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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文阅读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皇帝万岁!(十八)

    联邦制帝国。

    听上去似乎和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帝国很像,都是邦联或联邦框架下,挂着帝国名号的松散政治实体,皇帝名义之下各王国、城邦、自由市依然保持相当的独立自主,拥有自己独立的内政、外交系统。说的好听点是同一个国家,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山头林立、各自为政。神圣罗马帝国的衰落,德意志帝国在一战中的败亡,都和这种混乱散漫的体系脱不了干系。

    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是不是也会沿着相似的轨道发展下去呢?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被后人称为“第二帝国”的新兴国家不论从宪法和名义上都是不折不扣的联邦制帝国以及君主立宪国家。但是从法律条文的细节上来看,事情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比如属地在原则上的确被允许拥有自己独立的行政、财务、外交系统甚至军队,理论上可以自行其是。然而在附带条款中也明确注明,在使用各种中央财政拨款、补贴时,属地应无条件的接受中央的监督,详细说明开支去处和收支情况,同时对来自中央的商品物流免税。在涉外活动时,但凡涉及主权问题,不论是发言还是具体的行动,都必须事先在中央报备,所有文件和活动流程必须先在中央经过讨论。至于内政,属地自行掌握人事任免,但考核升迁的权力归属中央,中央将以绩效考核决定各级官员的升降。最后,中央不干涉属地内政,也允许属地保留最低限度的无力,但中央在属地首都附近保留象征性的驻军,并在各级城市、城镇、乡村设置联络处,以便随时了解属地各种事务,以应对任何突发事件。当发生战争时,驻军或中央对属地军队拥有战时作战指挥权。

    可以说,这种所谓的“独立自主”是虚有其表的,纯属象征性质的。

    谁都清楚,经过战乱和查理曼人为制造的经济灾难,圣伊斯特万王冠领和奥斯托利亚的经济已经崩溃,如果没有外部的经济援助和物资支援,这两块地方的地面将会被饿殍覆盖,眼下能够快速支援他们的只有帝国。被拿捏住经济命脉的两地根本无从反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想要反驳和讨价还价,面对这些看上去很合理的条款,他们也不知道改如何反驳,要用什么样的条件来交换。对方可是几乎退让到原则底线了,再退就会涉及到国家主权和脸面,天知道那帮暴脾气的尖耳朵大爷们会不会因此掀桌。

    所以尽管不怎么情愿,但是在武力和经济的威慑之下,加上帝国宪法明确了属地的地位,甚至不惜用“帝国皇帝”的头衔来做保,圣伊斯特万王冠领和奥斯托利亚愿意成为“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奉帝国皇帝为他们的共主。

    可以说这是诸多解决方案中最能兼顾各方利益诉求的选择了,属地们保全了颜面和部分自主权,帝国则维护了领土统一,并且避免刚建国就投入一场内战的尴尬,最后还在实质上掌控着两块属地。尽管眼下这种掌控并不彻底,不过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属地与帝国的同化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一个头衔虚名可以换到如此之多的实际利益,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干呢?

    所以李林戴上了“帝国皇帝”的皇冠,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由此建立。

    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维斯巴赫议长的不甘和落寞也随着内心身处的叹息消散,挺直了腰板,老爷子和其他议员一道为头戴皇冠、手握权杖的皇帝献上掌声和祝福。一时间掌声与欢呼如浪潮般冲刷着凡尔赛宫,放送终端里的播报员喜极而泣,画面里更是频频出现各地喜极而泣的群众、学校操场上欢呼的学童、军营里挥舞拳头呐喊的军官士兵。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

    就在洋溢着狂热和浪漫的氛围中,皇帝和群臣离开了凡尔赛宫,搭乘专车前往吕德斯市区。准备展开今天第二道重头戏阅兵式。

    “任何不兴高采烈的人将被立即绞死。”

    这是阅兵前一周,一群叛逆的、勇敢的、准备以“真正的查理曼人”身份死去的年轻人在哥伦比亚大厦史塔西在吕德斯的行政大楼斜对面的拐角处用白色油漆刷上的一句调侃标语。显然,这群年轻人并不愿意接受帝国的统治,他们想要通过自身的殉道来唤醒大多数麻木的民众,向尖耳朵异端建立起来的邪恶帝国举起反旗。

    这些年轻人明显高估了查理曼人的革命热情,低估了同胞们的生存智慧,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对手没有任何了解,史塔西却很清楚该如何处理这帮头脑发热的浪漫主义者。

    很快,搞事情的年轻人都被请到了哥伦比亚大厦,经过史塔西思.想.警.察们持之以恒的说教(有言语的,也有物理的),三天后,所有年轻人走出了101号房间,所有人都成了“思想纯洁者”,他们已经战胜了自己,发自心底地爱戴着皇帝,在大街上大声宣誓效忠帝国,脸上满是喜悦与感动的泪水。

    从那以后,在也没什么人跑出来倒胃口了,吕德斯上下万众一心、兴高采烈地做着迎接阅兵式的准备。

    呼喊的口号已经全部记住,用来挥舞的花束已经全部下发下去,每位夫人小姐人手一束,先生们被分配到的是黑白红三色帝国小国旗以及各式各样的喜庆标语横幅,就连孩子们也被分配到了任务他们要爬到树上或路灯上抛撒彩色纸片和鲜花。阅兵结束后的晚上,全城的青年男女还要举行盛大的火把游行,接受皇帝的检阅。

    为了向皇帝献媚,帝国上下可说是竭尽所能,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讨论验证,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然而精灵官员也好,查理曼执行者也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的阅兵计划事到临头还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最终还差一点毁于一旦。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和一个爱国的、固执的查理曼退役老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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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皇帝万岁!(十九)

    说到大型活动的安保,其实这时候诸国尚未存在这个概念。

    并不是说天下太平,朗朗乾坤之下没有歹人敢公然行刺贵人。作为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刺客们永远活跃在历史的黑暗面,查理曼刺客擅长小刀割喉,阿尔比昂刺客精通用毒,伊密尔刺客前仆后继,卡斯蒂利亚刺客长于伪装,最有名的则是公国治下的骆驼族,就连“阿萨辛(assassin,暗杀者、刺客之意)”这个词的源头都是来自这个民族。唯一不怎么擅长使用刺客的可能是奥斯托利亚的哈布斯堡本家,他们专门负责向诸国刺客提供目标。

    面对层出不穷、杀之不绝的刺客们,要员的安保一直是个大问题,适合刺客藏身与接近目标的大型公开活动更是让负责安保的部门伤透了脑筋。每次大型活动对负责安保的单位而言不啻于闯了一趟鬼门关,不知多少前途无量的官员因为一次安保失败断送了前程和性命,可即便如此,大家依旧没什么好办法。毕竟和刺客藏匿行凶的手段比起来,事前筛查和安保技术的发展总是慢一拍。

    在这方面,亚尔夫海姆或许最有发言权,在财团崛起的过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挡路而命丧黄泉。有些甚至不能称之为暗杀,称之为处刑更恰当些。要知道没有哪个刺客有耐性把别人全家老小剁成碎块后丢进铁桶后灌上水泥封死再丢进海里,也没有哪个刺客团体奢侈到用100公斤高爆炸药给人全家坐土飞机。靠着那些完全能算得上是公开处刑或恐怖攻击的勾当,财团成功崛起,也为财团杀手们竖立了“使命必达,杀人全家”的座右铭。

    从起家到发迹的过程中少不了暗杀和破坏的帝国十分清楚,那些为了一鸣惊人或是实现理想主张的刺客是何等的狂热。这些满脑子疯狂念头的家伙压根不会去考虑后果或者失手后的下场,他们甚至不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杀掉目标,“搞出个大新闻”、“引起所有人的关注”、“成为舞台中心的焦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这些人的最高行动指导原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帝与其重臣行刺,引发骚乱和动荡,无论成功与否,都能达成他们想要的效果。那些狂热的浪漫主义者根本抵挡不了这种诱惑,他们必然会如同闻到尸体气味的食腐动物一般群聚到吕德斯,充分展现他们的脑洞和热情。一想到这种人大量聚集以及可能发生的最糟糕事态,安保单位上下简直要夜不能寐了。

