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诡三国TXT下载诡三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诡三国全文阅读

作者:马月猴年     诡三国txt下载     诡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42章 混沌之内

    雁门以北就进入了广阔的草原区域,在这一片地方向来就是属于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争夺地带,农耕民族强大的时候,这里属于农耕的民族,草原游牧民族强大的时候,又会将这里划归到旗下。

    或许是鲜血浇灌了这一片土地,这里的水草总是特别的丰盛。

    刘和和难楼就在这一片的区域当中,虽然乌桓人占据的地盘没有鲜卑人多,但是也算是有着相当的一片区域。

    就在大汉王朝陷入分裂当中的时候,有意思的是,周边的游牧民族大都也是陷入了分裂的局面当中,这或许仅仅是一个巧合,但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偶然。

    乌桓人也不例外,蹋顿的威胁,让年幼的楼班单于十分的不安,于是乎就其手下的难楼王,再次找到了刘和……

    刘和作为骠骑将军斐潜推出来代表幽州的人物,自然在乌桓人心中占据了一定的分量,纵然不看刘和他老子留下来的那些人情,也要看看刘和身后的人是不是能够惹得起,因此刘和在雁门以北这一块区域,也没有人赶来轻易的来挑衅。

    没有人来挑衅,不代表没有麻烦。

    当难楼前来的时候,刘和就已经意识到了麻烦已经来了,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乌桓人的,或许是鲜卑人的,反正就像是击鼓传花一样,看最后落在那个人的手中……

    难楼王态度很客气,还带来了一些牛羊作为见礼,言语之间也是谦逊,自然和刘和两个人言笑甚欢。

    聊了一会儿之后,刘和挥了挥手,让一旁的护卫退下去一些,然后低声向难楼说道:“乌桓王,你知不知道,步度根的要动手了……”

    “什么?”难楼睁大了眼睛,“要动手了?他准备干什么?”

    刘和说道:“还能做什么?轲比能杀了扶罗韩……”

    难楼有些怀疑,“什么?步度根真有这个胆量?不是开玩笑的吧……”

    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消息的传递并不像是农耕民族一样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有定时的线路传递,所以有时候消息就比较的随性一些。因此有时候,刘和得到的消息,反而会比乌桓人更早一些,更快一点。

    “步度根究竟要怎么做?”难楼追问道。他抛下了原本打算要和刘和商讨的事情,转而关注起这个问题来了,因为明显这个问题要更严重,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些问题看起来不一样,但是根源却在一处。

    “步度根不想打也要打……”刘和缓缓的说道,“要不然他自己的位置就坐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看着,都等着……”

    “这,这倒也是没错……不过这么快么?轲比能肯定有准备啊,步度根这么有把握?如果不能打赢,那么岂不是……”难楼觉得自己的思路不由得也混乱了起来,像是铜锣在脑仁当中被嗡嗡的敲响了一般。

    “反正现步度根不打不行……”刘和说道,“或许是觉得轲比能没有那么快就能收拢扶罗韩的人马,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结果就这样了……”

    “扶罗韩的人马?”难楼问道。

    刘和看了难楼一眼,说道:“轲比能收了扶罗韩的儿子做左大将……”

    说实在的,作为汉人的刘和,实在有时候不能理解这些游牧民族的脑回路,就像是轲比能砍死了扶罗韩,然后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居然能心安理得的就归属了轲比能?或许是准备潜伏着报仇?然后轲比能也可以接纳?这简直是颠覆了刘和的认知……

    难楼却没有察觉到刘和的眼神,他全部精力都放下考虑这一件事情的影响上面,低头沉思,面色变换不定。

    “难楼王……”刘和轻声说道,“现在扶罗韩一死,步度根和轲比能便再也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两家必然会相争,而在相争之前……难楼王觉得步度根会怎么做?”

    “这……”难楼瞪大眼睛,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步度根会先来找我们?”

    刘和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当然,我们就在步度根的一侧,若是不先处理了这边的问题,步度根又怎么会放心和幽北的轲比能动手?”

    “对啊……”难楼王皱起了眉头。

    乌桓人现在就是纯粹的墙头草的姿态,一方面和代表着大汉的各路诸侯交好,有时候也会派遣一些人作为招募骑兵,听从汉人的指挥,另外一方面也不完全违背鲜卑人的号令,有时候也跟着鲜卑人劫掠汉人边境,所以在夹缝之中生存的乌桓人,自然哪方面都不肯完全得罪,但是实际上两方面都不讨好。

    乌桓人知不知道这样做不行?

    知道,可是又只能这样做,这就是小部落小民族的悲哀。

    “那我们……”难楼有些迟疑。

    如果听从步度根的调派,必然就要跟着步度根脚步去攻打轲比能,作为进攻的先锋,充当敢死队的角色,而如果不选择跟着步度根,步度根肯定也不放心这一边,说不定反而会在轲比能之前,就先行受到鲜卑人的算计,甚至是攻击。

    刘和看着难楼,说道:“难楼王,你现在还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难楼王还没有反应过来。

    “蹋顿!”刘和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两字。

    难楼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的意思是蹋顿会跟着步度根去?不,不,我们之前还和步度根有过合作……要找也应该先找我们才是……”

    “这一次,和上一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们?”刘和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之中有些寒意,“对于步度根来说,自然是怎样好处大怎么做……而且我怀疑,现在步度根已经派人出来了……而我们这里没有步度根的人,那么,难楼王,你觉得步度根的人会在哪里?”

    怎样才能符合鲜卑大王步度根的最佳需求?

    不是乌桓人简单的派一只送死的兵卒跟随了事,自然是需要越多的人手越好。站在乌桓人的角度来考虑,又肯定不可能会愿意全力帮助步度根,所以作为步度根,会怎么办?

    乌桓人自身当中就有分歧和矛盾。

    当年乌桓人的首领,丘力居单于去世,其儿子楼班还是比较的年幼,而其从子蹋顿有武勇智略,因此为了稳定考虑,便立了蹋顿为代单于。

    在立蹋顿代行单于的时候,自然是说好的,等楼班再大一些,长大一点,就正式接任单于的位置,蹋顿当时也无有不可,不过么,在当上了单于的位置之后,蹋顿自然就不愿意下来了,不仅是多方面的给楼班难堪,甚至还主动联系到了当时还在和公孙瓒进行交战的袁绍,出动了人马帮助袁绍进攻,企图以此换取大汉朝的正式册封……

    袁绍也不是一个傻子,在没打下公孙瓒之前自然什么都好说,也给蹋顿了单于的封号,但是在打完了公孙瓒之后,袁绍就又反手给了乌桓人当中好几个人单于的封号,不仅是楼班有,连难楼都有,于是乎……

    难楼还算是比较头脑清醒的,因此没有中袁绍的圈套,并且还劝说了苏仆延一同举楼班为单于,自己只是接受了王的封号,这才算是控制了整个的局面,保持了乌桓人的相对稳定。

    然而蹋顿并不满意,也不愿意让出单于的位置,因此就带着一部分人投奔到了距离冀州较近的那一块区域去了。

    因此整体上来说,乌桓人当下,其实也是分裂成为了两个部分。

    难楼的脸色顿时就相当的精彩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蹋顿会……不太可能吧?”

    “哦?”刘和似笑非笑的说道,“难得难楼王还这么相信蹋顿啊……”

    “哼……”

    难楼听得出刘和的讥笑之意,但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是期望蹋顿能够理智一些,不要被步度根所利用……

    只不过,理智这种东西,向来就是稀缺货色,在上帝佛陀,又或是什么其他神仙神灵的货架之上,都是经常性的缺货,并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就在难楼向苍天祈祷,让蹋顿多少理智一些的时候,蹋顿已经是招集了手下,准备动手了。

    火焰熊熊燃烧着,在岩洞内的山壁上摇晃出凶戾舞动的影子,蹋顿高举着战刀,如同一只凶兽一般,大声的怒吼着,声音在岩壁上不断来回碰撞,导致到了最后甚至只剩下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声,根本不似人言。

    蹋顿身形高大,他赤膊着的上身肌肉虬结,刚勇的轮廓与遍布的伤痕,在彰显着男人的勇猛与战绩。作为乌桓人当中有名的勇士,在这一片草原上,他猎杀过狼,也斩杀过熊,无数凶猛的猎物成为了他的战利品,手中的战刀也斩落过上百名的对手的头颅,当然,这自然是蹋顿作为乌桓人首领竞争者最有利的佐证。

    “真的要开战了?和自己人下手,不详啊,单于你真的想好了?”一名穿着花花绿绿的,像是乌桓人的萨满模样的老者,缓缓的说道。

    “有什么不祥的?当年老单于死了,是谁统领了大家共同协力度过难关的?现在就把我丢到一边,这群家伙怎么就没有想过什么不祥?!啊?!”蹋顿挥舞着手臂,就像是要将面前的敌人砍杀了一般,吼叫着,回答着。

    “难楼这些家伙确实过分了些……不过和外人联手……单于啊,这些鲜卑人也没有什么好心肠……”乌桓萨满满脸的皱纹,深深的纹路在火光之中扭曲跳动着。

    “外人就是外人,这个我知道!”蹋顿声音轰隆隆的,“但是单于也是我的!是我的!楼班那个屁大的家伙,腿都还没有我胳膊粗,连血都没有见过多少,他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单于的位置!他会带着大家去死!去死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带着大家变得更强,更好!”

    乌桓萨满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这样……真要是打起来,流得还是我们自己人的血……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单于是我的!”蹋顿不耐烦的瞪着萨满,“我来这里是要让你来支持我,不是让你来阻止我!单于是我的,我要拿回来!就这么简单!鲜卑人没安好心,想要让我们自己打自己,然后他可以获得人口和利益!我知道!可是这都是谁造成的?是这些混账,是这些叛徒!如果这些家伙愿意服从于我,还需打么?还需要么?这是他们的过错!是他们的罪孽!”

    “可是他们有汉人的那个什么将军的支持……”乌桓萨满说道。

    “我们也有!”蹋顿挥着战刀,“我们也有!汉人的大将军也表示支持我们!汉人的大将军是最大的!比那个什么什么将军要更大!不用怕!”

    “……”乌桓萨满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么,我的单于,如果真的进攻了,你要怎么做?你有什么计划么?我们的人本来就不多,如果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太多了,就连上天都不会宽恕我们的……”

    蹋顿哈哈笑着,站到了乌桓萨满的面前,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不多!只需要干掉楼班和难楼两个部落就行了!苏仆延那个胆小鬼,只要难楼一死,他也不敢多放个屁!”

    “到时候,我就是乌桓人的伟大的单于!这一片草原就是我们乌桓人的!”蹋顿的眼中流露着一种疯狂的神色,“鲜卑人他们也要打一场的,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这是我们的机会!这是我们所有乌桓人的机会!如果不抓住,继续这样分裂下去,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一口口的吃掉!于其到了将来死在外人的手里,还不如趁着现在由我来结束这一切!改变这一切!”

    刀光劈过最猛烈的一记,蹋顿的身形在火光中缓缓停住,扭头看向了乌桓萨满,目光充满了决然之意。

    乌桓萨满默然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第1643章 激战之刻

    清晨。

    太阳才刚从天边爬起来,懒洋洋的睁开眼,然后似乎看见了月亮还在另外一边留恋不去,企图抢夺镜头,顿时愤怒的炸开了光华,将大地照耀得绚丽多彩。

    人类离不开水源,而西域之中,水源更是缺乏,所有的道路和城池,其实都是依靠着水源而建,至于那些荒漠,不是不可以走,而是在没有水源补给的条件下,那样的路线其实就是走向死亡。

    西域之路上有一片湖泊群落,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就叫“那片湖”。

    一说到那片湖,大家都知道是指着这里,因为这里有好几个错落有致的大小湖泊构建而成的湖泊,湖水清澈,甘甜,是往来客商或是其他什么人必经的路线。

    沮渠费郓王站在湖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潮湿新鲜的空气,然后蹲下来抄起湖水洗了把脸,接着又吞下了几口冰凉的湖水,顿时觉得浑身舒爽,也稍微减轻了一些内心的苦闷。

    也就是稍微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沮渠费郓王抬头望向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股对未来命运的无奈和悲凄顿时象锋利的刀刃洞穿了身体一样,让他感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和绝望。

    沮渠费郓王的祖辈离开大月氏已经不知道年,也不清楚具体当时情况如何,只是知道一个标记,一个名字,一个声音,便什么都没有剩下。当沮渠费郓王一路向西,带着族人磕磕碰碰的找到了族中大长老心心念念的大月氏,他们的先祖的起源,但是让沮渠费郓王失望的是,大月氏的人,并没有像是对待归家的游子一般的热情和亲切,反而是充满了冷漠和排斥。

    就像是一盆透骨的冰水,将沮渠费郓王心中的那点热火全数浇灭。

    族中的大长老,风尘漫天的道路上没有倒下,在水源缺乏的荒漠当中没有倒下,却在到了大月氏的边境之后彻底倒下了……

    临死之前,大长老紧紧抓着沮渠费郓王的手,喃喃的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得话,然后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沮渠费郓王,最后伴随着一滴浑黄的眼泪而去。

    沮渠费郓王知道大长老想要表达什么,虽然他也听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大长老是在愧疚,大长老觉得来找什么大月氏就是一个错误,大月氏已经不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人,也不欢迎他们,甚至厌恶和排斥。

    大月氏的边关守将拒绝了沮渠费郓王继续向西的请求,也不容许沮渠费郓王在大月氏的边境上停留,只是允许不分的人员进入城中采购交易,而且交易的价格也是令人发指……

    不得已,沮渠费郓王自能是再次退了出来,在这个算是比较水草丰美的区域驻扎下来,虽然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是交通枢纽,一点隐蔽性都没有,随时都可能遭到各种袭击,甚至是饿急了的狼群。

    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因为这样选择,而最终导致了全族的灭亡,到那时,我还有何面目去见祖宗?沮渠费郓王心里掠过一阵寒意,他有点后悔了。

    或许留在原来的地方更好?

    或许这两年的气温寒冷只是暂时的?今年或是明年,气温就会变回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在这里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还是越过山地,去南方?

    微风拂过,湖面上轻轻荡起层层涟漪。

    沮渠费郓王呆呆地望着,一时间心乱如麻。

    “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蓦然响起,凄厉而苍凉的长鸣霎时打碎了清晨的安谧。

    沮渠费郓王霍然惊醒,这是示警的号角声!沮渠费郓王转头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眺望,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是什么事情?难道是……

    几名族人狂奔而来:“大王,汉人来了,汉人的铁骑来了……”

    沮渠费郓王骇然心惊,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窒息顿时侵袭了全身,让他痛苦的几乎呻吟起来。沮渠费郓王勉强稳住身形,急促地喘了几口大气,厉声喝道:“快,通知所有的族人,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沮渠费郓王闻到了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不是来自于其他的方向,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唇齿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牙齿咬破了口腔内的肉,厚重的铁锈味充盈着,却不得不吞咽下去……

    吕布带着魏续和姜冏,还有一千二百骑兵,赶到了这里。人马队列展开,传令兵和斥候往来飞奔,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兵甲闪亮,旗帜飘扬,气势雄浑。

    “将军,鲜卑以湖为中心,开始往附近的山丘之上汇集,正在列阵!”

    “将军,周边没有发现其他的人马!”

    “将军!鲜卑人已经列阵完毕,约有四千余人!”

    吕布哈哈笑着,扭头看向了魏续姜冏,说道:“看起来还有不少人哈……怎么样?运动一下?”

    姜冏挥舞了一下长枪,不屑的冷笑道:“鲜卑人都这样,看着人多,实际上能打的没有多少!来吧!打完了再休息!”

    “哈哈哈!好!”

    吕布大笑,于是二话不多说,连续下达指令,对着沮渠费郓王所部就直接攻了上去!

    魏续带着三百骑兵往左,姜冏也是带着三百骑兵冲右,而吕布直接领着剩下的骑兵直接向前推进,号角声和马蹄声顿时响彻天地。

    沮渠费郓王望着气势汹汹飞奔而来的汉人铁骑,望着那冲天而起的烟尘,听着那惊雷一般的喊杀声,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难道都不整队了么?就这么瞧不起我们?”

    “大王?大王你说什么?”一旁的护卫问道。

    沮渠费郓王反应过来,沉声大喝道:“只有打败了眼前的这一支汉人!我们才有活路!击败汉人!击败汉人!跟着我,一起上!”

    沮渠费郓王命令另外两个头领去拦截左右两翼包抄而来的汉军,自己带着两个弟弟和主要的人马朝着正面而来的汉军主力迎战上去。

    “吹号,吹号,我们杀下去,杀下去……”

    沮渠费郓王的人马以湖泊左近的小草坡为中心,呼啸而下,借助地势之利,在短短时间内便让战马达到了惊人的速度。

    “呼嗬……呼嗬……”沮渠费郓王大声的呼喊起来,似乎这样才能让勇气重新翻滚汇集起来。

    号角长鸣,鼓声如雷,战马的奔腾声和双方兵将的喊杀声汇成了滚滚洪流,象是在这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又像是咆哮的风雷,以雷霆之势响彻在这一片的大地上。

    “轰……轰……”

    就连往日平静如镜面的湖水,也在双方的冲撞中颤抖着,呻吟着,荡漾起千万层的涟漪,溅起一圈圈的波浪,在惨叫和血腥中荡漾开来。

    沮渠费郓王嘶声力竭得吼着:“儿郎们,杀!杀啊!祖先的英灵就在苍穹之上,他将给我们力量和勇气,杀啊……”

    长箭如蝗,战马如飞,数不清的长矛和战刀在空中飞舞,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原野,转眼之间,双方就撞到了一处,激战开始。

    沮渠费郓王原以为汉人远道而来,自己是以逸待劳,总归是有些便宜,拉扯平了一些差距,可以和汉人一战的,可是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沮渠费郓王的意料。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汉军铁骑席卷而至。

    这些汉军骑兵跟着吕布的时间长了,也渐渐感染了像是吕布一样的傲气,虽然面对着似乎是数倍的对手,但是依旧丝毫不放在心上一样,呼啸着,吼叫着,自动的簇拥在将领左右,都不用特意的进行调整和号令,就摆出了一个最富有攻击力的锥形阵,直冲而来!

    吕布带着装备精良的汉军骑兵,像是一枚锋锐的铁锥一般,刺进了沮渠费郓王的族人阵列之中,当即就将沮渠费郓王族人的阵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缺口!

    沮渠费郓王大惊失色,连声狂吼:“夹击!往中间夹击!”

    号角凄厉,沮渠费郓王的族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象恶狼一般扑向了吕布,企图拖延住吕布前进的速度,然后进行包围和夹击,就连沮渠费郓王自己都忍不住冲下了山冈,“孩子们,跟着我杀下去,拦住汉人,拦住他们……”

    一名汉军骑兵大吼一声,一刀劈下,鲜卑人斗大的头颅腾空飞起,无头的尸首在惯性和其下战马的歪斜的双重作用之下,斜斜抛飞了起来,恰巧撞到了后面一名的汉军身上,眼看着就要跌落马下,没入乱蹄之中!

    吕布正巧一眼瞄到,砍飞了另外一名鲜卑之后,翻转手腕,用方天画戟横面在落下的汉军兵卒的腰背上一捞一挑,又将这名幸运的汉军兵卒又重新送回了马背上,但是嘴上依旧毫不客气的骂道:“抓紧缰绳!你个蠢货!”

    还没等惊魂未定的这名汉军兵卒感谢,吕布已经越过了他,向前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往着鲜卑人的纵深杀去,手中的方天画戟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啸声,鲜卑人就象草芥一样弱不禁风被他一一或是挑杀或是砍杀……

    汉军士卒紧随吕布其后,向前突进。锋锐的兵甲保证了攻击的强度的同时,又提供了汉人兵卒强悍的防护,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汉军骑兵可以忽略一些次要的部位,任凭鲜卑人的箭矢和刀砍在盔甲之上,撞出点点的火星,并没有多少的损伤,依旧奋战不已,然而鲜卑人大多数则是不管是哪里,一旦被打击砍中,就会受伤,空中长箭厉啸,也不时吞噬掉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杀了他,立即杀了他!”沮渠费郓王带着几十名的护卫,朝着吕布杀去,他挥舞着战刀,指着吕布声嘶力竭地高声叫道,“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杀了他!”

    吕布方天画戟一个突刺,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锋锐的画戟枪头洞穿了一个鲜卑大汉的胸腹,殷红的鲜血象泉水一般喷射出来,在空中形成一片嫣红的血雾。

    “去死吧……”

    吕布虎吼一声,顺手就是一抖,将鲜卑人挑下来,却不料那鲜卑大汉临死前双手牢牢拽住了血淋淋的方天画戟的长柄,一时间竟然没有能够抖落!

    吕布微微皱眉,双臂用力之下,竟然将尸首从马背上直接挑了起来,朝着前方砸去,顿时将另外一名冲来的鲜卑骑兵,连人带马一同砸翻!

    不过,挑起这样的一个沉重的身躯,多少也减缓了一些吕布冲刺的速度……

    鲜卑人趁机蜂拥而上,将吕布团团围困。

    “来的好!”吕布大声呼喝着,挑开了三把战刀和两根长枪,同时抬起一脚,将一只阴险的捅往赤兔的肚子的长枪踢开,然后双手用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猛然发力,反手抡起方天画戟画出了一道血色的圆弧!

