鸟却颠覆了他的认知,不仅不断攻击叶飞,而且在身体被斩开后一分为二化作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个体,灵魂不完整的冥兽何时具有这样的攻击性了?
药人想不明白便没有动,反正即便眼前的冥兽再分裂几百次也一样不是叶飞的对手。
如他所想,叶飞手起剑落一个近身便将冥兽全部斩杀,继而回身望过来:“死了吗?”
药人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冥兽到底死了没死,不过心中产生了隐隐的担忧,没想到担忧还真的成真了。过了没多久,四只大黑鸟便重新凝聚成形,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望着叶飞,空洞的双眼透露出贪婪凶恶的光。
这一次没等叶飞拔剑,药人直接出手散开一片火光,顷刻之间将大黑鸟化为灰烬再也没能复活。
“九龙的毒火能够焚尽万物,暴走的灵魂也不例外。”药人走到叶飞近处,手上仍燃烧着火焰。
“这次它们不会醒了?”
“绝对不会。”
“未免太诡异了,怎么能生生不息地复制与分裂呢。”
“可能是变异了,也可能与月食提前有关系,谁知道。”
“如果再遇到同样的家伙怎么办。”
“用九龙的毒火烧个干净。”
“你愿意出手?”
“帮你一次。毕竟我身上的诅咒能够解除全是因为你。”
“还算有良心。”
“叶飞,你有没有发现这一会儿工夫雾更重了。”
“感觉到了,雾沉的像粘稠的鼻涕让我呼吸困难。”
“黄泉是通向地府的冥河,阴气重是应该的,但此地距离黄泉还有很远的距离,阴气如此快速聚集显得不合时宜。而且它们的快速聚集就是这一会儿工夫的事,是在你来了之后。”
“药人你的意思是?”
“刚刚那只冥兽也很怪异,明明你我二人同时站在这,它的眼睛却紧盯着你,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难道我身上有冥兽需要的东西?”
“恐怕阴气和冥兽都是被你吸引过来的。”
“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它们呢?”
“你内视看看。”
“在这?”
“有我守着没人能伤到你。”
“那好。”
“遇到不对劲的事情马上醒过来告诉我。”
“好的。”
当下,叶飞盘膝而坐进入内视状态,药人围着他画了个圆圈,一道小型结界腾起任何生物不能侵入。
叶飞进入内视状态,精神化作一个小型的分身在身体里驰骋,他进入丹海,记得上一次内视的时候差一点没忍住将丹海开发了,此刻这片天地非常平静,从远处看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距离近了,叶飞看到耀眼的光,那是正在熊熊燃烧的阳丹,如同天上的太阳闪耀着光辉,叶飞几乎可以断定阳丹和太阳是同一种属性的,他甚至想到如果丹海世界开发到极致的话,那么阳丹便会成为天外的太阳赐予万物温暖。
“滋滋滋。”不知不觉地靠近了,被阳丹中灼热的温度灼伤,叶飞觉得神识受损,很疼却很开心,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窥探阳丹,看到阳丹表面细腻的轮廓宛若贴着岩石表面流淌的火浆,那样子真是美极了,美的惊心动魄。
叶飞向后连退几步,嘴角展露苦笑,他喃喃自语:“阳丹是仙力的集合体,代表着我的力量,阳丹越强大我的力量就越强。可笑的是我之前居然将它当成坏的,妄图以阴丹加以制衡,现在想想真是作茧自缚,可笑至极。”
提起阴丹,叶飞的内心马上一片灰暗,站在阳丹的正下方被那至纯至净的阳炎灼伤叶飞反而觉得舒服;刚刚离远一些,马上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了心田,令他遍体生寒。他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一双拥有无数轮廓的竖眼在背后缓缓睁开,用邪恶中略带嘲讽的眼神凝望他。
他马上明白了冥兽为什么对他产生兴趣了,是源于体内这只邪眼的召唤!
“你到底是谁!”站在丹海上与阴丹上的邪眼近在迟尺,叶飞严肃地观察对方,眼神的注视勾起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叶飞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没有恐惧的感情。但当与这枚平静的竖眼对望的时候,居然感受到遍体生寒,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本该闭合的邪眼平静地睁开着,数不清的轮廓中闪耀着梦幻一般的光芒,无数光影从脑海中闪过,叶飞忽然在想天意究竟是什么,天意究竟要让他做些什么!
邪眼的形成是童子金身和顶级仙丹彼此呼应产生的,而童子金身是早在他进入通天路时从坐井观天佛那里得到的,彼时他将之视若珍宝,视为馈赠珍惜不已,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极致。只怕一切的一切都是天道布下的一个局,目的便是让他体内的邪恶生物复活。至于邪恶的生物究竟是什么,联想到每次暴走时于体内出现的怪物,叶飞几乎可以断定,那东西一定与古神有关系。
……
与邪眼面对面站着,互相注视的目光传达着彼此深层次的窥视,重新睁开的邪眼以戏谑嘲讽的目光注视叶飞,而后者的脸上则充满了严肃。
“我知道你是谁。”
面对叶飞的直言,邪眼没有开口作答。
“你想要我的身体!”叶飞继续说着。
仍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惜你做不到的。”叶飞忽然笑了,被自己逗笑。
“此地的环境似乎对你很有好处,不仅唤醒了你,还让很多的冥兽到来想要解放你。可惜的是,觊觎我身体的并非只有你一个,说到古神你也不是唯一的。我是不知道天道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我已经猜到它要做的事情一定与古神有关。”
“哦?”叶飞长久的叙述终于得到了回应,体内的邪眼第一次开口,显然古神这个词挑起了它的兴趣。
“从药人那里得知了罗刹族覆灭的历史以及天麓石櫼上预示的内容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苍天究竟在筹划什么,它为什么选中了我做它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看到你重新睁眼我终于明白。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是天道的意志,一切都与千年前青山道祖和无涯道祖的出现有关系。
谁都知道,无涯道祖观星悟道领悟的是逆转乾坤之道术。而青山道祖则在无涯死后从未可知之地带回来三把剑,这三把剑中封印着剑灵,一举推翻了逆转乾坤之道术奠定了如今的修仙体系。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其中却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从来没有被人发觉。
这个秘密就是剑灵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剑灵如此强大。
打个比方,玄女剑中的剑灵是玄女,据说是古神玄女的魂魄被封印在剑中;九龙剑的剑灵是九龙,很明显也是封印在剑中的古神之魂;至于星魂我想也是一样的。现在想想,几乎所有强大的仙剑中封印的都是强大的古神之魂,这些古神本应该死去,却不知什么原因魂魄没有消散被封印在剑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和你一样,都在等待着一个复活的机会吧!”
“你很聪明。”
“谢谢。”
“可惜你估错了一点。”
“我估错了?”
“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所谓天道的意志也远远超出了你的理解。世上确实有天,但它要做什么时机未到的时候便不可说,时机一到你们自然会明白。”
“我觉得你在故弄玄虚。”
“呵呵。”
“那你说说看,我猜对了哪些?”
“你不用套我话,有些事情告诉你无妨的。你猜对了一件事,一切的因果确实是从千年前的无涯和青山那里开始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无涯、青山出现,如果没有他们之间的宿命纠葛,便不会有今日的天麓石櫼,不会有天意直接的传达。一切的因果都起源自那两个人。”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呵!还不是时候,当年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而真相大白之日也正是灭世正式启动的时刻。”
“灭世的人究竟是我还是白羽?”
“天道难测。是你,是白羽,是其他人,谁说的准呢。不过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你仅仅是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而已。”
“混蛋。”
“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即便是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否则不会借你身体寻求复活。”
“你究竟是谁?蚩尤?”
“等我复活,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你要借我身体复活,换句话说你复活之后我会死!”
“怕了?”
“一点都不怕。我这个人向来不信邪,更不信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万年前、千年前的那两个绝世的存在和你有着同样的想法,可惜他们全部死的很惨。”
“万年前的存在当是蚩尤了,千年前是谁?无涯?”
“我话多了。”
“你的意思是无涯和蚩尤是一类人?”
“准确的说,无涯比蚩尤更进一步,无涯创造的逆转乾坤之道术是真真正正的触碰到了天道的逆鳞了。”
“这么说无涯的死……”
“无涯死的很惨。但古神应当感谢他。”
“古神应当感谢无涯道祖?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你会懂的,很快一切真相便会明了。”
“有那么快吗?”
“连我都已经苏醒了,你说命运的到来还会晚吗?只不过,你会以旁观者的身份得到真相,因为真相大白之日我早已夺取了你的身体。”
“你做不到的。”
“很好奇你的自信哪来的。”
“不要忘了,觊觎我身体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哈哈哈哈。”不再与邪眼废话,叶飞坦然离去,神识回归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药人关切的脸。
叶飞道:“搞清楚了。”
“怎么回事。”
“邪眼醒了,冥兽是被它吸引过来的。”
“如此说来咱们不能继续前进了,在此地逗留的时间太长你可能会被邪眼控制。”
“不行。我们一定要前进,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为了一个女娃娃值得吗?”
“值得。她是我的妻子。”
“真想不到,最后和你走到一起的会是那个傻白甜。”
“你知道若雪?你不是说自己一早下山了没更多关注我的事情。”
“别忘了,九龙是我的眼睛,你叶飞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
“这么说我们干那事的时候也……”
“滚!”叶飞遭到暴揍,心情却好了很多,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他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充满信心,他预感到天道以若雪身死引他进入冥路便是为了复活自己体内的灵魂,换句话说,只要在冥路中继续搜索也一定能够找到复活若雪的办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便是叶飞贯彻至今的道。
忽然,叶飞眉心处的三朵火纹忽然燃烧起来,在厚重的黑暗下放射出难以想象的色彩,仿若一把洗尽铅华的道剑横跨万古而来。
叶飞向前伸出手,一抹赤红出现在掌中,那是一把从未见过的全新的剑。
“你?”药人的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对他这种看尽人事沧桑的人来说这抹惊异的出现显然是不正常的,可见眼前出现的景象到底有多么的石破天惊,“你居然将九龙召唤出来?不怕引火烧身吗?”
“将所有见过九龙的人杀了就好了,不会有人知道它在这里的。”
“你疯了?”药人震惊地看着叶飞,却忽然发现对方眼底的深处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光芒内部居然藏着几分邪异。
“如果没有九龙开道,往前的路会很不平坦。放心吧,我可以掌握分寸。”
“九龙那个家伙可不是善类,你招惹它意味着什么懂吗?”
“又能怎么样的,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希望我死,难道便束手待毙吗。”
“所有人都希望你死?”
“难道不是吗?蜀山掌教希望我死,因为我死在外面就不会污染了蜀山的正统;蓬莱岛主希望我死,只有我死了蓬莱岛的秘密才能埋葬;子弃希望我死,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免去一个巨大的后患;天道同样希望我死,因为我死后体内的怪物才能重生。既然正邪双方都巴不得我早点去死,那还怕什么,干脆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好了,杀出一个黎明出来。”
“你变了,叶飞。”
“我是变了,若雪对我太重要太重要。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刺耳。”
“你不是早就期待我变成这样?”
“或许吧。”
“药人,咱们继续前进,若雪的灵魂就在前方,我有预感。”叶飞挥手手臂,耀眼的炎之剑在他掌中放射出别样的光彩,这不是九龙王剑的本体,却已然足够惊世骇俗。内视的时候,叶飞除了与邪眼进行了交锋,还与九龙达成了交易,一人一龙做出约定……
……
总有一天,纯洁的少年不得不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总有一天,屠龙少年终会变成恶龙!
叶飞还有退路吗?
他已经找不到退路了。
既然没有退路便堕落吧,沉沦吧,一直沉到谷底,堕落为魔鬼。死便死了,若雪活着便好。
犹记得那一天,柔弱美丽的身躯在摧古拉朽的力量下散落成花瓣。凄美而悲怆,支撑他叶飞活到今天的唯一动力,是对若雪的愧疚。
他要若雪活着,哪怕因此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叶飞手中的九龙在黑暗中放射出嗜血的光,九龙已经被封印了太久太久,蓦然的重见天日让它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尽情享受空气的芬芳。
叶飞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将九龙身上的封印解除了,动作太过直接让九龙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可是看起来似乎又没有。叶飞似乎是真的堕入黑暗了,变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
是生存的本能逼迫他如此?还是挽救纳兰若雪的决心让叶飞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叶飞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总之,他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九龙的条件,撕开了王剑身上背负的封印。
这一刻,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这一刻,昆仑山的地火沸腾,九幽山冤魂逃逸,方栦山星盘暗淡。
九龙的出世预示着一代魔主君临大地?
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不过九龙似乎也在压制体内的力量,没有将它们全部释放出来。
“你们的约定是什么?”对九龙太过了解的药人看着叶飞手中的王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让你重见天日,它帮我清除障碍。”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时日无多了。”
“什么意思?”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再耽搁耽搁,体内封印的魔物就会苏醒,我控制不了他。”
“你是担心救回若雪之前自己会死?”
“谁知道呢。总之我一定要找到若雪的灵魂,不惜代价,不计后果。”
“屠龙少年终究变成恶龙。你可能还不知道,握住王剑九龙的那一刻,九龙体内积攒千年甚至万年的邪气便已经与你水乳交融不可分割,你再也不是过去的叶飞了。”
“又能怎样呢,已经不能更差!身处乱世之中我需要力量去保护身边的人。”
“叶飞?”
“我变成今天的样子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有点不适应。”
“你知道吗,看着白眉上仙死在眼前的时候我已经顿悟了。这世上压根没有所谓的善与恶,只有对人心的控制,只有所站立的立场不同。只要我的心是好的,即便手中握着的是灭尽天下的王剑又能怎么样呢,总能走出一条正道。”
“你啊,你啊,你还真是……”
“别耽搁时间了,药人。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需要马上找到若雪的灵魂。”
“那好,继续前进吧,九龙在手哪怕是冥河的守护神三头金乌来了也不能拿你怎样。”
“希望如此。”
两人继续前进,叶飞手握王剑九龙气场全开,周围迷雾破碎,冥兽避退,两人畅通无阻的行走在通向冥河的土地上。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努力追求力量,追求权势,因为只有得到了它们,前进的路才能畅通无阻。
……
当炽热的火焰燃烧,即便最深沉的黑暗也不得不全力避退。
九龙的毒火沸腾了黄泉之水,使得水中的魂魄痛苦的哀号,这惊扰到了此地的主人——三头金乌。
狂暴的大鸟飞翔,张开的翅膀如同遮蔽天空的乌云带来恐怖的阴霾。
叶飞站在三头金乌恐怖的翅影下,心中产生了阵阵的慌乱,然而药人却告诉他这不过是只幼鸟,并非三头金乌本尊。
叶飞右手持剑登天,一剑斩出剑身所过之处出现绚烂的火光,空间被灼热的温度扭曲撕裂,三头金乌一颗鸟头被斩断,海量的冤魂鬼厉之气从伤口处溢出,这场景让叶飞想到了通天教的鸟人。
“差点忘了,通天教与三头金乌之间也是大有关联,它们的总部不会就在黄泉中吧?”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深究,因为叶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飞知道三头金乌的生命力极为顽强,这点伤势很快就会痊愈,他需要一鼓作气。
于是,叶飞栖身上前,九龙长剑铮鸣,宛若杀神一般兜头罩下。
从伤口处爬出的冤魂鬼厉在灼热的温度下化作灰烬,三头金乌伤势的复原减缓了,另两颗鸟头扬起对天猛啄。
“刷!”却如火刀刺雪,九龙长剑毫无阻隔的斩入鸟喙,破开鸟头,断裂身躯,在它威猛的攻势下即便冥界最强大的守护兽也是不堪一击。过于强大的力量令叶飞感到震惊,他只知道九龙实力超然,却没想到强大到这等地步,须知,通天教的鸟人还曾将自己逼入险境,九龙王剑一出,居然毫不费力的解决了一头三头金乌本尊,可见其实力强大到何等地步。
熊熊火焰燃烧,三头金乌的身体宛若助燃的柴火,助涨火势越烧越旺,赤红色的火苗直冲天际,映照半边天空红透,宛若黑云泣血,苍天流泪。冤魂鬼厉挣扎嘶吼,它们在九龙毒火塑造的牢笼中扭曲,惨白的面容越发狰狞。
蜀山之虎曾经说过,九龙的毒火是世上最邪恶的火焰,任何生物在它的焚烧下都要经历最痛苦的折磨,拥有绝对清醒的意识慢慢化作灰烬。
黄泉之水沸腾,这是叶飞的有意为之,他便是要魂魄离开泉水,好找到其中的纳兰若雪。
忽然,刀斧般齐整的崖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宛若巨大的生物张开了口器,内部猩红一片,犬牙交错。与此同时一道神光射出,照入叶飞灵台,此异象出现的突兀,叶飞躲闪不及被照个正着,一时间重重幻影糜霞在眼前飞梭,叶飞身体腾空,四肢像被绳子拽住向着四方拉扯,看上去便如同在承受五马分尸之苦。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神光射出,射向药人。后者后退一步消失了踪影。
再出现时,已到了山崖裂缝内部,便听一阵“砰砰”之声,接踵而来的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血箭飞射随之而来的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照射向叶飞的邪光终于消失了,后者摔在地上重重喘息。
山崖爆炸的前一刻药人从其中飞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轻飘飘地降落在叶飞近前,不温不火地说:“此地有高手,从没见过的高手。”
叶飞慢慢清醒,利用童子金身快速恢复伤势:“连你都不知道路数?”
“从未见过,或许一直藏着,或许刚到不久,总之以前没见过,可能是被你引来的。”
“我的魅力还真是大呢。”
“你真是个扫把星。”
“轰隆隆。”另一侧山脊崩碎,袒露的利齿尖牙让人不得不怀疑周遭的山体是某只巨大的猛兽伪装的,腥风铺面,乌泱泱的冥兽破空而来,诡异无比。
叶飞右手扬起,九龙王剑被火流包裹向前猛击,“轰”一剑劈开兽群,斩断山峦,坚硬的山体在火焰的高温下融化成岩浆,看似强大的冥兽们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任凭身体凋零无力反抗。
九龙确实太强了,强的让你怀疑手持九龙自己就是新世界的王,难怪与蜀山争斗千年的魔教以九龙作为王证,这把剑代表着死亡和孤寂,代表着绝对力量的压制。
霎时间,一侧山体崩碎,另一侧山体融化。整个峡谷转眼间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黄泉之水沸腾,黄色的气泡在水面上滚动破裂,成千上万的魂魄狰狞飞出,四方逃窜。
叶飞直接冲入魂魄海中,六感全开,敏锐地在其中搜索专属于纳兰若雪的那一道魂魄。
当年,纳兰若雪为了救他硬接了净坛高僧的全力一击,导致魂飞魄散,肉身化作齑粉,叶飞只有重新找到她飞散的魂魄结合在气吞山河卷中重塑的肉躯,才能帮助若雪转世重生,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逆天改命为天道所不容的大不敬行为。
很可能,当若雪重生的时候天道会降下愤怒的惩罚吧,便如当年对钟离师兄所做的那样,谁知道呢。
叶飞行走在魂魄的海洋中,冰冷的魂魄如同流水,刺痛他的皮肤却让内心更加灼热,叶飞心中充满期待,期待着与若雪久别重逢的时刻。
因为太过专心了,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月亮已然被某人抓入掌心,月光尽泯,天狗食日提前出现。黄泉中的戾气暴增,数不清的魂灵仿佛被注入了能量,变得越发清晰真实起来。
很快,叶飞也发现不对劲了,他注意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来自于远方,将奔腾的魂灵源源不断的吸引过去。
“这是……”叶飞充满疑惑更感到震惊,是谁有能力牵引黄泉中的所有魂灵。
“子弃行动了,他要逼你现身。”药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心中的忧虑不言而喻,“好消息是,你可以趁着魂灵飞散的时机尽全力的寻找女娃娃的灵魂,万一找到了此行的目的便可以达到;坏消息是,如果你找不到女娃娃的灵魂,反而让子弃提前找到了,那么等待着女娃和你的将是炼狱。”
“灵魂太多了,仓促寻找很可能不小心错过。”
“你有别的办法吗?”
“有!”
蓦然间,叶飞放弃了在魂灵浪潮中继续前行,转而飞到天上,站在月影中尽全力地张开双臂,万丈糜霞出现,障影之法萦绕光影,让一幕幕往日的情景纷至沓来。光影中,一男一女经历生死,患难与共,一路走来,不离不弃。那是叶飞和纳兰若雪从相识到相知到最终相爱所经历的每一幕。
叶飞端坐月上,不怕暴露目标,不怕子弃前来寻仇,他心中默念:“若雪,我知道的,你就在此地,你看得见。”
药人看着叶飞近乎疯狂的行动反而露出一抹笑容,夸赞道:“许久不见,你比以前顺眼了许多呢。”
幻影糜霞,流光奕奕,两人经历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黑月上闪现,终于,终于引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纳兰若雪!
再见那朝思暮想的温柔脸庞,叶飞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却在快要抱住对方的时候,一方魔爪从天而降抓向若雪。
叶飞怎容若雪被对方染指,默念解印诀召唤气吞山河卷收走她的灵魂,然后牺牲自己被魔爪抓住。
“哈哈哈,哈哈哈,有情人终成眷属,去那个世界相依相伴吧。”听声音便知道是子弃。
“死……有何可惧。”周遭腥风狂卷,寂灭的力量扫过黄泉的每一个角落,此时,他们已从黄泉支路来到了真正的黄泉,空间中一片死气,却唯独没有寂灭凋零的气息,这种气息是比死更悲伤的。
只见到黑暗的魔爪被一股无形的气场阻挡,叶飞身体缓慢向上,脚下御风,手中持剑,王剑九龙划过诡异曼妙的弧度,迎合天道至理。
——归元寂静,神剑无情,归元寂静剑!
又一次,又一次动用此两伤剑法,叶飞已然不顾生死放手一搏。
几乎一瞬间,寂灭凋零的气息便充斥了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死灭的风刮过,本就是死人聚集地的黄泉变得更加凄惨。
山石上,泉水中,寂灭的风卷过的地方,一切一切失去神采,失去生机,甚至连灵魂这等死物都萎蔫了,宛若卸了气的皮球。
“受死吧,子弃!”叶飞献祭生命用出蜀山最强剑法归元寂静剑!
这是蜀山掌门李易之传给他的唯一一套完整剑法,传授给他的时候便做好打算让叶飞和敌人同归于尽吧。
好狠的心!好恶毒的情。
叶飞将蜀山视作家园,蜀山却将叶飞当**肋,巴不得他与敌人同归于尽。
却总归给了叶飞拼命的手段。
又能怎样呢,总归不能更坏了。
叶飞一剑指出,剑光横扫万里,子弃直迎其锋居然被逼退,眼中凶芒一闪而过,居然召唤血海从万里之外扑来,誓要除掉叶飞。
可万万没有想到,归元寂静的力量过于强大,加上叶飞手持九龙,虽然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在流血,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抖,可是释放出的力量却是难以想象的。
又是横跨万里的一剑,居然将子弃控制的血海斩成了两半。
“还不走吗,还要在这个濒死少年的身上浪费多少气力,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真正的目标?”药人的声音传来,唤醒了杀心大作的子弃,后者当断则断,一咬牙转身遁走了,高达百丈的血海就此消散。
然而,子弃的遁走并不代表终结,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天道仿佛是预感到了叶飞将做出大逆不道之举,居然重重黑云压境,趁着天狗食日,光明尽泯的当口,又一次降临人间施以天罚。
然,叶飞不惧!