    原本就是以强迫症著称的种族,再加上职业习惯和工作压力,近段时间的清扫工作中,军警宪特各单位都表现得极为残暴且神经质。一些小偷扒手甚至仅仅因为举手的动作不够快就当场被十支以上的手枪、冲锋枪扫射成了蜂窝,紧接着满是洞眼的尸体就被挂上“我是恐怖份子”、“我热爱犯罪”的牌子,套上绞索后挂在路灯下面。靠着这种极为强硬的做派,吕德斯市内的治安在很短时间内就得到大幅改善,各种还想活命的罪犯与危险份子迅速转进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的占领区,这些人认为虽然那边同样不待见自己,公国更是以残暴著称,但至少不会草菅人命,运气最差也不过是去荒芜的永久冻原挖土豆,总不会被打死后挂在路灯下示众。结果这波逃亡潮又造成阿尔比昂和公国占领区的治安急剧恶化,两国为此一度向帝国提出抗议,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最后三方军警采取联合专项治理行动,将吕德斯市内的各种犯罪团体与个人一扫而空,这才消停下来。

    治安状况的改善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一系列排查摸底,基层调研,安保流程拟定,现场预演……等等一系列流程走完后,吕德斯已经是一座各种意义上“干干净净”的城市,几乎可以拿去做典范城市的样板。

    不过让业内人士感到奇怪的是,帝国做完这一切后就停了下来。照道理说,接下来应该要对阅兵行程中途径的道路和周遭建筑进行彻底的搜查,必要时还要暂时移迁住户,封死窗户。以此防止刺客从高处狙击或投掷爆炸物。然而帝国方面并未进行此类作业,他们只是派遣社区工作人员下基层进行了摸排和通知后,就再也没有行动了。仿佛他们丝毫不担心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查理曼从窗户探出脑袋,给外面的帝**政高层一个“惊喜”。

    其实帝国安保部门也是有苦难言,他们早就制定了相关预案,眼看马上就要着手实施了,上头却下来一道命令,说是为了体现共荣共存、亲善友爱之精神,不必继续扰民,可以开放沿街建筑的阳台和窗户,以便查理曼人更直观的看到帝**队威武雄壮之姿。

    说白了,就是为了展现帝国能够有效统治查理曼人,同时凸显所谓的“共荣”,基于政治需要无视安保的潜在风险罢了。

    奉献和责任什么的,上面那些大人物是不会明白的!嘴里嘟囔着这样的怨言,相关部门停止了进一步的行动。直到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有一个查理曼老顽固从严密的筛查网中漏了出去,正满心欢喜的期盼着即将开始的阅兵式。

    上午十时三十分,嘹亮的军号响起,长长一溜车队沿着从玛约门到杜伊勒里宫的大道缓缓开进,受阅部队全体立正向皇帝和军政要员行礼。街道两侧同时响起整耳欲聋的欢呼。

    皇帝万岁。皇帝万岁。皇帝万岁。

    一开始是充满节奏感的整齐呼喊,随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现场的温度开始朝着失控的彼岸飞速狂飙,仿佛雷鸣,仿佛狂风,仿佛海啸的狂热声浪不断冲刷天地。在这一瞬间,崇拜着皇帝的军官士兵无不激动的流下了热泪,长久以来的忍耐,漫长到连等待都会被遗忘的坚守,一次次的出生入死,都是为眼前这一刻而奋斗。夙愿得偿的瞬间,他们只剩下满腔的自豪与骄傲。没有谁还会想到、还会在乎已经有多少生命因为这位至尊而消失,也不在乎今后必然还会有很多生命因他而亡。

    身为战士,身为踩过越过众多敌人与同袍尸体,穿过枪林弹雨,最终站在此地见证历史瞬间的战士,他们觉得付出的一切,承受的一切全都得到了回报,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不光精灵战士们是这样想的,那位满心激动欢喜的爱国者,查理曼王家陆军儒弗前骑兵上校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万岁。

    帝国必胜。

    皇帝万岁。

    帝国必胜。

    皇帝万岁。

    整齐的呐喊声中,耶拿产的铜鼓和长笛演奏着庄严又振奋的《荣耀进行曲》,无数鲜花和彩纸迎风飞舞。震天响的欢乐浪潮中,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意志,一股从哪里来的强韧生命力支撑着老上校从床榻上站起了身,他以一己之力穿戴上全套骑兵制服,头顶军盔,腰挎马刀,欢呼着打开了阳台门。穿戴着古老而光荣的查理曼骑兵制服,老人冲上了阳台。直到那一刻,他还坚定不移的笃信着,今天进行的是他期待依旧的查理曼军队凯旋仪式,整齐威武的查理曼军人在鲜花簇拥、鼓乐高奏之下沿着林荫大道齐步开进,他的儿子就在队列前面接受父亲的检阅。而他老儒弗就站在阳台是,像当年一样,向满是硝烟和各种损伤,依旧顽强屹立的国旗和军旗敬礼。

    他就这样一头冲出阳台,迎面撞上了行进中的皇帝车队。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弄错了。

    不!

    就在他的眼前,在凯旋门的后面,一长串黑色的自动车跟在打头的银色车后面,最前面最耀眼的那辆敞篷车上,正坐着一个黑发红眼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在他周围坐着一圈尖耳朵精灵。后面的黑色敞篷车上坐得也大多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尖耳朵军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老儒弗十分熟悉的表情那是充满复仇成功的快意以及洋溢着征服感的骄傲。

    老儒弗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作为一个爱国的老军人,作为一个将荣誉视为生命的查理曼人,他倾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叫喊着。

    狂热的浪潮中,一朵凄凉的惨叫浪花泛起,转眼间便被欢呼万岁的怒涛吞没。

    “快拿武器……快拿武器……是尖耳朵鬼畜来了!”

    苍老、惨厉的喊叫在“皇帝万岁”的咆哮之中沉没,《荣耀进行曲》恰在此时演奏完毕,军乐队刚刚开始演奏《帝国进行曲》,在低音弦乐拉起的序幕中,“大帝号”硕大的躯体掠过吕德斯的天空,在巨舰投下的阴影中,在阴森可畏又慷慨激昂的进行曲旋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挥舞着手臂,全身僵直地倒了下去,一个年轻姑娘哭叫着冲上阳台,紧握住老人越来越冰冷的手臂。

    这一次,老儒弗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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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一)

    威廉.比特里希中校正在进行日常的枪械拆解保养工作。

    身为军队中层干部,一名校级军官,一个驻守后方城市的驻军司令,比特里希中校亲临一线的机会其实应该不多,在战争已经落幕的如今,更是不可能存在那样的机会。。

    中校之所以耐着性子保养配枪,不厌其烦的擦拭每一个部件,然后上油、组装、再擦拭、校准……是因为一来这是他在军校时期就培养出来的好习惯,在见识过那些疏于保养枪械而受到严厉惩罚的倒霉蛋是怎么高举枪支,绕着操场来上二十圈兔子跳,边跳边喊“这是我的枪!这是我的老婆!”之后,再也没谁有胆量遗忘保养自己的武器;二来则是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叛乱,或者按查理曼人的叫法:起义,还远未结束。身为一个游击队和土匪频频出没地区的驻军司令官,一件状态良好、随时可以发射且不会出现故障的武器是他最重要的生命保障。在这种时不时就能听到枪响或爆炸的鬼地方,只要一天不擦拭武器,中校和他的士兵就会感到很不舒服。

    从独裁官在凡尔赛宫镜厅登基为帝的那一刻起,亚尔夫海姆便正式升格为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防卫军也同时升格为“帝国防卫军”,国内普遍简称为“国防军”,国外则称呼他们为“帝**”。前一种称呼显然更亲昵,但精灵们也不讨厌后一种明显带有不友善意味的称呼,某种程度上还将此视为一种荣耀,是这支军队战无不胜的标志。

    然而这支堪称帝国手中的利剑,世界上最强大军队之一的部队却陷入了困境之中。

    不是什么形容词,也不是描述出了问题,比特里希中校和他麾下的第三“欧根亲王”山地旅正深陷困境不能自拔,部队上下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凝重气氛。