    长枪的枪头和人头同一时间飞起,血光和金属碰撞的火光同一时刻闪耀!

    吕布胯下的赤兔也同样凶悍,一张嘴就在一旁的鲜卑战马脖子上啃下一块血皮下来,顺带还撩起蹄子踹了另外一旁的一匹战马的肚子……

    不过这一批人是沮渠费郓王精挑细选的精壮,毕竟还是有些能耐,虽然接二连三被吕布砍杀,但是依旧有人悍不畏死的冲围上来,几乎是同时间,三支长矛恶狠狠分成左中右刺了过来,时间刚好卡在了吕布回气的哪一个瞬间!

    吕布只能憋住一口气,再次将方天画戟抡开,挡开了左右的长矛,砍断了中间而来的矛柄!

    就在此刻,又是两把战刀一前一后呼啸而来,吕布来不及回转方天画戟,只能是迅速提起侧面的骑兵圆盾,遮挡住了要害,霎时间只见火星四射,骑兵盾上顿时出现了两条深深的斩痕,连带着吕布的身形也不由得晃动了一下。

    沮渠费郓王从人群当中窜出,抓住了这个转瞬即失的机会,鼓起全身的气力,带着疯狂的咆哮,一刀便往吕布头颅斩下!

第1644章 西域之旗

    吕布杀得血气翻涌,杀气沸腾,沾满了鲜血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和恐怖,沮渠费郓王抓的时机相当好,没有给吕布留下任何躲避的时间和空间。

    吕布右手的方天滑稽刚刚砍翻了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而左手的圆盾又在另外一侧格挡,也一时间无法腾出手来,情急之下,便只能一边微微侧身躲避,一边腿上用力,往侧面踢了一下赤兔马的马腹。

    胯下的赤兔马和吕布的心意相通,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往一侧横跨了一大步,沮渠费郓王砍来的战刀够不着吕布的脖颈,只能是“铛”的一声砍在了吕布肩头上的鳞甲之处,然后顺着铠甲往下,划砍出了一溜的火星!

    沮渠费郓王势大力沉的一刀,绷飞了几片鳞甲,还划破了吕布战袍和腰带,若是没有精良的战甲护身,这一下怎么也要重伤,但是很遗憾,沮渠费郓王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吕布盔甲的防御能力……

    一个精致的香囊,顺着碎裂的衣袍和鳞甲破片掉落在血污和黄尘之中……

    吕布一眼扫见,顿时大怒起来,嚎叫着抬手投掷出了手中的圆盾,击倒了以正面扑来的另外一名鲜卑人,然后腾出手来,双手阴阳握住了方天画戟的长柄,便猛地一个回旋,根本不理会沮渠费郓王砍来的第二刀,便兜头朝着沮渠费郓王的脑袋砍了下来!

    沮渠费郓王脸色发青,他的战刀自然会比吕布的方天画戟更快,但是问题是之前一刀砍中了,却只是砍破了一块衣袍,砍下了几片鳞甲,顶多将吕布砍得晃了一下,现在是豁出命去看看第二刀能不能砍破吕布的铠甲,还是先招架一下保得性命?

    电光火石之间,沮渠费郓王总于是怂了。

    沮渠费郓王改变了战刀的方向,企图在交错这个瞬间,格挡一下吕布的攻击,便可以逃脱吕布的攻击范围……

    然而吕布的力量,超出了沮渠费郓王的想象。加装了高桥马鞍和双马镫的吕布,在力量的施展上更加的恐怖,沮渠费郓王单薄的战刀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格挡住吕布愤怒的一击,轰然巨响之中,不仅被吕布击飞了战刀,还同时被锋锐的方天画戟的枪尖划到了腰腿之侧,顿时破开一个长条且硕大的伤口,鲜血噗的一下便喷了出来!

    沮渠费郓王嗷的一嗓子,在马背上摇晃了两下,要不是反应迅速抱住了马脖子,恐怕当场就会掉落马背!

    纵然没有落于马下,沮渠费郓王也无力再战,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斜斜的夺路而逃。

    “冲上去!杀光他们!杀光!”

    吕布愤怒的嚎叫着,指挥着兵卒追击,方天画戟挟带着尖锐的啸声和血红的寒芒,挥舞之处,一颗光秃秃的髡头,一截血淋淋的残值,随着半声凄厉惨叫,飞上了半天之中,然后转着圈子落了下来。

    几名留下来断后的鲜卑人嚎叫着冲了上来,两支长矛冲着吕布的咽喉扎去,一把战刀也朝着吕布腰部砍到,吕布身形微侧,迅速躲过长矛的刺杀,方天画戟呼啸而下,两颗人头腾空而起,几乎是同时间,吕布腾出了一只手,带了手甲的拳头准确的砸在了侧面砍来的战刀刀面上,顺带一摆,手甲扫那名执刀鲜卑的脸上,顿时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一大片,就连眼珠子都差一点被吕布手甲上的鳞片勾了出来!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汉军铁骑如同汹涌的巨浪,翻滚着,拍击着。

    在沮渠费郓王败退之后,鲜卑人的抵抗很快就瓦解了。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吼声如雷,鲜血飞溅处,鲜卑人如同草芥一般,一片片的被砍倒在地。

    ……这里是打着哈欠的分割线……

    远处的一处高地之上,一群风格迥异的兵卒阵列,正在看着远方尘土飞腾的战场。

    在最前方的一名主将,名叫昂古,脸上忧色重重。他是贵霜边境上的一名守将,在这一片地方自然算是老大,但是在整个贵霜帝国的官员行列当中,他却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边缘人物。

    昂古四十多岁,长发披肩,长脸长须,高鼻梁,有一双鹰一样锐利的蓝眼晴。脸上有一道刀疤,身上也有好几道,这是他的勋章,也是他成功击败了几位竞争者,夺得了这个城主的位置的基石。

    之前鲜卑一部,沮渠费郓王带着人前来的时候,昂古就有些吃惊,并且有些不安。贵霜帝国内部也是分崩离析,各大家族各个派系相互争斗,虽然说贵霜帝国现在依旧在派兵攻打周边的一些小国和部落,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实际上收获并没有多少。

    昂古知道,在东面有一个巨大的帝国,因为他的祖辈,曾经跟着贵霜王的足迹,和东面的帝国打过一次惨烈的大战……

    在他祖辈流传下来的一些言语当中,当年数十万人在大漠当中拼杀,几万人死在了战场之上,东面的帝国强大得出乎意料,就连伟大得贵霜王都不得不败退而归。那一片死亡众多的区域如今还被称之为魔鬼之地,是属于最为邪恶和污浊的地方。

    虽然这些言辞当中或许有一些夸张的地方,但是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东面的帝国是一个可以和贵霜比肩的强大存在……

    昂古今年已经四十了,他不想要麻烦,更不想惹麻烦。

    可是麻烦依旧来了。

    昂古放心不下,带着些人手出了城,一方面是巡查周边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看一下这些蛮人具体行踪,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汉人正在攻打那群蛮人……

    前几天那一群蛮子来的时候,昂古就有些眼皮乱跳,果然,这群蛮子不仅是带来了混乱,而且还将东边的那一个帝国的人也引了过来!

    该死的!

    “将军,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将军,我们不能退缩!”

    少壮派生怕事情不够大,嘶声力竭的吼叫着。

    “将军,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必须上报长老院再做决定!”

    老成派不愿意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意味深长的告诫道。

    “将军……”就连昂古身旁的护卫都忍不住张嘴说道,“将军……”

    “嗯?!怎么,你也有想法?”昂古不满意的瞪着眼。

    “不是的,将军,我是说……下,下雨了……”身边的护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啊?”昂古仰头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阴沉起来,云层越来越厚,越积越多,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昂古向天空伸出手,片刻之后,一颗硕大的雨点砸在他的手中,溅起一朵水花。

    “将军,那群蛮子已经不行了……”昂古的部下指着前方战场说道,“这个时候就算是我们冲过去,也是没有作用……更何况现在就要下雨了,在这种天气里打仗,不是找死吗?”

    “这些蛮人据说也是我们的的人!我们就这样撤走了,那边汉人会怎么看?”少壮派还在叫嚣着,“都已经打到了我们脸边上了,如果不做反击,汉人会认为我们胆小怕事!将来就会骑到我们的头上拉屎!”

    “据说而已!只是据说而已!将军,不能动!如果真的引起两国大战!长老院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老成派说道,“这种天气,汉人也不可能长待,过一会儿就肯定走了,我们没有必要去牵扯进去……”

    雨势开始逐渐的增大,劈里啪啦的打在盔甲和衣袍之上。

    昂古挥了挥手,“雨大了……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进行作战……就算是我们加入,这群蛮人也不会跟着我们作战的……我们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长老院!”

    昂古又瞄了一眼一旁的少壮派,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能就这样就走了……将我们的战旗留在这里!警告这群汉人!他们越界了!”

    ……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分割线……

    “这上面写的是个什么东西?”打扫战场的吕布手下,发现了贵霜人留下来的战旗,交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翻来翻去看,却看不懂。

    战旗之上鬼画符一样画了个动物,张牙舞爪的。在旗帜的边缘位置,还有一些七拐八拐的符号,或者是字……

    魏续在一旁看着,也是有些挠头,“这个像是鹰?看嘴上的这个钩……但是还有这么大的肚子和四个爪子?怎么长的?”

    “就只有这个东西么?在哪里发现的?”吕布将旗帜丢给了魏续,然后转头问斥候道。

    斥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将手一指,“就在那边,有个小山头,我们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就插在地上,还有些人马的痕迹……不过雨水大了,有些难以辨认了,算不清楚多少人……”

    “难道这群鲜卑有埋伏?”吕布沉吟着,“结果下雨了,就撤退了?怪不得这群鲜卑还有胆子和我们对阵……原来是应在此处……走,看看去!”

    胆子向来就是很肥的吕布不仅没有害怕,还兴冲冲的带着人赶到了小山头之处,登上了山,然后朝着远处眺望。虽然雨势不小,但是透过雨雾还是能够依稀的看到原本的战场之上隐隐有些人影活动,想必如果没有下雨的话,也就能够看得见战场之上的动静。

    “可是为什么没有进攻?”吕布毫不在意的任凭着雨水在脸上流着,扭头问姜冏道,因为吕布也知道问魏续是问不出什么一二三来的。

    “鲜卑人败得太快了?”姜冏微微皱着眉,也是在思索着,“又或是什么其他得原因……但是又留下了这面旗帜……故意的?表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是说在向我们示威?”

    “切~”吕布不屑的咧了咧嘴,“这不就是跟小狗尿尿占地盘一样么,插个旗帜就算是他们的了?啊哈……”

    魏续大笑,“这么说的话,这要是老子将旗子插他家大门上,难不成他家就算是老子的了?”

    姜冏呵呵一笑,并没有接话。

    “白校尉之前也是到了这里吧?”吕布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他的胡须下巴上的不多,倒是两鬓挺长的,也是别有一番风格,“那个什么棉花,就是在这个地方拿到的?”

    姜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白校尉应该是来过这里……不过是不是在这里拿到棉花,就不太清楚了……”

    其实这里只是一个丝绸之路的中转站,还在西域的范围之内,也并非是贵霜的国土。而且也不是白雀当年到达的最远的哪一座城,但是吕布和姜冏等人都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

    当年贵霜和大汉做过一场之后,贵霜就退出了西域,但是随着汉王朝的实力消减,然后贵霜又将触角伸到了西域当中来,只不过因为贵霜本身的原因,也再也无力朝东而进,只是像是一个前哨基地一样,留下了一部分的军队和人马在这里,当作是宣告主权了。

    西域之中,多数都是小国,很多简直就是一个城,或是两个城,因此见到了吕布等人的时候,都是以为大汉王朝要卷土重来了,在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的局面下,这些西域小国都是唯唯诺诺,笑脸相迎。

    “那……还继续向前么?”魏续问道。

    吕布横了魏续一眼,说道:“当然!继续!难道就这样一杆破旗帜你就怕了?”

    魏续顿时跳将起来瞪着眼说道:“某何尝怕过!”

    吕布哈哈一笑,拍了拍魏续的肩膀,说道:“当年班定远都走得,难不成老子走不成!老子倒是要见见,插这个旗帜的家伙,就是是不是三头六臂!”

    吕布作为新鲜上任的西域都护使,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巡查自家的地盘,一些所谓的小国根本就跟墙头草一样,见到吕布来了就倒下,露出肚皮来,倒是让吕布觉得这些家伙太过于乖巧,都不好意思下狠手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一点硬茬子,方觉的有些兴趣……

    而且对于吕布来说,不干掉些硬茬子,立一立威名,又怎么能够让大汉在西域的旗帜重新竖立起来?

    于是乎,忽然出现在西域地盘之内,尤其是出现在吕布自以为是自家的地盘之上的这一柄古怪的旗帜,不但没有打消吕布探索的动力,反倒是更加的刺激了吕布前行的**……

第1644章 西域之旗

    吕布杀得血气翻涌,杀气沸腾,沾满了鲜血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和恐怖,沮渠费郓王抓的时机相当好,没有给吕布留下任何躲避的时间和空间。

    吕布右手的方天滑稽刚刚砍翻了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而左手的圆盾又在另外一侧格挡,也一时间无法腾出手来,情急之下,便只能一边微微侧身躲避,一边腿上用力,往侧面踢了一下赤兔马的马腹。

    胯下的赤兔马和吕布的心意相通,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往一侧横跨了一大步,沮渠费郓王砍来的战刀够不着吕布的脖颈,只能是“铛”的一声砍在了吕布肩头上的鳞甲之处,然后顺着铠甲往下,划砍出了一溜的火星!

    沮渠费郓王势大力沉的一刀,绷飞了几片鳞甲,还划破了吕布战袍和腰带,若是没有精良的战甲护身,这一下怎么也要重伤,但是很遗憾,沮渠费郓王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吕布盔甲的防御能力……

    一个精致的香囊,顺着碎裂的衣袍和鳞甲破片掉落在血污和黄尘之中……

    吕布一眼扫见,顿时大怒起来,嚎叫着抬手投掷出了手中的圆盾,击倒了以正面扑来的另外一名鲜卑人,然后腾出手来,双手阴阳握住了方天画戟的长柄,便猛地一个回旋,根本不理会沮渠费郓王砍来的第二刀,便兜头朝着沮渠费郓王的脑袋砍了下来!

    沮渠费郓王脸色发青,他的战刀自然会比吕布的方天画戟更快,但是问题是之前一刀砍中了,却只是砍破了一块衣袍,砍下了几片鳞甲,顶多将吕布砍得晃了一下,现在是豁出命去看看第二刀能不能砍破吕布的铠甲,还是先招架一下保得性命?

    电光火石之间,沮渠费郓王总于是怂了。

    沮渠费郓王改变了战刀的方向,企图在交错这个瞬间,格挡一下吕布的攻击,便可以逃脱吕布的攻击范围……

    然而吕布的力量,超出了沮渠费郓王的想象。加装了高桥马鞍和双马镫的吕布,在力量的施展上更加的恐怖,沮渠费郓王单薄的战刀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格挡住吕布愤怒的一击,轰然巨响之中,不仅被吕布击飞了战刀,还同时被锋锐的方天画戟的枪尖划到了腰腿之侧,顿时破开一个长条且硕大的伤口,鲜血噗的一下便喷了出来!

    沮渠费郓王嗷的一嗓子,在马背上摇晃了两下,要不是反应迅速抱住了马脖子,恐怕当场就会掉落马背!

    纵然没有落于马下,沮渠费郓王也无力再战,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斜斜的夺路而逃。

    “冲上去!杀光他们!杀光!”

    吕布愤怒的嚎叫着,指挥着兵卒追击,方天画戟挟带着尖锐的啸声和血红的寒芒,挥舞之处,一颗光秃秃的髡头,一截血淋淋的残值,随着半声凄厉惨叫,飞上了半天之中,然后转着圈子落了下来。

    几名留下来断后的鲜卑人嚎叫着冲了上来,两支长矛冲着吕布的咽喉扎去,一把战刀也朝着吕布腰部砍到,吕布身形微侧,迅速躲过长矛的刺杀,方天画戟呼啸而下,两颗人头腾空而起,几乎是同时间,吕布腾出了一只手,带了手甲的拳头准确的砸在了侧面砍来的战刀刀面上,顺带一摆,手甲扫那名执刀鲜卑的脸上,顿时连皮带肉撕扯下来一大片,就连眼珠子都差一点被吕布手甲上的鳞片勾了出来!

    号角长鸣,战马奔腾,汉军铁骑如同汹涌的巨浪,翻滚着,拍击着。

    在沮渠费郓王败退之后,鲜卑人的抵抗很快就瓦解了。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吼声如雷,鲜血飞溅处,鲜卑人如同草芥一般,一片片的被砍倒在地。

    ……这里是打着哈欠的分割线……

    远处的一处高地之上,一群风格迥异的兵卒阵列,正在看着远方尘土飞腾的战场。

    在最前方的一名主将,名叫昂古,脸上忧色重重。他是贵霜边境上的一名守将,在这一片地方自然算是老大,但是在整个贵霜帝国的官员行列当中,他却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边缘人物。

    昂古四十多岁,长发披肩,长脸长须,高鼻梁,有一双鹰一样锐利的蓝眼晴。脸上有一道刀疤,身上也有好几道,这是他的勋章,也是他成功击败了几位竞争者,夺得了这个城主的位置的基石。

    之前鲜卑一部,沮渠费郓王带着人前来的时候,昂古就有些吃惊,并且有些不安。贵霜帝国内部也是分崩离析,各大家族各个派系相互争斗,虽然说贵霜帝国现在依旧在派兵攻打周边的一些小国和部落,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实际上收获并没有多少。

    昂古知道,在东面有一个巨大的帝国,因为他的祖辈,曾经跟着贵霜王的足迹,和东面的帝国打过一次惨烈的大战……

    在他祖辈流传下来的一些言语当中,当年数十万人在大漠当中拼杀,几万人死在了战场之上,东面的帝国强大得出乎意料,就连伟大得贵霜王都不得不败退而归。那一片死亡众多的区域如今还被称之为魔鬼之地,是属于最为邪恶和污浊的地方。

    虽然这些言辞当中或许有一些夸张的地方,但是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东面的帝国是一个可以和贵霜比肩的强大存在……

    昂古今年已经四十了,他不想要麻烦,更不想惹麻烦。

    可是麻烦依旧来了。

    昂古放心不下,带着些人手出了城,一方面是巡查周边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看一下这些蛮人具体行踪,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汉人正在攻打那群蛮人……

    前几天那一群蛮子来的时候,昂古就有些眼皮乱跳,果然,这群蛮子不仅是带来了混乱,而且还将东边的那一个帝国的人也引了过来!

    该死的!

    “将军,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将军,我们不能退缩!”

    少壮派生怕事情不够大,嘶声力竭的吼叫着。

    “将军,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必须上报长老院再做决定!”

    老成派不愿意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意味深长的告诫道。

    “将军……”就连昂古身旁的护卫都忍不住张嘴说道,“将军……”

    “嗯?!怎么,你也有想法?”昂古不满意的瞪着眼。

    “不是的,将军,我是说……下,下雨了……”身边的护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啊?”昂古仰头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阴沉起来,云层越来越厚,越积越多,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昂古向天空伸出手,片刻之后,一颗硕大的雨点砸在他的手中,溅起一朵水花。

    “将军,那群蛮子已经不行了……”昂古的部下指着前方战场说道,“这个时候就算是我们冲过去,也是没有作用……更何况现在就要下雨了,在这种天气里打仗,不是找死吗?”

    “这些蛮人据说也是我们的的人!我们就这样撤走了,那边汉人会怎么看?”少壮派还在叫嚣着,“都已经打到了我们脸边上了,如果不做反击,汉人会认为我们胆小怕事!将来就会骑到我们的头上拉屎!”

    “据说而已!只是据说而已!将军,不能动!如果真的引起两国大战!长老院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老成派说道,“这种天气,汉人也不可能长待,过一会儿就肯定走了,我们没有必要去牵扯进去……”

    雨势开始逐渐的增大,劈里啪啦的打在盔甲和衣袍之上。

    昂古挥了挥手,“雨大了……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进行作战……就算是我们加入,这群蛮人也不会跟着我们作战的……我们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长老院!”

    昂古又瞄了一眼一旁的少壮派,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能就这样就走了……将我们的战旗留在这里!警告这群汉人!他们越界了!”

    ……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分割线……

    “这上面写的是个什么东西?”打扫战场的吕布手下,发现了贵霜人留下来的战旗,交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翻来翻去看,却看不懂。

    战旗之上鬼画符一样画了个动物,张牙舞爪的。在旗帜的边缘位置,还有一些七拐八拐的符号,或者是字……

    魏续在一旁看着,也是有些挠头,“这个像是鹰?看嘴上的这个钩……但是还有这么大的肚子和四个爪子?怎么长的?”

    “就只有这个东西么?在哪里发现的?”吕布将旗帜丢给了魏续,然后转头问斥候道。

    斥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将手一指,“就在那边,有个小山头,我们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就插在地上,还有些人马的痕迹……不过雨水大了,有些难以辨认了,算不清楚多少人……”

    “难道这群鲜卑有埋伏?”吕布沉吟着,“结果下雨了,就撤退了?怪不得这群鲜卑还有胆子和我们对阵……原来是应在此处……走,看看去!”