黑衣的少年站在云下,持剑向天。
“快,快进入气吞山河卷,那是你唯一的活路。”药人的声音急切的传来,可惜叶飞已经杀红了眼。
问世间谁能挡我。
叶飞居然不退反进,手持九龙逆天而起,宛若那一日破茧成蝶的大师兄钟离睿。
——归元寂静,神剑无情,归元寂静剑。
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的叶飞,耗尽身上最后一滴精气向天举剑。
这是天道期待的吧,当叶飞精气枯竭之时,他体内的魔物将失去束缚夺走他的身躯,进而重见天日。
“啊啊啊啊啊……”目眦欲裂,根骨尽碎,叶飞迎风举剑。
这一剑,仿若横跨万古,仿佛早已在期待,终究迎来重生。
……
醒来的时候,已然不记得当天发生的事情。叶飞身在山洞中,周遭黑暗潮湿却很安全,因为有药人提前布置好的结界。
“我没死?”叶飞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虽然很痛但是确实存在,也没有被夺走意识。
“是一个奇迹。”药人端着烛台从黑暗中走出,儒雅的面孔在烛光映衬下显得阴沉不定,“那一天你本该死的,却没有死。”
“谁救了我?”叶飞好奇。
“谁能救你!”药人反问。
“谁……”叶飞也想不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够出手施救,毕竟当时面对的可是天道啊,是连大师兄钟离睿都畏惧的存在,“我……我自己?”
“除了自救,还有谁能出手。天道的力量是伟大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媲美。”
“我怎么自救的?”
“迎接天道的第一击,你已然耗尽精力,身躯重新被邪眼控制,额头睁开邪眼。”
“然后呢?”
“可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气吞山河卷居然没有经过你的召唤自动出现并且射来了一道光。这道光不仅将邪眼打退,更是令天道收起了继续收拾你的决心,导致云群消散。”
“气吞山河卷?”
“那个宝贝当真了不得,只怕连王剑九龙和寿剑星魂都不能比拟。天道之下,万物皆为刍狗,可你自己掌握一方世界,是独立于九州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的主宰,换句话说,你是法外之人。”
“难怪灭世要由我来开启。”
“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天道为什么要培养一个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家伙出来,他要借你之手完成什么!”
“你的意思是?”
“天地为棋,天道的算计便是天算,是注定的。它此次到来一定早已算到气吞山河卷的异变,却仍要异变发生,便是要借此提醒你。”
“提醒我身上最重要的法器不是朝花夕拾剑也不是九龙,而是气吞山河卷。”
“没错。”
“天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鬼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但它做事一定有道理。”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不懂便不懂,总归不能更坏。”
“你干嘛学我。”
“仔细想想,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贱人。”
“叶飞,现在万事俱备,赶快去完成想做的事吧,我为你守关。”
“是呢,还有正事要做。”
召唤气吞山河卷,叶飞万分心急地冲入进去,“若雪,等我!”
第四章 当眼中不再有光明,便心甘情愿地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穿过时空隧道,叶飞来到气吞山河卷中,在这方世界里一切都是那样熟悉,那样容易掌握。他是世界的主宰,执掌乾坤主宰一切。
叶飞闭上眼睛寻找若雪魂魄的踪迹,那一日他生怕若雪受到伤害,用血肉之躯挡下了子弃的魔爪,顺势将若雪送入神卷当中。此刻亲入神卷,复活若雪在他想来可谓轻而易举。
可是……可是……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苍天总是爱跟叶飞开玩笑,或许他的命运注定坎坷。
不可思议的是,若雪的魂魄居然找不到了!无影无踪,以主宰者的威能都搜索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若雪的灵魂找不到了。
叶飞愤怒的嘶吼,演变为山河的巨变,海枯石烂,天翻地覆,混沌颠倒,一番末日景象出现在山河世界。身处九州,他不过一蝼蚁而已,任人拿捏,无法主宰命运;可在这山河世界,他却是主宰,可以自由自在的操控山河世界里的一切。
因此,在叶飞愤怒的时候,他悲恸的心情直接传导入山河世界当中,让末日的景象出现,让无数无辜的生命消失。
——为什么!
为什么我身为世界的主宰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守护,为什么!
叶飞目眦欲裂,双目血红,头上标志性的刺猬短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居然转眼之间长成了灰色的长发,恐怖的力量由他胸口射出,向内翻卷形成一个吸纳一切的黑洞。
为什么!
叶飞捶胸顿足,不断自问。
伴随着他疯狂的举动,欣欣向荣的世界龟裂,宛若镜面崩碎,美景变泡影,镜中水月,水中楼阁,一切一切,幻梦一场。
叶飞仰天长啸!
持剑向天。
然而,此时此刻此地,他便是天,便是主宰。
外面的世界遇到了挫折尚有天可问,在山河世界这方天地,他能去责怪谁呢,他有资格去责怪谁呢。
一切都要怪自己。
仔细想想,同样的事情已经在山河世界出现过多次。比如云师叔的亲密爱人霞儿,本以尸身入此,却得到转身投胎的机会,变成了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比如坐井观天佛,本已身死成佛,却转世重生与阿修罗结合进化成了吴刚;比如佛门七戒,到现在叶飞也不知道七戒究竟去了哪。
叶飞虽然是山河世界名义上的主宰,却仍不能掌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早就应该想到,将若雪的灵魂放入山河世界,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的。毕竟,外面世界的一天,等于山河世界非常久远的时间。他昏迷数日,山河世界已然天翻地覆。他早就应该想到!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怪不得别人!
若雪!
你死了,我将整个世界赔给你。
叶飞疯了,身为主宰的叶飞生平第一次任性,却如此疯狂,他居然要将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献祭,以慰藉纳兰若雪的在天之灵,让所有活人为一个死人陪葬!
果然,屠龙少年终将变成恶龙。
果然!
此时,整个山河世界尽情感受着主宰者的悲痛与愤怒。
濒临破碎的环境下,白袍祭祀与黑袍祭祀同时跪地,向着远方发出祈祷。
“主人,请宽恕我们,主人!”
分属不同阵营,两人祈祷的内容居然一模一样。
在他们身后,无数白袍、黑袍祭祀,无数山河世界的弱小生灵梯次跪倒在地,向着天空虔诚祈祷,祈祷得到主的宽恕。
很可惜的是,叶飞已被绝望的心填满,他誓要将世人献祭以慰藉若雪在天之灵。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此时,神圣的光从黑暗神殿最深处传来,被叶飞重塑的纳兰若雪的尸体居然睁开了眼乘光飞起,额头之上闪耀金色的圣纹。
她快速飞出神殿,飞向叶飞,张开温柔的怀抱去拥抱他,如同那一日在净坛所做的一样。
主宰者的愤怒瞬间得到平息。
千万人的声音没能唤醒的叶飞被女人的温柔拥抱唤醒。
身上的黑洞被他崩碎,哪怕脏器因此损毁。叶飞不可思议地望向若雪,感觉是在做梦,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拥抱上去。
“若雪,是你吗,若雪,真的是你吗!”
美丽的女人温柔地托起他泪眼婆娑的脸庞亲吻,“善待世界,善待自己。”却在下一刻化作漫天金光飞散。
“若雪!”叶飞仰天长啸。
主宰者的力量笼罩四方,强行改变规则不让若雪飞逝,生生将一片片碎片重新凝固成人。
原来,叶飞的怒激起了若雪肉身上残存的魂念,让她拼的最后一缕魂魄消散也要阻止叶飞铸成大错,后悔终生,当任务达成之时,便是魂飞魄散之刻,躯体上遗留的最后一缕魂魄消逝。即便叶飞以主宰者的威能强行挽留,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是暂时之举。
叶飞仰天长啸!
悲哀的男人走过坎坷的路,明明眼前已出现希望,却没有想到更深沉的绝望跟在后面。
若是最后一缕魂魄消散,那么若雪便将与世界告别,一丝复活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的魂魄,你的魂魄究竟在哪里,告诉我!”
叶飞拼尽全力嘶吼。此刻,他不是主宰,只是一个平凡孤独想要挽回挚爱的男人。
“放手吧,这样挺好的,能够一直活在你的心里。”
精光崩碎,纳兰若雪最后的笑脸消散在空中。
叶飞的天崩塌了,然而他却不能继续任性的毁天灭地。
——叶飞,从空中摔落。
——主宰者跌落凡尘。
……
主宰!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主宰可以掌控世界内的一切生物,掌握它们的生死。
主宰是世界内至高无上的存在,主宰者便是创世神。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主宰者却唯独有一样东西没办法左右,便是命运。
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别人的命运也无法掌握。
主宰者能够改变法则,建立秩序。
但秩序的遵守需要人来完成,人是独立思考的生物,面对抉择会以主观的意识行动,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个问题所作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所以主宰者看似可以掌控一切,却唯独无法把握命运,命运的流向只能引导。
这一日。山河世界的天塌了,身为主宰的叶飞跌落凡尘,化作最最平凡的一粒沙。
他心爱的女人崩碎,他活下去的希望失去,叶飞封闭了自己的心,再也不愿意醒来,再也不愿与外界交流。
没人能在山河世界战胜他,除了他自己!
九天万里,黑衣的男人急速坠落,下坠势头太快,身上甚至燃烧起了火焰,整个人变成一个火球,衣衫尽数融化。
闭着眼,陷入黑暗。
永远。
永远!
叶飞再也不愿睁开眼睛,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彻底失去。
九龙的毒火开始燃烧,从内而外的吞噬他。
邪魅的眼睁开,反而去对付九龙的邪火,为了彻底占据他的身体。
叶飞的体内不知藏着多少怪物,它们都想要了叶飞的命。
这一刻,伴随着挚爱的离去,早已被世界抛弃的男人彻底陷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找不到方向也看不见终点,自甘堕落。
人,为何出生。
出生是为了感受痛苦吗。
世人是带着罪降生的吗。
人行一世是为了赎罪吗?
“轰!”叶飞坠落在不知名的山峦上,留下的不过一个棺材大小的坑洞而已。
死吧,就这样死去,结束生而为人的痛苦去那个世界与若雪重逢。
这是我心里一直在期待的吧,是吧。
我在期待死亡吗,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吗?
我是叶飞。叶子的叶,飞翔的飞。
我的降生被父母寄予厚望。可他们起错了名字,飞翔的叶子是身不由己的,风吹到哪叶子就飘向哪,被风随意操控命运,一生一世情不由衷。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起名叫叶飞啊。
妈,爸,你们起错名字了,我不想叫叶飞,我不想啊。
壳。
乌龟有壳。
壳可以保护自己。
遇到危险的时候乌龟将头和四肢缩进壳里,便有了缩头乌龟的称呼。
从不畏惧的叶飞生平第一次有了做缩头乌龟的想法。
把头缩进壳里,便不会受到伤害。
我不想做叶飞,我要做叶龟。当只乌龟缩在壳里,哪怕死也死在壳里。
管别人怎么嘲笑,管他呢。
九龙也好,邪眼也罢,我的肉躯就在那里,去抢吧,尽情的抢,谁抢到就是谁的。
我,死也罢,躲起来也罢,再也不想理会凡世的尘苦,再也不想了。
漫天星辰耀眼否,天下兴亡与我何干。
我叶飞只想随若雪一起去了,去到那没有痛苦的世界。
巨大的荆棘缠卷,荆棘尖端的巨口将叶飞吞噬,叶飞进入其中,被灼热的胃液腐蚀,不断消化,不断燃烧,不断被吸收。
痛。身上很痛。然而感觉却很好,很爽快。
仿佛痛能带来快感,痛能麻痹神经。
身上的痛再刺骨,也比不上心里面的伤令人绝望。
叶飞知道,没人能够理解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他不想解释,也不想做声,他期待着这样死去,死在怪兽的口中,死在爱人的温度尚未完全消失的时候。
是该结束了,这悲哀的一生是时候画上休止符了。
他叶飞一生过的太苦,太苦太苦,是时候终结这份悲哀的命运了。
战!
他以为自己天生是个战士,然而不是。
他有着不能战胜的人。
他自己。
与天斗与地斗他都充满了信心,却唯独败给了自己,败给了他叶飞自己的手上。
可笑吧!
他做不到冷血,做不到无情,所以为世所不容,所以就这样去死。
胆小鬼!
窝囊废!
堂堂罗刹族王子自甘堕落去死。
叶飞啊,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
黑暗中无数嘲笑的声音回响,叶飞不愿深究声音来自何方,他只想接受现实,只想平平淡淡地等待死亡。
他叶飞只是个无用之人,无用便无用,又能怎样。
做个无用的人总好过做个痛苦的人。
他已经想明白了。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选了就不后悔。
曾经觉得那些行尸走肉生活的人麻木不仁,生不如死。
现在才明白,所谓的麻木不仁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见的多了,看得多了,改变不了什么,所以麻木不仁。
叶飞啊,叶飞,你也有今天。
社会改变了你,现实改变了你。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之人。
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连心爱的人都无力守护,你的梦想,你的追求,根本就是狗屁,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愤怒的尽头是绝望。
当你被绝望包围的时候,便已经感受不到愤怒了,便已经麻木不仁的感受不到身体里面流淌的热血了。
你已经死了,你的心已经死了,凉的透透的,被扒光,一件不剩。
这副衰相,便是你被世界打倒剥光,被现实击碎的不成样子的可怜模样。
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叶飞已经被打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再也不幻想我命由我不由天了。
他就是天。
天都不能掌控命运,掌控一切。
失败。
生活的终点是失败二字。
他叶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失败者,失败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没死。
为什么我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周围的景物,看到世界的本貌?
为什么我想做的事情总是做不到,为什么我想得到的东西永远得不到,我是主宰,明明可以把控一切,可为什么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那,那是什么!
为什么那张脸看上去如此熟悉。
那是……若雪?
怎么可能,真的是若雪。
她为什么长在怪物的心脏上,变成这肮脏丑恶的模样。
若雪,你怎么了,是怪物吞了你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若雪,你别怕,我让它死。
不,不行,若雪长在怪物的心脏上,怪物死了若雪就死了,所以怪物不能死。
若雪。
那怎么办,告诉我怎么办才能救下你。
原来你的灵魂在这啊,被怪物吃掉了。
若雪,我好高兴,重新见到你我好高兴。
你让我的世界重新拥有了光。
你就是我的一切若雪,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若雪。
我爱你,爱的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纳兰若雪。
放心吧,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能够找到你的灵魂真的太好了,我要改变法则让你重生。
若雪,别着急,等着我,很快就没事了,很快。
叶飞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根本不去想为什么纳兰若雪的灵魂会与怪物的心脏融合。他只是认清了那副面容,然后决心要将她复活,仅此而已。
虎目睁开了,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神圣的光,光芒万丈如同纯净的日光。
被怪物吞噬的精气随着叶飞的一次呼吸重新回到他的体内,叶飞翩然离地,飞过去,吻上去,管若雪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管那心脏有多肮脏,吻上去就对了,去迎接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一切,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若雪!
以草木精华重塑血肉,将若雪的灵魂从怪物的心脏上抽出。
叶飞终于体验到了身为主宰的特权,他轻易改变法则,让法则变成自己需要的样子,才不管世间是否会因此大乱。
他只要若雪活着,只要他活着,便足够了。
纳兰若雪,活过来啊,给我活过来。
光芒万丈下,美丽的女人从天而降,叶飞抱紧了对方,深深哭泣,“若雪,你回来了。”
“叶飞,真的是你吗。”熟悉的声音,纳兰若雪真的重生了。
然而紧接着,便在她喊出叶飞的名字以后,她全身的经脉忽然绷紧成深紫色,进而凸出皮肤,宛若植物的荆棘。
“原来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纳兰若雪。”邪恶沙哑的声音从纳兰若雪的体内传来,再看对方,对方的眼睛已经变成紫黑色的,那是失去灵魂之人才会出现的颜色。
叶飞震惊而愤怒,举手便欲杀掉对方,可若雪体内的声音一点不害怕:“动手啊,杀了我,我死了你的心肝宝贝也就死了,杀啊,快杀了我。主宰者叶飞!”
杀掉对方而不让若雪死,什么样的法则能够做到这些。
叶飞在脑海中思索。
作为主宰者,他可以轻易修改山河世界的法则,可以让黑的变成白的,让白的变成黑的。
但是对于融合的灵魂,需要什么样的法则才能将它们分开!
“主宰者叶飞。终于找到你的软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年的你可以不管霞儿的死活,但今天的你可以不顾及面前这个女人的死活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你是阿修罗?你还没有死!”叶飞无比震惊,毕竟当年他以主宰者的伟力亲手送阿修罗去见了阎王,可为什么他今日又再出现。
“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能将一缕魂魄存放在藤木鬼蛇的枝茎里!我一直在等待,一直在观察,一直在寻找,寻找你的弱点。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这个女人,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你是怎么找到若雪的?”
“其实,不光是这个叫做若雪的女人,凡是你送进来的东西我都有特别关注。毕竟当年的霞儿对你而言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那一人,我将女人的灵魂吞入肚子,为了以防万一,又将她与本体同化,真的起到了效果。
叶飞,你不是主宰者吗,来啊,看看你敢不敢对自己的女人动手。”
“想不到你一直在暗处偷偷窥视我,难怪我坠落凡尘之后那么快便引来怪兽的攻击,原来你早就在等待我暴露弱点。”
“如果没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谁愿意潜伏在阴暗潮湿的地底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主宰者叶飞,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沙哑的狂笑,无数紫色的荆棘化身巨蟒从纳兰若雪的身体中钻出,向着叶飞嗜咬过来。
后者又一次尝试分开灵魂无果,却没有灰心丧气,反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手一挥便让若雪沉睡过去,至于那些紫色的荆棘则随着主人一起沉睡不醒。
其实对于叶飞来说,改变法则分离灵魂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若雪和阿修罗都不是山河世界的原有物种,两者的灵魂都是在九州世界诞生的,叶飞想要修改他们的灵魂就要破解九州的法则,这太难了。
怎么办!重新看到希望的叶飞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明明若雪已经复活了,却又被妖人占据了身体,逼的自己不得不暂时让她沉睡。
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不能总让若雪睡着,那不比死了更惨。
不行,一定要想到解决的办法,彻底清除了阿修罗对若雪的影响。
叶飞挥挥手,山川河流的崩塌之势停止,他抱起若雪软若无骨的身体,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来到万里之外的黑暗神殿之中。
……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上帝为你闭合了一扇窗,就一定会同时为你打开一道门。
叶飞本以为纳兰若雪魂飞魄散彻底死了,深感绝望之时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若雪的灵魂并没有消失,而是被阿修罗吞掉了,甚至由此复活与阿修罗的肉身融为一体,换句话说,若雪没有经过叶飞的手便得到重生了,虽然由此带来的结果是,重生后纳兰若雪的灵魂和阿修罗的灵魂共用一个身体,且暂时被对方压制。不过叶飞知道,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若雪活着,早晚有一天他能让若雪的灵魂和阿修罗分开。
早晚有一天。
有的时候你真的不得不感叹世界的奇妙,在绝望的时候总是能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让你重新看到希望;可有的时候吧,明明充满了希望就是偏偏又陷入了绝望。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叶飞进入黑暗神殿的时候,外面已经乱做了一团,这都是他心情不好进而灭世造成的,地渊之中也不知死了多少的人,却出人意料的没人责怪他,反而都对灭世的及时停止感恩戴德,真是无比讽刺的一件事情。
黑暗神殿中,龙龟静静地蜷缩在壳里,估计没有个百八十年是不会出来了,它的外形比之前大了不少,像一座小岛似的,几乎占据了黑暗神殿主殿的一半,叶飞的降临也没能激起它的半分兴趣,肯定是打心眼里害怕了。
睡就睡吧,反正叶飞现在也没有闲工夫搭理他。
他径直走到黑暗神殿的最后方,掀开帘子进入自己睡觉的寝室,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将若雪从黑暗中释放出来,以意识进入了她的身躯。
他看到,邪恶的阿修罗居然以若雪灵魂的样子重塑了身躯,重塑的若雪便是阿修罗的整颗心脏,内部寄宿着阿修罗的邪念和能量,换句话说,整个身体都是阿修罗的,若雪不过是暂时栖息在上面,可又不能完全这样形容,因为很显然,阿修罗的身躯已经与若雪的灵魂高度融合,这让叶飞几乎看不到两者衔接的缝隙。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畸形的身体里叶飞居然找不到阿修罗的灵魂,也就是说对方的灵魂藏在血肉之中或者更深层次的地方,想要将之与若雪分离真的太困难了。
“该死!”万万想不到,死而不僵的阿修罗为了对付自己私自将若雪复活了,更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的魂魄现在已经融入了同一具身体,无论怎样都割舍不开。
照常理来讲,三魂七魄是看得见的,阿修罗和纳兰若雪虽同处一体,但魂魄各自独立,叶飞只需要找到其中的阿修罗将之消灭便能让若雪获得整个身体的主导权。
不过很明显的,阿修罗肯定是想到了他的前面,将本体的灵魂与重塑**合二为一,让若雪的灵魂单独寄宿在关乎生命的心脏上,以这样的方式将两者牢牢的绑定在一起。如此一来,若是纳兰若雪死了,他阿修罗依然可以活着;但如果他阿修罗死了,那若雪肯定也跟着死了。
找不到阿修罗的灵魂,现下能够想到的办法只能是将若雪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抽离出来。只是若雪的灵魂明显受到了阿修罗的侵蚀,被宛若触手般的肉筋牢牢固定在阿修罗的心脏上,若是硬生生的抽走,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叶飞不能担负再失去对方一次的风险。
即便是世界的主宰也有做不到的事啊。
叶飞长叹一声。
眼睑低垂下来,却又很快睁开,放射出璀璨的光彩。
“既然我是主宰可以随便改变法则,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叶飞坚定了信念,往前伸出双手,双手掌心都被柔和的光包裹,那是法则的力量允许灵魂可以和**分离,叶飞厚实有力的手掌触碰到了纳兰若雪的头,试着将她从阿修罗红到发黑的心脏上拔出来,起初很成功,可是很快若雪的脸上现出痛苦,眼睛似有睁开的趋势但眼角流下的却是血泪。
“这!”叶飞马上收手了,他怎能允许心爱之人受到伤害,“混蛋阿修罗,我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好啊,好啊,杀了我,看你的心肝宝贝能不能活过来。”体内混沌深处蓦然间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眸子,邪异的光张狂放射,阿修罗居然自己醒来了,在身为主宰者的叶飞有意压制的情况下,“杀了我啊,我很想死呢,快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居然不受我的控制!”叶飞感到震惊,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的力量真的能对阿修罗百分百产生作用的话,他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阿修罗道:“除非世界的混沌全部消失,否则你永远无法完全掌控山河世界,你的主宰之能永远不是全能!”
“换句话说,我拿你没办法喽!”
“自然!不过或许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你有与我谈交易的资格吗!”
“我有筹码!”
“好,说说你的建议。”
“我答应你,会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你的心上人,时间是十年。”
“条件呢。”
“条件是你不能再介入山河世界的走向,不能介入光与暗的对峙,不能介入大陆和海洋的纷争。”看叶飞面色阴沉不定,阿修罗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介入山河世界各种族的战争。”
“你以为失去了我的庇护,世界就会分崩离析?随着世界分崩离析我的主宰者力量就会减弱?”叶飞冷笑。
“我怎样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用山河世界十年自由的发展,换取心爱之人十年的重生。”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并不重要,你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丑话说前面哦,我口中的赌约可以无限期延长,但如果中途你反悔了,那么以后再也别想自己的小心肝能够自由自在的活动,我阿修罗宁可玉石俱焚。”
“十年……好长的时间啊。”
“山河世界的十年不过九州世界的眨眼之间,毕竟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越来越不对等了,山河世界的时间流速越来越快,而九州世界越来越慢。”
“这一点我也感觉到了,为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也不知道吧!”
“别以为激将法有作用。”
“阿修罗你作为九龙的儿子却沦为天道的棋子,沉睡万年不说,到了山河世界还要受尽欺凌,真是可悲。”
“信口雌黄!”
“难道不是吗。既然天道是主宰,天道的意志便是天算,你我的相遇包括你进入山河世界与我为敌都是天算的一部分,可怜你一代主神沦为他人的棋子难道不是可怜可笑。”
“劝你还是担心好自己吧,我只是摊上了一个倒霉父亲,仅此而已而已!”
“此时此刻九龙就在我体内。”
“我说的就是它!”
“话说回来,你觉得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吗!”
“你会的,一定会!”
“答错了,给我滚!”