    第三“欧根亲王”山地旅是防卫军首批组建的山地部队之一,属于老牌部队,在开战后的一系列行动中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特别是孚日山脉的作战中,这些喀尔巴阡山脉山地精灵的后代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证明自己完全继承了祖先的彪悍和勇猛,同时那些极具喀尔巴阡山民风格的做派也就是那种对敌人毫不手软,堪称血腥残酷的对待敌人的方式也让世人印象深刻。

    可以说这是一支凶名在外的部队,足以成为母亲们用来恐吓孩子乖乖听话的素材,然而这群猛兽却被困住了,如同掉进陷阱、关进笼子里的困兽一般,满心焦虑愤怒,却又紧张不安。

    事情本不应该这样的。

    要知道他们的对手不是什么正规军,只是一群散兵游勇和未经严格训练的民兵,可就是这么一群人居然让堂堂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帝**正规山地旅束手无策,甚至濒临抓狂。

    这真是见了鬼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军官和士兵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有认为敌军过于狡猾的,有认为上面不够重视,投入不够的,还有个把单细胞的直接认为是杀人太少,把人杀光了,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对部下们形形色色的臆测,比特里希中校唯有长叹一声而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答案其实非常简单,因为这是一场帝国防卫军最不愿意看到和面对的治安战。

    没有任何一支正规野战军愿意去打治安战的。先不说他们接受的训练内容基本上都是用来对付同为正规军的敌人,而不是和神出鬼没的游击队比拼耐心跟下限。更糟的是,你根本没办法分辨游击队和普通人,游击队却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里,该如何有效杀伤对手、疲惫对手。面对层出不穷的伤亡,部队不可能一直忍耐下去,对支援游击队的村庄进行报复,制造“无人区”封锁游击队,甚至使用生化武器进行“扫荡”等等各种各样的残酷事情迟早都会出现。期间必然会给一般平民也造成伤亡,那些死者、伤者的家属会由此成为游击队或游击队的支持者,这等于是给游击队增加生力军。与之相对,这边由于迟迟不能解决问题,士气会持续低落,大量部队和资源会被牵制在次要战场,无法配置到更重要的方向上。

    治安战之所以棘手,原因就在于此。

    什么“帝国坟场”、“越南泥潭”、“游击队的乐园”全都是一个样,每个都是巨大的粪坑,里面满是血污和人世间的一切罪恶,陷进这个粪坑里的每一个人,不论善恶,最终都会沦为魔鬼,成为粪坑的一部分。

    如今掉进粪坑的,正是第三“欧根亲王”山地旅。

    “欧根亲王”旅是两个月前进驻埃维昂的,该城南倚阿尔卑斯山,北傍查理曼与塞雷斯边境的莱芒湖。该城风景秀丽,远眺阿尔卑斯山脉皑皑白雪,近有葱翠的绿树碧草和怡人的湖畔风光,其出产的矿泉水更是闻名遐迩。每年夏秋之间都有大量客人来此享受著名的矿泉澡堂和美丽的湖光山色。直到战争开始,游客才渐渐稀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大军。

    当时防卫军轰炸机正在查理曼的天空肆虐,各式制导火箭和炸弹将成吨的死亡与毁灭洒向查理曼人。为了躲避空袭,一些查理曼人开始向靠近塞雷斯的边境移动。因为塞雷斯是中立国,为了避免误炸引发外交纠纷,防卫军空军鲜少光临边境地区。随着战局每况愈下,难民开始越来越多,大量人口极速涌入导致治安事件层出不穷,几乎每天都有恶性案件发生,打架斗殴更是每小时每分钟都在上演。为了争夺生活物资或前往塞雷斯的机会,逃兵和兵痞惹是生非,绅士们变成了暴徒,妇女们掩面哭泣,孩童彷惶无助。那一阵子对埃维昂这样的小镇来说,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生怕这座漂亮的小镇就会毁于一场毫无理智的暴乱。

    总算母神听到了子民的祈求,战争结束了。查理曼宣布无条件投降,塞雷斯再三宣布拒绝接受一切难民,人潮这才渐渐消退下去。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就在埃维昂居民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欧根亲王”旅进驻埃维昂,从那一天起,这座风光秀丽的小镇被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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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二)

    将“欧根亲王”旅这样的一线野战部队派驻到边境驻扎,并不是心血来潮后拍脑袋的结论,而是结合现实国际政治环境和客观需求后,经过充分辩证和盘算后做出的决定。

    精灵阵营的崛起已成定局,无论诸国喜欢或不喜欢,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事实。更让诸国郁闷的是,在强大到犯规的某人面前,就连掀桌摊牌这个选项都不切实际,即便抱定同归于尽的决心,结果也只会是一场单方面屠杀,诸国正是被蹂躏、屠杀的那一方。

    诸国上层没有自杀志愿者,面对严酷的事实,他们只能选择低头。

    然而正如众多历史典故告诉世人的那样,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当某个国家或某个人低头表示恭顺时,你无法看到深深低下的是一张挂着什么表情的脸孔,更不要说清楚掌握那些面孔之下,有些什么样的算计。历史上已经有太多太多因为征服者因为被征服民族恭顺的外表欺骗而丢掉性命的案例了,精灵们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于是“欧根亲王”旅被派到了埃维昂,担负起边境管控和清剿查理曼残党的任务。

    莱茵战役中,查理曼王家陆军主力已然全灭,可这并不意味着查理曼军队和武装力量就此消失。一些驻守地方未参加莱茵战役从而得以幸存下来的部队或是就地解散,或是大批转入地下,与此同时大批武器弹药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流入民间。一时间各种武装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在查理曼各地涌现,这当中有不甘接受失败的死硬军人,有投机集团的私人武装,有地主和贵族的武装护卫,还有以村庄社区为单位组建起来的民团和家庭护卫队。这些组织互不隶属,理念互相冲突,为了抢地盘和资源,更是大打出手。在此期间,精灵们忙着打经济战,压根没时间来管查理曼人火拼。等到经济战尘埃落定,不再冷眼旁观的防卫军迅速行动,声势浩大的“围剿”迅速席卷查理曼全境,无数雄霸一方的武装组织一夕间灰飞烟灭。

    与内地快刀斩乱麻般的清剿相比,边境地带的进度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特别是与塞雷斯接壤的山岳地带,剿匪进度连差强人意都达不到,完全就是止步不前。

    自古以来,恶劣的地理环境会孕育出彪悍的民风,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另一个世界的瑞士人、塞尔维亚人、阿富汗人、高加索人都是以善于山地游击战出名的山民,历史上不少强大帝国的正规军在这些桀骜不驯的山民手上吃足了苦头。查理曼山岳地带的居民或许单兵素质不怎么样,但是大批武器和前军人的流入迅速补足了山民们在战斗力方面的欠缺,再加上全民皆兵和死战到底的强硬作风,使得防卫军也不敢小觑这场围剿作战的难度。更麻烦的是,查理曼和塞雷斯接壤地带的民众原本对国族意识就比较淡泊,漫长的边境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类似路标的存在,边境线两边血缘互通,关系紧密的情况并不少见。一旦作战不利,游击队陷入低潮后,他们很可能去投奔边境另一端的亲戚,也有可能转入地下潜伏接受来自国外的援助(可能是民间自发,也可能是塞雷斯官方授意),慢慢恢复实力后再次作乱。这复杂的情势势必使得清剿难度进一步增大。总不见得为了剿匪,直接出兵赛雷斯吧。

    总参谋部一度想通过封锁边境来解决麻烦,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根本不切实际。首先他们手头上没有那么多兵力,如今为了控制占领区,帝国防卫军已经投入了手头上绝大多数的机动部队,国内二线守备部队也调的差不多了,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达成目标。再抽调部队去封锁边境的话,帝国防卫军就只能沿着公路、铁路和河道补给线,在部分重点城市展开驻防,拱手将城市和交通线外的土地让给查理曼人,这显然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那么是否可以发动一次大规模围剿作战,一次投入大量部队,彻底扫除这些麻烦?更甚者还可以发布命令来恐吓协助游击队的民众,比如每伤亡一名防卫军,都将由50~100名当地人的性命来偿还;当地平民任何帮助游击队的行为都会导致他们自身立即被枪决;某人如被证实参加了游击队,其家庭成员和亲属就要全部被绞死;然而正如查理曼军队在卡斯蒂利亚的占领经历所展现的那样,无论怎样调集重兵,在山区用来对付游击队都总是显得力量不足和手段匮乏。至于试图散布恐怖来制止抵抗的做法,更是无数次被证明只会适得其反。