    胆子向来就是很肥的吕布不仅没有害怕,还兴冲冲的带着人赶到了小山头之处,登上了山,然后朝着远处眺望。虽然雨势不小,但是透过雨雾还是能够依稀的看到原本的战场之上隐隐有些人影活动,想必如果没有下雨的话,也就能够看得见战场之上的动静。

    “可是为什么没有进攻?”吕布毫不在意的任凭着雨水在脸上流着,扭头问姜冏道,因为吕布也知道问魏续是问不出什么一二三来的。

    “鲜卑人败得太快了?”姜冏微微皱着眉,也是在思索着,“又或是什么其他得原因……但是又留下了这面旗帜……故意的?表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是说在向我们示威?”

    “切~”吕布不屑的咧了咧嘴,“这不就是跟小狗尿尿占地盘一样么,插个旗帜就算是他们的了?啊哈……”

    魏续大笑,“这么说的话,这要是老子将旗子插他家大门上,难不成他家就算是老子的了?”

    姜冏呵呵一笑,并没有接话。

    “白校尉之前也是到了这里吧?”吕布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他的胡须下巴上的不多,倒是两鬓挺长的,也是别有一番风格,“那个什么棉花,就是在这个地方拿到的?”

    姜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白校尉应该是来过这里……不过是不是在这里拿到棉花,就不太清楚了……”

    其实这里只是一个丝绸之路的中转站,还在西域的范围之内,也并非是贵霜的国土。而且也不是白雀当年到达的最远的哪一座城,但是吕布和姜冏等人都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

    当年贵霜和大汉做过一场之后,贵霜就退出了西域,但是随着汉王朝的实力消减,然后贵霜又将触角伸到了西域当中来,只不过因为贵霜本身的原因,也再也无力朝东而进,只是像是一个前哨基地一样,留下了一部分的军队和人马在这里,当作是宣告主权了。

    西域之中,多数都是小国,很多简直就是一个城,或是两个城,因此见到了吕布等人的时候,都是以为大汉王朝要卷土重来了,在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的局面下,这些西域小国都是唯唯诺诺,笑脸相迎。

    “那……还继续向前么?”魏续问道。

    吕布横了魏续一眼,说道:“当然!继续!难道就这样一杆破旗帜你就怕了?”

    魏续顿时跳将起来瞪着眼说道:“某何尝怕过!”

    吕布哈哈一笑,拍了拍魏续的肩膀,说道:“当年班定远都走得,难不成老子走不成!老子倒是要见见,插这个旗帜的家伙,就是是不是三头六臂!”

    吕布作为新鲜上任的西域都护使,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巡查自家的地盘,一些所谓的小国根本就跟墙头草一样,见到吕布来了就倒下,露出肚皮来,倒是让吕布觉得这些家伙太过于乖巧,都不好意思下狠手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一点硬茬子,方觉的有些兴趣……

    而且对于吕布来说,不干掉些硬茬子,立一立威名,又怎么能够让大汉在西域的旗帜重新竖立起来?

    于是乎,忽然出现在西域地盘之内,尤其是出现在吕布自以为是自家的地盘之上的这一柄古怪的旗帜,不但没有打消吕布探索的动力,反倒是更加的刺激了吕布前行的**……

第1645章 有伤天和(加更还帐)

    西域的吕布像是一只狼王一样,在巡视着自家的地盘,而在兖州冀州交界之处的曹操,也像是一只狼一样,在战胜对手之后,舔着自身上的伤口,仰天咆哮,彰显着地盘的主权。

    说起来,曹操原先在兖州的名声还算是不错的,当年也曾经在陈留郡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官员,留下了些许的名声,但是总就是抵不上这些年不断的征讨调集钱粮,和兖州的士族大户们的关系也自然就是越来越差,再加上边让的事情,更是声名狼藉了。

    不过现在,兖州原本有些浮动的心绪,都似乎又被弹压了下去。

    袁曹之战,曹操竟然胜了?

    这一次战役,从东到西,左中右三个战场,大小战斗十余场,双方投入的兵卒和农夫总计超过二十万人,光是河洛地区就是两场大战,更不用说中间战场之上曹操和袁绍两个人的正面对肛了。

    除了人命上面的数目之外,还有些其他的消耗,也是相当的惊人。

    双方都有修建可以容纳万数的人居住的营寨,而且还不只一座,而且对抗时间跨越秋冬,时间漫长,不仅是建筑上面的需求,连带着生活需求,对于整个交战地带的植被以及生态的破坏,都是惊人的。

    树光了。原本道路两侧的,小土坡上的,田边的,目所能及的树木,如今全数要么成为了各种器械,要么成为火中残灰。

    庄禾也光了。耕田荒废,为了不至于让庄稼成为敌人的战利品,又或是成为敌人藏身之所,要么是先行砍光,要么直接放火烧光,如今原本应该是长满庄禾的田地上面,生满了稗草。这种稗草,用来饲养牛羊倒是还算是不错,但是人却无法食用,更关键的是,曹操本身就没有多少牛羊……

    就连河水湖泊当中的鱼虾什么的,也是被打捞了一个干净。大鱼吃光了,吃小的,小的吃光了捞贝壳,但凡是能吃下去的,全数都吃下了肚子。这些原本悠闲的在河里泥里摇着尾巴,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原住民,许多便在这一次劫难当中彻底灭绝了。

    可以说,在整个的长时间的持续战争过程中,曹操虽然胜利了,但是也是遍体鳞伤,尤其是胜利的果实还竟然是带着毒的!

    虽然说曹操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几乎是立刻就采取了隔绝措施,但是依旧有不少兵卒感染了瘟疫,在后续的几天时间内陆陆续续的发病,吓得曹操几乎根本不敢在袁绍旧营地里面再多逗留一分,一把大火焚烧了个干净,谈不上任何回收和利用。

    坑杀了袁军降兵和民夫之后,总就是有些声音泛了起来,想一想其实也是正常。这些兖州士族原本拿出钱粮来已经是十分不情愿,肉疼得要死,现在一看打赢了之后什么回报都没有,连根毛都捞不着,几乎就等同于将积攒了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的财富扔水里了,就听个响而已,这能让这些兖州大户们心态平和的接受这个结果?

    曹操这个坑货,不仅是坑了种子轮,天使轮,还坑了a轮,就连b轮也坑完了,现在居然腆着脸还想要c轮!

    这谁能受得了?

    怨言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但是又不能明着说。

    于是乎,攻击曹操个人人品,表示曹操不够仁德,杀伤太盛,有碍天和的言论,就比较盛行起来,毕竟抢占道德的制高点,有谁不会?bb两句又怎么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懂不懂?

    夜间。

    “嗨,我跟你们说,知道这一次为什么有疫症么?”军帐之中,有人说道。

    “为什么?”另外一个兵卒表示可以聊一个五铢钱的。

    曹军的临时营地之中,兵卒们用过了晚脯之后,便缩在帐篷当中准备睡觉,还没有睡着的时候,便不由得相互闲扯着,毕竟好不容易胜利了,从生死地狱中爬了出来,现在正在返回豫州,心情多少也就有些放松。

    “呵呵,这个么……”先说话的那个兵卒还想要卖个关子。

    “泥娘里,说不说?”有人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子起来揍泥?!说话磨磨唧唧的……”

    “行,我说,我说……”先前的那人说道,“不过你们可别说出去,这个是我从朋友那边听到的……”

    “行吧,有屁快放!”

    “听说啊,这一次疫症啊,是因为……咳咳,是老天爷的警示……”

    “怎么个意思?说明白些?”

    “这你还不明白?老天爷觉得我们杀戮太多了,有伤天和,所以生气了,给我们降了个灾祸……”

    “真的?”

    “这还有真的假的?当年主公他……”

    帐篷当中的兵卒还待继续说,却猛然间被一声呼唤打断了……

    “见过主公!主公怎么在这里?”曹纯正走着,一抬头看见了曹操站在一个帐篷之外,不由得出声招呼道。

    曹操眯着眼,看了看一旁顿时静得像是死了一般沉寂得帐篷,闭上了眼,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而行,“某来找子廉……子廉位于何处?”

    曹纯有几分狐疑的看了一眼曹操似乎站立了一段时间得帐篷,便拱手说道:“子廉将军正在前营巡检……主公若是有事,招呼一声就是了,不若某去唤子廉将军过来?”

    曹操摆摆手,说道:“某在帐中,也是烦闷,出来顺便走走……子和你自便吧,不必跟着某……”

    曹纯愣了一下,便拱手称是,先等曹操走远了,然后才带着手下继续巡查营地。

    脚步声都远去了,帐篷之中依旧是像是死域一般的寂静,若不是还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恐怕都以为帐篷之内的都是死人……

    ……这里是焦头烂额的分割线……

    袁绍和曹操的战场算是告一段落,但是战场之上的有利形势不但没有缓解许县市场的紧张局面,反而显得是更加剧烈了一些。

    从去年曹操和袁绍开战开始,粮食的价格就开始向上飞涨,从一斛一千多钱瞬间就涨到了一斛两万钱。新年过后,粮食价格上涨的势头更加迅猛,如出笼猛虎,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时间内,竟然涨到了一斛五万钱,当下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县之内的粮铺干脆都关上了大门,三天当中只开门一个时辰,许县城中,竟然有钱买不到粮……

    粮价越往上涨,手中还有些粮草的大户大家们,就越发的捏着粮草,不肯投入市场。就像是股票市场一样,越涨价的时候越有人抢着买,涨得越高越是不舍得卖,因为谁都相信,明天还会涨,还会继续涨……

    因此整个市场之上,所有物品的价格都几乎翻着跟头往上飙升,就连普通烧火的干柴也要一担千钱!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原本捏着俸禄的朝廷官吏们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现,他们领到的俸禄钱财毫无价值,活的还不如一个乡野的普通农户,至少这些农户可以到附近的山林当中挖野菜,采摘野果,而他们连去哪里挖野采摘野果都不知道……

    什么,俸禄当中有实物米粮?

    不要想太多了,在这样的局面下,能领到实物米粮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像是后世二师兄价格疯涨的时间,但是还有一小部分的区域得到了补贴,至于其他区域的官吏和民众,呵呵,看着高兴就行了……

    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世间万事原本就是如此。生的地方不一样,长的地方不一样,原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怎么可能会有公平?

    “现在这个局面……是你搞的吧?”郭嘉慢悠悠的拨开一个豆荚,然后将豆子扔到了嘴里。

    荀彧沉默了半响,说道:“你猜出了?陛下急着要举办外邦进献的庆典……然而国库又没有钱……”

    “所以你就给陛下出了这个馊主意?”郭嘉说道,听了片刻又说道,“嗯,不是你出面说的,谁?我想想,大司农?”

    荀彧默然。

    “郭誕,郭元奕……这个蠢货……”郭嘉哈哈笑了笑,“是不是我还要谢谢你?看看你用的这个计策,不仅是将陛下蒙在鼓里,还将郭元奕装了进去……到时候事发,陛下么,呵呵,然后郭家这最后的颜面也算是扫了个干净……然后我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过郭家家主的位置了……”

    郭氏郭图跟着袁绍,而现在袁绍败落,这边郭家的人自然不可能再奉郭图号令,而郭誕则算是当下在曹操这边的郭氏之人推举出来的家令。郭誕新当上了大司农,自然想要做出一番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耐,又赶上了这样一摊子事被皇帝刘协一再催促,刚好有这样的一个歪主意,情急乱投医的郭誕觉得不错,可以一试,就一脚踩了进去。

    先是有意抬高物价,然后偷偷的销售捏在手中的各种物资,最后再将物价落下来,再用钱财将物资再买回来,一来一去,手中物资并没有减少,但是可以赚取其中的差价……

    说简单一点,就是类似于后世股市当中的某些操作。

    物价会落下来么?

    肯定会的,随着曹操胜利,秋收在即,物价最终肯定会落下一个比较大的幅度,所以郭誕当然是觉得这个计划有搞头。

    刘协也不懂经济,他只是大体上知道这样一来,公库之中的物资不会减少多少,但是会增加许多钱财,然后这些钱财就可以用来举办当下的庆典,能解决当下的问题,所以也就同意了。

    底层的农户在这个计划当中损失不大,相反,还有可能获益,因为他们平常卖不上钱的野菜还有一些粗食,现在居然也可以卖钱了……

    顶层的这些人么,也谈不上什么损失,一来一回,只不过将物资倒腾了一下,或许有些损耗,但是赚得更多……

    那么损失的是谁?

    呵呵,就跟后世通货膨胀当中损失最大的阶层一样,自然也是这些人挨刀子放血。

    “不对,公库当中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郭嘉又抬眼看了看荀彧,“你还将那个装进去了?辛家?崔家?还是都有?”

    “没有辛家……”荀彧说道。

    “那就是崔家了……”郭嘉点点头,“骠骑那边的崔氏也是声势浩大,怨不得这边的崔氏坐不住……呵呵……”

    荀彧又再一次的沉默了。

    “不过这个事情啊……”郭嘉仰着头,看着天空说道,“终究是……唉……有些伤了天和……”

    这个天,当然不是说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自然界的天空才不会管人世间的这些污秽事情,就算是人类自己搞自己,全数灭亡了,也不过是当年恐龙之事再一次重演罢了,灰蒙蒙个几千年,又会重新恢复平静。

    因此,这个天,自然是指刘协。

    曹操在前线胜利的消息传来,刘协几乎就像是疯了一样,逼迫着所有人,要立刻举行庆典……

    原因也很简单,任何人都可以想明白。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荀彧夹在中间也是非常的为难,这个计策,其实也算是荀彧最终做出的一个决定,在刘协和曹操这个天平之上,他选择了偏向曹操。或者说,在这个时刻,荀彧偏向于曹操多一些……

    “陛下……年轻气盛……”荀彧轻声说道,声音小得连郭嘉听的都有些吃力,“……总是要经历些风雨的……”

    郭嘉摇着头,说道,“这个事情啊……若是陛下想不明白……那么最后陛下必然会怨恨你……若是陛下想明白了……嗨,多半也依旧会怨恨于你……何必呢……”

    荀彧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去。

    郭嘉哈哈一笑,拍了拍荀彧的肩膀,说道:“没事,还有我在这呢……我能理解你,也支持你……”

    荀彧不由得笑了笑,笑容里面的无奈之下也透出了一些暖意。

    “所以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郭嘉指了指桌案之上的干豆荚,瞪起了眼,“看在我这么理解你,支持你的份上,你居然只是给我带了些干豆荚?没有肉就算了,酒多少也要有一坛吧?一斗?一壶总有吧?啊?”

第1646章 太庙庆典

    晏平六年,呃,现在不能叫晏平六年了,因为汉帝刘协准备更改年号。

    反正年号这个事情,也是大汉家首创的。原先年号只是为了计算新君在位的年数,一般一辈子用一个,基本不改的。

    到了汉武帝的时候,皇帝老儿出去狩猎,捉到一只独角兽白麟(伪),群臣认为这是吉祥的神物,值得纪念,建议用来记年,于是立年号为“元狩”,称那一年为元狩元年。可是,过了六年,又在山西汾阳地方获得一只三个脚的宝鼎(仿),群臣又认为这是吉祥的神物,建议用来纪年,于是改年号为“元鼎”,称那年为元鼎元年。

    从此皇帝改年号就成为了习惯,碰见了些祥瑞啊,好事啊,抑或是心血来潮,都会改一改,比如武则天,在位21年,甚至改了18个年号……

    这一次,刘协觉得“晏平”却不得平,因此这个年号不好,加上又有番邦来朝,值得纪念和庆贺,所以便选了一个“太兴”……

    寓意么,就那么回事,反正意思是好的,就像是每年过生日的许愿一样,许愿归许愿,能不能实现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兴元年,五月初一。

    整个庆典活动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祭祀祖先。

    太庙之前,刘协身穿厚重的祭服,腰间悬挂玉佩,头上带着冕冠,远远看去,倒是颇有些气宇轩昂,仪态华贵的样子。

    不过,跟在刘协身后的黄门,才能看到从刘协鬓角上流下来的汗滴……

    十二章祭服虽然华贵炫丽,但是并不透气,纵然在清晨,穿着时间长了,依旧不免有些闷热。

    在刘协身后,是一群穿着七章祭服的两千石高官,腰间配着紫绶或是青绶,依次排着队列,杨修和马库斯也在行列之中。

    杨修对于这样的场面,自然是已经习以为常的,不过这一次,依旧有些紧张,倒不是紧张自己,而是时时刻刻的要盯着马库斯……

    “别扯衣袍……”杨修拿手中的玉圭顶了马库斯一下,低声警告道,“像我这样,双手拿好……”

    “乐啊……”马库斯缩回扯着衣袍扇风的手,然后学着杨修双手捏在玉圭上,手虽然没有动了,但是却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依旧嘟囔着说道,“乐四乐……”

    杨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声呵斥道:“闭嘴!忍着!别乱动!不动就不会热了!”

    在队列的前方,礼官已经就位,目光紧紧的定在一旁的水漏之上,看着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然后漫过了昼漏巳时一刻上水的刻度。

    “铛……”

    铜钟被击响,宣告着仪式正式开始。

    礼官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高呼着:“礼……始……”

    大鼓轰隆隆的也随之敲响,小黄门腰弯得极深,几乎如一只引路狗在地面上快速爬行一样,引导着百官队列沿着指定的线路朝前趋进,到了正对着太庙的位置上站好。

    全数站定。

    鼓击三通乃止。

    刘协这才缓缓得抬起头,面对着高高在上得祖宗牌位。

    礼官纵声高呼:“上……祭……”

    击鼓九通,鸣金九响,接着在大殿两侧的乐工齐奏乐曲,一队舞伎闻鼓而进,动作整齐划一,气氛庄重。

    刘协朝着祖宗牌位跪下,行大礼。

    前排两千石高官一同跪下,杨修又用玉圭捅了捅马库斯,低声敦促:“跪下……”

    “啊?什么?”马库斯别别扭扭的左右看了看,看到自己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站着,其他都跪了下去,砸吧一下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跪了下去,“……泥门还地真飞四……比将军还飞四……”

    “闭嘴!”杨修低喝,头上的汗水终究是滚滚而落。

    不过刘协并没有在意后面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或者说,对于友邦人士,刘协还是特别的有一些宽容度的……

    刘协默默祷告,低声念叨着: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天下苍生,保佑天下太平,保佑大汉再兴……”

    “父皇啊……”

    “孩儿很辛苦……不过大汉现在依旧没有倾覆,也没有汉祚断绝,还有番邦进献,来朝敬贺……父皇啊,你看到了没有……大汉不会倒的,汉祚不会断绝……永远都不会……”

    刘协不由得想起了这些年头所经历的事情,想起了他所吃过的苦头,想起了受到的那些屈辱,一时间不禁红了眼眶,差一点流下泪来……

    “上……献……”

    礼官的高声呼喝,让刘协从回忆当中惊醒,他缓缓的站起身,从一旁的宦官手中接过了装满了五谷的漆盘,然后向先祖敬献。

    然后是再次敬献三牲,最后以敬献鲜果水酒才算是结束了三敬。

    “进……胙……”

    乐曲变得有些节奏短快起来,似乎表示着欢快。

    刘协先是饮了一小杯酒,然后又吃下福胙官献来的一小块肉,便开始了分冷肉的环节……

    马库斯自然也是拿到了一小块,用手指头捏着,斜着眼睛看着杨修。

    杨修心中暗骂,教了多少次了,到了临头还是忘了!杨修只好示意着,将自己分到的那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

    马库斯也连忙将肉塞到嘴里,可是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呕……没有盐……”

    胙肉就是水煮肉而已,哪里来的什么调味料?

    真!水煮!

    而且还不一定确保煮熟了,毕竟皇帝那块当然是煮熟的,这么多的官员分的么,看起来熟的也就可以了……

    杨修没理会马库斯,祈祷着尽快结束这个环节。

    “退……馔……”

    分冷肉的环节总算是结束了,到了最为关键时刻。

    “咚咚咚……”鼓击三通。乐曲声又是一变,变得雄壮激昂,恢宏壮丽起来,这是《大武》之曲。

    刘协和其他官员的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在了马库斯身上……

    马库斯尤不自知,搓了搓手指,觉得油腻腻的,便在袖子上擦了擦,觉得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宗庙广场上,乐舞逐渐进入**。“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舞者吟唱的是歌颂周文武父子两代人的诗经,作为祭奠专用自然十分的合适,整个的舞蹈环节分为六段,分别展现了当年周公的丰功伟绩,还有模拟出一些战斗的场面,自然有些威武气势,雄壮姿态。

    正当大武之舞基本结束,即将退场的时候,这些舞者忽然汇集成为一个方阵,然后高高举起手中木制的刀枪盾牌,齐声高喝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顿时间,钟鼓齐鸣,惊天动地。

    刘协心中一跳,猛地扭头看向了礼官,却发现原本应该是伸着脖子,像是凌晨站在横枝之上的随时准备打鸣的公鸡一般的礼官,现在却缩着脑袋,像是遭了瘟的母鸡一样,静静的,乖乖的,瘟瘟的。

    原本环节当中没有大风歌的……

    接下来应该就是直接马库斯代表番邦上前献礼,然后刘协表示接受,然后给与番邦回礼,然后再说一番天下如何如何,百姓如何如何,便可以完美结束了。

    但是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大风歌是怎么一回事?

    这首大风歌,刘协自然不陌生,也不是说刘邦的大风歌不好,只不过么,问题是在光武之后,就渐渐的不在庆典之上或是祭祀之中,用刘邦的这一首大风歌了。毕竟刘秀和刘邦,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支刘,连太庙都另外搞了一座,又怎么会在祭奠刘秀这一支血脉的时候,用刘邦的这首大风歌呢?