“叶飞,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以后想再谈条件你做梦……啊啊啊啊!”主宰者威能释放,将若雪体内的阿修罗吹到九霄云外乖乖的潜伏起来。
“一辈子都只有潜伏的命,还想跟我谈条件。”叶飞将意识从若雪体内抽离出来。他话说的硬气,心里却非常复杂,一方面想要帮助若雪获得自由,另外一方面他深深地知道阿修罗的交易一定隐藏着陷阱,他不能轻易冒险。
“不着急答应,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叶飞的意识离开了纳兰若雪的身体,他很怕若雪醒来,更怕阿修罗趁机占据若雪身体去做些不好的事情,遂以主宰者的威能将之封印,再用主宰者的威能将整片黑暗神殿封印,至此黑暗神殿与外界的沟通交流全部中断。
叶飞用力抱着若雪,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黑色的眼底泪花飘动,被他极力忍耐。
……
叶飞终于睁开了眼睛,站在九州的黑土地上,急切地扑向不远处的药人。
“药人,有件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有什么法子能够将**和灵魂分开。”
后者鹰一样狭长的眼睛里闪耀着柔和的光,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叶飞,便已猜到事情的大概,反问道:“复活不顺利吗!”
“非常波折,但若雪总归保全下一条命,只是她纯净的灵魂被封印在一个污秽至极的身体里,我想将若雪的灵魂抽离出来但做不到。”叶飞攥紧了药人的手,手心的汗表明了急切紧张的心情。
药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以一道柔和的力量挡开了叶飞汗涔涔的掌心,转过身望向天上的云,悠悠地道:“让灵魂离开**说难真的难,说容易也容易,主要看的不是灵魂,而是灵魂寄宿的容器。如果那件容器非常邪恶有意将一个纯净的灵魂封印在自己体内,那么如果想要将之抽出便必然需要打破容器拆毁封印,但随之而来的可能是灵魂随着封印的打破一起消散。”
“是啊,我现在就遇到了这个问题。”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以纯净的力量将这个邪恶的容器净化,当邪力净化干净,容器里面的灵魂便能自动脱困恢复自由。”
“做不到的,封印了若雪的人过于邪恶,不可能净化的了。”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法子了。”
“快说快说。”
“便是偷梁换柱。以一个同样纯净的灵魂替代了若雪的灵魂去承受封印,如此一来若雪的灵魂便能获得自由。”
“这样也可以吗?”
“最邪恶的封印诅咒一定能做到印毁人亡。它的原理无非是让整个封印与被封印者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使得封印本体不能被摧毁,在这种情况下,你想要凭外力将若雪从封印中解放却不伤及她是很难的。唯一的办法是用一个与若雪相似的灵魂去替代她,如此一来受到的阻力就要小的多。”
“用一个灵魂替代若雪,那这个无辜的灵魂要怎么办!”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不过,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吗,如果是往日的你一定会断然否定我的提议,而今天你居然生出了一试之心,是那个女人太重要还是叶飞你真的变了!”
“是若雪对我太重要。”
“不,是你变了。叶飞啊你记得吗,你我朝夕相处的八年时间,我无数次的要求你借着行医看病的机会,驱使那些达官显贵偷取幼童,名义上是作为他们的药引,其实是助我缓解痛苦,以人炼药。整整八年的时间,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期间多次被我殴打濒死,就是咬牙坚持。而今天,今天你居然向现实妥协了,居然对这个邪恶的提议产生了兴趣,不管你日后有没有实践,起码在你产生兴趣的那一刻,你的心已经变了,或者说你的思想变了,变得不再充满正义。”
“正义是一定要有的,我只是……”
“只是向现实妥协了?看来我当年刺激你的手段还不够激烈!”
“不!不是妥协。我只是觉得若雪在我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论如何我都要若雪活着。”
“为此不惜牺牲一个无辜的人?”
“我只是问一下。”
“叶飞,我早该想到的,能够坦然自若地解封九龙,你已不是当年的叶飞,你的心中已没有了苍穹大道,没有了天下苍生,只有容下你自己和你关心的人。”
“这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不好吗,难道我的命天生就是贱的,难道我天生就该被人蹂躏、承受痛苦,天生就要看着挚爱身死无能为力吗。”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人心险恶,错的是这个肮脏的世界。但叶飞,我也希望你能够回头看看,看看过去的自己是否真的一无是处。”
“药人,你很可笑诶,你在开玩笑吗。希望我变得邪恶,希望我坠入黑暗的不一直是你吗,为什么今日我做到了,你反而婆婆妈妈起来。”
“我不希望你痛苦,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痛苦。”
“因为炎天倾!从炎天倾的疯狂当中,我看到了莫名的悲凉,我不希望你变得像他一样。”
“药人,你真的很可笑诶,一直以来希望我坠入魔道的人是你,今日我只是稍稍动了些邪念,你倒反过来数落起我来了,怎么说都是你的理了。”
“叶飞你错了,我从未希望你坠入魔道,我只希望你认清现实的残酷,认清自己的内心,看到心中真实的黑暗。但今天……不止今天,是这几日间,你一次次地做出有违往日的举动,你一次次地用行动向着黑暗试探,这是我一直以来所期待的,但我感觉得到你不幸福,你的心在流血,你的眼里含着泪。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在黑夜下默默哀伤。”
“不,我没有流泪,我没有被迫,我没有哀伤,我只是认清了你口中的现实,其实我早该行动了,人要活着,在九州大地上滋润地活着,便要适应规则,付出代价。
我甚至有点恨自己太晚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五章 传说中的存在
“骨头硬的像你一样,终究也有向现实妥协的一天,可惜了。”
“你搞错了,这不是妥协,是适应!我要生存便一定要适应九州这个巨大的共荣体,适应九州现有的法则,只有如此,才不会给身边人带去伤害。
这一路走来,经历太多太多事情了,我自己烂命一条不要紧,但是若雪呢,红娘呢,这些无辜的人她们怎么办,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顽固而令身边人陷入险境。”
“叶飞,我是真的佩服你,这么烂的借口从你嘴里说出来居然有种正义的感觉。”
“我就是正义的,我从始至终坚持正义,坚持原则,但现实令我发现纯粹的正义是没有价值的,你必须适应社会的规则,只有适应才能生存。”
“所以你开始考虑用一个无辜的生命去替代心爱的女人去承受永生永世的封印?”
“我只是考虑一下。”
“考虑久了总会化作行动。”
“只要能挽救若雪,哪怕背负骂名也心甘情愿。”
“真是一个痴情的种子,但是你的心上人纳兰若雪,她真的希望你变成这样吗!她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充满了正义感,不会像任何黑暗妥协的你吧。”
叶飞沉默。
药人踢了一脚大黄狗,示意它给自己腾个地方,继而坐了下去,坐在大黄狗旁边,一主一仆轻松随意的坐着毫不拘束,宛若一对跨越了种族的挚友,“风的声音你听的到吧,风的声音是很轻很轻的,风的存在你几乎感受不到,但是日复一日的吹拂,连最坚硬的石头都能变成戈壁。
浸淫人世太久了,你已被现实打磨的不成样子,我有些后悔让婆婆去关照你了。”
“老叟果然是你故意派来的。”
“sorry,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其实药人,我知道你在难过些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我知道当一个长久相处的人忽然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时之间是很难接受的。不过你想想看,我是个男人,是个大人,男人总要成长的,这是好的表现不是吗。更何况,我也不是马上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你说对吧。”
“如果成长会给你带去痛苦,我宁愿你永远活在理想当中。”
“做不到的。谁不愿意永远坚守理想,谁不想着时刻坚定信念,然而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你会发现,哪怕身为主宰,哪怕天下第一,也有着自己痛苦,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为了道义,为了爱情,为了守护。更何况这些年过去,我越来越想不明白这些年到底在坚守些什么了,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正义的人做的事情就一定正义吗,邪恶的人做的事情就一定邪恶吗。还是所谓的正义邪恶都是我们的幻觉而已。”
“忽然对你刮目相看了,原来你已经悟到了这一层。”
“昆仑山我还没有到达,现在不过是九幽山而已,但我觉得身在昆仑的人未必就不幸福,身在昆仑的人未必就是邪恶的,他们只不过拥有着不同的立场,被人为的判定为邪恶,仅此而已。”
“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先解决了若雪的封印,然后回蜀山,我有预感正邪之战已经不远了。”
“你可不要忘了,正道之人视九龙为魔,哪怕你出于拯救他们的目的展示了九龙,他们也不会因此感恩,反而会将你视作异类。”
“这个道理我懂。九龙是不会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这是你、我、子弃三个人的默契。”
“它的封印全部都解开了,还怎么控制的了九龙的杀性。”
“总有办法的,其实九龙也并非不近人情。”
“能有什么办法,我想不出。”
“以后再告诉你吧。”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好的法子,记得你说过与九龙达成了某项约定。”
“不用担心我,我烂命一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叶飞,你的状态很不对诶。”
“放心吧,我这不是自暴自弃,是认清了现实。”
“你到底把什么交换给了九龙?”
“秘密!”
……
叶飞重新回到山河世界,按照药人说的找到一个死后不久的纯净的灵魂,试着去交换封印中的纳兰若雪,可惜失败了。他返回九州将这个结果告诉了药人,后者对他说,“若雪的灵魂来自于九州,适应的是九州的法则,与山河世界的灵魂并不一致,说不定你要在九州上找到一个纯净的灵魂才可以。”
叶飞叹了口气:“九州大地,哪里还能找的到纯洁的灵魂啊。”
药人道:“你说的是。”
其实,九州大地纯洁的灵魂并不少,比如冷宫月,比如村子里和同伴们嬉闹的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但叶飞真的已经做好了去收割一个无辜的灵魂换取纳兰若雪的准备了吗。
如果是山河世界,他完全没有问题,毕竟那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创造的,那里的生命都是自己赋予的,但是在九州,他行吗,他真的能够违背良知,违背原则作出这等损人利己的事情吗。
哪怕仅仅是一个死去不久的灵魂,也有着转世重生的权力,以其替代了若雪去承受永生永世的封印,他叶飞能够心安理得的这样做吗。
叶飞傻愣愣地在凸出山体的孤石上坐了三天三夜,一无所获,毫无行动,每天抬头对着太阳痴痴的发呆,像是傻了一样,连大黄狗都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息,大概是觉得他病的不轻。
第四天,药人忽然闪身而出,又忽然闪身而入,这一出一进的功夫,手心里面已经捏住了一个纯净的灵魂。
“孤魂野鬼,死前被打散了精气,刚好受到冥河的指引来到此地,我替你收了来。”
叶飞瞬间热泪盈眶,一把抱紧了药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对方身上抹。
什么叫朋友,这就是朋友,不仅了解你心中的想法,还愿意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的人就是朋友。
药人是个毒舌的人,但是他和叶飞之间是有很深的默契在的,是有真感情的,这是整整八年时间朝不保夕生死与共所形成的默契,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叶飞每每遇到难事的时候都会想到药人,便是因此之故。
他不再客气,振奋精神揪着送到眼前的无辜灵魂进入了气吞山河卷。手中的灵魂不仅纯净,而且在死前被打散了意识,换句话说已经没有思想了,生与死,转生与否,对它来说都不再重要。
叶飞进入山河世界的黑暗神殿,对别人而言难以逾越的重重结界,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直接推开黑暗神殿最后一扇门,抱起了平躺沉睡的纳兰若雪,刚要将替代的灵魂放进去,可忽然间若雪居然醒了,不仅醒了还双目圆睁七窍流血,右手指甲长的老长,直接掏向自己的心脏。
叶飞动用主宰者的威能禁锢了若雪的行动,封印了醒来的阿修罗的意识,继而用精神探入若雪体内,试着用手边纯净的灵魂去替代她。
可万万没有想到,被心脏上的肉筋牢牢固定的纳兰若雪居然在此时睁开了眼睛,那清澈的目光让叶飞马上确认了对方真的醒来了,正想说些什么,纳兰若雪却率先开口:“飞,不要这样做,不要为了我伤害生灵,这样一来即便我活了也会活在良心的谴责下。”
“若雪,你放心,这个灵魂已经没有意识了,有着空无的精神就好像傻子一样,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在哪里游荡是否转世投胎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那也不行,飞。无论怎样都是一条生命,我不能让她替我受苦。”
“她已经死了。”
“飞,不行,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若雪,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等你醒了我再向你赔罪。”
“飞!”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是纳兰若雪真切的恳求叶飞也不能遵从,即便若雪醒来不肯原谅他他也认了,叶飞以主宰者的威能封印了若雪的意识,如此一来眼前的身躯中若雪的意识与阿修罗的意识同时遭到叶飞的封印。他抬起头,改变法则的力量,以手中纯净的灵魂试着去替代被阿修罗的心脏紧紧束缚的纳兰若雪的灵魂,一手将不知名的灵魂推向前,一手将若雪的灵魂往外拉,双管齐下,齐头并进。确如药人所说,以灵魂替代灵魂可以让束缚的力量减小,再加上他主宰者的威能施压,三管齐下,眼看就要成功了。
可偏偏在此时,沉睡的阿修罗睁开了眼睛,那是黑暗中邪魅的眼。
与往日不同,此时的阿修罗一脸严肃,一句话不多说,直接变成一团雾冲向了即将脱离心脏束缚的纳兰若雪。
叶飞两只手都占上了,没有办法只能以意念形成护罩阻挡阿修罗,后者成功被挡在外面,却也是这一分神的功夫,整颗心脏以中心一点为圆心极度扭曲起来,带动的周遭的空间向着那个点一起扭曲。
“怎么回事!”叶飞大惊失色,想要以主宰者的威能控制局势,可是局势完全不受控制,心脏的扭曲居然连身为主宰者的他都无力阻挡。
接下来,缠卷在纳兰若雪灵魂上的肉筋闪耀起猩红恶臭的光,令人作呕的心脏快速向着中心一个点扭曲、缩小,“嗖”的一声,居然冲进了纳兰若雪体内,失去了踪影。
下一刻,纳兰若雪虚淡的灵魂变得无比真实,恐怖的血丝弥补了身体上下,那颗心脏居然填补了灵魂的空缺,成为纳兰若雪灵魂的一部分,在黑暗中闪烁着无比邪恶的光。
叶飞伸出手抓取它,可惜手掌抓住心脏的时候,若雪的身躯跟着猛烈震颤,忽明忽暗的摇摆。
“这怎么可能!灵魂怎么可能拥有心脏呢!我要改变法则,让心脏不再决定生命的存在。”
叶飞这样做了,他又一次改变山河世界的法则,全然不顾及这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可是,他没有如愿,即便改变法则之力,在叶飞接触那颗邪恶的心脏试图将它彻底摘除的时候,纳兰若雪还是无法承受,还是痛苦不止,仿佛已经与其合二为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飞,主宰,你想不到吧,千辛万苦地解救自己的心上人,以为可以让她脱离我的束缚,却没想到我还有着最后的杀手锏。现在纳兰若雪不再是我的心脏,而是我变成了她的心脏,更甚之不是**的心脏而是灵魂的核心,如此一来我们两个彻底连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还能怎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能怎样!”
“大混蛋,大混蛋,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叶飞双手攥紧,暴怒至极,整个山河世界随着他的暴怒而天崩地裂,可是阿修罗分毫不惧,继续张狂无忌地嘲笑道:“叶飞啊,你太心急了,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错。你怎么就忘了,你的心肝宝贝她的灵魂不是完整的,身在山河世界的那一缕魂魄已经随着你的愤怒烟消云散,从九州带回来的魂魄因此是残缺的,魂魄的不完整导致我有机可乘,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侵蚀她的精神,可是纳兰若雪的灵魂是纯净的,而我的灵魂是邪恶的,我们两个属性不相容自然没办法融合在一起。
可是叶飞,叶飞你给了我机会。你强行将纳兰若雪从我重塑的身体中抽离,这进一步撕裂了她脆弱的灵魂,使得她灵魂的核心撕裂。我便趁着这个机会反客为主,一举冲入她灵魂腹地与她合二为一,彻底融合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
现在怎样,我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杀我啊,打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混蛋,大混蛋,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叶飞,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啊。如果你不是脑子一热妄图灭世,纳兰若雪不会为了唤醒你而牺牲一缕灵魂碎片,不牺牲灵魂碎片她的灵魂就是完整的,我就不会有机可乘。
正是因为你,因为你的鲁莽,导致了今天的结果,是你害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是你害了她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害若雪,我没有害若雪。”
“叶飞,认命吧,从此以后,我会永远地和你心上人相依相伴,你再也摆脱不了我,再也伤害不了我。如果你惹我不高兴的话,我就占据了若雪的意识去为非作歹甚至伤害自己;如果你让我开心一点,我就让她的意识多主宰一会儿身体。一切都要看你的表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叶飞,你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飞又一次尝试以主宰者的威能将阿修罗剥离,可惜不能做到,阿修罗已经成为了若雪灵魂的核心,他一旦剥离若雪的灵魂马上变得虚淡,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但如果阿修罗存在的话,她的灵魂就特别真实健康,甚至没有**也宛若真实存在。
“可恶!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真的是因为我才害了若雪。”此时此刻,叶飞已经慌乱了,彻底慌乱,意志摇摆动摇,不知该如何自处,如何立世。
“是啊,这一切都要怪你,都要怪你!正是因为你的鲁莽行为导致了今日的结局!你害了自己的心上人,她未来的悲惨结局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叶飞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两只手掌紧紧抱着头,跪倒在世界的黑暗中,仿佛已经折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沦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尽管,他是山河世界的主宰,是世界的领袖,世界的掌控者!
这都是命啊,主宰者也拥有着自己不能掌控的命运。
叶飞高大的身体蜷缩,整个身子尽力缩成一个团,像是要以此得到保护,得到安全,他彻底陷入迷茫,他已经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他想要死去,平静的死去。黑暗和孤独没有击倒他,击倒他的是信念的坍塌。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体里面响起来,如同炸响的雷霆:“你死了小丫头怎么办,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丫头变成阿修罗的玩物吗!你觉得阿修罗会怎么折磨她。”是九龙!它的话令叶飞惊醒,闭合的眼睛瞬间睁开,消散的气势长鲸吸水般回笼将他拔高万丈。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叶飞眼中的神采变得凶狠,右手伸出握住了若雪灵魂深处的阿修罗,将主宰者的威能传导过去。
“我要封印你,永生永世封印。”
“做不到的,我可是阿修罗,来自九州又融合山河世界对抗你的意志,你是永远都不能彻底封印我的。”
“或许我无法彻底封印你,但我可以镇压。”
“你要做什么!”
“既然你和若雪的灵魂已经合二为一,既然你成为了这个灵魂的核心,既然我无法彻底铲除你。那么好,我便将自己的力量也分出来一部分在此看守你,只要你出现一丁点不轨的举动就马上出来镇压。”
不得不说,叶飞对若雪是真的好,为了若雪可以不惜一切,他要做什么?
他居然将主宰者的威能分出来一部分输送入若雪的灵魂,让这股带着他本源之力甚至残留了他一部分灵魂信念的力量变成另外一个核心,就位于阿修罗所产生的核心不远的地方,以身为主宰融入万物之力生生开辟一片空间,在保证若雪不受影响的同时又看守住了阿修罗,只要阿修罗稍有不轨,就能马上予以镇压。
“叶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将主宰者之力输送入小丫头体内,就给予了小丫头另外一个主宰者的身份,若是有一天小丫头失控了,说不定连你都对付不了她。”九龙完全不能理解叶飞的疯狂,不能理解他怎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至尊的力量。
叶飞却很坦然:“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若雪活着,以一个健全的灵魂活着,仅此而已。”
“你疯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怎么不想想现在的纳兰若雪已经摆脱不了阿修罗的纠缠了,若是天长地久你的力量也被他们吸收了,那到时候阿修罗将成为与你并列的存在,你再也不能战胜它。”
“这正是我期待的。我给予若雪力量,让她获得自保的能力,我相信若雪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阿修罗。”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吗,若雪。”在叶飞的深吻下,沉睡的女人睁开了双眼,阿修罗的意志被压制进入休眠状态。
纳兰若雪眼含泪光,轻咬朱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以后,天地的震动停止了,数百万人跪倒在地,感谢上天的宽恕。
叶飞离开黑暗神殿,以草木精华为若雪重塑肉身,待灵魂进入,纳兰若雪终于复生。
但是,复生的纳兰若雪并不能离开山河世界,因为她体内的阿修罗。身处山河世界叶飞尚有办法阻挡阿修罗的力量,若是离开了这里,阿修罗将会失去束缚。
不过不要紧,叶飞已不打算离去,他准备永生永世陪着若雪定居在山河世界了。
可是若雪不希望他如此,若雪觉得九州才是叶飞的家,叶飞若是彻底离开了九州,他的心一定会失落的。
两人没有因此事发生争吵,而是相拥相伴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春去秋来,冬夏交替,黑暗神殿之中被叶飞以主宰者之力拓展出了大片的空间,俨然世外桃源。两人相依相伴,忘记了人间的烦恼,美好的不成样子。
然而某一天!
躺在叶飞怀里的纳兰若雪忽然对他说:“叶飞哥哥你走吧,过段时间再来看我,山河世界不是你的家,九州才是,你不能永远离开九州的,那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同伴,他们需要你。”
“不,山河世界才是我的家,因为这里有你。”叶飞宠溺地看着纳兰若雪,伸出右手刮刮她的鼻梁。
后者主动上前,亲了他一下:“飞哥哥,你的世界不应该只有我,若你的世界只有我我会因此感到伤心的。”说着,竟然簌簌流泪,全然没有了之前开心的样子。
叶飞慌了,却不知该怎样回答若雪,听着对方继续道:“飞哥哥去吧,我不能允许自己变成心爱男人的束缚,这样我会难过会伤心的。我在山河世界很好很好,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去吧。”
“可是若雪。”
“听我的飞哥哥,明天就走,没事多来看看我,陪陪我,就足够了。”
“若雪,山河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类,我要走了你该怎么办。”
“飞哥哥,其实孤独挺好的,我想静静,想歇歇,想睡睡,我已经累了。”
“若雪,你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身体不舒服,飞哥哥,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若雪!”
“飞哥哥,你走吧。”
“你确定?”
“你走!”