    经过研究讨论,总参谋部认定以当前的形式,不管是调集大军围剿还是抽调部队封锁边境都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那么取而代之的可行手段就只能是投入小规模的特种作战单位,对游击队的驻扎地和核心人物发动一次突袭用皇帝发明的军事术语来说就是“斩首行动”以猛烈的突袭使游击队一下子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再各个击破,分而歼之。“欧根亲王”旅的进驻正是这个代号“跳马(rosselsprung,寓意国际象棋棋盘上有力而出人意料的一击)”作战行动的前哨站。

    按照行动计划,“欧根亲王”旅在计划最初阶段的任务是吸引游击队的视线,熟悉当地的作战环境,为第二阶段的作战提供重要的依据。这支部队本来就专精山地作战,对崇山峻岭的适应和熟悉能力比普通陆军部队要快得多,对各种装备在山地战中的使用情况也更有发言权,他们提供的第一手资料必然会对之后作战的成功与否产生重大影响。与此同时,作为一支山地战劲旅,“欧根亲王”旅进驻埃维昂这样的边境集散中心必然会引起注目,同样精于山地战的游击队必然会关注该部队的一举一动,并不遗余力的去袭击补给线,设法破坏“欧根亲王”旅的备战工作。如此一来,他们的大部分情报眼线和军事力量就被牵制住了,情报部门可以更从容的避开游击队的视线,收集那些对斩首行动而言必不可少的情报。

    简言之,“欧根亲王”旅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视线和子弹的诱饵,被用来掩盖帝国防卫军真正的作战意图。对“欧根亲王”旅的官兵们来说,这意味着他们注定要度过一段郁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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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三)

    “我的部队比任何查理曼人都更了解该如何在山间作战。但是……很明显,在了解我们的天性和作战习惯方面,我们的对手比所有查理曼人知道的都要多得多。”

    比特里希中校无奈地摊开手,一脸疲惫的说到:

    “对手并不和我们正面交战,他们依托地形,不断袭扰运输线,偶尔还混入普通人群之中,袭击卫兵或落单的士兵。由于禁令,我们不能使用强硬手段反击,也不能滥用暴力,原住民完全不配合,对行凶者的调查也没有进展,这对士气打击很严重。现在军官们还能控制住情绪,压制住士兵的不满和愤怒,可一旦军官都失控的话,我很难保证他们不会把怒火发泄到普通民众头上。”

    事实上,军官比士兵更想发泄怒火。要知道亚尔夫海姆的军营文化是上下一心,将军营视为大家庭,战友即是自己的兄弟手足,部下即是如同孩子一般的存在。对那些充满进取心又体贴下属的出色长官来说,自己部下死于正面战场的枪林弹雨也就算了,战死沙场本来就是军人的宿命。可一群经过细心培养,整天摆弄着价值上万马克设备的技术兵和汽车兵被一群泥腿子用鸟铳和草叉结果了性命,这可着实让军官们心如刀绞。要不是理智还能起作用,上级又安抚及时,别说把无辜村民抓来公开处刑泄愤,只怕交通线沿线的村庄都被屠干净了。

    别以为他们干不出来,“欧根亲王”旅上至军官下至小兵,祖上都是山地精灵,彪悍指数直追塞雷斯佣兵和公国哥萨克,对付敌人的手段之血腥残忍也不遑多让。要知道山民们自古以来就不怎么在乎法律,他们只遵守“山里的规矩”,也就是以血洗血,以牙还牙。在山地精灵里面甚至还保留着“血亲复仇”的规矩,即如果亲属被杀了的话,就一定要找到犯人,用犯人的脑袋来祭奠亡灵。不管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子孙后代都必须去复仇。如果没有家人或绝嗣的话,那么就由好友乃至整个村庄扛起寻仇的责任,反正不死不休。迁移到亚尔夫海姆后,这条规矩便不再被执行,可对复仇的执着早已渗入其后裔血脉之中,这些尖耳朵蛮子一旦被激怒,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降临到查理曼山民们的头上。到那时候,查理曼人只能祈祷自己能尽快断气,以免遭受更多的折磨和侮辱。

    “所以我不得不明确向诸位指出,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如果再拖下去,我们只能申请换防,或是请上峰给我们运来足够的子弹,对埃维昂及周边地区实施‘最终解决’。”

    比特利希中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谁都能听出话里快要溢出来的杀气。

    对平民滥用暴力必然有损防卫军的荣誉,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谁想去指责比特利希中校。易位而处,任谁摊上这种事情都会气爆血管,比特利希中校已经算是非常能忍了。谁要唧唧歪歪,大可以跳出来说啊,既然你行你上去试试?

    原本“欧根亲王”旅就是以快速反应合成旅为目标组建的,全旅3478名官兵,下辖一个炮兵团,四个步兵营,一个防化营,一个工兵营,一个警戒侦察连,一个教导队,一个通信连,一个修理连,一个卫生队,一个汽车连。与其说是一个旅,说是一个快速反应师的压缩版可能更贴切点。

    快速反应部队在运用方向上倾向于攻击,让这样一支部队去担任地方守备未免有点不伦不类。不是说他们不擅防御,只是他们更擅长进攻。更何况与漫长的边境线和崇山峻岭相比,三千多号大兵全砸下去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结果就是部队只能集中在以埃维昂为中心的一块狭小区域,不断组织巡逻队巡视重要的通讯线路,火车站或重要的桥梁则交由重兵驻扎的地堡或掩体防守,周围还有铁丝网和雷区。

    光这样就几乎占用了全旅三分之一的兵力,即便如此,漫长的公路、铁路及周边区域几乎处于不设防状态。面对针对运输线的频繁伏击和破坏,部队完全是疲于奔命、防不胜防,每次收到无线电求援信号后,救援部队都会立即火急火燎的赶往现场,每一次刚出门没多久就会遇上一连串麻烦,又是山石滚落挡路,又是遍地三角钉,偶尔还会撞上五花八门的简易爆炸装置。等到他们克服千难万险抵达袭击地点时,现场只剩下一堆烧成焦黑架子的卡车残骸和遍地的尸体。

    如果把对巡逻队和卫兵的冷枪也算进去,损失的总数对“欧根亲王”旅这样的精锐部队也是难以承受之痛。

    他们渴望报复,渴望把那些该死的游击队以及他们的亲属撕成碎片后丢入地狱底部,这种渴望和冲动每一分钟都在变得更加强烈。以至于比特利希中校这样的理性派军官都难以抑制情绪,径直要求换防或者下发弹药,血洗周遭所有的村庄来为他的部下复仇。

    与会者能够理解中校的心情和想法,却不敢也不能赞同中校的提议,毕竟那是总参谋部交代下来的任务,这时候撤退或者把村民杀光等于前期工作全部白费,谁都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中校阁下,下官理解您的心情。关于剿匪的问题,下官必须重申,此次行动是总参谋部交代下来的任务,行动过程必须全程上报。另外陛下……”

    身披亲卫队黑色制服,肩扛两杠一星的少校肩章,年轻军官停顿了一下,在座军官连忙挺起胸膛。

    “陛下也在关注此次行动的进展,这是我军首次尝试复杂地理环境以及特殊条件下的反游击战术,其结果将对今后的战术制定产生重大影响。更重要的是,此次行动还涉及国际关系,任何计划外的行动都有可能让帝国形象受损,陷入外交困境,损及陛下威望。所以……”

    “我清楚,我清楚,格奥尔斯基少校。”

    比特利希中校摆了摆手。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这些现场执行单位根本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力和余地。我等陆军会遵照总参谋部和陛下的命令行事,这一点请亲卫队大可放心。”

    “对于贵部蒙受的损失,亲卫队也感到十分遗憾。相信再过不久,手刃暴徒祭奠英灵的时机便会到来,直到那时为止,还请暂且忍耐。如今正是整个作战计划的紧要关头,情报的收集分析与部队的针对性训练与尚未完成。此刻轻举妄动难免会给叛匪可乘之机,请诸位务必牢记这一点。”

    “少校阁下对匪徒的评价很高啊。对方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光是为了维持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们会有那种智慧和余裕留意到国际关系的变化,并对此加以利用吗?”