    这好比是奔驰的车上挂了宝马的标识,作为祭奠的基本常识,负责这个庆典的礼官怎么可能不懂?

    既然不可能不懂,那么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刘协咬着牙,在广场之上的大风歌的高声三叠唱当中喝问礼官道:“汝意何为!?”

    礼官将头深深的埋在脖子下面,说不定还在心中给念叨着,你看不见你看不见,根本不敢回应刘协。

    不过很快刘协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观礼的人如同水被船头所分开了一样,露出了其中的战舰,呃,人马出来……

    一杆大旗高高飘扬,上面的“曹”字刺痛了刘协的双眼。

    “曹操!”刘协咬着牙,蹦出了两个字。

    曹操大踏步的向前,虽然矮小的身躯,却走出了几分磅礴的味道来。周边的大小官吏,纷纷在曹操经过的时候深深弯腰行礼,就算是曹操走过了,也不敢立刻抬头,就像是强风吹拂而来,依次吹到了一片的稗草一样,更是增添了曹操的气势。

    到了台阶之前,曹操站定,抬头和刘协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在这个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舞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数退了下去,就连乐师也纷纷停了下来,鼓手用手按着鼓面,硕大的场面一时之间没有了任何声音,只有刘协左近那写着“汉”字的旌旗,在风中扭曲着,翻卷着,发出类似于“罢了罢了”的声音……

    刘协的脸颊突突的跳动着,恶狠狠的盯着曹操。

    反而曹操却一脸的平淡,就这样看着刘协,就像是看着自家的阿猫阿狗。

    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是过了片刻,曹操扬起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低垂下来,微微弯腰拱手,“见过陛下……”

    “曹司空……”刘协缓缓的开口说道,“汝意何为?欲坏朕之大典乎?”

    曹操左眼角抖了一下,面容却依旧平静,微微笑着说道:“臣……岂敢……得闻陛下庆典,臣不才,方胜贼寇,特献虏于丹阶之前,为陛下所贺也……乃为陛下锦上添花,岂可称之为坏了大典?”

    说完,也不等刘协有什么反馈,便朝着一旁的礼官喝道:“吉时将过,汝待何为?!”

    礼官吓得一哆嗦,立刻伸出了脖子,长长的高喝道:“献……虏……”

    兵甲铿锵之声传来,一队兵卒压着几十名五花大绑的俘虏,到了太庙之前的广场之上。押送俘虏的都是沙场老兵,自带着一种摄人的气息,脸上身上甲上的伤痕和裂口,也将战场之上的凶悍之气展现无遗,行进之间竟然压迫得在两侧的百官不由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下意识的让出了更大的空间让这些兵卒前行,还是心中胆怯不敢正面其锋……

    “噗通,噗通……”

    战俘被推倒在地,哀嚎的,哭泣的,默不作声的,以头抢地的,什么样的都有,乱糟糟的一片。

    兵卒列阵其后,静静的持刀立枪,默然矗立。刀枪之上闪耀着寒芒,这种光芒和之前舞者手持的那种木刀木枪漆上去的光亮完全不同,这种光虽然不是很耀眼,但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发冷,手足发抖,离的近了,甚至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刘协呼吸有些紊乱,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平复下来,盯着眼前的这些战俘,一言不发。

    站在人群当中看戏的杨修挑了挑眉毛,嘴角翘了翘,然后很快的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像个木雕一样站得纹丝不动,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一旁得马库斯倒是看得双目放光,丝毫不遮掩的踮着脚尖,伸着脖子,一会儿瞄一瞄曹操,一会儿看一看刘协,若是手中捧得不是一块玉圭,而是些瓜子什么的,定然就像极了后世的广大群众。

    “请陛下下旨……”

    曹操微微弯腰,向刘协拱了拱手。

    “请!陛下下旨!”

    押送战俘的兵卒沉声大喝道,声音嗡嗡的在太庙上空回荡着。

    “……押下去……依律论处……”刘协无奈,虽然内心深处并不愿意配合曹操,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也不得不开口说道。

    兵卒领命,又上前拉扯起这些战俘,重新押了下去。

    杨修看着,忍不住从鼻腔内哧出一股气,却看见前面的郭嘉似乎听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旁边的马库斯低声说道:“别看了,到你了……仪礼还记得么?呃……算了,能记得多少算多少吧……反正现在你也不是重点了……”

第1647章 陌上桑

    果然就如同杨修所料一样,随后原本是重头戏的马库斯,却变成了曹操的陪衬,就连什么礼仪规范不规范也没有人关注,匆匆的走了一个过场之后,遍算是结束了这一次的庆典仪式。

    许县,原本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但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扩建和修葺,比原来的规模要大上了一倍,城中不仅有原本的普通百姓,还有了皇帝的宫殿和百官的居所,因此整体来说,许县可以说是当下豫州的政治经济的中心了。

    庆典过后,便是在大广场上举行晚宴。

    这原本应该算是一个快乐的时光,却因为当下的特殊情况,导致很多参加的官吏根本笑不出来,整个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汉代的晚宴,一般都从下午要吃到晚上,再加上这一次本身为了举办这个庆典也投入了不少财货,因此天黑之后,变在广场周边和中间甬道上点燃了不少的篝火,一来照明,二来也可以驱寒。

    钟鼓缓缓的敲动着,盛宴早就已经开始了,丝竹之声悠扬动听,喷香的菜肴陆续摆放上桌,可是许多人的心思根本不在宴会的菜肴之上,而是频频的用目光瞟着大广场前方的情况……

    除了马库斯。

    为了防止马库斯出错,杨修基本上是全程陪同,这个时间也不例外。

    坐在广场的之中,听着优雅的音乐,望着桌案上的菜肴,看着周边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往来的侍女,马库斯多少有些晕头转向,他算起来也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场面的晚宴,这样的场面让马库斯多少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紧张。

    马库斯伸手去抓铜箸,有些沉重的铜箸让马库斯有些不习惯,当啷一声掉了一根落在桌案之下的席子上。马库斯连忙重新抓起来,捏在手里,然后左右看了看,却看见周边的官吏纷纷已经收回了听到异响而投来的目光。

    杨修一转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伸手按住了马库斯的胳膊,“等等,等等再吃……你可以先喝点这个……先别动箸……”

    “为森么?不细有菜了么?”马库斯虽然从善如流放下了铜箸,但是依旧忍不住问道。

    “像现在这样的场合,你不能先吃……要等等……你没看到大家都没有动箸在吃么?”杨修知道,跟马库斯讲什么礼仪规范什么流程,马库斯根本记不住,便用最为粗浅的办法告诉马库斯,“反正你跟着我做就对了,我喝什么你喝什么,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就行了……知道了么?”

    “呃,豪吧……”马库斯叹了口气,回答道。

    杨修这一头按住了蠢蠢欲动的马库斯,这才将心思又重新投到了刘协和曹操身上,眼中颇有玩味之色。他没有想到,来到了许县,竟然看见了这样一场大戏……

    而且这一场戏,似乎还没有到完全结束的时候。

    很快,天子刘协在主宾赞受事的高声吟唱之下,端起了酒爵,众人连忙正衣冠,然后朝着刘协立身正坐,垂头静听。

    刘协准备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就连晚上的这个酒宴要说一些什么话,都已经是独自在后宫之中,一个人练了又改,改了又练,可是现在,当他看见下首第一的曹操的时候,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简单的说了几句套话之后,就算是结束了这个环节。

    因为刘协知道,接下来就是曹操代表群臣讲话。刘协他自己的话,或许会有人听,但是曹操讲的话,却一定有人听……

    主宾赞受事再次高呼:“臣……礼……”

    百官向刘协敬礼,表示对于刘协的尊重和感谢,然后曹操缓缓的站了起来,也是端了一爵酒,半转身,目光缓缓的,一个人一个人的扫了过去,每扫到一个人身上,那名官吏都不由得绷直了肩膀和腰身,一动都不敢动。

    “汉受命于天,已四百余,德泽于八荒,教化于四海,裔邻之华章,纳族之礼乐。高祖皇帝奄有大宝,应天顺人,开汉之基业,世宗皇帝,戡难定邦,平复天下,扬汉之威名,世祖皇帝,修文偃武,恵绥四方,复汉之中兴,显宗皇帝,清明在躬,惟新景命,绵汉之福祚……”

    曹操几乎是丝毫没有停顿,朗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的广场。

    刘协微微的扭动了一下身躯,虽然曹操这些说的话都是好话,但是依旧让刘协很不舒服,字字句句,就像是在告诉刘协,和大汉这些著名的皇帝相比,现在的你算得上什么?能算得了什么?

    在细碎的篝火噼啪之声当中,杨修静静的听着,静静得看着,脸上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已经猜出来曹操接下来会说一些什么了……

    “……今陛下承累圣之洪训,荷祖宗之丕绪,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往岁黄巾为乱,今朝冀北反叛,宗社将隳,社稷飘摇。幸得诸位同心协力,先后扫荡,除凶伐恶,载晏而来……”

    杨修无声的咧了咧嘴,果不其然,说了自家的功勋,接下来又该批判刘协了吧?

    “……当下中原幸归师,戎归狄贡,乃大汉之福也。诸位自当宵衣旰食,唯念苍生,勤奋用命,方可无愧于天地,回报陛下之恩德也。若有耳目之不明者,致使贼寇内外为患,屏蔽耳目,驱逐忠良,或窃弄威权,或厚敛重赋,犹如蚁壤成一漏!”

    曹操声音震震,似乎连周边原本的一些声音全数都给压制了下去,只有曹操一个人的话语在在广场上空不断滚动……

    “……行之不端,举之不正,祸国害邦,戎突华夏,倾覆河洛,挠乱崤函,使衣冠奔窜于草莽,黎庶狼狈于锋镝,当不赦之罪也!某不才,得蒙圣恩,获添高位,常寤寐焚灼,惶惶恐恐,行履薄冰,唯恐上愧于天地,下愧于兆人,外愧乎四夷,内愧乎九族!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也!夫定祸乱者,必仗于诸位,才理国家者,先固其根本,靖平天下,方有荣华!望诸位共勉之!”

    曹操说完,端起酒爵,扬首饮尽!

    广场之内一片寂静,等到了曹操已经坐下之后,主宾赞受事才猛然间惊醒一般,才高声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

    现在终于是可以开吃了,但是广场之上的众人,几乎没有人心思放在吃上,心中尤自盘旋着曹操方才的话语,然后不由自主的相互交换着眼神……

    除了马库斯。

    曹操说了一些什么,马库斯有听没有懂,见到有人摸起了筷子,一扭头看见杨修依旧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着急,瞪了杨修一眼,又咳嗽了一声。

    杨修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不由得一笑,旋即拿起了铜箸,示意可以开吃了。

    马库斯见状大喜,忙不迭的抓起了铜箸,对着已经盯了很久的菜肴就是一筷子下去,然后张开大嘴,伸着脑袋,吐出一大节的舌头接着,心满意足的咀嚼起来……

    马库斯吃得香,杨修却只是按照习惯和礼仪,在每一道菜上都夹了一点,浅尝则止,旋即停了筷子,不再吃了。

    马库斯大快朵颐之中,忽然见杨修停了筷子不吃了,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以为又不可以吃了,自己才吃了这么些,正把馋虫给钩了出来,若是不能继续吃,简直是要了老命一般,又觉得自己老是问这个那个有些掉颜面,便又是咳嗽出声,连连对着杨修用眼神示意。

    杨修哑然失笑,轻声说道:“没事……可以吃……只不过么,晚宴要持续两个时辰,你这么吃,很快就会吃饱了,后面的好吃的就吃不下了……”

    “啊?”马库斯犹豫的看了看桌案上的菜肴,“后面根豪次?泥怎么不早所……”

    “早就‘所’了,‘泥’怕是没有记住吧?”杨修学者马库斯的口音笑着回答道,“先看看歌舞,不着急,不用着急……”

    广场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队舞姬,正在和着节拍,或是击打手鼓,或是踩踏节拍,轻歌而舞,身姿妙曼。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一人唱,众人和,歌声优美动听,舞姿雍容典雅。

    “咦?”歌声传来,杨修一下没忍住,面上露出了些许思索之色。

    说起来,这一首汉乐府,也算是常见的乐章,但是用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就有些怪异了。

    汉乐府当中,有许多的乐章,但是大体上分为四类,一类是郊庙歌辞,其主要是贵族文人为祭祀而作的乐歌,华丽典雅,最适合用在当下的场所之中。然而现在唱的是《陌上桑》,并非是郊庙歌辞,而是属于相和歌辞当中的一曲,是属于民间各地采来的俗乐,歌辞也多是“街陌谣讴”。

    当然也不是说《陌上桑》就不能登上大雅之堂,毕竟与民同乐也是朝廷官吏政绩当中的一个重要指标,只不过作为当下开场的第一首么……

    开场之乐,有太多可以用来选择了,比如汉武帝写的“华烨烨,固灵根。神之斿,过天门,车千乘,敦昆仑”,又或是大臣匡衡所写的“惟泰元尊,媪神蕃釐,经纬天地,作成四时”都可以,也都不错。

    可是偏偏用了这一首《陌上桑》!

    这其中的含义,自然就是可圈可点了。

    说实在的,若是完全不管其中蕴含的意思,这个汉乐府当中著名的相合大曲《陌上桑》,婉转优雅的歌声和委婉飘逸、娴静婀娜的长袖舞,倒也是视听的一种高级享受。

    如同鲜艳的花朵般盛开,风姿绰约的一队队的舞姬,行动之间,飘若浮云,翩若惊鸿,按照节拍或扬或举的长袖,或开或收的炫丽长裙,或仰或伏的轻柔身姿,还有那摇曳不定的的柔软腰肢,婀娜的体态,含羞的眼神,让人不由得就被钩住了心魂,垂涎三尺……

    马库斯不知不觉当中,手中的铜箸已经跌落在自己的衣襟之上尤不自知,瞪大着眼,张大着嘴,伸着脖子,挺着身子,就像是下一刻要起身冲到场中去抓捕这些如同花间蝴蝶一般的美丽的舞姬……

    杨修无心欣赏乐舞,他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酒爵,望着爵里的美酒,陷入了沉思。

    “秦之女?”杨修目光流动,看向了广场上端,“这不仅是唱给陛下听的,还是唱给骠骑听的啊……哼,哼……”

    另外一边,一直在关注着杨修的郭嘉抓住了杨修的神色,低着头对着一旁的荀彧说道:“杨家之子,看样子,似乎是听出来了……”

    “杨德祖少有聪慧之名……”荀彧也是低声说道,“他听出来不奇怪,但是某不知道……那边听出来没有……”荀彧的目光转向了广场上端。

    “呵呵……”郭嘉低声笑着摇摇头,说道,“听出来如何,听不出来又如何?之前就想明白多好,若是在太庙之前将战俘全数当即斩首,血祭祖先,多少也有一个杀伐决断之姿……而现在……呵呵,呵呵……”

    荀彧默然,低下头看着桌案。

    郭嘉瞄了荀彧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当年荀彧虽然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但是也不像是当下如此的沉默居多,说的话少。还在颍川荀氏家院之中的时候,荀彧也和郭嘉就家国天下,相谈相论相争,对于未来也怀有憧憬,讲到兴致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然而现在,一切的神色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唯有在荀彧两鬓出现的几根白发……

    在过去的岁月之中,郭嘉认为天下不过尔尔,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能找到一些解决的办法,并且视之为一种乐趣和挑战,但是现在,在面对时间的流失和人的身体衰老上,却毫无办法,毫无抵御能力……

    郭嘉伸出手,轻轻的在荀彧胳膊上拍了拍。

    歌舞尤曼。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第1648章 维鹊巢

    礼乐声中,众人各怀心思。

    有人装糊涂,有人真糊涂,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像这样的场合,终究是不好发作出来。于是乎,汉帝刘协在一开始的《陌下桑》之后,便没有继续坐多久,很快的就拂袖而去,反倒是曹操像是宴请宾客的主人一般,举着酒爵四下转着,来到了杨修和马库斯的面前。

    “骠骑将军无恙乎?”曹操笑眯眯的问道,就像是在询问着自己的老朋友一样。说起来,曹操和斐潜也是真的有几分的关系,这样的问话虽然有些突兀,但是也算不上是什么多大的问题。

    “回禀司空……”杨修拱手说道,“骠骑将军躬擐甲胄,跋履山川……一切都好……”

    曹操目光当中一闪,啊哈啊哈的笑了两声,点了点头说道:“德祖如今出仕于骠骑?令尊之意当若何?”

    杨修微笑着说道:“骠骑复阴山,定西凉,开西域,稳蜀川,一心为公,以天下为念,得辅此等忠义之臣,乃在下之幸也……”

    曹操依旧笑呵呵得点点头,然后举起了酒爵,说道:“如此,甚善!且祝骠骑忠心不改,功勋再增!饮胜!”

    杨修自然也是举杯相应。

    曹操喝完了酒,便点了点头,杨修拱了拱手,两人都相当和谐得分开了。

    “泥干才说的森么一四?”马库斯不觉明厉,凑到了杨修身边问道。

    杨修哈哈笑了笑,拍了拍马库斯的肩膀,说道:“没事,就相互问候了一下而已……你酒可别喝太多,明天还有殿授呢……”

    虽然马库斯带来的国书是假的,但是给马库斯的国书则是真的了……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单单一本国书的真假并不是那么重要,国书真假之外的那些事情,才更为重要。

    曹操向前而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坐席之上,脸色多少有些不愉。

    “杨德祖……”

    方才曹操对于杨修进行了一番试探,没想到全数被杨修给堵了回来,心情一下子变得好差,闷闷的吃了两口菜,就连夏侯惇前来敬酒,也没有提起劲来。

    “主公,何事不悦?”夏侯惇问道。

    曹操在夏侯惇面前,倒是也没有多少掩饰,只不过不想再这个时候说,便微微摇摇头,说道:“无事……军中事项都安排妥当了没有?”

    夏侯惇点头说道:“都已送了犒赏牛酒,功勋战绩也在登入核查之中……主公放心……”

    曹操点点头,微微放下了一些心,笑着和夏侯惇喝了一爵。曹操知道,在当下的局面之中,军权才是第一位的,因此不管如何,都必须先将手下的这些兵卒安顿好,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夏侯惇见曹操谈兴不高,所以也没有坐多久,便告辞了,眼见方才跟着曹操,给曹操捧着酒壶的夏侯恩在眼前经过,便一把抓住了,问道:“方才主公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夏侯恩一愣。

    “快说!不说看我不揍你!”夏侯惇威胁道,作为长辈,若是找一个什么由头,行什么家法来,揍了夏侯恩别人也护不住。

    夏侯恩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情也不算事什么绝密,便将方才曹操和杨修两个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就这?”夏侯惇问道。

    “嗯呐。”夏侯恩点头。

    “那么……什么意思?”夏侯惇瞪着眼。

    夏侯恩也瞪着眼。

    “嗨!滚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夏侯惇挥着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夏侯恩赶走,然后又坐了片刻,觉得屁股好像是变得尖了一样,怎么摆放都不安稳,实在是坐不住,便站起身,来到了荀彧面前,坐下,低声将方才听来的话语又给重复了一遍,说道:“这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荀彧看了夏侯惇一眼,说道:“春秋左传,成公十三年,吕相绝秦。”

    “啊?”夏侯惇傻了眼。这意思是,让我回去翻书?尼玛我要会翻书,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莫急莫急……”一旁的郭嘉往夏侯惇手中塞了一个酒爵,然后加满了酒,“喝一杯,喝一杯再说……”

    夏侯惇看了看酒爵,然后对着郭嘉说道:“我喝了,你跟我解释解释?”

    “好说,好说……”郭嘉笑呵呵的。

    “成!”夏侯惇倒也不墨迹,咕嘟嘟喝完了,将酒爵一放,“说罢!”

    郭嘉看了荀彧一眼,然后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不是用了《陌上桑》么……”

    “嗯,嗯……”夏侯惇点头。

    “所以杨德祖就用‘躬擐甲胄,跋履山川’这八个字来回应了……”郭嘉呵呵笑着,说道,“这说的是晋文公……而晋文公当年……呵呵,还有‘既报旧德’四字……这秦啊,这晋啊,真是绝妙……”

    “啊,啊?”夏侯惇越听越是迷糊。

    “唉……”荀彧点头说道,“这个杨德祖,果真是个……引用此典,既应此景,又暗含威胁,也怪不得主公不悦……”

    “秦晋相争,便如当下。”郭嘉也是说道。秦晋两国,都是春秋时期争霸的大国,两国关系相当微妙,既是近邻,又有婚姻关系,交往频繁,但出于政治利益的考虑,他们有时友好,有时又兵戎相见,像极了现在曹操和斐潜之间的关系。

    “这么说吧,杨德祖是在说……”郭嘉见夏侯惇似懂非懂,便进一步说道,“欲战欲和,唯于一念尔……”

    夏侯惇勃然而怒,立刻转头准备起身,却被郭嘉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失去了重心,没能够一下子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方才文若不给你直接解释,就是担心你如此!”郭嘉没松手,低沉喝道,“元让欲坏主公大事乎?!”