“再让我陪你一天。”
“好的。以后常来看我。”
“放心。”
其实叶飞知道若雪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她本来是明月峰峰主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阴差阳错的被炎天倾坑了又被自己救了,因此喜欢上自己,她的爱炙热如火,甚至不惜以命换命为自己承受了灭顶之灾陨落净坛。本来就此死了划上终点,永远留在自己心里其实也挺好,可是她现在活了,明明活了却不能离开山河世界去往九州,她对母亲的思念,她对冷宫月的向往该如何表达。若雪一定是痛苦的,她是个重感情的人,不能回到家人身边她一定痛苦极了。
叶飞知道若雪确实需要静一静,他现在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帮助若雪走出来,帮助她适应山河世界的环境。
他打定了主意,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山河世界的人介绍纳兰若雪,让她成为新世界的王,如此一来,若雪应该会开心些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如她所说先让她静一静。
……
黑暗的山洞湿漉漉的,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长满了黑绿色的苔藓,山洞内部很深,“呼呼”的风从里面吹来,一只色彩斑斓的蟾蜍跳起吃掉偶然经过的苍蝇,还未落地就被一条长长的舌头卷走了,进了狗的肚子。大黄狗正在睡觉,眼皮抬都没抬只是凭借灵敏的嗅觉便要了蟾蜍的命。看那蟾蜍色彩斑斓的样子多半是剧毒的,大黄狗吞进肚子嚼都不嚼,也没被剧毒所伤,堪称铁胃。
素白的衣摆一次次的被风吹起拍打大黄狗的眼睛,后者不想醒,真的不想醒,不断忍耐最终忍无可忍,抬起头汪汪叫了几声,被药人一脚踢飞。
大黄狗老实了,蔫蔫地回到原处继续趴好睡觉,药人看都没看它一眼就像大黄狗看都没看那只弱小的蟾蜍,生命是个循环,到哪都是一样的。
药人个子高而且瘦,一身素白的衣服配上满头银丝,像个迂腐的文人儒生。他的目光远远没有子弃那样明亮,或许曾经是亮的但现在已经暗淡,药人看着近在咫尺的悬崖,脚踩在悬崖边上让人觉得不安稳。他这一生都在悬崖边上行走,或许是习惯了吧。
洞穴位于半山腰上,洞外便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密云缭绕,山风阵阵,药人特意选了这里做落脚点,一是安全,二是安静。
他已经不想再去争夺了,累了,腻了,烦了。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眼皮跳的厉害,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与项浩阳之间的宿命总该有个了断。了断之前,先要帮帮这个陪了自己八年的可怜男人。
叶飞是可怜的,命运多舛、举步维艰。他又是幸运的,每每于危险之地暴起求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但是一次次反复的纵跳已经让叶飞看似坚硬的心濒临崩溃了,他药人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叶飞感受到温暖,让叶飞看到希望,让这孩子不至于做什么傻事。
药人有着和叶飞全然不同的一生,他生在圣教世家大族,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是有资格争夺教主之位的少数几个人。药人很优秀,从小就优秀,获得九龙认可取得教主之位一统圣教都是轻而易举。直到遇见了那个叫项浩阳的男人,那个他永远都迈不过的坎。
和叶飞相处的八年时间他以为项浩阳死了,可当身上的诅咒解除后才发现,项浩阳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变得更强,隐居起来是为了让他内心好受些吧。药人一直想赢项浩阳却从来没有赢过一次,甚至平手都做不到。某种角度来说,项浩阳之于药人如同炎天倾之于方白羽,他们的出现打破了两个骄傲男人心中的自恃。
九州这片土地啊,总是能人辈出强中自有强中手。
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做到主宰命运,无涯不可以,佛祖不可以,蓬莱岛主也不可以,因为在他们头顶上,名为主宰的黑手悄悄把持着一切。
九龙的脱离让药人解除了身上的诅咒,他感到放松,放松不是放下,那个叫做项浩阳的男人他永永远远不可能放的下,他还要最后一次挑战对方!给漫长的生命做一个了断。
回忆起来,项浩阳是他遇到过的最奇葩的人,不仅长相奇葩,性格也是奇葩的很。
项浩阳有着倒三角的眼睛,永远是一副备懒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项浩阳还不是蜀山掌教,却已经是蜀山掌教最器重的弟子,手里空空如也,总是哈欠蓝天,说起来和永远睡不醒的大黄狗有些像呢。哈哈!
他们俩的相识是因为自己率领圣教大军攻上蜀山,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项浩阳居然藏在山下躲清静因此遇见,真是够不要脸。
项浩阳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好麻烦,真的好麻烦啊。”
后来才知道他不止怕麻烦而且不杀生,佛系人生比和尚还和尚。很难相信吧,作为蜀山掌门最钟爱的弟子,蜀山未来的掌门人,终结了正邪之战的男人,蜀山最强剑仙,无涯、青山之后最强之男,天之一仙项浩阳居然从不杀生。不明实情的人会以为是夸张的传说,他药人却知道项浩阳是真的不杀生的,甚至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佛宗派入道宗的间谍。
项浩阳从未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杀生,但他确实贯彻这种精神始终,每次与人对战生死相搏的时候,总是以妙到毫巅的手法毁去敌人的丹田,再严厉一点会废掉对方的双手,仅此而已。即便在三十年前的最后一战中,项浩阳启动戮神阵法杀退圣教百万雄兵,他也仍旧没有杀生,血粼粼的剑专刺双手,从没有一条生命死在他手里,圣教的门徒都是在兵败后被仙门追杀死亡的。
接触久了自己基本了解了项浩阳的为人,那是一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男人,不是懒,而是资质过于卓越,任何事物到了他手里总是轻而易举。读书、写字、练剑,琴棋书画,乃至修仙,项浩阳无一例外都是最顶尖的,这是天资,是任何后天的修炼努力比不了的,是上天赏饭吃。
项浩阳一直很烦恼,一方面他想过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另外一方面,老师的期望,身边人的祈求又让他不能完全舍弃了蜀山的荣耀,可能在他人看来蜀山掌教是天下最风光的人,可在他眼里却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项浩阳一直打算隐居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他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可能在项浩阳眼里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吧,因为只有自己能够与他比肩。
应该是吧?
反正,项浩阳借着下棋的借口将他困在蜀山将近十年,又借着剑神殿上的最后一战假死,交出掌门之位过上了隐居的生活。可恶,我堂堂药人居然成为了工具人。
有的时候药人难免会想,可能在自己眼里项浩阳是心中的一个难以打开的结,可是在项浩阳眼里,自己压根什么都不是。和芸芸众生,和门口扫地的道童,和阿猫阿狗毫无区别。项浩阳实在太强了,他的强是那种凌驾于一切的高不可攀的强,自己甚至从未见过项浩阳认真过,他认真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实在难以想象。
无数次回想,握着剑的项浩阳仍旧是一副备懒的样子,平平无奇,睡眼惺忪,甚至连持剑者最该拥有的杀意都没有。可偏偏这样一个男人却是无往不利的,是无所不破的。项浩阳使用的剑法就是蜀山最寻常的剑法,寻常剑法在他使来却令天下英雄无从招架。项浩阳的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很难想象那是属于蜀山上仙的持剑者的手。项浩阳站在高处,你会以为是一头猪选择了错误的地方站立,可当与他交过手后才会发现,自己才是一头猪啊。
多少人以为,项浩阳的强来自于手中的星魂神剑,却只有他药人知道,即便项浩阳没有握着星魂剑的时候,他也是天下第一的。
既生瑜何生亮!
哎。
自己最大的遗憾是一辈子没有赢过项浩阳;而项浩阳最大的遗憾大概是永远没办法过上平静安宁自由自在的日子吧。
不想拥有权力的男人偏偏拥有了一切;拼命抓取权力的男人却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世界的现实令人绝望,像是天道故意和你开玩笑,偏偏让你求之不得。
放下了。
放不下?
九龙离体的时候一切都放下了。
自己只想见项浩阳最后一面,最后一次挑战他达成心中的夙愿。
项浩阳一直守护在那里,蜀山绝顶剑神殿中。
只有解决了项浩阳,圣教才有与蜀山一战公平一战的机会,否则那面大山,那堵高墙永远是攻不破的。
哈哈!嘴里说着放下,心中却还想着有人能够代替自己完成圣教的宏图霸业!
口是心非的!
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争取。
大概人杰之所以是人杰,就是被一个念头长久困扰着吧——我命由我不由天!是时候了,蜀山与圣教是时候分个胜负了,数代的积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天之一仙项浩阳对决灭尽八荒水君月;终极之恶炎真对决上善若水李易之;圣教少主炎天倾对决天启者方白羽。
整整三代人,圣教和蜀山最强的三代人将在同一个时代同一片战场捉对厮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面对最后的灭世,而那个灭世者必然是叶飞无疑了。
三天前,药人还在怀疑灭世者究竟是叶飞还是方白羽。
三天后,药人已经可以肯定,灭世者一定是叶飞。因为一个人天生是魔,天生是佛所拥有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对人世都是有着美好追求的,会在不断追求的过程中达到自我的满足,毁灭一切只会让观众变少愉悦感降低,所以他们不会灭世。只有那种明明有着坚定的信仰,但是信仰一再坍塌最终坠入黑暗深渊的人,才会对世界充满绝望,才会选择放弃拥有,选择毁灭一切,选择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让世界感受自己体会过的痛苦。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叶飞而已,灭世之人一定是他!
正邪之战都是引子,叶飞怎样灭世才是真正需要关心的,是天道一直在努力促成的。
贼老天啊,真是贼老天!
操控人心,玩弄人命,你不得好死。
叶飞这个人也很有意思,天生一股正气存在,从小身为战斗民族皇子的他却从来没有欺负过谁,反而总是拔刀相助帮助那些弱小的人获得尊重。在罗刹圣城坍塌之前,自己已经观察了叶飞很久,最终决定施以援手便是因为看到叶飞心地善良,孩子表现出的特质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是不加掩饰的,而那就是叶飞的真心。
自己没有看错,叶飞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充满正义感,更甚至拥有很强的韧性。面对自己无数次的打压诱惑叶飞总是咬牙坚持,从不对现实妥协,从不做缺德之事,总是充满正义感的面对身边的人和物,虽然在自己不断的鞭策下后来变得不那么爱管闲事了,但是骨子里的正义感却是不可磨灭的,在关键时刻总会爆发。
一个天生具有正义感,具有理想信念的人,这就是天道选中了他的原因吧,看着叶飞理想信念逐步坍塌,看着他堕入黑暗坠入绝望,一点点地走向灭世的终点,天道的算计之深实在令人敬畏。
当叶飞彻底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时候,他体内的恶就会出现,那股力量甚至凌驾于九龙之上。
记得仙界至今流传一道不成文的戒律,就是古神遗孤不可修仙。而叶飞他打破了这道万古流传的戒律。他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是世界的终点也是世界的起点。
有的时候真的想杀了他阻止灭世开启,阻止天道的计划,毕竟圣教和蜀山打来打去其实也挺好的,就好像互相咬合的阴阳鱼,世界总要分极的,有阴有阳才能生生不息的循环,才不会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不过看起来,长久维持的平衡是一定要在这一代被打破了。子弃修炼万骨血阵让圣教拥有了对抗蜀山戮神阵法的实力,这样一来,那座高山就不再是高不可攀的,沉重的高墙也不再是不可攻破的,正邪之间是一定要在这一代分出个胜负了。
究竟是蜀山赢还是昆仑赢呢,真的很期待呢,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结局。
第六章 一道飞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刍狗就是蝼蚁。 在苍天眼中,世人都是蝼蚁,蝼蚁的性命怎能引起他的关注呢,他一定有着更深的用意。 是什么! 天道筹划多年,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道璀璨的光将药人从深思中拉回了现实,神妙的圣卷伴随着璀璨的光一道出现,圣卷打开叶飞乘着长虹飞出,越变越大,最终来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药人的眼光在叶飞身上稍一打量,看他气色转好估计是复活若雪成功了。 果然听叶飞说道:“成功了,虽然经历了波折但总归成功了,若雪被我复活了。” “恭喜你。”话音一顿,药人试探着问,“怎么没把她带出来?” “因为……”叶飞当下将山河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全部告诉了药人,后者耐心地听完,点点头道:“你做的是对的,如果若雪贸然回到九州,阿修罗一旦失去控制再也没人能够制衡,那么若雪的一辈子也就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先让她在山河世界住一阵子,我再寻思寻思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你的选择是对的。” “药人,我走了多久了。” “几个时辰。” “那么短的时间啊,山河世界已经过去好久。” “是时间的不对等吧。” “神话故事里总是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原来是真的。” “时间法则是世界的最高奥秘,掌握了时间法则的人可以掌控一切。” “我曾经见过一个掌控了时间法则的仙人呢。” “在哪里?” “龙虎山上。” “你说的是龙虎山地下神殿中的绝世高人吧。” “你居然知道?” “强者之间互相是有感应的,哪怕相隔万里。” “他是我见过唯一掌控了时间法则的人。” “那便是九州最强,可惜永远无法离开那个黑暗的地方。” “是呢,好遗憾。” “叶飞,你的心愿达成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在陪你呆几天,然后回蜀山。” “蜀山那个鬼地方里面的人全部恨不得你死,你还回去做什么。” “那里有需要我的人,我不得不回去。” “离开之前我传你一套法诀吧。” “法诀?” “《道经》全本。” “《道经》那不是蜀山的经典?” “万法归宗,宗即是源,修炼一途本就殊途同归。” “你决定了?” “看你境界就知道蜀山的牛鼻子没将《道经》全本教给你,我来完成后面的事吧。” “我要拜你为师吗?” “不必,你我是朋友,全当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好了。” “药人。” “怎样?” “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少假惺惺的。别废话了,接我衣钵吧。” 直到天亮,药人将《道经》全本全部传授给了叶飞。极端晦涩难懂的文字却蕴含着极致的人间哲理,全本诵完,叶飞已铭记于心,向着药人行跪拜之礼,头埋得很低,低到药人脚尖,这是他之前从未展现过的姿态。 药人亲手将他托起,两人四目相对,虽未互相明言,但师生之情不言而喻。 师恩重如山! 扶起叶飞后,药人在虚空一抓,一个怪异的物件出现在他手心里,是一方印台,一方紫色的印台,和下山之前掌教传给他的春秋印有点像,但春秋印是金色的,而这方印则是紫色的。 “你想的是对的,这方法印和蜀山的春秋印如出一辙,是圣教历代教主传承之物。”药人看出了叶飞心中的想法,解答了他的疑惑,“蜀山的法印名叫春秋印,持春秋印者执掌一方春秋;而这方法印叫做翻天印,持翻天印者横扫八荒**!它的威力更在春秋印之上,如果有缘的话你会知晓它的妙用。” “这么贵重的法器你把它传给我?” “叶飞,你还不懂吗!你作为圣教前任教主在人间唯一的传人,手持王剑九龙和翻天神印,你就是圣教正统继承人。而炎真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叛逆之人而已,你的来路比炎真更正,若有一天想要结束了正邪之战,何不一统圣教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呢!” “你让我统一魔教结束正邪之战?”叶飞惊了,他从未想过还能这样操作。 “路在脚下,怎样走是你的选择,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建议而已。毕竟,你不愿生灵涂炭,不愿正邪相争,不愿朋友败亡。想要做到你期待的这些是很难的,不单单只有帮助蜀山斗败圣教这一条路,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就是你成为圣教新一代教主,建立新的秩序,从此以后蜀山和昆仑再无征乱。” “你是要我在关键时候放魔教一马?” “叶飞,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吧!世上并无正邪,只是每个人站立的角度不同罢了,圣教的人是否是坏的不在于圣教本身,在于统领圣教的教主。若你是教主,我相信圣教可以走上一条全然不同的路。” “有炎真在那里,我怎么可能成为教主。” “总有机会的。既然命运让你我在此相逢,那就一定预示了什么。” “可炎真现在已经是教主了啊?” “炎真能够成为教主,在于他掌握了万骨血阵以武力压服四方进而强行登基。但本质上来说,没有取得王剑和翻天印他就不是正统,永远可以被正统教主取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炎真之前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抢走王剑九龙呢!” “炎真自号子弃,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他压根不屑于杀死你抢夺九龙,毕竟在他眼里,持有王剑九龙的历代圣教教主从未打败过持有寿剑星魂的历代蜀山第一人。更甚之,我猜他甚至不屑于获得圣教正统,毕竟武力征服产生的恐惧能令他变态的心理得到满足。” “感觉炎真还真和你说的一样呢。” “圣教历史上出过很多志向远大而又惊才绝艳的人,炎真是其中最极端的那一个,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折磨成那样可见炎真的变态程度。” “是啊,见了炎真之后我才明白炎天倾的眼中为何总是出现莫名的悲凉,他是被逼上了这条疯狂的路吧。” “虎毒尚不食子,炎真连自己的儿子都如此对待,早已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经历千年沉淀的蜀山一较高下吧。” “你觉得炎真能够做到前人不曾做到的事情?” “当正常人无法打破正统束缚的时候,只能疯子来试一试了。”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蜀山和昆仑同时修习《道经》,昆仑魔教总是败了一筹落在下风呢?” “这一点我也不懂,历代圣教教主也不懂,因为不明白所以去创造,凭一己之力改变历史,可惜从没有人成功。蜀山的掌教总是天下第一的,无一例外。” “好奇怪啊,是王剑九龙比不上寿剑星魂吗。” “总归有原因的,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能了解。” “药人,你见过星魂对吧,寿剑星魂是不是像九龙一样强大的神器。” “那把剑很神奇,它的强大与九龙完全不同,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强大。” “能说说吗!” “你知道寿剑星魂的能力是什么吗?” “我从未见过那把传说中的神剑的真面目。” “寿剑星魂里面居住的神兽叫做夐弘,是一只能够吞噬万物寿命的神兽。” “寿命也能被吞噬?” “万物皆有灵,万物自出生开始阳寿已然注定,夐弘能吞噬早已注定的阳寿,甚至能让吞噬掉的阳寿变成自己本源的寿命和力量,和它打架,打着打着变成老头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太可怕了,想想都后背发凉。” “说实话,我觉得它的能力还有更深层次的用法,只是从未展现出来。与夐弘战斗的时候,一定要距离它远一点,千万别被碰到了,只要随便一点擦伤就是永生不可逆的痛苦。某种程度来说,它能够改变的其实是你的命运!” 改变命运? 从药人口中又听到了一条惊爆的消息,原来寿剑星魂竟是能够吞噬人类阳寿的神剑,而居住在星魂中的神兽夐弘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人类既定的阳寿,往深处推想,说不定进而能够改变命运。 原来世上竟存在着能够改变命运的强大神兽!可如果夐弘真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话,那不就是与天道为敌吗,凭什么还能存在到今天? “你说的是真的?”叶飞明知药人不可能欺骗自己,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某种程度上上讲,夐弘吞噬寿命的举动确实是改变命运的逆天行为,或许能够帮助你挽救心上人也说不定。” “还是算了,掌门真人是不会让我接近它的。” “若李易之把掌门之位传给方白羽,你不就有了接近夐弘的机会。”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很多事情看起来远,其实就在眼前。” “九龙拥有着焚尽天下的力量,夐弘能够吸收寿命改变命运,这两者比较,反而是夐弘更胜一筹呢。” “或许这就是圣教总是落后蜀山一筹的原因吧!”话到这里,药人忽然叹了口气,继而道:“叶飞,你是要回蜀山吧。” “有这个打算,怎么了?” “我随你一道前行。” “与我一道?你要做什么?”叶飞从他的语气中想到了什么,但不理解为什么如此着急。 “去见一个人。”药人平静中含着些许的忧伤。 “去见项浩阳?” “是的。” “为什么这么快!正邪之战才刚刚打响。” “我想好了有些事情必须面对。”其实药人最终决定登蜀山见项浩阳全是因为叶飞,本来他还想着等到正邪之战进行到白热化阶段,项浩阳被逼的重新出山的时候自己再出手力挽狂澜的,可由于心境的变化改变了这一想法。 两个原因。 第一,自己与项浩阳之间的终极决战代表了当今世界最巅峰的较量,观战者可以从中受益良多,而叶飞马上要去蜀山与同伴会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他是否有缘看到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不得而知。反过来说,见过两人惊世一战的叶飞实力必然大幅攀升,在此次正邪之战中更有机会存活下去。第二,此行一去多半凶多吉少,叶飞传承自己衣钵算是半个弟子,万一不幸战败身死起码有个收尸人,免得流落荒野被乌鸦野兽玷污了遗体。 也就一转念的功夫,他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蜀山,最后一次会一会那个命中注定的敌人。 可是叶飞却不愿意,他当然知道此行登山的后果,他不想和药人分别,更不想自己的世界再也看不到对方,于是规劝道:“药人,别急着去决战,你不想看看正邪之战的结局吗,心急火燎地去找终极BOSS交手做什么,现在也不是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出场的时机啊。” “不,已经时候了,旧人不去,新人不出。” …… 正邪之战的爆发出现在人皇更替之后的第三年,这一年天气格外的闷热,蚊子苍蝇嗡嗡叫着让人不得安宁,猩红的海从西南方向上升起直扑蜀山而来。 和尚们全部闭关不出了,道士们手持刀剑下山迎敌。 战况前所未有的惨烈,名为炎天倾的魔门少主纵横捭搁无所不破,在他面前,蜀山的仙人们全部脆弱的如同纸人。 战况一日十变,蜀山掌门的两位亲传弟子却全部不在山上,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去了帝都。 方白羽! 经历了禁忌之城的惊心动魄,方白羽、冷宫月和柳莺莺三人都觉得有些累了,埋头修炼的他们又一次见识了世道的险恶,都有些无精打采的,甚至连冷宫月的劲头都没有刚下山的时候足了,对身世的探索不再如之前热烈。 方白羽作为领队深感迷茫。他们下山的目的是为了探寻人国境内魔宗的踪迹,再通过信鸟及时将这边的情况禀报掌教帮助蜀山及早做出应对。可是经过禁忌之城的一番折腾,三个人都是疲惫不堪,到了帝都之后更是各怀心思,人心向背队伍难带,眼看着就要散伙了,白羽真是有些着急。 更令他紧张的是,帝都境内忽然开始戒严,平头老百姓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疯传仙魔大战又要开启。本来白羽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放在心上,可当灵隐寺宣布闭关,和尚们全部龟缩到寺庙中之后以后,他开始有些相信了,“难道,正邪之战真的要来了?” 方白羽很着急。 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继续留在帝都会很危险,毕竟三人身份特殊,若是魔教的人知道他们在此一定会倾巢而出;不留在帝都回蜀山,可是正邪是否开战这则消息还没有确定,万一只是以讹传讹虚惊一场,这样贸然的回去估计要被同门笑掉大牙了。 白羽很纠结,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具有领导才能,面对问题总是不够果断,不像冷宫月、叶飞那样可以当机立断拿个准确的主意。 “吱吱、吱吱。”方白羽抬起头来,看到柳莺莺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树上的黄鹂鸟,心里有了决定,“莺莺。” “莺莺、莺莺。”连续喊了多声柳莺莺才回过神来,狐目扫来问道:“怎么了白羽哥哥。” “我看你一个人在窗边发呆,想什么呢。”方白羽跟她套近乎,其实是想听听柳莺莺对于去留的想法,毕竟柳莺莺是阎罗王一缕魂魄所化可谓见多识广,对形势的判断肯定比他们老道。 “人家在想……你看这黄鹂鸟成双成对的多幸福啊,哎,莺莺的好哥哥又在哪里呦。”说着说着,眼神竟变得哀怨起来,一双美丽的眼睛在白羽身上上下游弋,明摆了说给他听的。 白羽万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通,顿感全身不适,连续咳嗽了几声准备坐过去的打算就此消失。 “嘻嘻。”柳莺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中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媚劲,看得人通体发热。一件朴素的碎花裙子遮挡不住柳莺莺凹凸有致的身材,试问天下哪个男人不愿拜倒在对方的碎花裙下,“瞧把你吓的,你的心上人不在这里,她不仅不愿意为你暖被窝,甚至不愿意跟你呆在同一个房间,你说你心心念念地想着她干什么。” “去,别胡说,越聊越偏了。”白羽假装生气。 柳莺莺咯咯笑起,笑的比狐狸还骚。 阵阵体香随着她躯体的震颤飘来,方白羽难免心驰神往面色发红。 “砰!”就在这个时候,屋子的门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冷宫月毫不客气的闯进来,看到了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马上转身就走:“打扰了。”留下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方白羽立刻追上去,“宫月师姐,你误会了误会了。” “没误会。”冷宫月继续向前走。 白羽抓住她的手腕,被冷宫月甩开,再用力抓住,仍然被甩开。 冷宫月蹭蹭下楼离开了客栈,方白羽目送她倩丽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回到房间时柳莺莺也不再了。 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在床榻上:“哎,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施主,化缘!”进来的匆忙,门没及时关上,门外站了一个布衣的光头和尚跟他化缘,和尚矮小,头顶六个戒疤,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却给人非常宁静舒服的感觉,右手端着碗,左手单掌竖起持正在胸前。 白羽正感心烦本想回绝对方,天启之眼无意一扫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天启之眼是上天馈赠的礼物本可看穿万物的本质,可是面前的和尚却是天启之眼看不透的,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宁静的光。 “嗯?”方白羽摘下了眼睛上的缎带露出混沌一片的双眼,小和尚看到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白羽就此明白了对方不是寻常人物。 道佛两门同属正道,白羽端正衣衫上前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化缘而已,何必问其名。”小和尚算不上眉清目秀,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干净,说话的方式也很受听,不会因为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让你产生反感。白羽猛然想到了什么,指着他惊讶地问道:“你是……在金陵城的竞技场出现的和尚?” “施主好记性。”小和尚爽快地承认了。 “你的法号是什么来着……净灵?”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其实,方白羽之所以没有一眼认出对方是因为在斗技场内见到的时候,净灵和尚穿着一身白色的袈裟,整个身体笼罩在一片宁静柔和的圣光之中看上去神圣无比高不可攀,明显就是得道高僧的样子。 而今日站在门外化缘的小和尚却只是穿了一件蓝色的麻布僧服,个头矮小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像个乳臭未干刚出家不久的小和尚。若不是天启之眼看到对方站立的地方化作了一片光,真的和当日在竞技场内威风凛凛的得道高僧联系不起来。 “大师有何赐教?”白羽赶快将净灵和尚请进门。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净灵和尚这样的得道高僧忽然登门必然有事相商。 “阿弥陀佛!”后者迈过门槛跟着白羽来到屋内,坐在茶几的一侧。 方白羽给他倒了杯水,“没有热水了,大师见谅。” 净灵和尚将手中用来化缘的瓷碗放在桌上,白羽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杯子里的水倒进去,对方这才喝了,终于开口说正题了:“小僧今日本为化缘而来,既然有幸进到屋内便啰嗦两句。” “请圣僧直言。” “施主此时不宜回山。” 果然是有备而来,白羽心中想。继而问道“为什么?” “猩红的海从昆仑而来吞噬了沿途的一切,现在的九州除了灵隐寺和蜀山之外再没有安全的地方了。魔教势头正盛,施主身份尊贵万一返程的时候不幸遇到了魔门的妖孽,恐会招来灾祸。” “大师的意思是让我在帝都内先不要出去?” “佛宗与道宗同属正道、同气连枝,互相之间也需要一个传话人啊。” “您是让我与佛宗通气商量好应对之策,再通过信鸟告知山上。” “不错。” “可是灵隐寺的僧侣们全都闭门不出了,我要怎么和他们交流呢。” “闭门不出的是普通的和尚,主事的和尚正在行走天下济世救人。” 方白羽恍然大悟,慌忙对他见礼:“是在下冒失了,僧人虽有乱世闭关的习惯,却也要捍卫正道匡扶正义,闭关的想必都是普通和尚以此避免门内无谓的伤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敢问圣僧在灵隐寺中的排名?” “在下灵隐寺主持净灵。” “竟是灵隐寺方丈?”白羽心中又是一惊,虽然早已明了对方地位一定很高,却没想到正是灵隐寺主持,重新打量净灵仍是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当今灵隐寺的主持居然是如此年轻的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大人……” “叫我净灵即可。” “不,还是叫您主持吧。” “随缘亦可。” “请问主持您有何指教。” “我此行到访,一是要明示施主形势的严峻;二是要和施主商议正道同气连枝的退敌之策。” “大师可是已经有了计划了?” “蓬莱仙岛孤悬海外暂且不提,正道方面能与魔宗抗衡的无非蜀山和佛门两派,而此次魔宗大举入侵兵发两路,同时对你我两派发动进攻可见是早有准备。 贫僧认为,现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保持沟通渠道的畅通继而互相帮助、遥相呼应、互成犄角慢慢寻找退敌之策。” “说来也怪,魔宗怎么会忽然大举入侵呢。” “据贫僧所知,魔宗犯我之心早已有之,只是门派内离心离德未及统一。大概六个月前,魔教新任教主登基,魔宗正式一统犯我正道是必然之事。” “新登基的魔教教主可是炎天倾的父亲?” “不错,正是冥王宗宗主炎真。” “这么说他找到王剑九龙喽?” “据贫僧所知,王剑九龙的去向仍是未解之谜。” “炎真既然没有教主王证,怎么能加冕成为魔教新一代教主的呢?” “因为他成功炼制了比王剑九龙更有力的王者佐证——万骨血阵!炎真成功参悟了魔教高手遗留至今的最顶级的阵法,拥有了与蜀山戮神剑阵对决的能力了。” “万骨血阵?炎天倾似乎提到过。” “万骨血阵是魔门上古流传下来的绝世阵法,据说不仅威力逆天,更有奇特功能,只是因为成阵条件苛刻才一直没有人能够完成。如今,炎真耗尽心血完成了它,这才顺利成为魔教新一代教主。” “如此说来,咱们的形势真的很严峻了。” “也有好消息的。” “还有好消息?” “你想想看,炎真兵分两路同时向蜀山和人间佛国发动进攻,可见他为人性格乖张自大喜功,咱们可以利用他的性格弱点做些文章。” “大师所言极是,那怎么利用他的性格弱点呢。” “贫僧认为,应当先假意示弱,命令蜀中同道放弃外围的防守引他进入蜀山腹地,然后再做致命一击。当然,佛国这边也是同样的招法,先假意示弱引他进来导致孤军深入,再全力一击全歼敌人。” “是个好办法,但蜀山和佛国情况不一样,蜀中千山具有仙踪,蜀山的每一个山头上都居住着老老少少的仙人,让他们放弃旧地估计很难做到。” “这就要看掌教的手段了,毕竟,蜀山主峰才有戮神剑阵庇护,而其他山峰之上是没有的,只有蜀山主峰才能抵挡万骨血阵,适合做最后的决战。” “但我担心,一味放弃外围战场会导致千峰离心,更会引起他们对主峰的猜忌。” “贫僧只做一言,是否依言行事还要施主自行判断。” “大师请放心,我会将大师所言完整禀告给师父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昆仑山的主力一定是奔着蜀山去的,要通知尊师早做防备才好。” “大师放心,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传向家师。” “阿弥陀佛,贫僧告辞了!” “大师请留步。” “施主有何赐教。” “大师可是住在灵隐寺吗,师父回信之后该去哪里找您?” “灵隐寺西门与一草房相对,贫僧便住在那里。” “大师为何不在寺内居住?” “阿弥陀佛,院中僧侣只需闭目诵经,院外僧人则要破戒除魔。” “难道偌大的灵隐寺只有您一人参战吗?” “阿弥陀佛,施主觉得不够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善哉善哉。” 一片光闪耀,高深莫测的净灵和尚消失在原地,白羽等他离开许久才终于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跟对方坐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感,让他非常紧张。 白羽赶忙拿起笔来,将此地的见闻一一写下,更询问掌教下一步行动应该如何,净灵和尚是否可信。 写好了团成一个小球,塞到信鸟左腿的竹筒里,从窗口放出了。 另外一边,顶着六颗戒疤的净灵和尚降临在灵隐寺西门门外的草屋内,两人高的草屋正对着灵隐寺西侧偏门,嗡嗡的诵经声从门内传来。 净灵和尚在缸中舀水喝下,掀开席帘走进屋内,与草屋一墙之隔的灵隐寺内,黑暗的诵经堂密密麻麻地端坐着许多许多的僧人,全部眼神迷离的敲着木鱼诵经,像是正在发白日梦! 净灵和尚坐在床上,他的眼睛看似普通却比方白羽的眼睛更厉害,能够看到前世今生,看到轮回转世。他伸出手,一条白色的蛇从虚空中爬到他的胳膊上,白蛇吐信,猩红的信子配上乌黑缺少眼白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恐怖。这本是一条化龙失败的蛇妖,被净灵救了获得了另外一个机缘从而蜕化成白蛇,具体能力未知,实力也未知,只是觉得恐怖。 净灵和尚右手轻轻抚摸着白蛇的鳞片,目光隔着窗户望向九霄云外,仿佛那里有他苦苦追寻的美好世界。 “方白羽……他的气运强的真是不可思议,不禁开始怀疑天麓石櫼上的内容了,白羽和叶飞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不会是天道迷惑人的把戏吧。”净灵和尚虽经千年转世,但毕竟只是活的时间长一点的人类,不是神更不是天,不能窥伺天道,“猩红的海袭来,整个九州为之颤栗,让方白羽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我要近距离的观察他,观察他面对诸多突变产生的反应,好确定命运的指针究竟是指向谁的。” “嘶嘶。”白蛇吐信,静悄悄地爬过净灵和尚的身体,站上他的灵台,居然口吐人言:“灭世降临,你心心念念的极乐净土去哪里找?” “极乐净土在人心中。”净灵和尚对白蛇的不敬之举毫不介意。 白蛇吐信,继续说道:“你是要让世上的所有人活在自己的梦里了?” 净灵和尚双十目眺远方,憧憬的光在眼中闪烁:“美丽的梦中世界比起残酷的现实要好多了。” 白蛇讽刺:“这难道不是自欺自人?” 净灵和尚终于动怒:“阿弥陀佛,白蛇,你的话多了。” 白蛇却不为所动,继续道:“既然你的理想是发白日梦,那你应该会极力阻止灭世喽?毕竟一旦灭世开启,九州万物凋零心中的极乐净土不就跟着消失了。” 净灵和尚忽然失去了宁静的神色,转而显得有些疯狂,那是对理想的绝对执着,“恰恰相反,我要拥抱灭世!只有灭世到来人人活在恐惧之中,信仰的光才能照射进他们心里。” 白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杀死魔神建立信仰继而掌控人心,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我只愿心中鸿志得以伸张。” “便如我蜕皮化龙的憧憬一样,终究是一个美好的梦。” “你的梦早就破了,现在的你该做一个新的梦了。” “净灵,老实说你为什么救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我要你带着我登天。” “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佛祖还活着,在天的最高处太阳初升的地方!我要去见他。” “见到了又能怎样。” “我要亲口问他,是否对自己的弟子感到骄傲。” “疯子。” “我的心你们永远不懂,就像你们不知道云为什么白的,山为什么那么高,海为什么有潮汐,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命中注定会飞升,而我命中注定要达成鸿志去找佛祖复命。” “这是佛祖让你做的?” “极乐净土的建立是佛祖一直以来的理想,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创造极乐净土呢。” “因为佛祖不能破戒,理论上讲所有得道高僧都是不能破戒的。” “你是指七戒吗。” “对。佛祖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能由他的徒弟来完成了。” “可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向他显呗些什么呢,你不会是想证明自己比佛祖更强大吧?” “佛祖永远只有一个,阿弥陀佛也永远只有一个。” “这话听起来很有深意。” “你会懂的,你早晚会懂的,就在你我一道飞升的那一刻。” “如此说来,你是要在极乐净土彻底完成后助我飞升喽。” “我要你带我去往九霄云外的天外天。” “想法是好的,不过我很怀疑你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开启灭世的大魔王。” “先要种下种子,种子在暗处积攒能量,被阳光照射的时候就会破土而出。” “这是你接近叶飞和方白羽的真实目的吗?” “善哉善哉。” “原来你的用心如此之深。” “我的眼睛能够看穿轮回,看到前世今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是最懂天道心意的人。” “嗯?” “或许,一切都在天算之内。” …… 无论你走到哪,都难逃命运的掌控,命运让你是条泥鳅,你无论如何挣扎努力都永远是条泥鳅,命运让你是条龙,你哪怕只是平静的躺着,都能被仙风拖着得道飞升。命运让你生便生,命运让你死便死。 方白羽送出书信之后,柳莺莺在窗外跳了进来,她的蓦然出现吓了白羽一跳,想要问些什么却被柳莺莺抢先表白:“你猜的没错,你两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一直藏在窗外。” 白羽心道:“莺莺你这是搞什么鬼。”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反而是柳莺莺自己解释道:“阎罗王的灵魂早有警觉,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咱们,所以我故意趁着这个机会躲起来,看看能不能引那双暗处的眼睛现身。” “不愧是阎罗王啊,算计可真够深的。”白羽感叹。 柳莺莺坐下来,猛喝凉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种不安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阎罗王告诉我,那个和尚非常危险,最好敬而远之。” “毕竟是灵隐寺的主持,实力超然肯定会带来压迫感。”白羽解释。 “不!不单单是实力的问题。”柳莺莺显得很急躁,“那个和尚的身上有着极端危险的气息,我们必须远离他。” “你想怎样?” “走吧白羽哥哥,回蜀山,那里安全。”柳莺莺拉着白羽就向门外走。 方白羽无奈地阻止她,“不行,我觉得净灵大师说的有道理,魔教入侵,佛道两派需要联手对敌、一致行动。” “真的白羽哥哥,你相信我,那个和尚真的很危险,阎罗王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看着从未在柳莺莺脸上出现过的焦躁表情,方白羽有些动摇了,“那好吧,我再向掌教书信一封,听听他老人家怎么说。” “我只怕再晚一些,咱们想走都走不了。” “你想说什么。” “现在魔教刚刚发兵去路尚未封死,若是等到兵临城下了,咱们哪里还有退处。”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不能不打一声招呼直接离开啊,若这样做了佛宗会怎么想我,怎么想蜀山,两派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因此变得紧张的。” “是命重要还是蜀山重要。” “当然是蜀山!在我心中,蜀山剑派的兴盛比我的生命重要的多了。” “哎,白羽哥哥。” “放心,没你想的那么遭。阎罗王是阴间之物自然对充满阳刚之气的和尚满是讨厌,这很正常。” “白羽哥哥……” “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吧。不过你要再修书一封,向掌门真人道明净灵和尚的诡异之处。” “干脆你自己来写。” “好。”
第七章 万骨血阵
当下,柳莺莺又在修书一封,以信鸟传向蜀山。 总算完成了心愿,柳莺莺仿佛经历一场大变惊魂未定在屋内踱步,白羽不明她为何如此,便道:“莺莺,阎罗王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 “阎罗王说,放眼九州能让她觉得棘手的人屈指可数,那个和尚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棘手的那一个,让咱们务必远离。” “可能是因为和尚们天生是邪煞之物的克星吧。” “你觉得阎罗王是邪煞吗?” “这……” “阎罗王的真实身份几乎没有人知晓,就连我作为她的一缕魂魄也只知道她是比古神更加久远的存在,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印在地府中的。” “比古神更加久远?被封印在地府中?”白羽震惊了,他从未想过阎罗王的身上还存在着此等隐秘。 “不可思议吧,世人只知盘古开天辟地产生了神和万物,却不知在那之前还有更神秘的存在。” “你说的是真的?” “不会错的,我作为她的分身,能够感受的到那段久远的历史,但是无法触碰、无法看清更无法记住,这是加在记忆上的封印,不能道与外人的封印。” “如果盘古之上还有神明,那真的……真的太恐怖了。”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担心,我只是想说阎罗王并非普通的邪秽之物,也不可能被所谓的佛宗克制,她说净灵和尚有问题,净灵和尚就一定有问题。” “话是这样说,但是佛、道之间的关系还是需要维护的,毕竟只有正道同气连枝,魔教才不能猖狂做大。” “白羽哥哥,你可真伟大。” “这不是伟大,是身为蜀山人肩上的责任。”不知是被掌教影响了还是怎的,方白羽心中第一的位置也早已被偌大的蜀山占据了,或许这就是蜀山剑派能够兴盛千年的原因吧。 方白羽扶着柳莺莺坐下来,用纯阳的仙火烧开了壶里的水,为莺莺倒满:“莺莺,没事的,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有我呢。” “白羽哥哥。”柳莺莺喜极而泣,猛烈地扑上去险些将方白羽扑倒,后者这一次并没有躲,反而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乖!” 柳莺莺哭泣,方白羽努力地安慰她,女人的泪能够让男人的心变得柔软,是降服男人的神兵利器。暧昧的气氛由此增加,两人间的温度在提升,却就在此时。 “砰!”一直敞着的木门被人用力的踹了一脚,两人吓了一跳同时向门口看去,却发现冷若冰霜的冷宫月一脸寒气的站在那里,方白羽吓得赶忙松开了手,想要站起向对方解释,却没想到柳莺莺的双手像钩子那样钩住了他,怎样都拉扯不开。 不过冷宫月这次非常淡定,并没打算马上离开,反而反手关上房门再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柳莺莺安静下来,方白羽屏息望着对方,只听冷宫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探查到皇城之内居然存在蜀山的分支。”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 “是叶飞留下的,很受当今皇帝的信任,看来他在人国的传教成功了。” “那叶飞呢,叶飞去了哪里?” “不知所踪。” “居然有道观存在!叶飞居然完成了掌教交代的任务!居然传教成功了。” “可惜道宗的影响只局限在帝都之内,局限在皇帝身边。” “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人国是自上而下的体制,只要皇帝一句话道教随时可以兴起。” “匪夷所思的是,佛宗居然默认了道宗的存在。”柳莺莺趁机插话。 “这也是我想说的另外一件事情,更是我关上门窗的原因。”冷宫月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即将道出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怎么了宫月?你发现了什么?”白羽和柳莺莺同时把头凑过来,快贴到她的脸上了。 却听冷宫月一字一顿地说道:“佛宗的和尚们全都不太对劲。我从道观出来,对佛宗允许道观存在感到不可思议,便偷偷去了灵隐寺。结果发现里面死气沉沉的,和尚们全都聚集在一起念经,从早念到晚,一刻不停息。灵隐寺周围更是被布置了结界,是双向结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双向结界?不让外面的人进去说的过去,不让寺里的人出来是为了什么?”白羽狐疑的摸摸下巴,忽然发现自己居然长胡子了,虽然不多但确实有。 “我就说吧,那个和尚有问题!”柳莺莺少有的和冷宫月达成了一致,“白羽哥哥咱们快跑吧,帝都的和尚们全疯了,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和尚?”冷宫月的目光刀子一样注视向方白羽,后者打了个寒颤赶忙解释,“你记得咱们在斗技场内见到的和尚吗。” “收复白蛇的那一个?” “是的。” “有印象。” “原来他正是灵隐寺的主持,当今人国僧侣的头领,他刚刚来到了咱们的住处,说出了要与蜀山结盟共抗魔教的计划。” “魔教真的来袭了?” “据他所说魔教兵分两路,同时攻打蜀山和佛宗。他希望咱们先暂避其锋,等到魔教孤军深入的时候再予以致命一击。” “偌大的灵隐寺几乎所有和尚都在闭关,他拿什么迎敌。” “一人足矣。” “他自己说的?” “自己说的。” “灵隐寺的和尚们不是疯了,就是病了。”冷宫月少有的多话,大概也是被现下的情况惊到了,毕竟和尚们从早到晚的念经不吃不喝的未免太诡异了。 方白羽道:“其实,闭关的和尚低头诵经也没有错,更何况,你对里面的事情不能真的掌握,不是还隔了一道院墙吗。” “可我觉得不对劲。” “凭什么?” “女人的直觉。” “我去。宫月这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咱们回蜀山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同意我同意。”柳莺莺举双手表示赞同。 “这……让我再想想。”白羽迟疑。 “想什么啊,现在举手表决二比一,我宣布咱们三人小组正式打道回府,回蜀山喽。”柳莺莺干净利落地拒绝了白羽的迟疑。 后者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听你俩的。这样,我书信一封留在桌上,净灵大师来了也算有个交代。” “赶快写,咱们连夜就走,我真的觉得帝都不安全。”连冷宫月都这么说方白羽再没有理由拒绝,当下书信一封放在桌上,与两女一起趁着夜色未至御剑离开了。 在三人御剑飞行离开客栈的时候,闭目打坐的净灵和尚睁开了眼睛,掐指一算,道,“他们走了。” 白蛇从领口冒出来:“是察觉到危险了吧,估计是那两个女人感觉到的,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阿弥陀佛。” “去追吗。” “去就去吧,被命运选中的人总会重新相聚。” “那你的种子要如何播下。” “阿弥陀佛,今日的离去证明时机未到,我们只需静待时机到来就好了。” “你确定?” “我是谁?”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做任何事情都是确定的。” “臭屁的紧,嘶嘶。” “白蛇,有件事情替我去办。” “说吧。去吃了道观里的道士们,看他们有些烦了。” “为什么突然对他们下杀手。” “算到了前因后果。” “难道那三人的离去与道观有关系?” “正是。” “可真是不凑巧呢,嘶嘶。” “你似乎很开心。” “能够饱餐一顿当然开心。”白蛇顺着净灵和尚的身体爬到床上,继而向着地面攀爬,最终爬到门口,就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屋内的净灵和尚又道:“阿弥陀佛,还是回来吧。” “为什么犹犹豫豫的。” “帝都内的道观是咱们与叶飞命运的交点,还是允许它继续存在下去比较好。” “婆婆妈妈的,嘶嘶嘶。”白蛇重新游弋回来,它的动作很安静,在地面上爬行的时候如同在水里游,顺畅无比毫无阻滞,从新爬回净灵身上,“我睡觉了别打扰我,很烦。” “阿弥陀佛!睡吧,好好睡吧,明天我们启程离开帝都。” “去哪里。” “战场上。” “早了点吧。” “正是时候。” …… 方白羽、冷宫月、柳莺莺御剑飞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帝都去往蜀山,一路上看到魔教的妖人不断集结攻打就近的城市和村庄,出人意料的,魔教门徒们遇到的最大阻碍居然不是来自佛宗而是通天教,巨大狰狞的妖兽与魔教的道士们打成了一团,仿若下山的道士正在除妖。 净灵和尚的一招以退为进真是高啊,只怕整场战争下来,佛宗的主力都可以得到保存。 方白羽不由得佩服,同时有些嘀咕:“以退为进这一招在人国管用,对蜀山不一定管用,毕竟蜀山每一座山头都有仙人居住,和主峰的关系又都很微妙,一味避让会让主峰失去人心。 净灵和尚是压根没有算到这一点呢,还是有意蛊惑他这样去做呢?如果是有意蛊惑目的是什么呢!” 方白羽觉得自己有些邪恶,居然以如此的恶意去揣摩一位来自于灵隐寺的得道高僧。 再过三百里就是人国与蜀山的交界处了。这个时候,三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面墙,一面血墙。血墙高达五米,血水中浸泡着一个个失去了灵魂的人类。狰狞的邪气忽然释放,呛的人止不住的咳嗽。 “不好,有魔教的部队。”三人连忙高飞,血墙不过几米高度可见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即便如此依旧充斥着危险,血水里蕴含的怨念以及行走在墙体中的诡异的人类、家畜和妖兽显示出那面血墙不同凡响。