    一名陆军上尉举手提问,他的军服和普通陆军常服并无不同,仅仅只是袖口多了一圈花体字刺绣袖标勃兰登堡(brandenburger)。

    “沃尔夫拉姆.基希纳上尉,关于叛匪的事情,是高度机密事项,本官不会多说,阁下最好也不要再问起。诸位只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陛下会亲自关切的对手,自有其过人之处。若是将其视为普通叛匪,掉以轻心,只怕会被逼到墙角里的老鼠反咬一口。”

    “您的忠告,下官会谨记于心。卡斯帕尔.格奥尔斯基亲卫队少校阁下。”

    狼人的金黄色眼瞳反射着冰冷光芒,冷冷的注视着武装间谍突击队指挥官。承受着犹如利刃般的目光,基希纳上尉收敛起笑容,微微欠身回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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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四)

    death,.not .proud,  . .thee

    死神,你莫骄横,尽管有人将你看得

    .dreadful, for . .not .so;

    如何强大,如何可怖,你呀,名不符实;

    for.  .'st . .overthrow

    你自以为已经把芸芸众生毁灭,

    die .not, , nor .yet . .

    可怜的死神,他们没死.你至今还杀不死我;

    .and .sleep,  .thy .,

    休憩和睡眠,其实就是你的写照,

    ;  . . .flow,

    你定然比它们更让人感到舒适惬意,

    and . . . .do .go,

    而我们最出色的人们随你而去越早,

    ., and .soul's .delivery.

    越能早日让灵魂获救,**安息,

    . .fate, chance, kings, and .,

    你是命运、时机、君主和狂徒的奴隶,

    and . .poison, war, and .,

    你与毒药、战争和病魔同流合污,

    and . . . . .well

    鸦片与巫术也能灵验地进行蛊惑,

    and . .thy .stroke; why .swell'st .?

    而且效果更佳,你又何必颐指气使?

    one . .past,.

    人们小憩一会,精神便得以永远清朗,

    and . .be .no .more; death,  .die.

    便再不会有死亡,死神你自己将死亡。

    约翰多恩,《神圣十四行诗》。

    合上手里的诗集,阿尔贝.珀蒂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有些后悔没有去把葬礼的祷告文背下来,只能用手边最好的诗篇来凑数。仿佛要将所有的伤感与留恋吐尽一般的长叹后,十四岁的小游击队员从鞋套里掏出匕首,站在一截圆木前,默默地在一块铁片上刻下一个名字。

    亨利.勒内.约里奥。

    这是长眠在珀蒂脚下的游击队员的名字,和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不同,很多时候,阵亡的游击队员并不会正式下葬,也不会有正式葬礼,连刻有名字和摆放花环的简陋墓碑都没有。其中原因主要是游击队随时都在转移,一直呆在某个地方十分危险,根本没什么时间做比较正式的葬礼。另一方面则是墓碑和坟墓容易暴露死者的身份,再怎么伪装,一个出现在荒郊野外,而且还是游击队活动区域内的新坟总是比较扎眼的。以尖耳朵鬼子们那近乎病态的偏执,一定会设法核对最近的死亡记录,甚至把尸体挖出来核对身份信息都有可能,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暴露游击队的行踪,还会危及那位游击队员的家人。

    是故,即便战死,游击队员们也得不到正式的葬礼。而且他们和防卫军不一样,没有记录个人姓名、血型、年龄的狗牌,一旦阵亡,只能由活着的同袍在铁片上留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带着死者的名字继续转战,如果没有战死又有机会路过阵亡战友家乡时,便转告战死者的家人,其是何时在何地战死的,其遗言又是什么。如果不幸战死,他们也会成为诸多刻有姓名的铁牌中的一块。

    这是义务,也是诅咒。

    珀蒂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痛失家人的家庭,掩面哭泣的妇人与孩子,故作镇静的老人,转身离开后从屋舍中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对那些年轻的、还没怎么经历过残酷之事的游击队员来说,那些悲鸣嗟叹会成为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光景。珀蒂就不止一次被死者和遗属哀嚎斥责的惊醒,但这一切很快就被现实冲淡,生存和战斗再次将一切伤感从他的脑袋里清除出去。

    所以

    “放心长眠吧。”

    收起匕首,男孩将铁片收入腰间悬着的皮袋里,众多铁片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聆听着那仿佛刀刃相交般的声音,男孩起誓般郑重的说到。

    “我们会连你们的份一起。无论前方有多远,我们都会继续前进,直到力竭。查理曼不会灭亡。”

    和众多故事、电影、电视剧中,游击队员聚在一起,弹着琴、唱着歌、吃着缴获的罐头、摆弄缴获的先进装备的田园牧歌式生活不同。自古以来,不论环境、装备、战术如何变化,游击战都是一种非“艰苦”、“残酷”、“血与火”等等词语不足以形容的战斗模式。用一种较为客观的说法,这是一种对交战双方来说都堪称“煎熬”的战争模式。

    或许堑壕战、城镇巷战同样血腥残酷、环境恶劣,但起码的食物和水的供应还能保障。哪怕是冷掉的食物和断断续续的自来水,至少可以让士兵们保持作战的体力,不用随时担心饿死。游击队首先要解决的则是吃喝的问题。

    游击战中不可能携带大量补给,游击队的食物基本来源是当地农民的捐赠、战利品、征用(有时候也叫抢劫)、没收通敌者财产以及外国的支援。这支活跃在山地边境线上的游击队主要依靠当地生活并不富裕的农民提供一些基本的食物。由于是山区,泉水、小溪和山区河流并不缺乏,但柴火的缺乏以及为了隐匿行踪尽量避免生火,使得游击队员们常常只能就着生水、冷水咽下干粮。期间甚至闹出过就着冷水吞咽面粉,结果差点把人噎死的事情。也发生过好不容易找到比较安全的宿营地,刚把火点起来煮豆子,结果敌人就追上来,游击队员们只好把火扑灭,把豆子带走,等甩掉敌人后再重新点火煮饭,最终一个晚上煮了五回豆子才煮熟。“熄火前进”的命令在游击生活中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仅次于吃喝的问题是武器和药物的匮乏,由于物资短缺,很多时候连绷带这种基本医疗用品都要从阵亡者身上拆下来洗净、蒸煮过后给伤员使用。诸如抗生素、消毒药水、麻醉药之类是稀缺物品,手术器材更是没影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游击队的军医最擅长的就是截肢术,伤员常常会被绑在桌子上,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用斧头或伐木锯截肢。

    “欧根亲王”旅的反游击战在问题排行榜上位列第三,但这并不意味游击队员们可以忽视这个威胁。经过几次交手后,游击队上下已经深刻了解到这帮精锐的山地步兵是何等可怕的对手。在这些如同深山狼群一样坚韧、狡猾、残暴、嗜血的对手面前,即便有三倍的兵力优势,游击队员也不敢轻易与其正规战斗部队发生冲突,至于与其主力正面硬怼……最勇敢乐观的游击队员也不愿承接这种自杀任务。

    要知道,即便是几次成功伏击后勤车队的战斗,游击队员的伤亡数字都是对手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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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五)

    游击队就是游击队,和正规军正面交火纯属找死,这条道理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改变。即便占据地利之便,要让一群刚学会开枪的武装平民和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去正面冲突,结果只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更何况“欧根亲王”旅还不是一般的陆军野战部队,他们同样精通山地作战,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随时都能得到火力支援,如果游击队想要正面硬怼,“欧根亲王”旅的官兵们会很乐意将游击队埋葬在群山之中,整个过场将漫长而痛苦,足以让游击队员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游击队员们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对手也是山民出身,最起码也是在山里待过的。他们如同狡猾的老狼,嗅觉灵敏、目光锐利,好几次游击队仔细消去自己的活动痕迹,对方依旧能追上来。如果不是队伍里出了内鬼,那就只能证明对手在山中生活经验非常丰富,足以媲美那些老练的猎人。至于对手的战斗力,他们已经很充分的领教了。