    若说气力,方才是夏侯惇没有防备,而若是夏侯惇真想挣扎,十个郭嘉也未必按得住,但是听了郭嘉的后半句话,夏侯惇却不敢动了。

    “吕相绝秦……此番是德祖绝晋啊……”荀彧说道,“如今骠骑占据大义,若是吾等轻启战端,必然失了民望……元让勿坏了主公大业,当下冀青未平,不得恶于关中也……”

    夏侯惇默然半响,躲过了郭嘉手中的酒爵,自己加了一爵,仰头便灌了下去……

    ……这里是酒足饭饱的分割线……

    另外一边,就在夏侯惇郁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许攸晃晃悠悠的找到了曹操。

    许攸喝得有些多了,毕竟之前他转投到曹操的时候,完全就是属于风险投资,随时有可能血本无归,但是现在曹操赢了!

    哈哈,曹操赢了!

    许攸这心中美啊,就像是在轮盘赌的时候,将剩余的赌注全数押在了“00”上,然后幸运的小球真的就落在了“00”上!

    许攸心里的这种美啊……

    “阿瞒,卿不得某,不得此胜也!”

    许攸坐下之后,一边拍着曹操的手臂,一边念叨着。

    曹操左眼角抽了抽,但依旧是笑着说道:“君言甚是也!来来,喝酒,喝酒!”

    许攸来者不拒,咕嘟嘟喝了,哈出一口酒气,“卿得某,胜十万兵也!”

    曹操:“……”

    “卿困于彼,某至,便势如破竹!破竹!”

    许攸挥舞着手臂,露出了有些干瘦的胳膊。许攸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夸耀自家的功勋,只不过因为之前损失了一大把的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财货,现在到了曹操这里,手头上毕竟又没有了收入,又没有具体负责什么差事,便想着来找曹操要些好处。

    要好处,自然就要说自家做了多少事情,自家又多少功劳,就像是后世公司里面,到了过年的时候,总有一批批的人前去找上司汇报工作……

    真的是纯粹为了汇报工作么?

    许攸不像是曹操麾下的其他的人,其他人么,就算是没有上战场,也有在后方辛勤的付出,比如像是荀彧这样的后勤大总管,总归是有些功劳不容抹杀的,但是许攸现在除了出了主意,提供了一些信息,也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于是乎,将这个主意,将这些信息夸大一些,显得更重要一些,自然也就成为了许攸捞取好处的手段。

    要不然呢?

    说自家主意不算啥,都是老板的决策好?若是遇上一个懂事的老板,多少还会礼尚往来一番,若是遇到像曹操这样厚脸皮的,说不定哈哈一笑,就将客气话当真了,还没处说理去……

    许攸自然是有些担心曹操来跟他打哈哈,之前许诺过的那些好处又反悔了,于是乎便趁着今天,也趁着酒意,上来想要将好处敲定下来。

    不过么,作为老板的,自然都是觉得下属干了再多的工作,都是应该的,老子不是给你发工资了么,那么加个班不也是应该的么?洗个马桶,扛个水桶,遛一下狗,带一下孩子也是应该的……

    上一次让你提桶水,你还不干,现在还有脸要来找我要钱?要涨工资?

    曹操哈哈,哈哈的笑着,就是不接许攸的话。

    不过说实在的,被念叨多了,曹操也烦了,于是乎就搪塞道:“冀州未平,论功尚早……哈哈,哈哈,子远还有什么妙策,不妨说来听听?”

    曹操原想着只是对付过去,却没有想到许攸当真了,坐在那边愣了一下,旋即拍了拍手掌,笑道:“某亦有一策……”

    “哦?”曹操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许攸看了看曹操,嘿嘿笑了几声,又扭头看向了广场之中的歌舞,没有立刻说话。

    曹操哈哈大笑,指着广场当中正在轻歌曼舞的歌姬说道:“子远府中尚未有服侍之人吧?待宴毕,可选一二,也好照顾子远起居……”

    许攸拱拱手,先是道了谢,随后才说道:“曹公有所不知……昔日冀州之处,曾有童谣传唱……”许攸之前也是看到了歌舞,忽然之间想起来一件事情,觉得现在可以用得上,便说了出来。

    “童谣?”曹操微微皱了皱眉,“说来听听……”

    “昔日童谣传唱之时,某亦不以为意,然今思之……倍觉惶恐……”许攸捋了捋胡须,面容也是严肃了一些,“……燕南垂,赵北殇。黄菊落,庄禾荒。章台下,骨满仓。有维鹊,失巢亡……”

    “这‘燕南垂,赵北殇’……”许攸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中虚虚比划着说道,“燕燕翻飞,筑巢于檐,南向而去,垂亡于途,此乃韩文节也……这赵北殇,自然就是公孙**于易京了……”

    “公孙陨于赵北……”曹操点了点头。

    “黄菊落……此乃麹西平也……”许攸不由得有些唏嘘起来,当年麹义还找过他解过这个童谣,但是没想到许攸当时随口一说,却变成了真的谶语。

    “倒也说得通,那么这个‘庄禾荒’又指何人?”曹操说道。

    “庄禾皆于田,乃田氏也……”许攸叹了一口气。

    曹操微微睁大眼,有些吃惊。

    “章台之骨……”许攸继续说道,“某原以为章台乃指长安,未曾想,乃言邺城之殿也……如今亦是骨满仓啊……”

    “来人!”曹操忽然招呼了一名护卫到了近前,沉吟了一下,说道,“……去问一下子廉将军,埋骨之地可有名乎?”

    不多时护卫转了回来,低声说道:“曹将军言……彼处,名为‘苍山’也……”

    “苍山……苍山……”曹操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许攸捋着胡须说道:“如今此童谣,皆一一应验,当下,便是最后一句……曹公,邺城之中,有一雀山,袁本初于雀山之上,建有楼榭……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某亦有耳闻,袁本初欲嗣于三子也……”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某即可便派人至冀,传唱此谣!”曹操念叨了几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许攸的手臂说道,“子远此策果然妙也!妙也!来来,某敬子远一爵!若是此策有成,当计子远大功!”

    “哈哈,好说,好说……”

第1649章 抢时间

    “陛下又改年号了?”

    在长安的斐潜得到了杨修等人回返的消息,自然也收到了关于刘协在庆典前后的变故还有曹袁当下的态势的相关情报。

    “太兴?嗯……”

    斐潜放下绢布,闭目沉思。

    大汉王朝的袁氏家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袁氏,而是以袁氏为首的士族的选择。

    最开始的时候,袁绍和袁术的分裂,将庞大的袁氏家族分为两份,同时也将大汉的士族阶层一分为二。

    东汉是依靠山东士族所建立起来的,最重要的便是南阳和冀州两块,而袁术袁绍两个人刚好就一个人拿了南阳,一个人取了冀州。若是袁隗在世,那么统合南阳和冀州,说不定真的天下就由袁家说了算了,可是袁隗没想到的是,当他一死,袁家的平衡就打破了。

    南阳的袁术,在没有了上面人的压制之后,很快的就暴露出了非常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进一步削减了南阳也就是豫州一带对于袁术的支持。因为有识之士也都看出来了,袁术的言行不一,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支撑起庞大的王朝,在讨董的时候选择了退缩,也正式因此反而让曹操脱颖而出。

    袁绍一开始可以说可圈可点,他斩杀了朝廷的来使,一方面表示了他的决断力,一方面也向冀州士族表示他不会向代表了凶残和武力的董卓这样的武人低头,所以,袁绍展现出来的这种气节,正好契合了当时天下士族反对武人执政的时机,因此袁绍便理所当然的崛起了。

    曹操顶替了袁术的位置,似乎很突然,但也是一种必然。

    士族内部依旧有纷争,从杨修提交的这一份情报里面,就有体现出这样的一点,就算是曹操内部,依旧是很混乱,这让斐潜不由得庆幸当年头脑没有一时发热,将皇帝留在关中,若是皇帝真的在关中,想必这些问题依旧不免发生……

    豫州的士族见袁术扶不起来,于是纷纷转头向了曹操,这也是曹操能够迅速的击败袁术的根本原因,有那么多的带路党,袁术不败就有鬼了。

    之后,袁绍和曹操的战争,看起来像是两个人的战争,实际上是冀州一派和豫州一派的士族斗争,而现在的局面来看,豫州最终还是像历史上一样,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许攸许子远……”

    斐潜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许攸是南阳人,离开了袁绍投奔曹操,其实也代表了一种认可,认可了曹操作为豫州士族的代表。

    所以大体上来说,天下现在四分。

    冀州一块,以冀州士族为中心,以袁绍为代表,豫州一块,以颍川士族为中心,以曹操为代表,江东一块,孙权为代表……

    还有这里的一块……

    不过么,就像是曹操那边也有纷争一样,关中这里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少。

    在斐潜坐镇关中之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不少人开始向长安汇集,一方面作为政治上的触角,企图获取第一手的情报,另外一方面也开始想要向斐潜的政治集团的高层攀爬,企图占据一定的位置。

    市面之上,关于贾诩和庞统的风言风语,一直都没有完全停息,若不是斐潜意志还算是坚定,换成另外的什么人,恐怕现在庞统和贾诩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贾诩自然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就像是历史上当贾诩熬到了三公位置,当了太尉的时候,依旧还有人嗤笑不屑……

    至于庞统,当然就是年轻。

    在许多人眼中,年轻人么,就是原罪,没有一个老成持重的人主持大局怎么成?

    相反,对于脱离了政治圈子,超然于农桑之中的枣祇,虽然也是同样年轻,但是取得了一致性的好评,这不得不让斐潜感慨,双标自古就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的顺畅。

    从这些声音当中,斐潜也察觉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这一只队伍依旧是比较缺乏一些底蕴,庞德公和刘洪年龄都大了,不适宜爬山涉水来关中,但是关中原本这些名士,除了马融一枝独秀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起色,就连马氏最后的荣光马日磾也已经陨落,当下确实是一片空白。

    山东的那些士族,现在仅有的凭仗不就是这个么?

    不过,这种空白很快就会被填满……

    也只有趁着现在,抢一些时间了。

    “士元!青龙寺还要多久完工?!”斐潜扬声说道,“超过时限了扣你俸禄!呃,不对,罚你没肉吃!”

    庞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捋着袖子就往外冲,“某这就再去看看!”

    ……这里是没肉吃的分割线……

    庞统当心没有肉吃的时候,在川蜀之中的张飞正在准备吃肉。

    当然,这个肉,是干粮当中的真肉,也有定笮这一块肉……

    斐潜派遣了人员传授了山林当中的战法之后,张飞就如饥似渴一般疯狂的汲取着,训练者,然后从兵卒当中精选除了两百人,便再次朝着定笮扑去。

    这一次,刘备也是几乎是清空了所有的物资,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衣袍都让了出来,给张飞还有这些兵卒配备武器装备,干粮毡毯等等……

    基本上可以说这一次,算是刘备和张飞孤注一掷了。

    赢了,当然什么都好,若是输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张飞赔不起,但是又觉得实在是咽不下之前的那口恶气,因此格外谨慎,不仅是带着两百新鲜出炉的山地兵,还另外布置了三百人的诱饵,由陈到带着,在前方招摇而行。

    必须一鼓作气击败这些笮人,然后顺势夺取定笮,时间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如果拖延下去,就算是最终打败了定笮的这些笮人,然而是让南路而来的建宁李恢等人取得了先手,那么之前得付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张飞现在,就是在抢时间。

    用三百人做诱饵,然后张飞缩在后面,趁机反突袭,斩杀敌将,这种计划原本不受张飞喜欢的,因为张飞更喜欢的是正面战场搏杀,一对一肛正面,才是张飞的心头好,像这样有些背后阴人的举动,原本是比较排斥的。

    但是战场之上,毕竟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又怎么可能墨守成规,拘泥于成法而不知变通?

    再加上刘备给予了厚望,身上责任重大,使得张飞也不得不收了自己的小心思,潜藏行踪的跟在前方的陈到队伍之后。

    陈到带着三百人,摆出一副直扑定笮的态势,打出的旌旗招摇而过,生怕旁人看不见一般。如果说在其他什么地区,饱受了各种撩阴脚残害的家伙,恐怕会多少有些疑心,觉得陈到的举动有些怪异,然后进行谨慎处理,但是在定笮,欺负的便是这些肌肉比大脑更强的笮人……

    吃一亏,多少也长了一智。

    之前被笮人骚扰突袭了许多次之后,也渐渐的掌握了一些察觉蛛丝马迹的能力,于是乎陈到的手下向后传递出了消息,表示发现了笮人的动静。

    张飞仰头看了看天色,便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抢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陈到的侧后方,静静潜伏等待。

    笮人也不是什么神仙,也一样有人的各种局限,一样要吃饭喝水,一样要睡觉休息,所以正常来说,笮人多半都会选择在清晨的时候发起进攻,然后在黄昏之后缩回去,修正并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张飞安排着所有人进入了埋伏的位置之后,又用让兵卒都上了极其珍贵的驱虫药水,没察觉什么纰漏之后,这才下令让兵卒就地休息和进食。

    不举火,冷食。

    这样才不会被笮人在远处发现。

    驱虫的药水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加上张飞又没有办法像是斐潜手下那些正儿八经的山地兵卒一样懂的制作补充,所以也等于是用一批就少一批,若不是这一次为了一举定胜负,张飞还不舍得这么大规模的使用。

    但是驱虫药水确实是很好用,微微有些刺鼻的味道散发出去,遮蔽了人的气息,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蚊虫的叮咬,但已经是非常好了,再加上张飞这一段时间都在山林之中,皮也厚了些,些许几只的蚊虫,张飞根本不以为意。

    张飞巡视了一圈之后,也坐了下来,从自己身上的革囊之中取出了两块大饼,咬了一口,然后看了看面饼夹层当中的腌菜和咸肉,微微叹了口气。

    为了仿制盐水流失导致脱力,刘备将最后一点老底子都用上了,张飞他们走后,恐怕刘备就要发动兵卒四下采集野采野果充饥了……

    但是这样确实也是有效,至少张飞带来的这些兵卒,人人都保持了相当不错的体力,这对于即将展开的战斗,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笮人终于是在第二天天色将明的时候出现了。

    散漫惯了的笮人,就连出击的时候也有些散乱,这边一撮,那边一簇的,但是声势倒也不小,披头散发且涂抹了一些古怪颜色,口中呜哇呜哇的怪叫着,和中原战阵完全不同的战斗模式,的确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有些不适应。

    不过,当有了心里准备的时候,笮人的进攻,仿佛就是个笑话。

    笮人的统领依旧很轻松,他还以为这些汉人兵卒会像是上一次一样,轻易的被吓坏逃跑,然后便是进入不断追逐不断收割的时间,所以当他冲出来的时候,还大呼小叫着很是兴奋……

    在笮人看来,之前近千人的汉人都被打了回去,现在这么三百人又能算得了什么?于是乎,笮人这种近乎于轻敌的状态,给他们自己照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在笮人扑出的时候,陈到就已经让兵卒迅速的结成了战阵,长矛大盾就像是坚固的石墙一般,让笮人撞得头破血流。

    “嗷嗷嗷!”

    张飞怪叫着也冲了出来,带着手下兵卒从隐身之处冲了出来,朝着两边包抄而去。这些渐渐习惯了在山林之中奔走的兵卒,有的跑两步便一个恻步窜上了一块岩石,弯弓搭箭射向之前选好的目标,有的则是如同蛇一般的分开草丛,迅速逼近,扬起的刀枪就像是露出的獠牙……

    笮人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汉人不是只会走中间的这条土路么,什么时候竟然也能在山林之间奔跑穿梭了?难道那些来的不是汉人,是另外一支笮人的队伍?

    然后迎面而来的箭矢和刀枪,彻底击碎了笮人的侥幸心理。

    那个大呼小叫的笮人统领第一时间被张飞盯上,呼啸着就扑杀过来,笮人统领的亲卫连忙上前掩护拼杀,但那里是张飞的对手?

    虽然张飞惯用武器是长矛,但是丈八长矛若是平常战斗,倒也十分的威风,在山林这种地方,威力就不免打了一个折扣,若是不小心扎到了树木之中卡住了,又或是挥舞的时候被藤条挡住了,简直就是蛋疼的要命,因此张飞为了慎重起见,便换了两口战刀,转职成为了双刀客。

    张飞挥舞着特意换的两柄战刀,贴着地面扑杀而来,就像是一头野猪用两个大獠牙拱着地面,不仅拱起的是尘土,还拱起了蓬蓬血雨……

    笮人统领大惊失色,连忙掉头就跑,但是之前为了看清楚战场,另外一方面也是大意,站的地方虽然地势高一些,但刚好远离张飞冲来的方向上比较陡峭,情急之下,连逃跑都没有地方落脚……

    “嗷嗷嗷……”

    张飞咆哮着,已经杀至,一手横挥,挡开了笮人统领砍来的刀,一手下劈,直接便是手起刀落,一刀将笮人统领砍翻在地!

    有心对无备,这一场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随着笮人头领被斩杀当场,笮人轰然而乱,拖着刀枪便往山林当中钻去……

    “别想跑!”

    张飞嗷嗷叫着,之前是因为根本没有在山林当中作战的经验,所以不敢在山林之间追杀笮人,而现在气势如虹的张飞朝着陈到丢下一句速速跟来,便咬着笮人败退的尾巴,追杀了下去……

第1651章 你弟啊

    这一段时间,斐潜在关中,其实也都没有闲着,在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军事行动之后,决定准备专注于内政一段时间,爬上一爬科技树。

    当然,首先的问题肯定还是农耕。因为农耕就几乎等同于粮草,等同于兵卒。

    华夏民族走的是农耕路线,所以农耕自然就是整个社会的安定基础,而农业产出的高低,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农业科技的进步,这一点虽然斐潜一直在做,但是实际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二十四节气的新历法农书正在勘校和雕刻当中,过上一两个月便能开始传播出去,这对于提升农户的知识,还有促进农业的规模生产上,将会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当然根据各地气候的差异,还会有一些细微的调整,但是这样的一份农书,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创举了,至少在汉代是造福于万家的行为。

    许多穿越者,似乎回到了古代之后,关于农业上面的事情便是要么一笔带过,要么根本不提,根本不考虑什么地区差异,也不考虑川蜀和关中,豫州和幽州这些州县之间种植庄禾的区别,仿佛这些老百姓只要靠商业上的金银铜就能填饱肚子一样……

    斐潜从在平阳开始,就非常重视农业,甚至当时还诓骗,嗯,应该叫相互合作,让南匈奴人承担了一部分的畜力,虽然说没有经过调教的牛马耕田有些糟心,但是总比人力要更加的快捷和方便,修葺水利,转运土方也比人力要更有效。

    当时并州耕地都比较缺乏,所以斐潜在并州的一段时间内,都一直控制着整体的兵力,不敢穷兵黩武,因为兵卒消耗钱粮太大了,多了实在是负担不起……

    当然,如果只是按照其他地方诸侯那种模式,不管品质,只求数量,就算是并州人口稀薄,但是扫一扫还是能拢上三四万的,拉壮丁么,谁不会啊?但是真要是当时那么做了,兵员质量暂且不论,现在恐怕也没有并州平阳的繁华了,农业也会遭受到很大的破坏。

    这一点,从豫州现状就可以看出来,当年袁术到南阳的时候,仓禀充足,袁术大手一挥,买买买,就连周边的黄巾胡人,一并都拜倒在袁爸爸的脚下,然而等家底挥霍一空……

    一直到了现在,有了关中川蜀两大产粮地,还有汉中和河东的补充,再加上不断成长起来的阴山区域,斐潜才能算是松开了一些兵卒上面的限制,开始扩充人马数量。

    现在整体来算,斐潜手下的普通各地驻防兵马,大部分是步卒,只有一小部分的骑兵,加起来大概有四万余人,这些兵卒当中大多数都是分散在各个县城之中,大的县城一千左右,小的县城大概几百,只有在州治之地,留存着三千到五千不等的常驻机动兵力。这些防御地方的兵马,大多数用来保证地方安全,清剿一些土匪山贼什么的,战斗力一般,后勤保障也是一般,比起之前的要好一些,但是比起真正机动野战兵卒,又差了不少。

    比地方驻地兵卒待遇要高上一个等级的,就是归属于各个将军的统领的部队,这些部队间接的听从斐潜指挥调度,平常时候跟随统领的将军移动,成为区域作战的中心力量,又或是当地训练的教导队什么的,是属于作战之时的核心力量……

    这一部分的步兵和骑兵的比例,大概就是二比一,或是三比一,有的将领偏向于骑兵多一些,有的则是大部分是步兵,各有不同,整体数量是两万八千人左右。

    至于待遇最好的,自然就是直属于斐潜麾下的兵马,比如重甲步兵和重甲骑兵,这些家伙连人带马还有其下的侍从,消耗钱粮如同流水一般,每次上报清算的时候总是让斐潜肉疼不已,因此也只有斐潜才供养得出来,一般的将领真心是养不起。这一部分人数最少,加起来只有八千余人,加上四千左右的侍从辅兵的话,那么就是一万二,平常一般不动用,是作为直属护卫和战场杀手锏的存在。

    整体数量上来说,比起袁绍曹操什么动辄十万二十万,自然是少了许多,但是质量上却强了许多,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星际当中同等数量之下神族单位对上人族或是虫族,不是人口数量,只是单纯数量相同,基本上正面交战的话,平a就完事了。

    当然这是在战争永远只有平原一个地形,双方永远只有列阵平a的纯粹数据相比较的条件下,实际战斗的时候还有许多其他因素,大到地形地貌,小到马蹄上的一根铁钉,都会导致战局的变化……

    所以,农业上面的发展上限,决定了斐潜当下兵员数量的上限。而商业上面的上限,则是决定了斐潜在军事上的投入上限,至于工业的上限么,自然就是兵甲等等科技的上限了……

    汉代的士族,对于商业上还没有像是后世的那么的清高排斥。虽然嘴上经常说铜臭什么的,但是**倒是很实诚,东汉朝建立之初,就有相当多的豪商通过联姻和依附等手段,主动和儒学世家结成联合体,以求摆脱政治上的受歧视地位,所以很少有大族不经商的,也很少有大商家不投资政治的。之所以斐潜这边没有像是冀州的甄氏,又或是跟着刘大耳的麋氏,来主动投靠,那是因为关中并州原本就废了,没有大商户……

    不过,现在川中几个大姓现在也是派遣了子弟到了关中,有意无意的一直往上贴,看样子似乎已经是坐不住了。

    工商不分家,因为只有了好的产品,商业才会开展得顺利。因此斐潜在工业上面的投入也很高,是那么造纸作坊、榨油作坊、煤饼作坊、打铁作坊、织布作坊等等,基本上都有涉足,也引发了许多士族的山寨产业,在没有什么版权概念的汉代,只要是琢磨通了,自然就有人仿制。

    所以在关中当下,长安城内,不仅像是斐潜治下的一些士族大姓,也渐渐的有一些山东过来的士族子弟,虽然不表态什么,但是也会将斐潜这里出现的一些新事物,以各种方式传递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斐潜这样的举措,也是在抢占市场。

    另外一个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胡人的教化和驯养。在这一个方面来说,斐潜还算是比较成功的,就像是南匈奴。如果将来不起什么变化波折的话,南匈奴人将会彻底的被驯化,融入华夏之中,到那个时候南匈奴人也将成为汉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下一步,斐潜将会将一部分的羌人和南匈奴人以奖励土地,又或是鼓励分立的形式,逐渐的将这些羌人和匈奴分散割裂,彻底的让这些羌人和匈奴人没有办法形成统一的整体,到那个时候,纵然有个别的羌人和匈奴人因为什么事情,或是又想恢复原本的样子,也找不到人手了,那样整个教化才能算是画上一个句号。

    同时,因为川蜀竹子的丰富资源,竹纸终于是不再受限,雕版印刷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不光是字数少的《易》刊印完毕,就连《诗经》也已经大体上准备好了,并且即将刻成,司马徽对于这个事情也是非常的上心,早有副本先送来长安让斐潜过目。

    对于易经和诗经,这种相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争议的经书,士族子弟自然是需求甚大,甚至连太原的王氏都表示愿意在其下的书坊之中代为出售……

    不过,接下来的么,恐怕就未必如此顺利了,毕竟就拿春秋来说,就有三家,刊印哪一家为主,这就要看后续的演变了。

    如此蓬勃向上的局面之下,自然就引来了不少士族世家的关注,并州关中,似乎在斐潜的治下,已经不是当年武夫横行,蛮荒不化的地区,也就吸引了一些人,不远千里的到了长安……

    比如当下,斐潜就受到了一个名刺。

    “诸葛瑾?”