联想到盛行在民间的谣传,以三人的智慧马上明白了:“猩红的海袭来了?这不会是万骨血阵的一部分吧。” 万骨血阵到底是什么? 至今为止没人说的清楚,恐怕连绝大多数魔教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万骨血阵所到之处满眼尽是猩红之色,血海和人体充斥在其中。民间对万骨血阵非常恐惧,手足无措的百姓们甚至将它形容为上天对人世的惩罚。 三人第一次见识了血阵的厉害,距离很远已感受到其中压抑的气息,感受到那些存在于血海中的人类的绝望。 他们似乎还活着,能够听,能够看,能够感受到身边的一切,却唯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本体的灵魂被一面黑色的墙挡在了后面,只能任由躯体被万骨血阵所驱使。 血墙高仅五米,长却有千米甚至更远,几乎将整个村子围拢了起来,魔教的人全部站在血墙的后面,怀中各抱着一块不知名的结晶体,正是这些结晶体释放的光维持了血墙的稳定。 令人作呕的血墙不断向着村子里挺进,满脸脏的孩子跪倒在村口大声哭泣喊着妈妈,可惜生了他的母亲早已两腿瘫软地倒在了屋里,一声都不敢吭,甚至连哭泣都不能做到。 无比悲凉的景象,魔教在滥杀无辜,三人能够想象到这面血墙会将整个村子的人吞噬进去进而壮大自己的力量。 原来所谓的万骨血阵便是一头不断吞噬人类,不断填充血液和骨骼,以此生长壮大的怪兽啊。 一道寒流急速扫过,白羽想要阻止已经不及,冷宫月冲向地面毫不犹豫地斩下了两名魔教妖人的首级,抱着结晶石的他们注意力都在村子里,一时之间放松了警惕导致冷宫月有机可乘。 可惜也就仅限于这一个回合而已,魔教的妖人们很快缓过神来,无比快速地展开防御,猩红的海在他们的操控下放弃了对村民的扑咬转而扑向了美丽无双的冷宫月。 那可是长达千米的巨物啊! 冷宫月剑罡暴涨到极致不过百米,贸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她一定要这样做,是蜀山的荣耀和教义驱使她如此的。 厚重的血墙化出长卷的触手攻击她,冷宫月险象环生地在其中穿梭,尖锐的冰冷无法冻结血墙的表面,因为血是有温度的,温度最高的时候甚至可以沸腾。 从远处看,一道倩影如同雨燕一般在狰狞怪兽的触手下求生,她一声不吭,自己背负了所有,甚至没有像同伴求助导致暴露了队友的踪迹。 她是要一个人背负一切的,就像那个不屈的男人一样。 冷宫月的手上流汗了,寒冷如她手上第一次流下汗来,这是危机到来时巨大压力下机体产生的应激反应,冷宫月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小到腾挪不及,眼看就要被血墙彻底吞噬了。 就在此时,一连串奇怪尖锐的鸟叫声响起,一只笨重的黑色怪鸟扑打着翅膀飞向了血墙,喙、翅尖、爪子、尾巴,这些地方全部长着嘴巴,嘴巴里面的利齿和粘稠的舌头无限伸长,咬住血墙,具有着吞噬生灵能力的血墙居然被硬生生的吸走了,吸进肚子。 “这是……”在场的所有魔教门徒都震惊了,从未遇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怪鸟的出现证明了万骨血阵不是完美的,这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更可怕的是,那只怪鸟的肚子似乎永远填不满,血墙中的血被源源不断地吸纳,始终无法让它满足。 与此同时,两道剑光一左一右夹击了他们,在场的二十名魔教门徒在剑光的游走下失去了生命。 人死了,结晶体摔在地上破碎,血墙一瞬间暗淡下来仿佛是暖壶中烧开的水化作蒸汽消失在视野里,留下意犹未尽的彩儿站在空中骂街。 “紫鱼肚皮,我说你们别消失,别消失啊!”可惜无力回天。彩儿气鼓鼓的叫骂,骂的实在太难听了,遭到白羽的呵斥:“给我住口,赶紧把战场打扫干净了!” 彩儿这才想起还有很多尸体可以果腹,舌头一卷将他们全部吞进肚了,仍不满足正想对结晶石下手,遭到方白羽的阻止,“这个不许吃。” 彩儿不敢违抗,化作星光飞到白羽身边。后者弯腰捡起地面上的结晶石,这些诡异的石头大多数都随着魔教妖人的死摔的粉碎,只有一块完好,呈现出六边形结晶柱的状态,被白羽抓在手中,里面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像是心脏有力的起伏。 天启之眼看穿一切,白羽分明看到结晶石的内部密布着复杂的经络,就像人类的血管一样将养分和信息传递到需要的地方。 “这东西很古怪啊。”白羽准备将它放入芥子袋带回山上研究,不成想一只没有眼睛、没有牙齿的恐怖白魂忽然从结晶石最深处冲出来,嘶吼着扑向他,白羽吓了一跳本能地手一抖,唯一一块完好的结晶石也摔在地上碎裂了,那只冤魂化成一堆细砂,被风一吹消失殆尽。 “哎!”白羽叹息,“估计是行踪暴露了,咱们得赶紧走。” “白羽哥哥,人家好怕。”柳莺莺娇嗔连连,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样子,其实刚才那阵交锋数她杀的人最多。 “走!”冷宫月仍是惜字如金的。 三人驾驭飞剑马上要走,不想皮肤黝黑的村民们全部从村子里走出来包围了他们,起初三人还有警觉,直到第一个村民跪拜下去才知道这些人只是想表达感谢。 三人御剑飞向高处,留下一句话,“蜀山在,绿水长流,魔教妖人猖狂不了多久。” “感谢恩人。”村口的孩子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向着天空挥手。这一场变故过后,村民们肯定是要搬家了,但偌大的九州都被恐怖的阴霾所笼罩,哪里是他们的安身之处呢。 …… 混沌的天空,朦胧的云,猩红的海洪流一般吞噬了沿途的一切。 越接近蜀山,猩红的海覆盖的范围就越广阔,杀戮越多,死者越多,无辜的村子无辜的村民尽被血海吞噬。 罪恶滔天。 万骨血阵霸道至今,恶行耸人听闻,吞噬人命填充己身的恐怖手段更是千古未有,阵法覆盖万米,血海所到之处普通的百姓根本无力抵抗,寻常的仙人稍作抵抗也难逃被吞噬的厄运。 这真是一个泯灭人性的阵法啊。 难怪魔教内部一直将它封印。 如此下来,种族灭绝不远了吧。 三人怒火攻心,飞行的途中冷宫月几次想要出手施援都被方白羽拦下,“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当忍则忍,赶紧将此间的情况汇报给掌门。”白羽的意思很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三人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将山下严峻的形势禀告掌教,后面的事由掌教定夺。 冷宫月被说动,总算是按捺了心中的怒火不再向魔教出手了。三人在云上穿行,飞啊,飞啊,眼看就要到达人国与蜀山的边境小城汝阳城了,眼前的路却忽然被封死,因为一个熟悉的男人——阴长空。 阴长空是谁? 方白羽再熟悉不过。当年在龙虎山上,阴长空以一己之力硬抗蜀山之虎云烈,非但未落下风反而数次将云师叔逼入险境,其实力之强令人叹为观止,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 “我记得你们。”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被针线缝合在一起的高大人形怪物,细长的针线在皮肉中穿行,一圈又一圈,有的互相交错,有的互相平行,将整个身子缝合得恶心而又扭曲,深红的经络在单薄的皮肤下跳跃,一双鬼眼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手上的手套为特殊材质制成,即便炎热的夏季也不会脱下。 龙虎山一战后阴长空对自己的本体已不再多加掩饰,一双鬼手作为他的真身永远带在本体的手上,身形的扭曲刚好可以起到威慑的作用,拒敌于千里之外。 也是因为暴露的过于明显了,方白羽见到他以后马上想到了对方的身份,而阴长空也认出了他们。 “本尊还道是哪家的仙人不长眼睛特意赶来救援送死,原来是你们,这可真是中了大奖了。” “救援?”方白羽眼睛一扫,看清了围绕在汝阳城四周的魔教中人,马上明白了,“这么说来,你是在领队进攻汝阳城了。” “攻汝阳是假,劫持赶来的援军是真,想不到蜀山的老儿又把自己最心爱的弟子派来了。”阴长空阴恻恻的笑。 方白羽苦笑道:“这还真是误会一场,其实我们在赶路来着。” “误会不误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沧浪!”神剑铮鸣,不说废话的冷宫月直接拔剑斩向对方,真不愧是蜀山女弟子中的第一人,这份果断与决绝直接把白羽和阴长空看傻眼了,太不讲武德了吧。 随着一阵铺天盖地的冰雪袭来,阴长空马上收起了小觑之心,不管三人来此的目的是否是为了援救汝阳城,想要截下他们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多少年过去了,想必方白羽的修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要说他身边的一位女同伴就是如此厉害。 “铮!”雪尘剑出鞘,铺天盖地的风雪袭来,寒意森森与森森鬼气产生混合交融,令方圆十里如坠冰域。 “白,白羽哥哥,好冷。”柳莺莺哆哆嗦嗦地往白羽怀里钻,遭到拒绝。 “乒乓、乒乓、乒乓……”剑光交织,雪尘剑与白骨长鞭连续对碰,气流呼啸,将十里之外的魔教门徒撞得东倒西歪。 阴长空未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然如此厉害,两眼眯起,身上绿光明亮要动真格的了。却在此时,突感背后一凉,竟是方白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手中鸿鹄仙剑自上向下斫出。 “刷!”阴长空使用缩地成寸术,本以为可以避开一击,没想到空间系法术居然失效,原地失踪又出现在原地,被袭来的长剑结结实实地斩中。 “吼!”森森鬼气从伤口中溢出,阴长空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方白羽,看到他的手中除了一把闪耀着金色光辉的鸿鹄仙剑,更有一柄两头圆润,纹理特殊的宝剑。 “这是……”后面的话未及出口,雪尘剑已经携眷一片冷冽的冰棱杀至了,长剑从天上来刺向他的头顶。眼看就要将它一剑两断,忽然有一具骷髅骸骨从阴长空缝合对接惨不忍睹的身体中窜出,硬生生的接下了她的雷霆一击。 直接用真身前来御敌,阴长空确实托大了,遭到重创后只能拼着修为受损强行释放了骸骨战士,拜鬼宗本就是以驾驭白骨战士为战斗手段的门派,这才是他真正的厉害之处。 可惜此时方白羽还站在身后,白色的缎带滑落,混沌的眼睛充满玩味地看着他,鸿鹄剑上光芒四射水平递出,这一次直接刺他的胸口。 阴长空举起双手接剑,那双手可不一般,手上戴着的手套是一件顶级的法器,寄宿了阴长空的灵魂,名曰鬼手。 鬼手上闪耀着绿色的光,总算是将鸿鹄剑的剑光挡下了。阴长空又一次尝试使用缩地成寸术逃生,可惜自己周边的空间好像被封锁固定了,以他的修为施展的空间系法术居然失效。 视线中,方白羽阴恻恻的笑:“画地为牢!这是下山之前青牛上仙传授给我的术法,是所有空间系法术的克星,再加上这把两仪无相剑辅助,你已经逃不了了。”手中长剑一横一带,挑开了鬼手的夹击,顺势往前一捅,刺入阴长空的身体,“你大意了,今日之方白羽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啊啊啊啊!”阴长空残破的身体如同一个皮球,此刻被白羽用鸿鹄剑在上面开了一个洞,绿色的光立刻从里面泄露出来,无法抑制,“啊啊啊啊。”随着一连串怒吼,又有三具骷髅骸骨顺着绿光冲出,全部手持兵刃将方白羽逼退。 可阴长空身上的伤口已经无法复原了,幽绿的光持续的泄露出来,那是他的精髓,是他长久积攒下的法力,每泄露一分法力就减少一分,修为就降低一分。 直到三具骷髅骸骨中的一个带上鬼手,将他本体的伤口重新缝好,阴长空才终于抱住了一条命。 此刻,场间共有四具骷髅骸骨,其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对上了冷宫月,短暂交锋过后已将宫月逼入绝境,在她的白衣上留下一道道血污。另外的三具骷髅骸骨全都没有那个最强的厉害,却也都不是善类,围绕在阴长空身边保护他不受伤害。 骷髅骸骨为阴长空缝合伤口的时候,方白羽全程没有干预,手持鸿鹄仙剑站在远处,天启之眼和挎在腰间的两仪无相剑同时释放光辉,整个人被一层神圣的光圈所笼罩,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和阴恻恻的阴长空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大意了。”白羽又一次重复。 阴长空此前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个时候却不由得咬紧牙关,心道:“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小子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险些栽在他手上。” 要知道,阴长空可是数次将蜀山之虎云烈逼入险境的人啊,虽然尚未进入领域境界,但一身道法旷古烁今,更是对拜鬼宗的法术有了创新性的应用,今天重见方白羽,即便是直接暴露了真身,但被白羽逼入如此境地也是不应该的。 阴长空说不出话来,他正在暗自调理内息好让伤势得到复原。 阴长空的手段基本已经明了了,他的法术分为三部分。 进攻主力是骷髅骸骨,这些骷髅骨架被他精心炼制成为顶级法器,既拥有主动进攻和防御的能力,又和他心意相通,可谓攻守一体;用来储存骷髅骨架的是这个残破的身躯,这个身躯是被缝合后产生的。拜鬼宗讲究以身饲鬼,阴长空便将自己的身体掏空了祭祀,喂给这些强大的恶鬼,最终产生威力无比的骷髅骸骨,留下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这具身体已经破败不堪了,却是与鬼魂沟通的媒介,身体一旦遭到重创,他的御鬼能力就大打折扣,算是阴长空身上唯一的软肋;法术的最后一部分是储存了他灵魂的法器鬼手,阴长空为了克服真身过于弱小这一弊端,将灵魂抽离封印在鬼手之中成为了器灵,换句话说,鬼手已经成为了阴长空的身体,器亡人亡,器毁人毁。当初在龙虎山上,蜀山之虎云烈本有机会杀了他,就是因为阴长空将自身的灵魂抽离本体封印在鬼手中才保全下一条命。 开战至今,阴长空释放骷髅骸骨慢慢稳住阵脚,不知为什么方白羽全程没有干预,坐视他治愈伤势不管。 越是这样,阴长空反而心里面越发毛,总觉得对方在酝酿些什么。无意中,他的余光扫到三人初时站立的地方,忽然发现和方白羽一道来的另外一个绿裙姑娘不见了人影,心中立时一紧。 “不好!”正待有所动作,滚滚红尘之力已然包裹了他,红尘绫现,靡光幻霞纷飞,美好的光影不由分说地冲入阴长空脑中。 红尘之力是幻术的一种,诱发的是人们内心中的黑暗,越是强大的人反而心中越黑暗,受到红尘之力的影响就越强。 红尘之力作祟,阴长空即便有强大的护卫傍身也难以行动分毫了,更何况,柳莺莺作为阎罗王的化身,本身对于鬼魂之力有着天生的克制,方白羽趁机上前,手中长剑又一次刺入了阴长空的身体。 “嘶啦啦!”幽绿的光放射,在上一次正邪之战中大放异彩的阴长空却被三个蜀山小辈逼入绝境,随着身体又一次遭到重创,他的森森鬼气不断外泄,一身修为不可抑制的降低。 便在此时,经年累月战斗产生的经验发挥了作用,阴长空毕竟是阴长空,寄宿了灵魂的鬼手强制从滚滚红尘中剥离醒来,控制两具骷髅骸骨分别击退方白羽和柳莺莺,控制最后一具骷髅骸骨为主身缝合伤口。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快过来啊,把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给本尊杀了!”阴长空终于向手下求援,可见形势已经危险到了何种地步。 魔教妖孽们每一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个结晶石,此前他们正在做法等待血海升腾,因为三人的贸然闯入而导致做法终止,此刻继续做法,一道道强光从结晶石内部射来,恐怖的兽吼仿佛来自亘古,一片血腥的海在虚空中浮现,越涨越高。 “走!”方白羽识得厉害,拉着宫月和柳莺莺向着远方去了,阴长空自不敢追。 他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十分的难看,被三个小辈逼成这样,这人可是丢大了。 ……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在上一次正邪大战之时,阴长空横空出世,作为门派新宿多次斩杀老一辈强者,以此搏得名声。时至今日,少年已经变成了老人,面对年轻人的挑战还能稳得住阵脚吗? 阴长空生平又一次生出了退隐江湖的想法,不是他怕了,是他发现时代已经变了,不再是自己意气风发的年代了。 当阴长空走入魔教大帐见到了圣教副宗主鬼蛇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失落的,眼中的神彩失去了往日的锐利。鬼蛇早已从手下那里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责备,更没有任何嘲笑,而是将他引到座位上,亲自送上一杯暖茶。 “遭了暗算而已,不必在意。”鬼蛇负手转身,看着帅位身后的九州地图,一字一顿地道,“咱们现下要做的,是将汝阳城抓入掌中。”他是今日酉时到的,安营扎寨完毕太阳即将下山,日落红霞长达万米,仿佛预示了接下来战争的残酷。 不单单是方白羽一行的问题,圣教对汝阳城的进攻也遭到了空前的阻碍,阴长空可谓首战不利丢尽了脸。 明知如此,鬼蛇却没有丝毫怪罪,他早已将见面之后的说辞在心中预演了多遍,就是怕阴长空对他产生怨恨,或者心灰意冷。 后者根本没心思喝茶,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了,“鬼蛇,我想……” “你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教主想什么,你说对吗。”后者立刻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一连串地说出了一堆话教导他做人,同时提醒他现在的处境。 阴长空低下头去,生平第一次有了受挫的感觉,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想抽身也不能做到了,一时间觉得有些悲凉。 鬼蛇看出他眼神中的变化,语气一变宽慰道:“圣教主洪福齐天,咱们圣教有万骨血阵帮衬一定可以踏平蜀山、一统霸业,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想吞吃多少童男童女都不会有人管你。” 阴长空毕竟是个老古董了,怎能不知道鬼蛇话中的真假,也只能把他的话当真的来听了,无比被动地道,“本尊只是觉得,辜负了教主的一片期待。” “教主早已料到汝阳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特意派我前来帮你。”鬼蛇严肃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你我二人联手,区区汝阳便像是当年的龙虎山,得之如探囊取物。” “汝阳城内的抵抗势力很强。”阴长空忽略了鬼蛇伸过来的右手,放弃了与那只手紧紧相握的机会,“里面人的情况我现在已经打探清楚,比较棘手的有两个。一个是翠兰轩的阁主,来自于蓬莱仙岛;另外一个是一名一身蓑衣的散仙,看他的功法应该出身自七座主峰中的朝华峰。” “哦?小小的汝阳城蓬莱和蜀山居然联手了?”鬼蛇难掩惊异。历次正邪之战,说是正道三派同气连枝共抗圣教,其实就是蜀山和昆仑两派打来打去,人国偶尔成为战场,蓬莱绝大多数只是作壁上观。千年以来,这几乎成为了惯例,不到圣教攻入主峰几乎看不到蓬莱和佛宗的人,想不到小小的汝阳城内,蓬莱和蜀山的势力居然联手了。
第八章 彻底爆发,正邪之战!
“为了共同的利益吧。”阴长空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也站了起来,比鬼蛇高大很多,“毕竟汝阳城内的翠兰轩在人国境内可是很有名的。” “说的也是,不为了利益谁愿意拼死拼活呢。”鬼蛇阴恻恻的笑,“若是换做往日,这么难啃的骨头自然是先放一放等待更好的机会再来处理,但今日咱们有了万骨血阵,再难啃的骨头也必须啃下来,只要啃下来了,万骨血阵的威力自会更强。” “你我联手应该不成问题。”阴长空走向帅位,伸手指中地图上的某一个红点,“但是咱们必须要快,因为方白羽一旦回了主峰将此间的事情报告给了蜀山掌门,那么蜀山的反击一定很快会到来,他们一定不会再放弃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寸领土的。” “你的意思是……方白羽已经掌握了万骨血阵的秘密?”鬼蛇两眼眯起,狐疑地望过来。 “如此阵法,只要见过一次还不能够明白吗。”阴长空笑他明知故问。 “你说的也是。如此说来还真要抓紧了,在蜀山大军攻来之前,争取多占一些地盘。” “一定要快,越快对咱们越有利。” “你说的是。” “我问你,咱们圣教对佛宗的攻势进行的顺利吗。” “僧人们龟缩在寺庙里,看起来是隐居了,可一旦寺庙遭到攻击便全部冒出来拼死反抗,都是些难啃的骨头。” “难啃不怕,越难啃越能增添万骨血阵的威力,最紧要的是要把难啃的骨头啃下来。” “所幸,佛宗的高手们还没有出现,大概是全部龟缩进灵隐寺了吧。” “我倒觉得未必。佛宗的僧侣们虽然以灵隐寺为尊,但其实各自为政,孤悬在外的大小寺庙都有佛门高僧苦修,不会对咱们的进攻袖手旁观的。” “是这个道理。” “不过好在,那边的战场有其他人负责,你我二人联手先把汝阳这块难啃的骨头啃下来再说。” “这才对嘛,长空。”两人的手终于紧握在了一起,预示着针对边境线上的汝阳城,一场惊涛骇浪即将到来。 …… 战争一旦打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这是战争的性质导致的,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杀到最后,双方的士兵仍然能够保持完整人性,因为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你放走了一个敌人,很可能他会反过来杀掉十个你的自己人。 仔细想想,魔教和蜀山的恩怨不就是这么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一直到来今天,不得不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分个胜负。 刚刚进入蜀山,便看到了造型特别的玄女峰。 玄女峰山脚下有着两个村子,其中之一便是樊村,一切源起之地。 方白羽在小小的樊村中生活了十三年,那是除了方栦山之外留给他最深刻印象的地方。玄女峰传说是玄女坐化之地,是蜀山与人国的边境线。无数知晓仙人踪迹却又始终无缘一见仙人面貌的古老凡人家族,不惜远离故土来到玄女峰,期待子孙后代能够得到仙人的垂爱。得到仙人垂爱便是所谓的仙人指路了,他和叶飞都差点被仙人选走,可惜纷纷放弃,选择通过自己的努力登上山巅。 很多东西,自己争取得到的才是真的得到。 虽然登上主峰之后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但是方白羽一点都不后悔,他很庆幸自己选择进入通天路登顶蜀山,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成为蜀山掌门的亲传弟子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他方白羽以自己亲生母亲的死换来了进入通天路登顶蜀山的机会,这就是命运,是命运的选择。 重新见到樊村,方白羽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想想尚未安眠的母亲,想想母亲死后族人们幸灾乐祸的嘴脸,他很是茫然,不知去留。 “去见见母亲吧。”柳莺莺却像是早已明了了一切,柔情婉婉地拉住了方白羽的手。 后者几乎流下泪了,直接御剑往地面上去了。 “樊村少年,樊村?”冷宫月呢喃了两声,不发一言地跟上了。 三人降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偌大的樊村由于莫家的那场大火早已面目全非。 方白羽没有走向自己家的宅子,反而是冲向了叶飞的草屋,不可思议的是,樊村巨变之后多年,叶飞的草屋居然还在,草屋主干结实,房顶不漏,能够遮风挡雨,甚至连蒙蒙的灰尘都没有。 三人站在远处,刚好看到一个老婆婆进进出出地在院子里打扫。 方白羽上前问道:“老婆婆,你住在这里吗。”白羽早已认出了,此人姓袁,是村上的一位孤寡老人,丈夫、儿女全都死了,自己独活到今天,不知多少岁了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对方却没有认出他来,因为若干年过去,他的面容气质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我不在这里住,只是来打扫一下。”一边说着一边干活,全然没将丰神俊逸的方白羽放在眼里,这也正是淳朴村民们的常态。 “老人家,你不在这里住为什么还要来打扫呢?”白羽跟上去追问。 老叟道:“你不知道啊,这里是一位姓叶的大夫的住所,多少年前了,婆婆我几次重病都是叶大夫免费医治的,后来叶大夫走了,我就定期来这里给他打扫屋子,万一有一天叶大夫回来了,也好有个地方落脚。” “婆婆,你可真有善心。”白羽驻足,看着婆婆走进屋子,挥舞着掸子打扫。 冷宫月上前与他并肩而立,道:“她口中的叶大夫是指叶飞吧。” “种善缘,结善果。想当年母亲身上的病也是叶飞治好的。”白羽怅然若失,万万想不到能让年迈婆婆记住的,不是他这个村中大户之子,而是性格孤僻、偏安一隅的大夫。 “人家虽然没有见过叶飞,不过总是能够从方方面面听到他的名字呢。”柳莺莺同样走上来,三个人并肩而立。 “是啊,叶飞便是有这样的魅力和能力,无论走到哪里,总能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方白羽转身离开,“忽然有些嫉妒他呢。”说来也是,天之骄子方白羽在和无父无母的叶飞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总是落在了下风。留下了炎天倾一条手臂的是叶飞,下山传道成功的是叶飞,就连能在村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还是叶飞,与叶飞比起来,自己真是微不足道啊。 骄傲如方白羽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骄傲如他,处处落于人后的滋味只怕没人能够理解。 从草屋出来走上村子里唯一的一条路,走了很久放才入村,对于繁茂的樊村叶飞本来是个外人,他方白羽才是村子的少年领袖,本该如此。 主路通向的繁华之处便是他方白羽曾经的家,方家大宅了。 宅子的门仍是和过去一样的深红色,左右的石狮是早先没有的,想必新任家主是个霸气侧漏的人吧,又或者在防着他的回归。 方白羽登上台阶来到门前,伸手想要敲门却又犹豫了,转身欲走又折返回来,最终还是敲门。整个过程两女看在眼里,心如明镜却没有抱怨嘲笑一句。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细小,显出白羽心境的犹疑。 很快门就开了,出现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你有事吗,你找谁!”声音也是粗犷的,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若不是白羽手中有剑贸然敲门怕是要挨打的。 “你是……你是羽儿吗。”却有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白羽慌忙回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轿子里走出来,右手颤颤巍巍地指过来不敢轻易相认。 “爷爷!”再见亲人,方白羽心中激动难忍,走上去搀扶了老人进而紧紧抱住,“爷爷,这些年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许是被白羽搂的紧了,老人家连着咳嗽了两声,待白羽松开臂膀才又话音一转道,“只是,你的母亲……” “母亲怎么了!”白羽心中一惊,往前一步眼睛瞪圆了看着自己的爷爷。 说来奇怪,方父早死,方母也不过多活了几年,方家的爷爷却高寿的很,一直到今天身子骨看上去还算硬朗。 “你的母亲……哎!”爷爷表现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白羽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心里一急便往门里走,没想到两个门卫却将他的去路拦住:“等等,你到底是谁,这里不是你随便进的地方。” 爷爷正想呵斥,白羽却已经等不得了,直接一挥手将他们击飞十几米远,将门口的青铜鼎撞的嗡嗡响,口鼻流下鲜血。 也难怪白羽心急,一来担心母亲的安危,二来他曾经是这里的主人,哪有狗咬主人的道理。 可白羽这么一闹,后院里的人马上听到动静赶来了,来人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带着一队家丁手持棍棒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正是方白羽的三叔。 三叔是爷爷的哥哥与小妾生下的孩子,与方家男人的温文尔雅完全不同,三叔有着孔武有力的身形,五大三粗的面孔且天生好武。方家的权力始终掌握在爷爷这一脉,爷爷的兄弟姐妹谨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唯独这个三叔总是愤愤不平地找事,但也碍于爷爷的势力不敢做的太过。 父亲的死让他看到了接过权力的机会可惜没有得逞,直到方白羽的母亲也死了,三叔终于瞅准机会,联合其他支系将白羽从方家赶走自封家主,自此,他们一脉大权旁落,要看别人眼色生活了。 爷爷之所以坐着轿子从外面进来也是这个原因,他现在已经不在宅子里住了,而是住到了一处偏僻狭小的宅院里,伺候在身边的家仆也远没有过去多了,甚至连每月的定银都要自己来领,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三叔到来看到方白羽,先是一惊随即平复,语气复杂地道:“是你?”人群中也有几个后辈认出了方白羽的身份,不过和爷爷不一样,他们时隔多年再见到方白羽脸上没有丝毫兴奋,反而既震惊又疑惑,甚至有一点点畏惧,特别是看到白羽手上有剑的时候。 方白羽却没有注意他们的表情,此刻的他一心在自己母亲身上,冲过去问道:“三叔,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还好吗。”离开樊村的时候,白羽曾用一颗宝珠守住母亲肉身不腐,今日回来听爷爷话中有话白羽内心的焦急可想而知。 可惜他还是估错了形势,迎接他的不是亲人的温暖,而是棍棒的阻拦,在白羽走近的时候,三叔和方家后辈们本能向后退,其他家丁则冲上前,棍棒交织将他挡在后面。 白羽愣了,望向自己的三叔,正是这个男人将他赶出了方家,可是多年以来白羽并未责怪对方,只期望三叔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可惜充斥在眼前的,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 白羽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对于现在的方家来说自己是位不速之客。他快速回到爷爷面前,跪在地上问道:“爷爷,爷爷你告诉我,我的母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哎。可怜的孩子,说出来你不要难过,你走后不久咱们一系在家族内部就失势了,不仅我被赶了出来,你的母亲也被抠出了定灵珠,草草的下葬了。” “什么!”方白羽的眼睛瞬间红了。 “你不知道啊,定灵珠刚一抠出来,你母亲的肉身便散架了,血肉化灰,骨架稀烂,稀里哗啦甚至没办法组合到一起,直到下葬的时候也不知还剩几块骨头了。”说着,爷爷悲从中来,伤心地流下泪了。 “还不是因为你,你若是在临走之时将母亲安葬,也不会让她死后不得安宁。”方家内部,一个白羽的同辈毫不留情地挖苦他,立刻遭到三叔的呵斥,“住口!” 三叔是练家子,怎能感受不到白羽身上的气息。 “白羽,定灵珠是方家的宝物,你母亲退去家主之位已经没有资格占有宝珠了。”三叔转而以客气的语气向方白羽解释,可惜,后者的眼睛已经红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蔚蓝的天眨眼间涌来大片大片的乌云,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大雨倾盆白羽不躲不闪甚至没有腾起罡气防护,任凭风吹雨打撕扯身体。 “你们……”他抬起手指向了对方,“当年我交出家主之位,临走之前我只求了你们一件事就是照顾好我的母亲,你们居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无法做到,那好吧,将家主之位还回来吧。随着白羽的声音,一道道雷霆炸裂在方家的宅院里,点燃了宅院里的草木又被雨水浇灭。 “家主之位岂是你说交就交的……”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个人。 白羽两眼眯起望过去,一支柳枝随手飞出,依着风前行,射向对方的脑门。 仙人修炼到白羽的境地,早已能将万物化作兵刃,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白羽一怒之下动了杀机,心境的起伏随时有入魔的可能非常危险。 方府的人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已经入仙,除了爷爷之外全部露出恐惧的神色,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普通的树枝穿过雨帘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方府蓄养的武师对此都是无能为力。 眼看着一场杀戮便要到来,忽然间,一道冷芒冻结了雨幕,将白羽射出的树枝从中斩断。 冷宫月站在了方家老少的身前,护体罡气将盛大的雨势挡在了外面,站在白羽的对立面上对他说:“方白羽,你冷静冷静,若你动手杀了至亲,又与魔教中人何异!” 冷宫月的话像是一把铁锤重重锤击在方白羽的胸口上,让对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杀死亲人与魔教妖孽何异? 方白羽忽然间很想笑,眼前闪过许多血淋淋的画面,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背地里温柔地对他说:“不要理她,杀个痛快就好了。” 方白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邪恶的表情,双手一动,无数柳枝飞出,飞向冷宫月还有那些被她庇护了的人,劲风袭来,雨水飞溅,冷宫月不躲不闪。 “刷!”所有树枝全部停在半空中,不是被寒冰冻结了,而是方白羽在最后时刻终于选择了停手。 “轰隆!”一道狂雷炸响在冷宫月的足下,然而对方仍是凛然不惧,不打算后退一步。 方白羽默然,眼中风云变淡,身上戾气潮水般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斗转星移,乌云消散,太阳从云中显露,日光照射甚至形成了彩虹。然而方白羽的心却永远遭到了伤害,方白羽对亲人的失望已经无法挽回了。 “爷爷,带我去见母亲。”方白羽御剑带着爷爷离开,没有再看冷宫月一眼,没有再对她说一句话。 而后者只是默默的跟上,同样没有对为她庇护的方家人说一句话,更没有理会方家人的感谢。 爷爷带着白羽来到母亲的墓前,后者赤手挖土,身体在泥泞中翻滚。终于将土壤挖开的时候,十根手指全部稀烂,殷红的血裹在泥里顺着指尖留下。 白羽打开了棺材,看到母亲残破不缺的尸体仰天长啸。 苍天感受到他的悲愤予以呼应,风云变幻,大雨瓢泼,白羽仍旧不用仙罡抵挡,只身在雨中哭泣,抱着母亲的骸骨嘤嘤地哭泣,像个孩子。 哭够了,闹够了,白羽又来到父亲的坟墓前,以同样的方式将父亲的棺椁挖出,把母亲的残骸安葬在里面让两人合葬,最后重新下葬以血断刻墓碑。 重新立好墓碑,白羽跪在碑前一次次地叩首,稀里哗啦的雨声掩盖了他额头触地时发出的咚咚巨响,待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之上已经血肉模糊。 “母亲,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说时迟,那时快,方白羽急速出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又一个。这两个耳光甩过后,他的脸上烙印了清晰的五指印。方白羽终于满足了,释放了,停止了哭泣咬着牙最后一次对着墓碑叩首。随之而来的,是一串惊雷炸裂。 “不过所幸,孩儿已经寻得仙踪,修得仙术了。母亲,您安息吧。” 大雨倾盆,越下越大似乎再也不会停歇,豆大的雨珠甚至引起山体的滑坡,方白羽重新踏入方家,在方家祠堂找到了父亲的灵位,拿起之后藏在白衣中,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话,给这些颤颤发抖的凡人们,“从今以后,我与方家与你们恩断义绝。”一脚踢碎了门槛,撞烂方府大门,显示出离去之时的愤怒。 惶恐的众人赶紧将随行而来的爷爷请进了门,在他们看来爷爷是方家上下唯一能和白羽交流的人了,万一白羽哪天去而复返,说不定爷爷的一句话能保住他们的命。 白羽却头都不回的离开了,一去不返。 伤你最深的,永远是自己人。 方白羽将父亲的灵位雕刻成一个小木牌,永远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之后一路无言,直到接近龙虎山的时候,白羽才终于开口,沉沉地说道:“宫月,今天的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上……” …… 对面即是对立面。 什么是对立。 蜀山与昆仑是对立的,正与邪是对立的,男人与女人有些时候是对立的。对立,代表着立场的不同,代表着关系的敌对,代表着你我本不同路。 一双对立的人是一定要你死我活拔剑相向甚至分个胜负的。 站在对面,便是站在对立面上,语气的严重可想而知。 从玄女峰到龙虎山,走了几百里路的方白羽忽然之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形容冷宫月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显然已是思考良久,显然是有意为之,显然要借此表明些什么。 然而冷宫月始终是冷宫月,当白羽说出“宫月,今天的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上,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今天的事情。”以后。冷宫月只是淡淡回了四个字:“你可拔剑!”要表明的意思很简单,看不惯我可以对我拔剑,但要我不再做同样的事情,不好意思做不到。 白羽笑了,笑的很狂野甚至有点邪性,然后停止。 转而以温柔地语气说道:“我开玩笑的。谢谢你,谢谢你宫月,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现下已经入魔。” “我出手不单单为了你,也为了蜀山,为了蜀山的荣耀。”冷宫月加速往前方去了,似乎不想再和方白羽无谓纠缠。 柳莺莺站在两人身后,看出了白羽的不对劲,她在心中呢喃自问:“白羽哥哥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心的吗?” 方白羽却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居然回过头看了柳莺莺一眼,吓得对方赶忙捂住嘴,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白羽哈哈大笑,同样加速走远了。 柳莺莺终于松了口气,又一次在心里呢喃:“回了一趟老家,白羽哥哥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单单是家族的问题,从叶飞居住的茅草屋里出来以后,他的神态就和过去不一样了。” 柳莺莺心里面嘀咕:“果然男人的嫉妒心一点都不比女人弱啊。” 本来,方白羽有着美好的家庭,有着优越的出身,本来方白羽是个天之骄子。 可是自从樊村血夜之后,自从遇到了叶飞一切都变了。他天之骄子的光环被叶飞夺走,两人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是叶飞出风头,而自己相比较则是黯淡无光的。甚至连小小的村子,连过去身份完全不对等的时光都是如此,连视为至亲的亲族都要背叛。 原来亲情是脆弱不堪的。 原来爱情,呵呵。冷宫月可以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亲情爱情都不可靠,那么友情呢,与叶飞之间的友情可靠吗? 可能连方白羽自己都不知道现下的心情是什么,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儒雅的外表下,有一个声音在胸腔内疯狂的呐喊:“去吧,去做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情,去吧。” 之后又是无言,直到登上蜀山。 三人到来的时候,偌大的玄青殿上掌教和六峰峰主都在,他们正在开会,三人直接闯入了会场。 “师尊,徒儿有要事禀报。” 方白羽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跪在玄青宝殿的正中央。百学堂学生们上课用的桌椅早就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七把红木交椅。六位主峰峰主并做两排拱卫了背对牌匾的掌门真人李易之。水流阵阵,李易之坐下逆瀑湍急,清澈的水流映照出云师叔脸庞的疲惫,他是距离掌教最近的人了。 玄青殿外一片祥和,由于结界的作用风雪侵入不到近处,以至于围绕着玄青殿生长的植物长势都是喜人的,甚至开了花、结了果。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抽身去欣赏这份难得的美景。 偌大的玄青殿从门口到背墙长达千米,方白羽一路走来滑跪在地,显出事态的紧急。实际上,掌教和六峰峰主本就是在商议他所汇报的事情。 看着徒儿湿漉漉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掌门真人李易之觉察到了一丝异样,挥手对他说:“起来吧羽儿,快将你在山下的见闻如实禀报各位峰主。” 白羽站起,站在威严肃穆的玄青殿正中央,明明一身泥泞却分毫不觉得畏缩,反而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他再也不觉得怕了,再也不担心会被别人赶出这片辛苦到达的土地了,哪怕对方是六峰峰主,是仅次于掌教的那些人。 他有自信,自己就是未来的掌教,自己能够掌控蜀山的未来,自己将成为蜀山的主人。 站在对立面上的冷宫月或许在那个时候会改变行动,就如同纳兰明珠在玄青殿上的临阵倒戈。一个人一旦拥有了权力就会导致其他人对你看法态度的改变。方白羽忽然想通了,无论叶飞再怎么努力,也总归只能接受下山传道的命运,而他方白羽,接受恩师传承的方白羽,才是蜀山未来的主人,是能够呼风唤雨,执掌乾坤的那个人。 站在玄青殿的正中央,无数双威严的眼睛注视着他,白羽恍然生出沉醉的感觉,这就是权力的巅峰所带来的极致快感吧,只是初尝便觉得如此美味。遥想刚上山时所发生的一幕幕,与现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方白羽,他方白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按部就班的接过掌教手中的帅位就好了。 种种复杂的情感在白羽心中一一闪过,却没有反应在他的脸庞上,方白羽抬起头看着玄青殿穹顶美丽的花纹,将山下的见闻娓娓道来,更甚之说出了心中想好的应对之策:“马上动员蜀中千峰下山迎敌,因为魔教万骨血阵吞噬人命越多,阵法就越强大。” “下山迎敌?”方白羽的言论引起诸位峰主的议论甚至不满。 下山迎敌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这主要是因为七座主峰是蜀山根基所在,藏着蜀山很多的秘密,如果贸然离开导致主峰空虚,万一魔教中人潜伏进来偷袭,那蜀山将失去祖宗留下的基业,可谓得不偿失。更何况,围绕着七座主峰的可是旷古烁今的第一杀阵戮神阵法啊,这样强大的阵法哪怕万骨血阵再厉害都有一战之力,若是舍弃不用,等于在魔教面前自断一臂。 基于以上的考虑,几乎所有峰主都不同意方白羽的提议,认为七峰领袖贸然下山是不可取的。 掌门真人李易之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停止议论,缓缓道来:“各位在山上经营已久,山下的情形想必或多或少有些了解。魔教修炼万骨血阵大成是既定的事实,万骨血阵能够吞噬人命壮大己身基本上也已经确定了。现在咱们能走的无非两条路,第一条路,是将千峰峰主召回主峰龟缩迎敌,防止峰主们被万骨血阵吞噬。如此一来好处是既守住了祖宗的基业,又可以借助戮神阵迎敌;缺点是,蜀中千峰的老百姓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且若是敌人攻到主峰围而不攻,咱们面临的形势将非常被动。第二条路,就是主动下山迎敌,将魔教的攻势抵挡在一线的阵地上,趁着万骨血阵没有壮大将它彻底击溃。这样做的好处是,主动出击能够鼓舞士气,蜀中千山必然万众一心迎敌;缺点是,祖宗的基业少了守护,面临被偷袭老家的风险。 你们说,我分析的对吧。” 六峰峰主齐呼:“掌门真人所言极是。” 掌教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们选吧,你们自己来选想要走哪一条路。” “掌门真人恕我直言,有没有可能效仿历次正邪之战的经验,采用稳扎稳打的策略,咱们步步设卡,步步为营,再由掌教您老居高调度呢。”说话的是明月峰峰主纳兰明珠,她声音柔和,语气委婉,提出不同的意见而又不显出对掌门权威的挑战。 掌教道:“考虑到万骨血阵吞噬人命的特殊属性,历次正邪之战采用的稳扎稳打的方法应该是不可行的。我们把时间拖得越久,战线拉得越长,万骨血阵就越能占据优势和主动。” “掌门说的是。”纳兰明珠退下了。 方翠崖说道:“但我觉得万骨血阵吞噬人命的能力也不能完全确定了吧?” “方兄的意思是?” “我觉得现在方方面面传来的信息还是太少,战争嘛说到底是信息战,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打打看的,等到坐实了敌人真正的手段,再做出冒险的举动不迟。” 方翠崖一语道尽,其他峰主多有迎合之音,掌门真人李易之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挥手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相信羽儿的判断喽?” 方翠崖全然不惧掌教眼中的锐利,继续道:“我认为战争这种事情,应当谨慎谨慎再谨慎。” “我以性命担保,山下的所见所闻绝对是真实的。”方白羽举起右手发誓。 可惜六峰峰主根本没将他的誓言放在眼里。 眼看着掌教指的两条路六峰峰主哪一条都不想走,更开始质疑白羽话中的准确性,这个时候,又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身为女子,却如同蜀中青山高不可攀。 “各位峰主。”伴随着此人的开口,一道冷冽的寒意在玄青殿上扑尘开了,除了冷宫月还能有谁,“在人国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万骨血阵阵法的邪恶。那个邪恶的阵法可以由普通的魔教门徒以不知名的结晶体操控,释放的时候猩红的海高达十米,覆盖千米甚至更远,能够进行任意的攻击,能够吞噬一切生灵壮大己身,实为逆天法阵。若是任由它做大,或是采用步步为营的战术多战场与其纠缠,那么双方的死者和生者都将成为万骨血阵的养料,万骨血阵只会越战越强,到最后甚至吸收了诸峰峰主的肉身和灵魂利用他们反过来攻打蜀山,我认为真到了那时候说是末日降临也不为过了,即便守着戮神剑阵,但用来杀敌的阵法真的忍心对自己人动手吗? 我亲眼所见,血水里浸泡的人甚至是活的,他们还有呼吸,只是不能控制身体任由血阵摆布而已。” 冷宫月一番话说完,六峰峰主全部安静下来,继而面面相觑。 隔了好久,还是纳兰明珠第一个说道:“月儿,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师尊。”冷宫月双手抱剑。 柳莺莺站出来道:“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血阵发动的时候好可怕的,甚至能够将整整一座城市围困起来。” 这两人的发言,特别是冷宫月的发言切实击中了六位峰主的软肋。如果真的如冷宫月所说的那样,自己人被控制了反过来打自己人,那事态就真的严重了。 其实方白羽登殿之时已经阐明了问题的严重,只是方白羽作为掌门弟子并不被六峰峰主完全信任,这才遭到一连串质疑。待冷宫月说话之后,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万骨血阵比想象中还要棘手的多。 “但我还是认为,应当稳扎稳打才对。”可是方翠崖还是一如以往的一根筋,他倒不是坏人,只是脑子有时候发锈。 “你以为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做产生的后果要谁来担负。”坐在掌教身边的蜀山之虎云烈终于开口了,“掌门,六峰峰主,我认为白羽说的是对的,这个时候只有下山迎敌才是上上之策。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御敌于门外,彰显我蜀山威仪;二来不放弃任何一座山峰表明了我蜀山千峰同气连枝的决心,可以引得千峰归心,让人心向我。有这两大好处,该如何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若万骨血阵真有如此威能,那么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蜀山的基业也不能放任不管。”碧池峰峰主雷闯说话了,听上去已经默认了白羽的提议,只是希望针对这个提议做出更好的布置。 掌教道:“那是自然,具体怎么安排咱们还要细细琢磨。不过我带队是肯定的,只有我带队才能表明蜀山迎战外敌的决心,至于留守的人,我想师弟你留下。”他指的是云烈。 后者马上拒绝:“不行,我也要下山杀敌。” “你下山了谁来留守主峰。”掌教面色一沉,语气不容违抗。 云师叔明白掌教的意思,知道他是信任自己才将留守方栦主峰的重任交给他,可是云师叔心里面不愿意,坚持道:“白羽可以留下。” “不行,白羽需要随我下山迎敌。” “你们师徒都下山了万一遭遇不测怎么办!” “胡言乱语,掌门亲自带队岂有无功而返之理。”纳兰明珠斥责云烈胡言乱语。 云师叔却依旧不依不饶,直到触及掌教深望过来的目光,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良苦用心。 上一次正邪大战的时候,天之一仙项浩阳也是考虑到自己下山迎敌的时候主峰应该由一个最信任的人把守,所以将亲传弟子李易之留下了,自己带队下山迎敌。导致整场正邪之战,除了最开始几场小规模的战斗以及最后一场在主峰的战斗之外,李易之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大型战役,导致李易之身上没有战功蜀山的很多人都不服他,认为他只是个搞后勤工作的酒囊饭袋。进而导致李易之接任教主之位后根基不稳,蜀中千峰离心。
第九章 九幽山的往事