    连续几次伏击后勤车队的战斗中,那些随车押运的士兵不说,就连司机和后勤保障兵都展现出旺盛的战斗意志和死战到底的决心。直到现在为止,游击队都没有抓到一个精灵俘虏,尖耳朵们常常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有些还准备了被他们称之为“光荣弹”的手雷,拔掉拉环后冲向身边最近的游击队员,来个同归于尽,亦或是把押运的物资炸飞。同为战士,目睹那种死硬强悍的作风,身为对手的游击队员们亦不禁为之赞叹。

    一群非战斗人员尚且如此,正规战斗部队的实力只会更强。

    之后几次与“欧根亲王”旅巡逻队的遭遇战更是充分证明,和这群嗜血狂犬发生正面冲突根本不是什么“苦战”、“恶战”,完全是单方面送人头。幸存者无不义愤填膺地表示,那群根本不是什么疯子,丫就是一群疯狗,敢顶着集火攒射发动仰攻冲锋,一路上又是迫击炮又是铁拳又是手榴弹,游击队员们好不容易露下脸,还没来得及打上几轮齐射,疯狗们已经冲上来了。冲锋枪扫完机枪扫,机枪扫完砸手榴弹,手榴弹砸完了就把别在腰里的盒子炮抄手里,双手各持一把自来得盒子炮,双手一抖就是一个扇面扫过去。俨然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别说游击队员会怕,换成正规军一样会怕。

    更无耻流氓的是这些疯狗有时候还不按套路来,不少巡逻队随身带着大功率通讯设备,一遇上袭击立即呼叫空中支援。附近空域待机巡逻的mds机队或对地攻击机队一接到支援请求就会在10分钟内赶到现场,接下来那票会飞的家伙会十分热情地教游击队员如何做人。

    除了战场支援,空中力量的存在也让游击队的行军和宿营也变得异常困难。游击队缺乏重武器,甚至完全没有,这使得他们在接到命令后可以迅速行动,而且不论日夜,他们在相同时间内比正规军行军的距离要长很多。可不管队伍规模和前进速度如何,组织一次行军都是复杂的,需要防范各种风险,必须精心策划。

    那种地图上在两个点之间划条线就算行军计划做完的事情只应该存在与故事和戏剧里,现实中要是有哪个军官敢这么干,他一定会被愤怒的上司一脚踢回军校从头开始接受教育,或者干脆直接踢出军队。因为这种傻瓜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拉上一票部下陪葬。在另一个世界,即使是卫星定位系统普及的二十一世纪,每年还有一大票背包客在山里迷路,不得不出动搜救队和驻军来找人。著名的旧日本陆军八甲田山行军事件,就是行军训练途中遭遇暴风雪,结果一个两百一十人的加强中队几乎全数冻毙于风雪之中,那首有名的军歌《雪中行军》成了寒风呼啸中的挽歌,从此被旧日本陆军列为禁歌。

    正规军尚且如此,你让一群后勤保障全靠农民捐赠和缴获战利品的游击队在大山里瞎转悠,是不是存心坑死队友?还是说本来就是敌人派来潜伏的?

    由于防卫军空中力量的存在,白天行军很容易暴露自己,行军基本上都是在夜间进行。游击队事前必须掌握对手的兵力和岗哨位置等至关重要的情报,口令和识别敌我的方法也会一并决定下来。当命令下达后,游击队员们会在白天进行行军准备,每个人会领到弹药和三天所需的食物。指挥官和军需官负责大部分准备工作,只有他们知道行军路线还有沿途的什么地方适合宿营,什么地方埋着弹药给养。途径雪山或冰崖时不光要注意清扫足迹,还要在缺乏照明的环境中注意自身安全。那些只能容纳驴子立足的羊肠小径上常常满是冰雪,一不留神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即便游击队员都是熟悉山中环境的本地人,也很难保证每次都能闯过鬼门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还是秋天,气温尚未完全降低,等到暴风雪肆虐、气温低至零下三十度的冬季再进行这样的行军,哪怕不会失足摔死,也很有可能因为冻伤在没有麻药的情形下接受截肢。

    可即便采用了众多风险极高的迷惑战术,狼一样的“欧根亲王”旅依然会时不时的咬住游击队,有时候是尾行追踪,有时候则是提前在某个地方设伏,等着游击队自投罗网。有好几次,游击队差一点就被撵上。在这过程中,有不少不能行动的伤员和走散落单的游击队员落入敌军之手。“欧根亲王”旅的士兵没有对游击队员展示他们的同情心,伤员一律用刺刀割断咽喉或是刺穿心脏,那些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人会经历漫长的死亡过程,先是割掉耳朵、鼻子、嘴唇,然后挖掉眼睛,最后会被斩下四肢,剥掉头皮,割下下身器官塞进嘴里后丢到路边任其慢慢失血而死。

    尖耳朵鬼子兵的暴行激起了所有游击队的愤怒,但更令他们感到愤怒的是自己的同胞那些将自己的行踪出卖给尖耳朵们,有时候甚至用牲口的价格将俘虏的游击队员卖给占领军的其它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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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六)

    以抗战时期敌后斗争为题材的文学影视作品中经常会出现一句话“面对复杂的斗争形式”。后世没有经历过硝烟战火的人可能对此毫无感觉,实际上真实情况应该用“一团乱麻”或“难以置信的混乱”来形容才能说明问题。

    其实何止烽火连天的抗战战场,任何敌后武装斗争面对的都是极其复杂的形式,查理曼边境地带也一样。

    查理曼的山民或许不像山地精灵和塞雷斯人那么彪悍,但同样桀骜不驯,身为贫苦的底层民众,他们除了宗教信仰和所谓“山里的规矩”,对其他任何思想都不抱兴趣。哪怕是查理曼****思维最猖獗的时代,山民们也没有跟着一起发疯。等到查理曼投降,趾高气扬的精灵官员过来接收行政管理权的时候,情形才有所改变,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反抗就成了山民们的共识。

    这里倒不是说精灵官员们吃相很难看,如同抗战胜利后的国府接收大员一般,走到哪里先去搜刮没收“伪逆产”,欺男霸女,贪赃枉法,生生在民间传开了“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的顺口溜,还得了个“遭殃刮民党”的诨号。

    亚尔夫海姆培养出来的技术官僚在操守方面的表现一直强于外国同行,在严密的监管体系和奖惩条例下,也没有谁敢跳出来以身试法。此外这些派出去承担接收任务的官员都是经过文职官员培训体系悉心培养、遴选出来的,在业务能力方面也没有问题。硬要说不足之处的话,只能说亚尔夫海姆的官员培养体系什么都教了,也都培训了,唯独“人性化”更具体的说是对第四等公民公民采取人性化态度上,完全是一片空白。

    亚尔夫海姆官僚体系一直将绩效作为官僚考核体系的唯一硬指标,从未将“人性化”纳入考量过。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提高工作效率和成绩才是最大的人性化”。至于对第四等公民的态度,整个社会氛围摆在那里,光指责官僚体系也没用。

    于是乎,精灵官员们带着他们一贯的刻板到不近人情的作风来到了边境山岳地带,当他们与一直遵循着古老规矩生活的山民们一碰撞,立即激发出了反抗的火花。

    所有反抗的引爆点几乎都是税收问题,这一次也不例外。查理曼边境地带的山民拥有漫长的抗税史和走私史,抗税斗争最巅峰时期,吕德斯派来的税务官被烧死、砍死、丢下山崖的事情都有。结果弄得只能出动军队镇压,可最后还是没能把人头税给收齐。如今尖耳朵鬼畜一来就要恢复收税,同时还要加强边境出入管控。断了大宗收入来源,还承担上新的经济压力的山民们当然不干了,而精灵官员们满脑子只有完成皇帝陛下交付之任务的使命感,同样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两边一来二去,矛盾激化之后,忍无可忍的山民们选择拿起武器赶走这帮尖耳朵鬼畜。惨烈的斗争由此拉开序幕。