    斐潜捏着手中的名刺,真是忍不住想说一声,你弟呢?

    自己这里又不是大兄收集场,之前来了一个许定,现在又来了一个诸葛瑾,难道是因为这么多人都喜欢大兄的原因?

    历史上,诸葛瑾比起他弟弟来,自然是逊色不少,可以说诸葛三兄弟当中,刨去罗老先生给诸葛二哥身上涂的橄榄油,也是有龙虎豹,咳咳,龙虎狗的称谓。诸葛二哥自然是卧龙,诸葛瑾这个大哥是虎,而诸葛三弟,就只剩下狗腿这个很有前途的职称了。

    斐潜托着脑袋,沉思着,对于这个诸葛瑾,因为他弟弟的关系,斐潜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或许是觉得二弟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历史上的诸葛瑾也是在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孑然一身来到江东,遇到了孙权的姐夫弘咨。弘咨对诸葛瑾的才学感到惊奇,向小舅子强烈推荐。此时刚刚执掌江东的孙权正值用人之际,把诸葛瑾留作门客,先让他做宾待,后来成为长史,再后让他做了中司马。

    而这个孙权的姐夫,这一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能够在历史史书当中留下印记的事情,便是推荐了诸葛瑾。

    换成后世的话来说,诸葛瑾大概在25到26岁参加了工作,历任大汉江东分公司科员,秘书,分公司总经理助理,然后就在这个职位上待到了41岁。在此期间江东分公司取得了一系列的引人注目的业绩,像是赤壁之战、南征交州、合肥之战、濡须口之战、孙刘联姻等等,有胜有败,但是在这些年这些事的功勋表里面,竟然没有出现过诸葛瑾的名字,似乎完全没有出过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主意,也没有指导过一场著名的战役……

    到了41岁,为了庆祝刘备占领了蜀地,同时也是为了催促刘备赶紧把从东吴借去的荆州还回来,诸葛瑾终于承担了一个重任,出使成都。由于谈判期间,他与阔别多年的弟弟诸葛亮只在公开场合谈公事,私下从不见面,兄弟二人公私分明、公而忘私的风格传为美谈。但要说这次谈判有什么成果,呵呵,想想也是知道,要不然就没有关羽走麦城了。可就是这样毫无成效的外交事务,诸葛瑾回去之后,依旧没有受到任何的指责和弹劾,这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后来,诸葛瑾跟着吕蒙一起讨伐荆州,封侯,然后又接任了倒霉鬼吕蒙的职位,然后就一路高升,打了胜仗,升官,打了败仗,照样没事,升官,最后诸葛瑾官至大将军,领豫州牧,当然,这些官都是孙权封的,朝廷的不算……

    这么看起来似乎诸葛瑾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怎么会有“虎”的评价?

    算了,总归是要见一见的。

    斐潜瞄向了庞统。

    庞统Σ(っ°Д°;)っ

    “士元,诸葛子瑜来了,你去接一下吧?”斐潜嘿嘿笑着,将名刺递给了庞统。

    “怎么又是我跑腿!”庞统一边接过名刺,一边低声嘀咕着。

    “不是你去谁去?”斐潜大笑,“你兄长娶了诸葛氏,算起来你们还有联姻关系,难道不应该去么?”

    庞统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捧着肚子出去了。

    不多时,庞统带着诸葛瑾到了政事厅。

    斐潜起身,立于台阶之下相迎,见到跟在庞统后面的一名青年,面似白玉,额头方正,星目剑眉,相貌堂堂。

    嗯,同胞所出,诸葛三兄弟自然都是相貌不差……

    “山野之人,见过骠骑……”诸葛瑾上前见礼。

    斐潜笑着扶起了诸葛瑾,相邀而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来来,还请就坐……”

    分宾主坐下之后,斐潜寒暄几句,问了些路途啊,荆襄啊,往来见闻啊的一些杂事之后,便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如何?不知子瑜可有见教?”

    斐潜的想法是,毕竟不都是走这个流程么,你弟弟有个隆中对,那么现在给个关中对也凑合了,但是斐潜没想到诸葛瑾微微笑笑,却说出了一句让斐潜有些意外的话来……

第1652章 太阳啊

    “天下大势”这四个字,向来就是清淡要点,不管是谁似乎都可以说两句,就像是后世天子脚下的出租车司机,若是不能说两句天下大势,恐怕立马憋死当场。

    因此,这也是汉代士族子弟的必修课,刘备当时之所以在隆中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其中未必完全是因为诸葛亮的大势言谈,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否则后面刘备入川前后的扭捏,就难免有些说不通了。

    刘备一方面听了隆中对,感觉“如鱼得水”,便要按照此策而行,然后等真的要进川的时候,又表示不忍夺人基业,那么是表示刘备出尔反尔,还是说刘备妇人之仁?抑或是遮羞布?还是当时称赞诸葛亮的时候根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过这个策略真的能够实现?

    从这一点看,当时刘备求诸葛,并非完全是求贤才,而是在求着由诸葛牵头出来的荆州势力,至于川蜀,刘备当时根本没想那么远,只想着如何在荆州能够立足下来,然后怎么挖老表家的墙根……

    长安议事厅之内,光线略有些暗淡,或许是浮云遮住了太阳,堂中的三人都没有太在意……

    斐潜其实起初的想法也是和刘备差不多,反正就是表一个态度,然后顺着梯子下楼,封诸葛瑾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然后看看诸葛瑾适合那个方面的工作,放置到适合的位置上去,所以不管是诸葛瑾说的平淡无奇,又或是指点江山,斐潜都可以接受。

    “天下大势,人常言,在于人心也……”诸葛瑾微微看了斐潜一眼,忽然转折说道,“然某窃以为,天下大势,在于骠骑也……”

    “啊?”斐潜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诸葛瑾居然会说出这个答案,“子瑜谬赞,潜何能为天下之势也……”

    诸葛瑾笑笑,说道:“天下者,乃民所居。如今冀豫凋敝,兖青残破,唯有关中得安稳,四方民聚于此,居于此,乐于此,此乃民趋也,天下之势亦是如此……”

    斐潜有些听明白了,便说道:“子瑜之意,天下民为重乎?”

    民重君轻,这在汉代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就连皇帝陛下也会时常自己念叨这样的句子,毕竟这个观念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是流传乐下来,代表人物就是孟子。

    在孟子看来,民贵君轻,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意味着得民心者得天下。反之,就会像桀纣那样,失民心者失天下。在孟子看来,民贵君轻,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诸葛瑾微微颌首,说道:“如今民汇于此,乃势也,贤汇于此,亦势也,骠骑自可因势而为,故而瑾言天下之势于骠骑也……”

    斐潜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堂下有人惊呼:“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三人都是一愣。

    斐潜旋即起身,几步走出了厅堂,眯着眼仰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太阳已经明显黑了一块,似乎是一次日偏食。

    若是放在后世,日食月食的很多人都不在意,甚至都没有手机的吸引力大,但是在汉代,日食可是一个不小的事件,当年汉文帝甚至因此下诏,“……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以菑,以诫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见于天,菑孰大焉……”

    斐潜回头,正巧碰上了一旁庞统投来的目光。

    日食啊……

    这样的话,朝野上下,恐怕又是一片动荡了……

    ……(╯#-_-)╯┴—┴……

    张飞站在破败的定笮县城之前,眯着眼盯着笮人列出的阵型,然后猛然暴喝一声:“杀!”

    虽然张飞手下的兵卒总人数上比笮人少了许多,但是兵卒士气上却昂然数倍于笮人,数百人齐声也跟着张飞一同暴喝,然后列着整齐的阵线朝着笮人逼近的时候,声势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呼啸而至!

    原本的平静在呼喝之声当中彻底破碎,笮人完全没有想到张飞竟然敢在人数相差这么多得情况下依旧悍然发动了进攻,听到那听到那天崩地裂也似的呐喊之声得时候,前沿的这些笮人甚至很多都还在发呆,惊讶得不知所措,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得时候,张飞等人已经是冲到了近前,旋即被张飞手下狂冲而至的士兵剁翻刺倒。

    张飞如虎似狼地扑入笮人阵列当中,就象发狂的蛮牛,撩开了蹄子闷着头就往前冲!挡在前面的几个笮人首当其冲,瞬间被张飞捅中砍中,抛跌在地,连惨叫声都没来的喊全……

    这个时候,笮人才意识到,在城外迎战,或许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张飞一路之上,追杀笮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停留调整,于是乎在定笮的这些笮人以为,张飞远道而来,体力耐力上都有很大的消耗,再加上人数缺乏,所以肯定不敢立刻开战,而出城列队迎战,一方面可以挫败汉人的气势,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鼓舞一下自己人的信心,但是笮人万万没有有想到,张飞居然是这么的莽!

    张飞换了一根长矛,虽然不是惯用的丈八蛇矛,但是依旧如同恶蟒一般上下翻滚,稍微沾碰一下,便是血肉横飞。

    “挡某则死!投降则生!”

    张飞大吼着,手中的长矛毫不含糊,呼啸之处,便是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四处飞溅,笮人的阵线如同热刀切凝油一般,被张飞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挡者死!降者生!”

    张飞手下的兵卒也纷纷声大喝,好象半空中又打了个雷一般,震得四下都嗡嗡作响。

    眼见张飞等人声势如此吓人,前来拦阻的笮人不由得有些胆怯,心中琢磨着要不先让隔壁老王先上?旋即一转头,看见老王正在身后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趁着笮人步伐之间散乱,张飞长矛左右纷飞,顿时杀穿了前列的笮人阵线,直扑笮人的中央主阵。

    张飞手下紧紧跟随着张飞的脚步,“啪叽啪叽”地趟过鲜血横流的地面,一同向前突进,只听惨呼乱叫哭爹叫娘之声伴随着血肉飞起,一时间也分不出有多少人倒了下去。

    冲击到了笮人中央主阵的时候,阻力就慢慢的增强了起来,笮人的头人疯狂的喊叫着,召集着手下保卫。张飞手中的长矛也像是逐渐落入了胶水当中一样,运转舞动之间也有些密集粘稠,压力大增。

    向前突破的速度有些沉重迟缓起来,再加上笮人不管不顾射来的一些箭支,让张飞手下的兵卒也开始渐渐的出现了一些伤亡……

    “哇嗷嗷!”张飞狂吼着,抬头望了一眼笮人的中军方位,便大叫道,“全军汇集!只管向前!向前!”

    既然笮人选择了出城对阵,那么对于张飞来说,当下不得不莽。

    一路追杀而来,就是为了拿下定笮,沿途培养起来的气势,自然不能轻易的折损,而刘备之处也没有了多余的力量来组织第二次的攻击,所以对于张飞来说,这一次便是孤注一掷,没有回头路可以选。

    张飞长长吸了一口气,双手上下翻飞,将长矛舞动得如同活过来一样,泼风也似的向前攒刺,务求一击必杀,长矛锋锐所到之处,中者立毙,一口气刺倒十多人!

    虽然这一击乱舞,神勇非常,但是张飞终究也不是铁打的,一口气用尽的时候,也是心跳加剧,血气翻腾,需要稍微缓一缓,换一口气。此消彼长之下,笮人兵卒根本没有思考,下意识的便朝着张飞扑杀而来,因为生存的**告诉他们,如果不趁着现在杀了张飞,下一波死的就是他们……

    张飞奋起一矛捅死了面前的笮人兵卒,然后用最后的气力将笮人的尸首猛的踹飞起来,重重的撞在了想要冲上来的笮人兵卒身上!百余斤的尸首像是擂木一般,后续正面冲来的几名笮人被其一撞,顿时七仰八翻的跌倒在地,连带着后续的笮人也收脚不及,顿时一片混乱。

    有这么一个喘息的机会,张飞吐气如练,迅速的调整好了呼吸,又是放声长啸,杀到兴起之处,甚至一把夺来了身边掌旗手的旗帜,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长度才更像是丈八长矛,嗷的一声,便又是超前猛扑!

    张飞身后的兵卒见主将如此悍勇,自然也是奋力争先,一同发喊,向前厮杀。血污沾染了全身,也不知道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对手的,但是杀红眼了的兵卒举着战刀长枪,紧紧跟在张飞身后,如同田亩之中的犁刀,将血肉的土地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翻起的却是红亮亮的血泊、成堆成块的残肢和四处乱滚的人头。

    笮人中军大阵终于是动摇而来起来,位于中军战旗之下的笮人头人慌乱着,想要抵抗却没有把握对抗张飞这样的猛将,想要退却然而又有些迟疑,进退两难之间被张飞抓住了一个契机,从地上挑起一根不知道谁跌落的长枪,握在手中,前冲了两步,便是脱手投掷而出!

    呼啸的长枪落下,带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笮人头人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没入腹重的长枪枪柄,突出的眼球死死盯着张飞,惊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狠毒和绝望,然后终究是站不稳,晃了晃,仰天而倒!

    “头人死了!头人死了!”

    笮人大声惊呼着,原本就有些混乱的阵列彻底崩坏,“轰”的一声就炸裂开来!

    前面的笮人想要退进城中,在后面的笮人觉得城中也不保险,还不如逃去山林之中,双方就撞在了一处,人流顿时混乱起来,再加上人一昏了头,根本分辨不清方向,阵型溃散之下更是如此,乌泱泱的笮人乱穿乱奔,有的甚至直接就撞上了张飞这里……

    转头逃跑的人挣扎着被后面不明所以的大股人流冲倒,随即响起了既恶心又可怕的奇异声音,骨肉被踩踏的脆响和垂死的哀号混合在一起的沙场悲鸣,令人毛骨悚然。

    之前笮人还算是有序,在不同方向上的笮人等候命令,真正接触张飞等人进行交战的其实并不是全部的笮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现在全数混乱起来,四面八方顿时充满了乱奔乱跑的笮人!根本没有任何的规律!四下都是狂乱狂奔,几名在边缘的张飞手下被混乱的笮人乱流卷了进去,顿时就没了踪迹!

    “圆阵!组圆阵!”

    张飞也没有想到笮人头人一死,混乱的局面反而更加的危险,连忙大声呼喝着,让手下汇集在自己身边,稳住阵脚,不被混乱的笮人席卷而去。

    虽然杀了笮人头领,但是张飞的人数毕竟较少,在定笮城下乱流当中,就像是陷入了沼泽泥潭一样,乱动反倒会死的更快,只有定在原处才有生机。

    但是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是陷入了笮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若是有笮人反应过来,又恢复了秩序……

    冷汗从张飞的额头之上流了下来,若是他还有三百兵力,还有一些预备兵卒,就可以在外围驱赶,引导笮人混乱的人流朝着城中涌去,就可以趁势拿下城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笮人的乱流之中,无法动弹。

    天色忽然一下子昏暗下来……

    张飞仰头一看,福至心灵的暴喝道:“汝等作恶!天狗食日!若再不降!天地弃之!!”

    “汝等作恶!天狗食日!”

    “若再不降!天地弃之!”

    张飞手下的兵卒也开始纷纷大喝起来。

    笮人不一定完全能够听得懂汉人的兵卒在喊着一些什么,但是对于日食的恐惧却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疯狂奔跑的脚步,呆呆的望着缺口越来越大的太阳,在越来越昏暗的世界当中,不知道是哪一个笮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埋着脑袋叽里咕噜的不知道祈祷着什么,旋即更多的笮人跪拜了下来……

    突然昏暗下来的战场之上,转眼之间只有张飞等人依旧站着,周边都是跪倒在地的笮人……

第1653章 罪己诏

    日食,自然不是仅仅一地的现象,整个华夏,大河大江南北都看得见,只不过有的人看见了也就只是看见,而有的人不仅是看见,还想到一些什么……

    进入五月之后,天气便渐渐的有些热起来,虽然不至于像是盛夏一般的酷热,但是比起早春那种寒冷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许县自然也感受到了夏天的来临,至少市坊之间人流量多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模样。

    市面之上的货物的价格,也伴随着曹操回到了许县,开始逐渐的往下回落,而且有意思的是,正常来说,如果兵卒在一个地方多了,必然会引起这个地方的物价上涨,然而这一次,整体物价却是相反的……

    这自然就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今日之后,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兄台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么?呵呵,待某将这边的货物收一收尾数,便还是去关中罢……”

    “关中又有什么差别?”

    “便是少一些官商勾结,哄抬物价抢夺民财……”

    “嘘……慎言,慎言……”

    “慎言什么!那……呃,这个……呵呵……”

    郭嘉回过头和荀彧笑笑,看着一旁的两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原地掉头钻到小巷子里去了,“你就不能不带这些护卫?看看,人都吓跑了……”

    “君子当守正。”荀彧瞄了一眼,微微摇头,“商贾之辈,逐利于微末,妄语于市井,何信之有?”

    “行,你说了算……”郭嘉也不争辩,悠哉的往前而行,“反正你这些护卫也都出来了,等下就帮忙搬点东西……”

    “何物?”荀彧微微皱眉,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面酒家!”郭嘉伸手一指,“听说好不容易才到了一批酒……我一个人肯定搬不动……”之前么,倒也是有些送货服务的,但是现在物以稀为贵,不只是运费上涨了许多,还爱理不理的,要买酒就掏钱,不买的滚粗!

    再说现在能搞到酒水的,难道没有背景能做到?闹将起来,还不知道是牵扯到那个大佬的裙带上……

    “如今酒价虚高……荀彧顿时觉得不妙,“还是再等些时日吧……”

    郭嘉一把抓住了荀彧的袖子说道:“某可以等,然某腹中酒虫等不得!嘿嘿,要不然,我干什么要到公署前等你?”

    “松开……”荀彧叹了一口气,“就一坛!”

    “五坛!”郭嘉没松手,而是伸出了另外的一个巴掌。

    “没钱!”荀彧干脆利落的拒绝道,“就一坛!”

    “那么三坛?”郭嘉目光炯炯,仔细的扫描着荀彧脸上的细微变化,“两坛?不能再少了,答应了某便松手……”

    荀彧站定,“就一坛!松开,要不然这一坛都没有!”

    “好的!”郭嘉乖巧得立刻松开了手,“一坛就一坛……”

    荀彧无奈的看着郭嘉,摇了摇头,“奉孝你的俸禄也不少,主公也常有赏赐,为何……唉……”

    郭嘉想了想,说道:“有么?我怎么觉得俸禄发下来,三天就用完了?”