掌教明显是吸取了过去的教训,决意带着白羽下山历练,一来可以让白羽在战场上成长,二来可以借此立下战功,也好将来服众。 云师叔在掌教深望的眼神中明了了对方的心意,虽然仍旧不情愿,但是勉强接受了。 “哎,既然你这么安排,那好吧。” 掌教点点头,赞他识大体,转而对其他人说道:“至于其他人,我初步设想六峰峰主都要随我下山。原因很简单,只有咱们七人都在才可结成戮神阵法,虽然失去了主峰的依托戮神阵法的威力会大打折扣,但那神阵的威力即便打了折扣也是了不得的,比单打独斗来的强的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咱们七座主峰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可向其他峰主彰显我主峰的团结,起到表率作用。 我的提议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默不作声。毕竟这个时候谁提反对意见会被认为是在贪生怕死。 掌教点点头,续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其实除了白羽带来的消息,我这边也有很多其他路子得到的消息,有关于万骨血阵的也有关于魔教的。 只是今天白羽刚好赶来,便由白羽替我说出了早就想对大家伙说出的话。我在这里可以很负责任跟各位说一句,万骨血阵是魔教千年以来的最大杀器,其威力远远超出王剑九龙,我们应对它时需要格外小心。 另外,我今天还有一个无比沉痛的消息需要宣布。渊儿,你过来吧。” 随着掌教的话语,在玄青殿的后门走出来一个人,此人年纪比方白羽稍大,一身道行在同龄人排名靠前,神态间偶有懒散流露却又充斥着浓浓的哀伤,他走上来,向着掌教和六峰峰主深行一礼。 “在下,桐湖派弟子行渊。” “行渊是谁?”六峰峰主一脸狐疑,面面相觑,可惜都没有印象。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家师白眉上仙。” “哦!”众人这才明了了对方的身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雷闯马上问道:“你师父多年不见听说已经在九幽山定居了,怎么样,他还好吗。”同龄人中,白眉名头很大朋友却很少,雷闯算是与他关系最好的,所以第一个询问。 却见行渊神色暗淡,“吧嗒吧嗒”地垂下泪来,“家师,家师已然仙逝。” “白眉死了?”这一下子,一众峰主们全都坐不住了。 要知道白眉也是主峰弟子,是除了现任蜀山掌门李易之,蜀山之虎云烈,主峰方栦山名气最大的一个人,想不到多年未见居然死了,而且看行渊黯然的样子,死亡多半另有隐情。 “怎么死的?你别哭了,快说啊。” 可是他们越是逼迫,行渊越是难受,嘤嘤哭泣比女人还伤心,许久缓不过来。 掌教见他如此,只能替他说道:“我替他说吧。诸位同门大概有二十年没有见过白眉了吧,其实他并不是隐居了,而是在蜀山与魔教的边境线上扎根,时刻关注魔教动态向我汇报,并对魔教起到震慑的作用。 一直以来,他都是维护蜀山和平的幕后英雄。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魔教逆天法阵万骨血阵祭炼成形,魔教冥王宗宗主炎真登基成为新一代教主,他成为教主之后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拔除已经在九幽山扎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门派桐湖派、被魔教中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白眉上仙。” “呜呜呜,呜呜呜呜。”说到此处,行渊哭的更大声了。 掌教待他哭声稍弱,方才继续道:“而白眉上仙也成为了万骨血阵的第一个祭品。 当日,九幽山众叛变,魔教教主炎真携万骨血阵登山与白眉展开惊世一战,最后白眉上仙拼死将山上的弟子们送走,让他们把魔教方面的消息带来了蜀山,自己则很遗憾的成为了万骨血阵的第一个祭品。换句话说,在未来的战斗中我们很有可能还会和白眉碰面,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咱们的敌人。” “原来是这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掌门真人早已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万骨血阵的可怕,今日议题的终点无论如何都是要下山迎敌的,有没有白羽出现都一样,只不过掌门没有一股脑将这些信息全部告诉他们,而是一点点说出来试探众人的反应。 真是好深的心啊。 方翠崖又跳出来说道:“该死的魔教欺我门人,我一定要下山迎敌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们也是。” 掌教点点头道:“万骨血阵的魔性是前所未有的,是与生俱来的,依我之见想要彻底破坏万骨血阵应该很难,咱们只有擒贼先擒王,先把阵眼炎真杀掉,等待万骨血阵自然破败。” “杀掉炎真?炎真是阵眼?” “结合羽儿和渊儿两个人的叙述,我估计万骨血阵应该是一个可以移动的阵法,发动的条件是那些结晶柱,而阵眼恐怕就是炎真本人了,咱们只要杀掉炎真,那么万骨血阵可破。” “我等谨遵掌门之命。” “此外,我已经决定了。第一,九幽山倒戈魔教是我蜀山的敌人,此次下山迎敌九幽山与魔教同等对待,定斩不饶;第二,桐湖派是白眉上仙临死前留下的门派,我代表蜀山正式承认它的存在,待到战事完结,桐湖派便在九幽山开派,成为九幽山众山脉新的领袖。” “呜呜呜,我代表家师,代表桐湖派弟子,拜谢掌门了。”行渊一边哭着,一边跪倒在地。 “快请起吧,你们是蜀山的英雄。”掌教走下座位,亲自将行渊扶起显示出对他的重视,再环目扫视众人,“各位峰主可有意见?” “谨遵掌门之命。”话是这样说,众人心中念头不少。心说掌门好手段啊,一方面借着九幽山叛变将九幽山和魔教画等号,定下调子将一直以来两面倒左右逢源的九幽山连根拔起。另外一方面又将桐湖派开派之地封到九幽山,让他们继续冲到蜀山和魔教的前线,继续做蜀山的眼睛,继续当牛做马还要感恩戴德,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更加可怕的是,方白羽的到来的时机,玄青殿上开会的时机,行渊出现的时机这三个时机未免拿捏的太准确了,不由得让人联想他是否提前已经算准了一切。 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掌门真人李易之多年闭关不理会门中事物,一心修内功提高己身,独居方栦山任凭诸峰自立。待出关时已经天下无敌,始一出手便定下兴教之策允许诸峰弟子登山学艺,更挑拨六峰关系,引诱楚天涯和尹秋水露出獠牙再一一破之,更在魔教攻来时用出雷霆手段加以应对,一连串行动下来,真是六峰想不服他都不行了,想有异心都不敢有异动,真是了不得。 之前总以为他是个负责后勤的酒囊饭袋,现在才知道,前一任掌门项浩阳为什么那么的信任他,甚至还未退位便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都是有原因的,李易之不仅心志坚定,而且确实有能力。 他在恩师在的时候一心管好内勤,恩师不在了,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和功勋难以服众,干脆隐居起来苦练内功,任凭蜀中千山各怀鬼胎互相倾轧,待出关以后已经天下无敌,拥有了让千峰归一的硬核条件。然后就是一系列计谋和手段,甚至连修炼逆转乾坤之道术的钟离睿死了,都成为他彻底掌控蜀山的台阶,真是应变能力超强,手段超高深。 蜀山有他坐镇虽然安全,但是也令六峰再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谨小慎微的听他安排。 哎! 方栦主峰历代皆有人杰出现,仿佛是天命加身一般,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联想到青年一代,方白羽和叶飞明明最晚登山,登山之后还各种不服遭到各种针对,可是不过几年时间,两人便拥有了战败六峰年轻一辈的能力,叶飞更是立下大功下山传道,凡此种种,日后的蜀山也必然是这两人兴风作浪。 想到此处,六位峰主都觉心灰意冷,早先怀有的雄心壮志如同被浇上了一盆冷水,争夺天下的心立时就溃败了。 他们却不知道,掌门真人话说了很多,唯独漏了一点,就是关于叶飞的。 行渊此行上山除了带来魔教教主登基、白眉仙逝、万骨血阵横扫天下的信息,更表明了叶飞是帮助他们逃生的最大功臣,是在绝境下几次挽救白眉上仙的人,是他们整个桐湖派的恩人。 如此重要的讯息,而且是关于好几年没有音信的叶飞的,掌教却故意将它隐藏起来。能够想到的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掌教不想让六峰认为桐湖派的事情有主峰的人参与,不想以此邀功引起他们的疑心;二是掌教有意打压叶飞,不想告诉众人关于叶飞的任何消息,哪怕是此等能够建立功勋的好消息,不想帮助叶飞提高声望。 两种原因,无论怎样都是将叶飞的好处抹除了,对于叶飞没有半点益处。 虽然叶飞本身并不知情,但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肯定要心寒的。 唯一一个知道叶飞在整个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人是蜀山之虎云烈,他本以为掌教会把叶飞的事情告诉大家,可惜没有,不由得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叶飞啊,叶飞,无论你建立了多少的功勋,无论为蜀山做了多少事,始终是不被掌教,不被他的恩师待见的,在掌教心中,蜀山未来掌门只有一个人选,便是方白羽。 这都是命啊。 可惜,掌门真人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天生命硬,你越是打压,他越是成长。 就在不久的将来,蜀山掌门率领六峰峰主下山之后,两道健影出现在了方栦山上,这两人的到来将彻底改变蜀山的命运,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此时,发生在玄青殿上的蜀山高层会议尚未结束,掌教、六峰峰主、方白羽、行渊都是这场会议的参与者和见证者,有些人主导一切,有些人被动接受,有些人鉴证奇迹。 这也是命。生下来携带着怎样的命运便只能沿着既定的命运前行。天要你是龙,你便一定是龙;天要你打洞,你哪怕处心积虑算尽一切也只能打洞。天要亡你,你不得不亡;天要兴你,你不得不兴。 蜀山剑派屹立千年不倒,现在看来无非就是因为始终遵循着八字教义“顺天而为,替天行道。”因为这八个字,天道让蜀山做了千年的王者,魔宗、蓬莱、佛宗都只能望其项背。 不过很显然,这份强势的宿命也已经走到头了。因为几个年轻人的出现,这些年轻人太过特别,运势太强甚至可以左右各个门派的兴盛,必将动乱天下。 “恩师,弟子们往蜀山赶的时候,汝阳城正在遭受围攻,不过看起来城内的抵抗力量很强,我们不妨施以援手……” 后面的话方白羽没有说出来,掌门真人李易之已经抬起手,随即对着六峰峰主道:“既然已经确定了七峰齐动的迎敌之策,那么接下来就该谈谈具体的细节了。”说着,掌教打开一个纸条,纸条上被人以浑厚的指力留下了一行小字,字是用血写的,表明了写字时心中的急切。 “这张纸条是一日前传来的,来自汝阳城内的王硕。” “王硕?”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诸位峰主无不哑然,他们有的唏嘘,有的惆怅,有的怀念,有的畏惧,总之各种心思都有。 王硕是谁,朝华峰的前任峰主不是姓尹,而是姓王,前任峰主的儿子叫做王硕。当年,王硕和尹秋水争夺峰主之位,尹秋水处心积虑用尽手段,最后王硕在争斗中落败,交出朝华峰峰主的位置,至此离开蜀山再也没有出现。 王硕和白眉一样很多年没有消息,江湖上有的说他死了,死在荒原;有的说他不仅没死还实力大增,只是心境不一样了,失去了重回蜀山争夺峰主之位的野心;更有甚者说王硕下山以后便心灰意冷,成为一个全身蓑衣的落魄男人。 无论怎样,一个失踪已久的人忽然出现,必然预示着他送来的消息不同凡响。 果然正邪之战是魔教和蜀山之间的头等大事啊,正邪之战始一开始,类似白眉上仙,王硕之类隐世多年的人物便都冒出来了,这是否预示着千年的夙愿即将有一个了断?蜀山和昆仑之间将会在这一世分出个胜负呢? 没人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形势已经非常非常的严峻了,严峻到这些离开蜀山隐藏在人国或者九幽山各处的人杰们,都已经无法再隐藏下去了。 “王硕说什么?”尹朝华是第一个开口问的,也难怪如此,他理应是场间是最关心王硕下落的一个人。 “信上说:汝阳危矣,魔教围城且有超凡阵法灵肉皆食,请蜀山援军从速赶来。”说到此处,掌教又拿出一个纸条,诵读道:“巧的是,今天又収到一封急书,可能是他担心咱们心中有虑不愿派出援军,有心解释一下汝阳城的重要程度,上面写着。 汝阳城,地处人国与蜀山交界,城市繁华,城中集合着佛宗、蓬莱、蜀山三派势力,是正道三派的利益交汇处,蜀山同门可发动蓬莱和佛宗一同前往救援,另外两派必有反应。” 纸条上的文字读完,场中众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几乎同时抬起头望向穹顶,做思考状。 汝阳? 他们久居山中多年,却也知道汝阳这个地方。 汝阳城是人间佛国与蜀中千山边境线往西五十里的城市,是蜀山山道趋缓,进入平坦地势的边界之城,受到人国君主的管辖。由于处在边境线上,汝阳城号称三不管地带,是除了金陵之外最自由的城市,城内集合了散仙、佛宗、蜀山、蓬莱、魔教等多方实力,而又能互相和平共处保持融洽。据说城内还坐落着一个巨大的拍卖场,每隔一段时间,便对各种珍奇宝物进行拍卖,价值不菲。 众所周知,蜀山剑派和昆仑魔教中间是有缓冲地带的,这个缓冲地带就是九幽山,也是三不管地带,所以能够孕育属于自己的文明。而蜀山剑派与人间佛国之间是没有缓冲地带的,两者又同属正道,为了保持彼此的安定两边势力就故意不对边境线周围的城市加以管理,因此形成独特的文明。 汝阳城内翠兰轩几乎已经成为整个九州最大的拍卖场,每到拍卖开始的时候总有三教九流之人络绎不绝地赶过去,可谓鱼龙混杂。 原来,这些年王硕一直藏在那啊。 原来,佛宗和蓬莱在汝阳都有根基。 “诸位觉得如何。”读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很久,掌教才开口发问,就是给场间众人思考的时间。 可是,玄青殿上居然鸦雀无声,一时之间没有一个人做出应对。 也难怪他们如此,一来是王硕的身份太敏感,谁都知道他当年和尹秋水之间的过节,而尹秋水在蜀山的实力又不可小觑,帮不帮王硕是否引来尹秋水的猜忌是未知之数,因此不好贸然作答;二来,汝阳城可不在蜀山的境内,那是位于人间佛国的一座城市,只不过距离蜀山也很近。救援汝阳城相当于直接离开蜀山去向佛国的战场上迎敌,如此一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好说,可能造成的后果也难以预料,成与不成,行与不行,谁都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眼见许久许久没有人做声,掌门真人反而笑了,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那方湍急的逆瀑! “这样,大家先发表意见看看吧。”掌门真人抬抬手示意雷闯先说,毕竟玄青殿上雷闯岁数最大。 后者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站起双手抱拳,高声说了一句:“谨遵掌教旨意。”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其他五位峰主也跟着站了起来,同时向掌教拱手作辑,朗声说道:“谨遵掌教旨意。” 掌教哈哈笑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都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便说说自己的意见,你们且听一听,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指正出来便是了。”掌教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信纸攥成了小球,那里面的内容他已经仔细研读了几百遍,早已经烂熟于心,“本座认为汝阳城虽小,意义却很重大,应该说王硕发来的第二封信件有打动到我。 众所周知,历来正邪之战其实就是蜀山和魔教之间的战争,两派之间打来打去,打的你死我活,而佛宗只会在形势极端危急的时候才会出兵,蓬莱就更不必说了,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意思一下。这种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点破,因为凡我正道同气连枝的口号。 今日不同,魔教教主炎真祭炼万骨血阵拥有了控制活人的能力,想要对付他就必须趁他尚未攥取足够多的人命,逼的咱们只能舍了蜀山救命的法阵戮神剑阵下山迎敌。依我之见,光凭我蜀山一脉要对付魔教只怕非常困难。 现下,咱们唯有向另外两派阐明万骨血阵的厉害之处,让他们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能够派兵前来救援,与魔教战争的胜率才能大大增加。 而汝阳,作为三派势力的交汇点,其实是我们三派联手的最佳地点。 一方面,我们修书给佛宗和蓬莱,表明期待他们出兵来到汝阳,咱们三派联手除掉魔教的意愿;另外一方面,借着汝阳城这个佛宗的城市,宣扬我道宗教义,让蜀山众山峰的剑仙们和人国的老百姓们看到我道宗正义伟岸的身影,挽救天下苍生的决心,对于我派教义在人国的传播也是大有裨益的,起码不会起到反效果,你们说呢。” “掌教所言极是,我也认为咱们当下最应该做的,是向蓬莱和佛宗借兵,商讨我三派共同讨贼的大计。”雷闯附和。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商讨大计是没有错,不过是否在汝阳城决战还是应该三思的,毕竟那里不是咱们蜀山的地界,我们也不能确定发书求援的一定是王硕,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王硕已经被控制,汝阳城内是一个陷阱呢!”大家群情激昂的时候,尹秋水却站出来唱起了反调,虽然说得句句在理,也不免让人生出他怀有私心的感觉。 “不会。我是从汝阳城赶过来的,那里确实正被魔教大军围困。”没等恩师首肯,方白羽当先说话了,“我在汝阳还看到了老熟人阴长空,我、宫月、莺莺三人联手才将他击退。” “你们三个联手能够打过阴长空?”尹秋水一脸的不信。 还是冷宫月出场解围,“启禀几位峰主,白羽说的确有其事。当时我们从人国帝都飞向蜀山途经汝阳城,正赶上魔教大军集结围困城池,我们三人因为急着上山禀报情报所有没有施以援手,反而遇到了领军的阴长空的阻拦,与他大打出手,侥幸逃生。” 三人中,如果只是方白羽说话难以服众,可是一向沉默寡言又是六峰中人的冷宫月说话则很有说服力,尹秋水露出沉思的表情,“这样啊。” 掌门真人道:“倒推过去,正好与信使赶来求援的时间一致。” “只不知许多天过去城池是否破了,王硕其人是否已被万骨血阵控制,胁迫写了那封书信引咱们过去。” “我说尹峰主啊,你就别在杞人忧天了,就算王硕被控制了又能怎么样,就算是个陷阱又能怎么样,咱们七座主峰同时出动,难道怕他不成了。”方翠崖确实是个急脾气,无论是掌教还是尹秋水总要反对一下证明存在感。 尹秋水不再说话了。 云师叔道:“我认为翠崖说的没错,就算真的是陷阱又能怎么样,我们七峰合一难道怕他不成。更何况,把时间倒退过去看汝阳城多半不是陷阱,多半是汝阳城刚刚被围的时候,求救的信就发出来了。我估计不单单对咱们蜀山,蓬莱和佛宗那边也都收到求救信了,汝阳城内高人不少,遇到危险自然会去向自己所在的门派求救的。 这真的是个大好的机会,利用汝阳城让正道三大派拧成一股麻绳,共同对抗魔教。” “云师兄说的是啊。”纳兰明珠附和。 其实掌教的心意在明显不过,便是集合正道三派之力在汝阳城外与魔教决战,引来魔教教主炎真并将他杀死,中间反对的声音或者赞同的声音都是从各自的角度出发,间接表明的是反对掌教这个人或者支持掌教这个人。 很明显,方翠崖是不站掌教边的,但也不站别人的边;尹秋水和掌教不是一条心,不过没有人附和,这与楚天涯近几年被打压的很惨有关系;纳兰明珠是站掌教一边的;雷闯也和掌教一条心的;至于雪姬舟,他一直没有说话,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是最大的态度。 事实就是这样,六座主峰明显已经产生了分化,对待问题有着各自的观点,分属于不同的阵营。 这里面有件事情要交代一下,几年过去,白鸟峰的峰主名义上还是楚天涯,但是楚方已经在掌教的提议下被提拔成了副峰主,峰上很多事物都是楚方处理,楚天涯就快成为吉祥物了。 一番争论下来,始终没有人附和尹秋水,很明显他已经被孤立了。尹秋水何等人物,怎会不知里面的道道,终于放软了语气说:“诸位师兄说的有理,那咱们就与另外两派商量好日期,在汝阳城外集结共抗魔教吧。” “秋水,你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最好。”掌门真人大有深意的说道。 “正如云烈分析的那样,汝阳城内的能人不少,说不定在求援蜀山的时候也已经向蓬莱和佛宗求援,咱们只需推波助澜一番,两派出兵应该是必然之事,到时候三派汇合于汝阳城外的旷野与气势汹汹的魔教展开决战,一定能将他们杀的大败。 在这里,在下山之前,我再和诸位重申一遍。此次与魔教的战斗与往日不同,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杀死魔教教主炎真,破坏万骨血阵阵眼,诸位同门对于炎真切不可生出同情之心,有丝毫留手,明白吗。”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六峰峰主同时站起向掌教拱手作辑,表明态度。 后者挥挥手道:“请诸位掌门清点门内弟子,选择精英随行,咱们下山的日期就定在三日后。利用这三天时间,我一方面会修书给蓬莱和佛宗,邀他们出兵共抗魔教;另外一方面会昭告蜀中千峰,命他们引兵前来在玄女峰集合。”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谨遵掌教旨意。” “开始行动吧,散会。” …… 蜀山最高级别的会议结束,预示着正道方面已经做好准备迎敌了。 会议结束,白羽走到冷宫月近前想要跟她道别,宫月却没有看他,快速跟上了恩师的脚步,随着纳兰明珠一起飞走了。 白羽有些尴尬,目视月白倩影高飞无能为力,柳莺莺酥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心上人生气了哦,谁让你来时的路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白羽转身,看着柳莺莺美丽的面容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将之占有疯狂发泄的冲动,是因为在冷宫月那里碰壁便想寻他处猛烈发泄一番吗?幸好很快将这种邪恶的欲念压制。 道:“莺莺师妹,马上就要下山迎敌了,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去了。”柳莺莺走过来,胳膊肘搭在白羽的肩膀上,在她眼里似乎就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 “你不去找自己的师父?” “师父肯定也会去的,到时候自然就见到了。” “这场正邪之战真是引动了方方面面的势力。” “历来正邪之战一开,九州鸡犬不宁。” “总结的还算精辟。” “白羽哥哥,人家腰有点酸,你帮我揉揉吧。” “去,自己找地方歇着去,我要找恩师汇报工作了。”要说面对柳莺莺各种方式的诱惑白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更注重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不能和柳莺莺这样明显带着一身狐媚气息的人纠缠在一起,引来不好的名声。 虽然身上已经燥热难耐,白羽还是舍了柳莺莺去寻自己的恩师,掌教始终微笑注视,等到白羽走近的时候,以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慈爱声音说道:“羽儿,这次下山你做的不错。” “承蒙师恩荫蔽,幸不辱命。”方白羽膝盖一弯跪倒在地,表明了自己的收获与成长都是因为老师教导有方。 掌门真人笑在心里,伸出双手将他扶起:“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任何事情成与不成还是后天的努力最重要,你没有让我失望。” “孩儿一定再接再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情到浓时,白羽称呼自己为掌教的孩子。 掌门真人更开心了,看着白羽越发喜爱。 “等下你和行渊认识一下,他是白眉上仙的弟子,若不是桐湖派凝聚了白眉的一番心血需要有人打理,为师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你要以礼相待才是。” “谨遵师命。徒儿这就领着行渊去后花园里转转,等到中午时分一起用餐。” “很好。还有件事,你既然亲眼见过万骨血阵,觉得那阵法威力如何?” “诡异而强大,一定要多加小心。” “其实那万骨血阵山中古籍上也有记载,其中藏着很多的秘密,今天夜半时分你来为师房里,为师跟你说明。” “弟子谨遵师命。” “去吧。” 当着六峰峰主的面汇报山下见闻的时候,方白羽始终没有把叶飞下山传道成功的事情说出来,此刻当着恩师的面也没有说清楚,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每次准备开口的时候,便像嗓子眼里被一口浓痰堵住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哎! 之后,掌门真人将行渊招呼到近前介绍两人认识,白羽和行渊互相抱拳算是认识了,两人并肩而行,一道离开了玄青殿。 云师叔站在掌门真人的身后,直到玄青殿上再没有第三个人了,方才说道,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两人可以听见,“你觉得蓬莱和佛宗会出兵吗?” “出不出兵又能怎样,反正到最后也不会出力,还是要我蜀山和魔教硬刚。”掌门真人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也早已想好了答案。 “明知如此你还要率领门人下山?越过蜀山边境在汝阳城内与魔教展开决战!”云师叔感到不可思议。 掌教心平气和地回答:“据我所知,汝阳城内的翠兰轩藏着不少奇珍异宝,若是都被魔教抢了去,于我蜀山会非常的不利。” “那这层缘由你怎么不在玄青殿上说出来。” “在正式会议上喊出的口号,自然是要响亮而清晰的,如果是因为种种法宝援救汝阳,众人会以为我别有用心。” “还是你思虑的周到啊。” “总之,汝阳城必须救下,否则魔教将会如虎添翼。” “城里有那么多好玩意吗?” “那个翠兰轩轩主可不简单。” …… 方白羽和行渊在后花园里一边走一边聊,赫然发现两人共同点不少,聊的颇为投机。 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中午饭的时间快到了,行渊忽然露出憧憬的神色,说道:“你的声音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呢。” “哦?谁啊?” “叶飞!” “你认识叶飞?”白羽心中一惊,不成想行渊居然认识叶飞,而且提到叶飞的时候表情上还流露出几分敬仰。 “听家师说,叶飞也是掌门弟子,不知和您是什么关系。” “叶飞是我的师弟。” “难怪一身高洁的气质如此相似,掌门弟子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你是怎么认识叶飞的?”白羽好奇。 “掌门真人刚才没说,其实我等桐湖派弟子能够从魔教的围困中逃出来,除了恩师的助力之外,还应该感谢一个人就是叶飞叶师兄了。” 闻听此言,以白羽的聪明马上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如此说来,叶飞在魔教入侵的时候正在九幽山喽?” “叶师兄不仅身在九幽山上,而且给予了我们莫大的帮助。”行渊坦言,毫无心机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白羽的表情已经变了。 此行下山,白羽对叶飞的心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忽然发现叶飞简直是个天纵奇才,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 比如说:掌教安排叶飞下山传道的任务,这本是一件无比艰巨的任务,在众人看来几乎不可能成功,甚至会因此遇到危险。可事实却是,在众人还在担心叶飞安危的时候,对方已经传教成功了,一手创立的道观甚至在人国皇帝眼里都有不小分量;比如说:金陵城内的统治者虎姐居然也认识叶飞,而且似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甚至虎姐的上位很可能都与叶飞有关系;再比如两人的崛起之地樊村。本来在樊村的时候是他方白羽占有绝对优势地位的时期,那时候叶飞只是一个不讨人喜欢、性格孤僻居住在村子外面的医生,而他方白羽则是村子里大户人家之子,两人地位在当时完全是不对等的,可是若干年下来,村子里的普通村民能够记住的却不是他方白羽,而是小小的医生叶飞,更悲哀的是,骨肉至亲方家上下也不希望他方白羽回归,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一路上,白羽的心里这个难受啊,虽然他仍然非常惦念叶飞,虽然他仍旧重视和叶飞之间的友情,可是潜意识里,他也在把自己和叶飞做比较,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叶飞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无论是处事的果断还是能力,自己总是落在下风,这让自诩天骄的方白羽有些失落。他甚至会想,有朝一日恩师仙逝了,自己拿什么去继承掌教之位呢,明明无论功勋还是能力都是叶飞更胜一筹。 不是白羽想的多,而是正邪大战临近,不知有多少人将要在战争中牺牲,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心里的紧迫感让他不得不想多点。 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猜疑,所以无论当着六峰峰主的面,还是在掌教老人家面前,他的下山见闻当中都没有提及叶飞一个字,这和他刚下山时一心惦记兄弟叶飞的安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人有的时候真是这样,朋友混差了你替他着急,朋友混好了你替自己着急。 此时,行渊主动提起叶飞,白羽的心便又提了起来:“原来救了桐湖派的是叶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