    正常条件下,再怎么彪悍的山民也只是单兵素质比较好的武装平民罢了,和训练有素的职业军队根本没法比。一开始山民们也不敢去当面挑战正规部队,他们的对抗行为仅限于偷偷切断电话线,伏击查线的通信兵,在税务官必经的道路上设置陷阱,倒也给当地驻军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当地驻军主要精力都放在封锁边境线和补给线上,只要山民们不去袭扰补给线或特意去骚扰军营及边境哨卡,他们也懒得去管(实际上也是腾不出手去管,大部分兵力都分布在边境线上防止有人偷偷穿越)。

    随着内地对各种武装势力团体的清剿,大批持有武器的人员逃进了山区,其中有失去了雇主的私人护卫,有漏网的黑帮份子,有通缉名单上的悍匪,还有革命立场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最多的则是被打散建制的前王国陆军士兵,这些人很快就被急需增强战力的游击队吸收进了各自的队伍里。

    这些士兵素质虽然一般,至少还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而且比普通人更加有勇气,敢于袭击小规模的占领军。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和尖耳朵们交过手,先不说打的好不好,起码有作战经验,知道对手的一些行动规律和作战特点,这对游击队员来说,正是急需的。

    吸收了各式武装人员后,形形色色的游击队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阿尔卑斯山脉,查理曼和塞雷斯的边境线一带。各种游击武装多达三、四十支,少的只有十几个人,多的起码五六百号人,团伙的规模大小取决于首领手中所掌握的资源。这时候只要能拿得出钱粮枪弹,转眼就能拉起一支队伍。一时间司令多如狗,大帅满地走。颇有些军阀割据,各霸一方的气氛。

    也正是这批人加入之后,当地驻军的日子开始越来越难过,最后不得不请示上级给予支援。于是就有了“欧根亲王”旅的入驻及一系列事件。

    直到此时为止,防卫军对控制区内的各种武装团伙,并没有如同别人期待的那样,一律使用武力强行压制,相反还故意推波助澜,暗自推动某些势力的发展。

    防卫军和一些打着游击队旗号的土匪团伙做起了交易,用各种物资换取对方保证当地的治安以及提供各种情报,用于交易的物资从粮食、药品、被服一直到所有武装都迫切需求的武器弹药。秉持精灵商人们一贯的精明,仓库里存储的查理曼制式武器被拿了出来。这些二手武器全部都是论公斤卖的,虽然都是二手货,但状态还很不错,譬如每支单发后装步枪上就挂着一张小标签查理曼步枪,全新,从未使用,只在投降时因为原主人动作比较粗鲁被摔了一次。最吸引人的是尖耳朵们提出的支付手段,现金、情报都可以,实在不行,其它游击队送来也行,而且死活不论。

    于是不同派系的游击队开始相互攻击,用尸体划分出各自的势力范围,他们极度热衷于自相残杀,然后用敌对派系游击队员的头颅(比起要耗费粮食的活人,头颅更容易携带搬运,还不用担心逃跑),到占领军那里换取粮食和枪弹。

    在外人看来,阿尔卑斯群山之间似乎群雄并起,事态开始变得难以控制。但是如果有专业人士仔细观察情势,比对手里的各种信息情报后就会发现,这些团伙之间其实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控制天秤的砝码,一直牢牢掌握在帝国防卫军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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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与鲜血(七)

    游击队之间有矛盾甚至是冲突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只要有两个人以上,人们就会划分派系,提出不同的主张见解,从辩论演变成争吵,争吵会发展成矛盾,矛盾会升级成冲突。亘古以来,皆是如此。

    各支游击武装亦是如此。

    这些游击武装之间除了“赶走侵略者”的口号,从理念到目的,再到行事手段,没有一点共同语言。相反,利益冲突倒是不少。从争夺来自外界的援助,到划分地盘争夺生存空间,从政治诉求,到游击武装背后各个当地豪族纠缠数百年的恩怨。可以说从拿起武器的那一刻起,矛盾冲突就如影随形的伴随着各支游击武装,除非出现某个威望手腕足以镇住各派势力的强人,否则这帮家伙迟早会因为利益冲突爆发全面冲突,直到分出胜负或是同归于尽才会收手。

    正是看穿了这一点,防卫军才会挑选出合适的游击武装进行合作,利用他们去激化各支游击队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然而事情的发展常常会脱离计划制定者的设想,美好的计划也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变得面目全非。

    “目前已经有五支游击武装与我军建立了合作关系,其中最大的一股人数将近八百人,这些人每天都会送过来二十多个人头,要求获得更多的武器。”

    “每天都能杀掉二十多个叛匪?他们以为我们是傻子?还是说那些游击队都是由猪猡组成的?你把二十多头猪丢到山里,杀三天都杀不光。二十多个好手好脚,和狐狸一样狡猾的抵抗份子就像市集上的鹌鹑一样站在那里让他们杀?!”

    基希纳上尉拍着桌子怒骂,最近累积下来的压力终于跨过了界限,近距离承受滚滚怒气的下士绷紧身子,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微小的动作就会把上尉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一贯冷静的基希纳上尉会如此失态是有理由的。提出“以毒攻毒”战略的正是他,一开始的成果也确实显著,激烈的自相残杀使得各路游击武装实力大幅缩减。可正如猴子在重复多次相同的动作之后也会找到更有效率的行动方式一样,在多次武器交易之后,游击武装也探索出了一种更安全且成本低廉的获取武器的办法用普通民众的脑袋冒充游击队员,以此换取武器。

    杀良冒功的行为一直存在于战争史当中,直到军功奖惩制度已经高度完善的近现代,杀死普通民众冒充恐怖份子来领取军功的事情依然时有发生。在那些怯懦又残忍的兵痞恶棍眼里,去战场上出生入死赚取军功是傻瓜才会干的事情。没有武器的一般民众对他们而言根本是待宰的羔羊,尽情施暴后再割下个把血肉模糊的脑袋为自己获取更多利益,对这群两脚兽而言是如同呼吸吃饭一样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在如今的边境山区里,这种令人作呕的行为还被赋予了其它意义这是为了树立权威,建立军阀统治,同时保存并壮大势力的一条捷径。

    没错,一些土匪武装在力量壮大后开始做起了军阀梦,他们开始向各个村庄征税,一些反抗的村民被当场斩首,脑袋被用来向防卫军购买武器。在这种令人作呕的行动中,他们不用承担伤亡,得到了交换武器的资本,顺便还满足了团伙和个人的经济及生理需求。整个过程中唯一投入的成本就是用来割下脑袋的力气,对暴徒们来讲,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吗?

    最最重要的是,暴徒们心里很清楚,尖耳朵们并不信任他们,也不喜欢他们。仅仅是因为其它游击队的存在,迫使尖耳朵豢养他们这些走狗来驱逐更为烦人的狐狸,一旦狐狸被消灭干净了,下一个被消灭的一定是他们。为了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为了从尖耳朵那里获得更多的武器来建立起他们梦想中的独立王国,他们不能太过勤快,必须给其它游击武装留下一丝喘息之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随手在敞开的办公室门上敲了几下,一脸冷淡的亲卫队少校走了进来。

    “那些家伙也不傻,对我们的意图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立正!”

    反应慢了一拍的值更官喊出口令,办公室里顿时响起鞋跟并拢撞击的声音,办公室里一票军情局干部匆忙立正敬礼。

    为了彻底消灭边境地带作乱的游击武装,帝国防卫军毫不犹豫的将手头上几支特种部队投放到阿尔卑斯群山之间,除了一个亲卫队特战营和一个伞兵营,最出名的就是由陆军军事情报局招募编组的一支颇具神秘色彩的特种武装“勃兰登堡部队(brandenburgers)”。这支专门负责渗透和破坏的部队与其说是特种部队,不如说是一支强化版的武装间谍部队。其招募的都是会讲各国语言,熟悉各国风土人情,持有特种技术证明的心思细密之辈,精通情报搜集和化装渗透。在这次的作战中,他们主要负责搜集情报,对各支游击武装进行定位。像扶植不同的游击武装,使其自相残杀之类算是顺带的试验,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换个角度来看,那帮杂种的行为反而是在帮助我们加快掌握这块地区。想想看,草菅人命的军阀暴政和异族不近人情却能保障生存的统治,换做你是这里的原住民,你会怎么选?”