    荀彧无言以对。

    正当两个向前而行的时候,忽然天空就猛然间黯淡了下来,旋即四周一片昏暗,就像夜间突然来临了一般!

    无数人的人慌乱起来,纷纷走出了房间到了街道之上仰头望天。

    “怎么了?”

    “天黑了!”

    “发生什么了?”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还间杂着一些不知道谁的尖叫声,有的人不知所措的站着,有的人则是抓起了身边的器物开始敲打起来,“天狗食日,食日……”

    郭嘉和荀彧站在护卫的保护圈之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间脱口而出:“乱将起了……”

    …………?(;′Д`?)?(;′Д`?)…………

    “食日?”刘协用手遮挡着,眯着眼,看着一片昏暗的天空当中,特别明亮的那一块区域,“太史令何在?”

    早在远古时代,太阳就是祖先崇拜和依赖的对象,人们习惯了太阳的朝升夕落,但有时它会突然在白天消失,这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和揣测,在没有相关知识的时候,许多事情只能归于神灵。

    日食这种比较罕见的天象,比起什么大风大雨来,更容易让古人恐慌。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对于太阳的认知大体上是相同的,也有许多认为太阳是一切的开端,因此当发现太阳在逐渐消失的时候,多数的地方都认为这是一种凶兆,而且还是很大的那种,起码是d级以上……

    汉代九卿太常之下,有太史令,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等,职责甚多,后来在五代之后才渐渐分离出来,有正式的钦天监的这个职位。

    汉代认为,上天有天帝,而天底又是有意志、有人格的神,天帝支配着人间,在支配过程中,天帝经常通过星象上的变化给人间以预兆和警告,而日食则是严重警告当中的一种,如果不加以重视,可能马上就会有洪水地震瘟疫等等的惩戒措施下来了……

    所以,对于日食也自然有一整套的应对措施。

    当朝廷发现日食的时候,就必须由太史令根据历法计算出吉位,然后天子带着百官焚香祈祷,向上天贡献上祭品,让天帝感觉到了改过的诚意,自然就会将太阳重新还给世人……

    正常来说,老天爷一般不做这种警示,所以一般来说掌管天文的官职都挺清闲,于是乎在历史上有好几个倒霉的家伙就在这样的时候出了事,皇帝要找的时候不在岗,然后再酒楼里和家里找到了,旋即掉了脑袋……

    这一次,太史令王立正好在,于是连忙赶了过来。

    “启禀陛下,自去春,太白犯镇,星於牛斗,已有此兆,今荧惑逆行,需守天日,其不为犯也。”王立站在昏暗之中,拱手而谈,似乎表示这个事情,老夫早就说过了,早就指出来了,早就有过预警了,早就那啥了,然后泥们这些家伙还不信,看看,现在灵验了细不细?

    “今日之兆,主何事焉?”刘协盯着王立问道。

    “这个……”王立歪了歪眼珠子。

    “朕于宫中,大小事务,均不得愿……”刘协缓缓的说道,“且不知上天警示,究竟为何?爱卿不妨直言!”

    王立低垂双目,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此乃上天示警于陛下也……至于何事……乃汉室纷争,四方烽火……”

    “哈!”刘协气的发笑起来,说道,“若某当即退位,四方可定否?!”

    “这个……”王立啜啜不敢答。

    “此番上天示警,”刘协往前逼近了一步,说道,“乃警于朕,或警于臣?”

    王立低头不言。

    “爱卿……”

    刘协还待再行逼迫,却听到一旁阴影之中有人回答道:“若于陛下如何?若于臣子又如何?天下纷乱至此,陛下还看不清么?”

    “谁?!”刘协转过头去,然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皱起了眉头,冷然而道,“曹司空……为何无人通禀?”

    曹操微微哂笑了一下,没理会刘协这种无聊的问题,向前而行,

    “永平八年冬十月,日有食之。上诏有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直言得失。上总览章,深自引咎,乃以其颁示百官,并诏曰,‘群僚所言,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云云,永览前戒,悚然兢惧’……”曹操看着刘协,昂然而道,“故有明章之治,天下昌明也!今陛下追问其咎,询其末枝,岂非本末倒置乎?”

    “司空之意……”刘协咬着牙问道,“此乃朕之过错?”

    曹操拱手说道:“陛下可自思之……”

    刘协总就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指着曹操呵斥道:“朕于深宫之中,所经事务,不论大小,皆由外朝而定!欲朕知之,朕方可知,欲朕不知,朕不得见!林林总总,天下之事,朕言不得出殿门,诏令不得行天下!天下之事,朕无一事可决,天下之罪,皆有朕一身而担之!天道有公乎?”

    曹操静静的听着,看着,等到刘协都说完了,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陛下生于帝胄之贵,臣生于宦官之家,天下黎民生于草莽之间……生而不公,天道何公?陛下若是不愿行此策,亦可也……”

    刘协瞪着曹操,说道:“汝待如何?”

    曹操笑了笑,向后招了招手。

    天地一片昏暗,皇宫之中已经不得不点燃了许多火把来临时照明,四下影影绰绰的晃动着。

    曹操招手示意之后,便有兵卒从外围押进了一人来,披头散发,衣袍歪斜,很是凄惨。刘协定睛一看,认识……

    “大司农!”刘协怒目而视,“大司农何罪之有?为何擒拿?!”

    “陛下!陛下!救救臣啊……”大司农郭诞在一旁以头抢地,嚎叫着,“臣冤枉啊……不知为何,司空领兵上门,不分青皂,便捆了臣来……陛下,陛下!为臣做主啊……”

    “不知何罪?”曹操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郭诞说道,“汝身为大司农,不促农桑,不行水利,不修城郭,反而盗卖公库,私纳钱财,鼓噪市场,虚抬粮价,致使许县内外,斗粮售价万钱!城中百官,樵采方可度日!百姓饿殍无数!此等非汝为之?亦非罪乎?”

    “这,这……不,不,这个是比……”

    郭诞还待分辨,却听曹操暴喝一声:“行恶之人,还待狡辩!来人!掌嘴三十!”

    当即有兵卒大声应答,然后上前一步直接抡起了手掌,抽打起郭诞的脸来。跟在曹操左近的这些兵卒,基本上都是精挑细选的雄壮兵卒,膀大腰粗,皮糙肉厚,又只是听命于曹操一人,下起手来毫不含糊,几下打下去郭诞顿时血肉横飞,等到三十下全数打完的时候,郭诞已经是脸颊肿得老高,牙齿都被抽飞了好几个,血肉一片模糊,根本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只能是哎哎的叫着,然后死死的盯着刘协……

    刘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没有什么主意,只是有些木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打得好?

    那么等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郭诞身上,自然自己就没有了过错,也就不用承担什么所谓的上天示警之兆……

    还是表示打错了?

    那么这个阶段搞得民生哀怨,物价腾沸的罪名岂不是要落到自己头上来?可是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还不是被迫的么?

    曹操静静的站在一旁,默立良久,见刘协一言不发,便转头说道:“带下去……”

    “啊啊,啊啊……”

    郭诞脸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边滴着血,一边朝着刘协哀叫着,眼见着就要被拖走……

    “且慢!”刘协咬着牙说道,“此事,乃朕首肯!若有罪责,亦有朕一份!朕……朕下罪己诏……”

    曹操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拜倒在地,“陛下……圣明……”

    …………(=?w?=)σ~~( t﹏t )…………

    太兴元年,五月上,日晦。瞀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陛下诏曰:

    “时赦天下,改元太兴,遇此天兆,应于社稷。所谓致力中兴,必在言诚;当为刻己所人,不吝悔过也。”

    “朕嗣服以来,屡失宗庙,祸于兵害,民苦士哀。实乃朕之过也,当念德殆,思咎悔败,复于将来,故明征义,以弥天灾。”

    “朕虽罔敢荒怠,然长居深宫,暗于经国,钝于稼穑,不恤征戍之劳,不体百姓之苦,恩泽不得下,民情不得上,拥塞言路而不自知也。今四方兴戎,征师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或一月屡交锋,或连年不解甲,致使祀奠乏人,室家靡虚,黔首流离,劳役不息,庄禾荒芜,邑空丘墟,人烟断绝。”

    “如今天警示兆,九庙震惊,朕心亦悔。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腼面,罪实在朕,若坠寒谷,寤寐难安。天下郡县当各守藩维,靖平地方,恢复农桑,还利于民,杂钱口税,当行减免。勿失其道而罹其灾也!”

    “赦令既下,郡县之内,宜广布之,昭之明之。朕亦邀天下贤才,进言献策,以安稳社稷,平靖四方,太兴汉家!”

第1654章 新图略

    诸葛瑾现在担任京兆尹之下的主簿,掌管往来文书,账目,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了,等于就是庞统的副手,也是给庞统松口气,省的庞统几乎隔上两三天就要诉一下苦。

    不过斐潜没有想到的是,诸葛瑾上任了没有几天,就带过来一个表章。

    严格来说,这个表章不是诸葛瑾的,只是诸葛瑾转呈的,只不过呢,若是庞统来处理,可能就会立刻将这个书章扔到一边,连给斐潜看都不用。

    “主公,此表所言,不妨一观……”诸葛瑾递送上来道。

    “哦?”斐潜接过了表章。

    “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斐潜哭笑不得,将这一表章扔到了桌案上,说道:“这便是日食之效?”

    长安也看见了日食,那么自然就有嚼舌根的,专业碰瓷的,硬凑热点的,就像是后世某某某,见到了热乎的,就想要上去啃一口……

    庞统瞪了诸葛瑾一眼,颇有些不满。像是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给骠骑的表章,庞统看过了都是一律扔到一边,从来不多看第二眼,结果诸葛瑾还正儿八经的递送给斐潜看。

    “通篇啰啰嗦嗦,实际上就说了一句话,与民争利,非君子也……”斐潜看着诸葛瑾说道,“子瑜也是如此认为的?”

    诸葛瑾拱手说道:“非也。不过市坊之中,多有此言,不可不察。”

    庞统嗤笑了一下说道:“又是老一套做法……”

    在野的清流么,习惯性的做法就是抨击执政党,但凡是鸡蛋当中,不仅能挑出骨头来,甚至还能挑出恐龙化石出来,这一次有了日食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错过,自然就是大凑热点,口沫横飞的发表各种见解,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表示骠骑将军不务正业,与民争利,搞各种作坊……

    尤其是谈及到了造纸术,认为这个造纸术是大利于圣人之道,所以不应该成为骠骑的敛财之法,而是应该广为传播,让天下人都能获益才是。

    斐潜沉吟了一下,站起身,对着庞统和诸葛瑾说道:“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走,去城南造纸坊……”

    ……e=e=e=e=e=e=┌(; ̄◇ ̄)┘……

    一股清澈的水,由竹子做成的水槽引来,然后投入到了地上用石条砌成的水池当中,显得有些深沉。

    斐潜瞄了瞄庞统,指了指眼前的正在锤捣竹浆木浆的几个石头池子说道:“士元要不要上手试试?”

    庞统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看着就累,不去,不去……要不让子瑜去吧?”

    庞统原想着只是推脱,随口一说,没想到诸葛瑾倒是颇感兴趣,当即扎起了下裳和袖子,然后便学着造纸工人的样子,双手拎起大木椎,吐气开声便一下一下的开始锤捣浆水。

    看着诸葛瑾在捣浆,斐潜伸手示意让造纸坊的负责的大工匠过来,然后问道:“怎么还只用人力?水力捣锥还没装好么?”

    负责造纸坊的大工匠毕恭毕敬的说道:“回禀骠骑,这是二次捣浆,必须要用人力才能精确……水力捣锥早就装好了,不过是在院后做初捣……”

    “哦……明白了……”斐潜点了点头,又说道,“当下可产纸多少?”

    “回禀骠骑,月可出纸二十方……”大工匠回答道。

    “还是太少……”斐潜说道,“再招些人手……士元……”

    庞统点头称是。

    造纸其实也不复杂,但是也不简单。捣浆,算是其中最为繁重的工作,待捣浆完毕之后,便可以洗浆,然后便是定浆,最后就是出纸了。

    虽然诸葛瑾年轻,但也并非像造纸工人一样习惯了这样的苦力劳作,更不懂得在捣浆的过程当中如何用力省力,大概一炷香之后就开始气息散乱,筋骨疲惫,便喘着粗气从捣浆池子当中下来,气息不平的说道:“如今……亲为之,方知……其不易也……”

    “造纸不易吧?哈哈,子瑜不妨先歇息一下……”斐潜示意让护卫送上水囊。

    诸葛瑾一头一身的汗,自然也是渴了,道谢之后便是拔开了水囊的塞子,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捣浆的工序一直持续,直到浆水细碎,竹纤维和木纤维基本上被分离出来为止,然后再加入生石灰,同时搅拌,生石灰在漂白的同时也会加热浆水,然后趁热把浆水倒入一个较大的石盆当中,然后再用纱网抄出竹纤维和木纤维,扣在另外一块准备好的木板之上,在没有完全风干之前,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纤维和木板分离,再进行最后的晾晒,若是所有的工序都没有出错,便可以成纸了。

    斐潜三人围绕在成品的纸张之前,验看着纸张的成色。

    对于斐潜来说,这样的纸张其实跟后世的草纸差不多,距离后世办公室仓库内堆积最多的复印纸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是在庞统和诸葛瑾眼中,已经算是精品了。

    诸葛瑾轻手轻脚的捧起一张,或许是刚才直接参与了部分的劳动,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由得说道:“若行小书,或可千字!”

    斐潜点点头,指着这些纸张说道:“以此纸刊印成书,相较可轻减十倍!不过售价也是不菲……所谓与民争利,倒也没有说错……”

    “主公……”

    庞统正待说些什么,却被斐潜拦了下来。

    “某广布农桑之事,却吝于此……不仅如此,还清剿各地私坊,禁令仿制之物……”斐潜呵呵笑了笑,看着诸葛瑾说道,“此乃子瑜之意乎?”

    诸葛瑾拱手说道:“此物与农桑同,皆大利于天下……主公既胸怀四海,又为何……”

    “于子瑜目中,此物与农桑之事相同……”斐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亦有不同……”

    “农桑之事,乃天下事。不管是新田犁还是新历法,都是直接给与到最为普通的大汉黔首……而这些纸张……”斐潜看着诸葛瑾说道,“大汉黎民会用么?”

    “这个……”诸葛瑾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会。”

    斐潜点头道:“正是如此,对于普通黎民百姓来说,这些纸张还不如山林之间随处可见随时可用的竹木方便,所以这些纸张并不是普通百姓所用,又何来大利于天下之民?若是真利于天下之民,某定然不会吝啬,不过像是这样只是部分人获益的东西,又怎么能打着天下之民的名义,前来指责于某?”

    老百姓的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不管是劳力还是时间,都是如此,对于汉代的百姓来说,纵然有纸张,但是这种不能重复书写的东西,肯定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之内不受普通百姓接受。毕竟四下都是不要钱的竹木,砍回来自己就可以做竹简木牍了,写错了直接用小刀一刮,方便得很,至于浪费时间浪费体力什么的,这根本就不是老百姓考虑的问题。

    因此短时间,或许说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纸张还无法完全替代竹简跟木牍。

    那么,谁才是纸张的使用者呢?

    毫无疑问,是士族,是豪强,是官府,但是绝对不会是黎民百姓。

    那么斐潜将制造纸张的方法扩散出去,广布天下,就能让造纸成本降低,然后就有更便宜更多的纸张出现么?

    根本不可能。

    斐潜为什么要推广造纸?是因为斐潜一方面要进行更高效的行政管理,另外一方面也要推行知识的普及,而这两方面,竹简和木牍,已经是成为了一种阻碍。

    如今斐潜掌控的区域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比起当年在并北的时候,扩大了何止数倍,相对应各地报送的相关民生政务的行文更是暴增数倍,每天都有车马载着整车整车的竹简和木牍来到长安……

    不仅如此,在各郡县管辖治理过程当中,留存档案也是一个重要的工具,可以作为后来者继任的借鉴,也可成为上级管理的依据,而档案的建立和尽可能详细的记录,同样也是需要轻便的,可以容纳更多字数的纸张。

    更不用说纸张在文学文字知识传播上面的作用了……

    而在纸张推广的初期,士族豪强会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么?

    显然不可能,士族豪强想要从斐潜这里得到造纸的技术,不过是一方面想要省钱,一方面也想要生财而已,对于推广纸张的运用,他们并没有多少的兴趣。对于这些人来说,普通的黎民百姓用竹木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用什么纸张?

    诸葛瑾沉默片刻,拱手说道:“主公所虑甚是,瑾之前想得岔了……”

    庞统撇了撇嘴,说道:“下次碰到这样,根本就不用理会!”

    诸葛瑾弯腰行礼,表示自己做得差了些。

    斐潜摸了摸下巴上面的胡子,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子瑜此举倒是提醒了某……”

    汉代交通不便,所以各地郡县的当地官守,一旦封出去之后,就基本上很难再进行控制,这也是导致许多问题的根源,一方面地方大员权力不能太小,否者无法对抗当地大户大姓,另外一方面也不能太大,否则就会出现各种尾大不掉的局面,所以在平衡这条路上,各个朝代的帝王都走得战战兢兢。

    而且天高皇帝远,纵然斐潜就像是当下和诸葛瑾一样,能够在长安,或是三辅地区控制舆论,讲清道理,但是在其它地方呢?如果出现和诸葛瑾递送上来一样的表章,各地郡守又怎么能保证和中央的步调一致,不出现执行当中的问题?

    或者说,在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情况下,尽可能减少问题?

    “开会吧……”斐潜想了想,似乎当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开什么?”庞统瞪圆了眼,似乎有一种不怎么妙的预感。

    “嘿嘿,走,都出来,干脆去青龙寺看看去,到那边再说……”斐潜拍了拍庞统的肩膀,然后就出了造纸作坊,带着护卫呼啦啦的就来到了青龙寺的工程地。

    到了青龙寺之后,斐潜招来了在青龙寺监工的官吏,询问了一下进度和工程情况,然后便带着庞统和诸葛瑾到了一旁的高坡上,看着正在热火朝天建筑的场面,说道:“若是不亲自来现场看,若是你们,可以有什么方法知道这里的工程情况,确保此地不出偏差?”

    “这有何难?要么派专人去看一看,要么让人间隔时日便上报……”庞统摇晃着脑袋说道。

    斐潜转头看向了诸葛瑾。

    诸葛瑾想了想,拱手说道:“抑或是根据周边土木实物数量变动,劳役调动等等情况进行推算……”

    斐潜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士元用人,子瑜言物,皆可行也……不过么,这并不能保证工匠一定按照要求在建造……二位不妨再想想,究竟是什么才让这些工匠明白要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为止?”

    庞统眼珠一转,说道:“建造图略?主公之意是……”

    斐潜笑着说道:“正是如此!欲建宫殿,便有图略,方知道欲建于何处,欲成于何形……然天下之大,广厦万千,岂可无图略乎?”

    庞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诸葛瑾却是双目放光,显得有些兴奋。

    庞统苦着脸,说道:“这个事,我可不成啊……主公……”

    诸葛瑾却拱拱手说道:“主公之策,乃功千秋也!瑾当奋力以成!”

    庞统哼了一声,“光你也不成啊……这个……天啊,我这已经是够多的事情了……”

    “哈哈……”斐潜拍了拍庞统的肩膀,说道,“我又没说让全数让一个人来做,你就不能多找些人?正好这个青龙寺建成的时候……”

    “多找些人?”庞统疑惑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

    斐潜知道什么意思,便摇摇头说道:“天下乃天下人居之……且观之,且容之,又何妨?”

    庞统若有所思,只不过依旧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家的肚皮。一旁的诸葛瑾倒是兴奋,目光炯炯。

    斐潜呵呵笑了笑,便迎着微微的山岚,背手而立。反正这个天下已经和原本的完全不同了,那么试一试一些新的方式又有何妨?难不成知道了千年华夏烂泥路,依旧一脚踩下去?扔两块石头,就算是不能摸着石头过河,垫脚也成啊……

第1655章 旧策略

    笮人在定笮败坏,逃入山林之中之后,张飞一边控制定笮,一边快速派遣人手去通知刘备,要知道,在定笮张飞部队毕竟还是占据少数,最然现在这些投降的笮人没有起什么心思,不代表永远不起什么心思。

    不过笮人败退的消息,也传到了李恢这里。

    费诗当即就是连拍大腿,叹息道:“竟不想笮人如此不堪一用!”

    李恢也是叹息,摇头说道:“既不可战,奈何出而战之!可叹,可叹啊!”

    两个人相视有些无言。

    其实么,李恢和费诗到了定笮附近也有一点时间了,但是因为一些总所周知的原因,两个人么,觉得刘备和张飞那些残兵败将,不可能拿下定笮,于是乎便准备坐山观虎斗,然后等刘备张飞攻击定笮失败,定笮的笮人也折损了一番之后,再行进军,一举而定。

    结果么,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大体上这样了。

    “如此无功而返……”费诗轻轻的说了一声,然后和李恢的目光交会到了一处,“定然不可也……”

    开什么玩笑,所谓兴师必然动众,接过一大群人来了,什么都没有获取到,就这样再退回去,然后将定笮的开发双手送到刘备手中?

    怎么可能!

    纵然李恢和费诗愿意,站在李恢和费诗身后的一帮子川南的士族都不愿意!

    这一次不光是李恢和费诗的家中出资出人,也有川南的士族世家参与其中,就连瓜分定笮的矿产各项资源都已经有了初步的草案了,现在一看竹篮打水一场空,将李恢和费诗骂的狗血淋头都是轻的……

    李恢微微垂下有些厌恶的眼神,不让费诗察觉,毕竟当初也是费诗强烈提议说是要在此渔翁得利的,早知道笮人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就挥军而上了,还用等到张飞再来?

    费诗捋着胡须,说道:“于今之计,可敦促四方笮人,行合围之策……”

    “合围?”李恢重复道。

    费诗说所的合围,其实严格来说的话,并不算是什么“合围”,因为笮人除了那些没有居于定笮的,大体上周边的都挺散乱的,东边几百,西边几千的,而且都是山地,纵然想要通知,一时间也未必能够全数通知到位,再加上通知完还要笮人组织起来往回赶,因此实际上真正能够在第一时间内赶到定笮的肯定不多,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合围不合围了……

    既然不可能有什么笮人合围,那么又是什么“合围”呢?

    李恢和费诗根本不想退兵,而作为定笮的将来这些矿产的利益,也不可能愿意拱手让出,既然如此,那么就意味着一件事情……

    “玄德之兵,虽不众,乃善战也……”李恢缓缓的说道,“如今定笮既下,定守于城中……以不战攻善战,这个……”李恢没有追问所谓“合围”的事情,而是径直如此说道。

    费诗正色道:“使君所虑甚是……不过正所谓两国相争,胜负难料也……刘玄德夺了定笮不假,若是不得守,又将如何?今骠骑将军欲开矿于此,总归需取而得守,方为其上也……”

    李恢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乎,在定笮战场之中的局面,敌友之间的关系突然就进行了转化,而这种转化又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的顺畅,就像是吃多了大黄一样的顺畅。

    刘备也没有想到张飞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或许是之前的张飞的败绩让刘备有些怀疑,又或是觉得笮人也不可能如此愚钝,所以原本的计划是等张飞在定笮城下建立了前方基地之后,便带领着后续的兵卒跟进,这样一方面可以保障前方的兵卒后路,一方面也可以确保前行的过程的当中不受到笮人的山林侵扰偷袭。

    结果张飞一下子就拿下了定笮,刘备接到了消息之后,楞了半响,便急忙催促士卒,兼程赶路。

    不过,这样也导致了刘备兵卒的物资不足。

    因为在原本计划之中,怎么也是要过上三五天才回动身的,等川中转运而来的另外一批物资到了,刘备才会带着物资一同前行,而现在基本上来说就只能留些许兵卒在营寨之中,而带着大多数人员前往定笮。

    定笮被笮人占领的时间很长了,这么多年来,城中不仅没有做出任何的扩展,反而有些败坏,城墙城头的碟口就有许多损坏了,不知道是因为笮人没有烧砖的技术,还是因为觉得砖石搭配不好看,抑或是干脆就是懒得动,便任凭着城池城墙上面得青砖剥落,夯土松弛,碟垛垮塌,就像是卸了妆的又关了滤镜的网红一样。

    原先汉人退去,笮人进城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蚂蝗进城了一般,但凡是大户一些的人家没来得及带走或者是不怎么好带走的,便是哄抢一空,甚至有些笮人还抱着自己拿不走也不让别人拿走的心态,抢完了顺带放把火,要不是后来的笮人头人一再强调,严令禁止,定笮说不定早就成为一片废墟了。

    因此张飞进城之后,基本上落到手中的,也就是一个大体上败坏的城池,什么都缺。在巡视了一圈之后,张飞大体上也明白了笮人为什么出城迎战了。就这种城防,不说其他,就这个松松垮垮的城门,撞一下估计门轴就断了,守城还真不如出城呢……

    不过笮人的头疼就变成了张飞的苦恼,眼下不仅是要稳固定笮城防,还需要稳定这些投降了的笮人的情绪,虽然现阶段笮人还算是老实,待在指定的区域不乱动,但是城中的粮草储备也不多,又被之前逃离的笮人临走的时候打砸抢了一批,剩下的还有些被踩踏浪费的,自然就让张飞一个头三个大。

    “将军……这些笮人,要如何安排?”陈到问道。不管之前如何,眼下总是要顾好的,这么多的笮人到底怎么安排,就是急切拜在眼前的问题。

    张飞皱着眉。

    简单点,杀了?

    似乎不怎么样。先不说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情,要是其他笮人知道了投降依旧逃不过一死,那么周边的笮人必然会更加激烈的反抗,这对于将来的开矿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不杀,留着?

    似乎也不怎么样,当下要持续消耗的粮草就不提了,要怎么安置,这些笮人会不会因为什么坐的太久了,站得太挤了,又或是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原因就躁乱起来?

    …………_(:3∠)_…………

    笮人到底是属于什么人种,和賨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恐怕纵然后世专家之间,也是多有不同意见,众说纷纭。

    哪怕是在这个年代,就算是亲自到笮人之间去问,笮人也未必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根据华夏的历史上来看,华夏所融合的部落,着实有些太多了一些。

    夏时有万国,商时有千国,周建诸侯八百,其中相当多的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不清楚具体那些国家何时而立,又何时而衰。

    就算是常以为已经完全是华夏一部分的春秋战国时期,也有很多国家实际上是以周王之下分封的贵族来统御四方蛮夷……

    直至秦朝的车同轨字同文,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那些没有具体文字文化的一些部落才渐渐的被同化,形成了一个较为统一的华夏大部落。

    笮人和賨人,应该来说属于和中原华夏联系不是那么密切,所以游离在整个华夏文化之外,既受到了影响,又保持了一定的自己的东西,只不过随着华夏文化越来越强势的地位,这些笮人和賨人还能保持自家的文化多久?

    文化上面的战争,不见得会比真刀真枪逊色多少。

    笮人和賨人大体上相同,在川蜀这一片的时间长了,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骑兵之类的兵种,更多的还是仰仗着在山林之间射猎练出来的混杂了刀兵和弓兵的混合体。

    逃出了定笮的笮人也不甘心就这样的失败,正在乱糟糟的凑到了一处,没有主意的时候,忽然就有人报说是賨人王袁约到了左近,唤笮人统领前去相谈。

    笮人统领?

    可问题是谁是笮人统领?谁能代表笮人?

    几个笮人头人相持不下,最后年轻的章天胜倒是站了出来,大声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争吵些什么!既然賨人王都到了这里,我们再不见面,岂不是显得我们都是乌合之众一样?若各位叔伯不弃,我便去会一会这个賨人王!”

    另外一个笮人统领说道:“就怕不是什么賨人王,是汉人设下的圈套……”

    章天胜拍着胸脯说道:“就算是圈套,也就是我一个人去!各位叔伯在这里等候就是!”

    几名笮人头领面面相觑,最终同意了章天胜代表笮人去和賨人王袁约见面。

    章天胜带着手下往约定的地方走,路途之中,就有手下心腹在一旁说道:“这群老家伙,又怕死又想要好处,真是厚脸皮!”

    “就是!东山寨的那个老头,还说什么担心汉人假扮,简直就是笑话!汉人都攻下定笮了,还用得着做什么圈套!”

    “我看就是给他自己的胆小找个借口!”

    章天胜用手中的战刀砍断了一根斜伸出来的藤条,说道:“不用多说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賨人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翻山越岭,总于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个地方叫做猴头山,因为山如猴头。在猴脑袋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遮蔽物,自然就是最好的商谈地点。

    双方爬上了猴脑袋,相互对峙,上上下下的相互打量着对方。

    “咦?”賨人王袁约摸了摸脑袋,说道,“你是谁?你们头人蓝虎呢?”

    賨人王袁约当年也来过定笮,只不过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笮人最大的一个部落,也是当年比较公认的笮人头人,便是蓝虎。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蓝虎早就已经故去,没有了统一号令强者。

    章天胜挺起胸,傲然说道:“现在笮人,我做主!有什么事情,就说罢!”

    “你?”賨人王袁约疑惑的上下打量着,“这个……能做主?”

    章天胜扭身欲走,“不想谈,就算了!”

    “嗨!别啊!你能做主就成!”賨人王袁约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你们笮人而来……你们笮人打不过汉人……”

    还没等賨人王袁约说完,章天胜就不爱听了,当即打断道:“什么叫做打不赢汉人,之前汉人被我们打得像是打一条狗一样!”

    “可是你们现在打不过了……”袁约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介意被章天胜抢了话头,继续说道,“反正现在定笮被汉人占了,你们还有好多人在汉人手里……这个也没有错吧?”

    章天胜说不出什么反驳得话来,哼了一声,当作是默认了。

    袁约继续说道:“汉人他娘得就不是个东西!什么都想要!川蜀之中那么多得土地还不满足,还将爪子伸到这里来!”

    “听賨人王的意思……”章天胜说道,“也是吃了汉人的亏?还是说賨人王能打赢汉人?”

    “啊?哈哈,哈哈哈……”袁约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沉下脸来说道,“小娃娃,天天这么火气大,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是来帮你们的,要是真不想谈,我这就走!”

    场面当即就寂静下来。

    “行,你说吧……”章天胜最终还是服了软,毕竟当下的局面,不服软也是不行。

    袁约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汉人么,在川蜀当中人多,我们自然是打不过的,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但现在是在这里,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人多!难道还害怕汉人么?应该是他们怕我们才是!这一次如果不给汉人一点教训,汉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章天胜哼哼了两声,表示这些空话少讲,多讲一些实际性的东西。

    袁约继续说道:“……不过么……汉人之中么,也不完全都是敌人,还有一部分是可以利用的……现在么,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们重新夺回定笮……”

第1656章 新打手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小到家庭,大到世界,都是如此。有的战争只是双方喷口水捋袖子,然后各自收工回家,有的战争则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今夜月色很美。

    夏天一般都有一个很好的月色,不是因为月亮在夏天特别美,而是因为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夜晚才不会那么寒冷,才会有更多的人有心情站在室外看月亮。

    月色温润,把柔和的光亮撒满了整个大地。

    而在柔和的月色之中,一万骑兵排出了三个巨大的阵型,兵卒肃穆,等候着战斗的那一刻……

    楼班瞄了瞄位于中央的那一杆三色旗帜,轻声对着难楼说道:“骠骑是疯子……还是汉人都是疯子?他们竟然把公马都阉割了……”

    难楼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怪异,说道:“要不然怎么办?像我们一样准备母马?另外,汉人也不吃亏,这一场胜利,他们先挑战利品,肯定是会挑战马……再说,听说汉人采用的是配种的方法,就是只让最好的那些公马留下来……汉人的皇帝就是那么做的,皇宫里面公的全都阉割了,就剩汉人皇帝一个……”

    “真的?那汉人皇宫里面有多少母的?十……二十个?”楼班单于毕竟是年轻,听到这个立刻兴奋起来,然后伸出了一个巴掌晃了晃,想了想,又再次晃了晃,说出了一个他认为颇大的数目。

    “何止二十,听说最多的时候两千!”难楼往边上比划了一下,似乎将边上那些正在等待的兵卒切出来两千,然后就是皇宫当中的宫女了。

    “两,两千?!”年轻人显然被这个数目惊呆了,瞪着眼也去看着一旁正在列阵的自家手下的阵列,然后打了一个冷战,“五个我就磨破皮了……两千,呃……汉人皇帝……好厉害……”

    正在年轻的楼班单于沉浸在自己和汉人皇帝巨大的差距当中的时候,地面传来了一些轻轻的振荡,战马最先感受到了这样的异动,不由得纷纷喷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一时间阵型有些混乱。

    “来了!”乌桓难楼王朝着楼班单于抚胸行了一礼,“我去另外一边了……单于……保重……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楼班单于也微微躬身还礼,“我们一定胜利!”

    难楼王跳上了战马,带着几名手下,从左侧阵型当中跑了出来,向右侧阵列奔去,经过中央三色旗大阵的时候,特意放缓了一些速度,向旗帜之下的赵云示意。

    赵云在火把照耀之下,摆动了一下长枪,然后看着乌桓难楼王回归了右翼阵型,接管了右翼的指挥权。

    乌桓人,是有野心的,但是现在,需要这种野心……

    赵云沉默了片刻,对着一旁的张绣说道:“如何?紧张么?”

    这是张绣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骑兵大战,当然多少有一些忐忑不安,虽然张绣对于这一次的战斗充满了信心,但是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骑兵作战,在一个广阔的战场之中进行作战,这对于之前最多只是统领过三千人来说的张绣,依旧是一个难得的经历。

    张绣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是微微颤动的手,还是暴露了其内心的情绪。

    “乌桓人……”赵云察觉到了这个,便扯开了话题,“可以一用……我们现在……需要安静,自然就需要外面的打起来……”

    乌桓人和鲜卑人一样,男女老少大多数都是在马背上度过一生,所以虽然不是正规的骑兵,但是以游牧民族的天性来说,骑射搏杀其实也不算是多差,战斗力还是相当可以的的,至少和即将到来的另外一部分乌桓人和鲜卑人的联军不相上下。

    南匈奴人差不多已经不行了,所以需要另外一个打手。

    虽然说匈奴人曾经纵横大漠百年,但是从南北匈奴分裂,南匈奴臣服汉朝多年之后,到了於夫罗这一代,已经开始正式的进入了农耕生产,这些南匈奴人不需要再入侵大汉进行劫掠,也因为赵云等汉人在阴山驻扎,不需要再和背面的鲜卑人进行交战,所以这些南匈奴人渐渐的就将失去了作为游牧民族的天性,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这些南匈奴的部落就会轻视传统的军事训练了,原本的军事演练和集会,一年一次改为几年一次,甚至彻底放弃了。

    所以作为整个大汉骠骑的北面策略,当南匈奴人渐渐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就必须寻找下一个的缓冲区域,乌桓人就是非常合适的选择对象。

    乌桓人整体数量不大,比鲜卑人来说更接受汉家文化的影响,再加上和鲜卑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是好是坏,所以很适合作为下一个的“南匈奴”来进行处理。

    “主公之策,便是要让鲜卑人打起来……”赵云接着说道,“而要让鲜卑人打起来,乌桓人就必须先打起来……就像是冬日山峰之上的积雪,现在就到了推动这些积雪的时候……你我,便是推动这个积雪的人……只是小心些,别陷进雪里了……”

    “哈哈……”张绣挥了挥长枪,说道,“将军放心!”

    赵云看着张绣似乎恢复了常态,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前锋就交给你了……”

    张绣大声应答,便到了前方。

    整个骑兵大阵,开始在火光和旗号的引导下,逐渐开始启动了起来。

    因为这个地方广阔,所以蹋顿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会有什么埋伏,但是蹋顿没想到的是,埋伏不一定要利用地形,利用夜色一样也是可以遮蔽视线,隐藏队伍。

    因此当蹋顿兴冲冲的追杀着一部分乌桓人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示警的号角声响彻了夜空,凄凉,慌乱且急促。

    在目光所能及的远处,点点的火光散开了一条线,就像是一面张开的大网,携带者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兜头扑了过来!

    蹋顿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支这么庞大的骑兵大军,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神经质地高声狂叫起来:“阻击……,上前阻击……”

    蹋顿的人马正在一边追杀,一边收捡着路上遗留下来得各种物资,有的在马上,有的则是在马下,听到了号角之声骤然响起的时候,有动作快的士兵已经跳上马了,但随即发现自己的武器还落在地上没带,有的士兵还在抱着一堆各种东西,懵懵懂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战马奔驰起来的速度很快,这一块土地又非常平坦,当整个的视线之内充满了跳跃的火光的时候,纵然蹋顿不停的叫着喊着,像是疯子一样的拼命挥动着手臂,但是没有多少人能够静下心来听他的,原本追击而显得散乱的队列,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汇集起来,形成对狂的阵型。

    “突袭!敌人的突袭!”

    更多的人慌乱的叫喊了起来,此时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到了不属于自家队列的轰鸣声,还有周边杂乱无章的叫喊声,混杂在一处,震得耳膜都生疼。

    在跳跃的火光之中,一杆三色旗帜跃然而出,它在夜色之中猎猎狂舞,耀眼醒目!

    “这不可能!”蹋顿大吼道,“这里怎么可能有汉人!”

    在这一个瞬间,恐惧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伴随着这一杆旗帜的出现,扎透了他的身体,他的内心,噗呲一声,之前的疯狂的气势全消,额头之上冷汗顿时滚滚而下。

    “汉人!”有人大声尖叫着,更是增加了三分的混乱和惊恐,“那是三个颜色的汉人!”

    激昂的牛角号声响彻夜空。

    三色旗帜之下,铁骑在狂奔,在加速,在吼叫。

    整个的骑兵以张绣一部为尖锋,赵云为中军,楼班和难楼等乌桓人为两翼,像是一只巨大的凤凰一样,带着火光熊熊,张开了双翼,呼啸着,奔杀而来!

    速度,骑兵最为关键的,就是速度。

    几乎所有的骑兵,不管是赵云张绣统领的汉人骑军,还是楼班难楼两人带着的乌桓骑兵,都不约而同的将身体趴伏在马背上,身躯随着战马有节奏的上下起伏着,好象本来就是战马的一部分……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风驰电掣,雷霆轰鸣!

    蹋顿不相信扑杀而来的骑兵规模有这么大,有这么多,按照火光散开的面积来算,至少要有三四万的骑兵规模,再怎样也不可能有这么的多!

    所以如果能够集中兵力,从左翼或是右翼选择一个方向进行反冲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冲出这个包围圈,甚至可以撕开对方的阵型,击溃对手……

    蹋顿认为,他手下有八千人,后面还有苏仆延的五千人,还有鲜卑跟着过来的三千多人,在局部上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然而等蹋顿回头一看,顿时连肺都快气得炸裂开来!

    原本跟在蹋顿后面的鲜卑一部,已经开始准备转向脱离了,这些在草原上厮杀长大的鲜卑骑兵,都不用等到具体兵卒接触,只是凭借经验,就能大体上推算出兵力战力优劣,现在这样的没有阵型,甚至发生了混乱的局面之下,最为明智的办法自然事有多远跑多远。

    反正这一次鲜卑人他们是跟着乌桓人来捡便宜的,可不是为了乌桓人要卖命的……

    鲜卑人的举动,直接就导致蹋顿的乌桓人更加没有了信心,有些人甚至也跟着鲜卑人开始了转向,能不能逃走另说,反正现在只要能跑得过一些自己人就行了。

    “不!不!”蹋顿痛苦得狂吼,“回来!回来!战斗!我们要战斗!”

    有便宜好捡的时候自然很多人会举臂高呼要战斗,要跟随蹋顿,仿佛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回头一般,但是在见到真刀真枪死神来临的时候真正还站在蹋顿身边的,也只有蹋顿的护卫,蹋顿的族人而已……

    其余的人么,就算是听见了蹋顿的号令,依旧是充耳不闻的往后跑,反正这么多人都跑了,就算是以后蹋顿要追查责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再说了,这以后还有没有蹋顿,看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好说呢……

    “呼……啊罗罗……”

    这是乌桓的骑兵在呼喝着。

    “快!快!捅沟子咧!”

    这是张绣带着手下在高声咆哮着。

    原本追杀跟着最近的那一批蹋顿兵卒,首当其冲的就成为了战马和刀锋之下的第一批祭品,不是被当场撞飞,就是被砍杀而亡,还有些倒霉的家伙,躲过了战马的冲撞,却没躲过后续纷乱的马蹄,被活活踏进了大地之中……

    蹋顿对着狼狈逃窜的士兵们不停地高声狂呼着:“冲上去,随我冲上去……”

    然而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大家往后跑得更快了。

    上万匹奔腾的战马,就在眼前,上万件染血的刀枪,都在飞舞,不跑,那是不是找死么?

    张绣看见了蹋顿的大纛,扬起长枪一指:“跟着窝!捅沟子切!”一枪挑飞一旁碍事的倒霉蹋顿小兵,便朝着蹋顿的大纛奋勇向前突杀。

    蹋顿见到了张绣扑杀而来,或许是觉得张绣年轻,又或是觉得如果先挡住了汉人的这一部分前锋,就能换回一些自家的气势,于是乎也领着兵马冲了上来,盯着张绣,猛地一刀就劈砍而去!

    “来滴豪!”

    张绣虽然刚刚刺死了一个敌人,招式用老,长枪还没有拔回来,但是看见蹋顿冲来,依旧不慌不乱,松开右手,然后从肩上拽出背后的战刀,接着势头,大喝一声,便对着蹋顿的战刀砍去!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蹋顿虎口巨震,大刀反弹而起!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心中惊骇之间,两马已然交错。

    张绣已经摆过了长枪,对准蹋顿的后背就狠狠砸了下去!

    蹋顿只能勉强一边躲避,一边收着战刀往外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长枪砸到了刀身上!原本就已经是虎口酸胀的蹋顿,顿时捏不住自己的战刀,“嗖”的一声脱手飞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41/ 第一时间欣赏诡三国最新章节! 作者:马月猴年所写的《诡三国》为转载作品,诡三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诡三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诡三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诡三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诡三国介绍:
遥想三国当年,各路风流人物在短短几十年间碰撞出炫耀无比的光华。一个小职员穿越,无财无权无势,是怎样在三国各路牛人间走出自己的道路?枭雄还是英雄,美女还是江山,阴谋还是阳谋,王道还是霸道?慢慢一路走三国,你会发现其实曹操没做献刀,刘备不光会哭,孙权平衡有术,一起来会一会吕布关羽的武艺,一起来见一见大乔小乔的呆萌……诡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