    “可是……少校。再这么下去,在人心归附我方之前,那些家伙的队伍就会膨胀到尾大不掉了。到那时候再想收拾他们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不会的,上尉。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军衔和勋章向你起誓。那些家伙没有任何机会成为军阀,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因为他们注定要成为死人,成为我们换取民心的礼物和警告其它心怀异志者的标本。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卡斯帕尔扭了扭脖子,颈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冰冷的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一群挺直身子,高抬起下巴的情报军官。

    “陛下已经批准了‘跳马’作战的行动方案,相关器材和人员最近几天就会配置到位,各参战部队对环境的适应及针对性训练也快要结束了。所有的拼图都已经就位,如今只差最后一块拼图。也就是你们的老东家军事情报局下属的无线电监听部队和前线侦查部队,他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定位那个最重要的目标?你们到底还要多长时间才能锁定‘高城堡里的人(the.man.the .)’的位置?”

28.土地与鲜血(八)

    男孩蹑手蹑脚地走进木屋,动作轻盈而缓慢,如同小心翼翼回归小窝的猫咪。

    他的动作非常谨慎,一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眼看着就要成功。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不亚于战车轰鸣的怒吼从背后揪住了男孩,一把将他丢进了沮丧和懊恼之中。

    “珀蒂!阿尔贝.珀蒂!你这天杀的小混蛋,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反应过来的同伴们循声望向门外,男孩沮丧的面孔印入眼帘的瞬间,大家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该干嘛的继续干嘛,几个坏心眼的同龄人还不忘向珀蒂挤眉弄眼扮鬼脸。有些恼羞成怒的珀蒂只来得及比了个中指,没等他进一步回敬坏小子们,声音的主人已经杀到了背后。

    “说了多少次了!枪支保养完后把枪油放好,别随地乱扔。你们以为现在物资充裕到随便浪费都没问题了吗?!”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不等珀蒂开口辩解,对准男孩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

    “听好了!每一颗子弹,每一滴枪油都是赌上性命从鬼子们手里抢来的!浪费物资就是浪费生命,不想年纪轻轻就早死的话就给我好好记住这一点!见鬼!这话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们能不能给我听进去一回?”

    “抱歉,老爹。”

    “别给我来这一套!你以为道了歉就没事了?!要是道歉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死掉的笨蛋了!”

    “我真的有在反省了啦……”

    “反省是用脑子记进去的!不是挂在嘴边当歌唱的!如今枪油就剩下三壶了,你还给我瞎折腾。你以为你是豪门少爷还是哪国的王子,钱多到用不完?还是说你是哪里的魔法师,能让子弹从树上或土里长出来?”

    “如今可没有什么王子了啦。”

    “再贫嘴小心老子揍死你!如今一堆枪械要修理保养,枪油和零件的储备都快见底了。天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有运这些物资的车队,天杀的鬼子,死都不忘带着货物一起下地狱,真是一群死心眼的疯子。”

    狠狠啐了口唾沫,怒火消减了不少的让.阿尔芒老爹松开了珀蒂,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珀蒂知道老爹不止是在为物资短缺烦恼,更是为上一次战斗中牺牲的战友和被破坏的物资叹息。

    在上一次伏击运输车队的战斗中,敌方的押运人员表现得格外疯狂,在打完子弹之后,双方不得不用刺刀进行最后的对话。眼看着人数占据优势的游击队就要压制住押运人员时,谁都没想到那票汽车兵居然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两颗手雷,趁着外面白刃战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拉响了手雷冲向身边最近的游击队员或是满载物资的卡车。伴随着“皇帝万岁!”的嚎叫,一连串的爆炸将整整十辆卡车与运载的物资全数化为灰烬,连一根撞针都没给游击队员留下。

    听上去这很疯狂,不过易地而处,游击队员们自问遇上类似的情形,自己同样会这么干。

    游击队的物资来源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缴获,这种时候但凡还留有一口气的敌兵,首先想到的就是破坏物资,防止资敌。第二想到的则是尽快自杀,以免被俘。

    这倒不是说防卫军的思想教育类似查理曼王家陆军马鹿,整天灌输一堆“绝不生受虏囚之辱”的莫名其妙理论,一遇上战败就非得自杀,不然就算活着逃回来了也得让你自杀,再报个“战死”,算是让你顺利成为“军神”了。珍惜兵员,没有人力资源可供挥霍的防卫军提倡的是“有效保存自我,有力打击敌人”。只是在边境山区地带,成为俘虏对防卫军官兵来说简直不能想象。要知道以游击队的做派,你落到这帮人手里之后,唯一能做的的事情就是祈祷自己能早点咽气。在这片信奉以暴易暴,以血换血的土地上,俘虏的最好结局是被剁掉四肢后丢到路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秃鹫或野狼撕成碎片,运气不好的话……那可真是恐怖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了。

    所以基本上一旦交上火,游击队也好,防卫军也好,两边都是死战不退,不留俘虏,也绝不投降。这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交战规则了。

    不过珀蒂所属的这支游击队却是极少数的例外,他们是唯一一支不滥杀的游击队,同时还是几十支游击武装中,战斗力最强、名声最好、文化水平最高的一支。

    不同于其它由山民、强盗、佣兵、前军人组成的其它游击武装,这支游击队的骨干都是从各地流亡来的知识份子,而且还都是持左翼进步立场的知识份子。在查理曼王国时代,他们顶着被财团抄家灭门的风险猛烈抨击财团对工人的压榨,在****肆虐的日子里,冒着被陆军马鹿从家里拖到大街上打靶的风险怒骂****必将把王国带入毁灭的深渊。

    这群理想主义者可以说是全查理曼最不识时务的一群人了,别说威胁恐吓,就是冲到他们家里丢炸弹都没法制止这群人用手里的笔去抨击当政者和财团。也正是凭着这样一股敢于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血气,他们婉拒了疏散海外的邀请,坚持留在查理曼。在查理曼被瓜分,帝国正式建立之后,这群不甘臣服于异族支配的诗人、文人、学者、教师又纷纷走出了研究室和教室,搁下笔杆,拿起枪支,走入阿尔卑斯群山之间。

    这些人对帝国的本质看得很清楚,尖耳朵们其实和查理曼王国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群骨子里崇尚强权政治、扩张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帝国主义者。双方唯一的区别仅限于手段和耐心。尖耳朵们或许很厌恶路易王太子与其麾下的陆军马鹿,但他们绝不会否定帝国主义和种族主义,因为他们所主张的国.家.社.会.主.义,究其本质其实还是帝国主义那一套。这场战争不过是一次狗咬狗的戏码,一个独裁者打倒另一个独裁者的演出,交战双方都不曾与“正义”一词沾边。

    想要打破这种死循环,在帝国主义势力日益成为全人类和所有进步力量的主要威胁的情况下,给日渐沉沦于冰冷阴暗未来的世界注入一丝新鲜空气,最终建立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社会,一个没有独裁者和皇帝的世界这些走入大山的人们决意为理想而战,为理想而献身。这些从头到脚散发着罗曼蒂克气息的人们就这样聚集到了一起,与阿尔卑斯的山民们一道在绘有金色母鸡图案的旗帜下战斗。

28.土地与鲜血(九)

    自古以来,知识份子都是最为关心政治的群体,尽管文人总是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毫无疑问,他们比普通民众更关心政治,在政治诉求上也更明确。

    直到进入工业革命之前,绝大多数底层民众发起的暴力革命都是以消除贫富差距,宗教信仰、废除不合理的税收为诉求的,鲜有民众提出要求获得参与政治的权力,也很少有政治层面的诉求。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一切,只有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才会起来反抗。至于造反之后该干什么,要怎么管理一个国家,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些问题是当时的底层民众无暇去思考,也无法理解的问题。

    在查理曼,随着大规模工业革命的开始,经济迅速发展,各行各业需要越来越多受过教育的工人,而不是目不识丁的苦力。于是教育开始普及,越来越多受过基础教育的人开始对自身和国家展开思考。在这股左翼思潮中,知识份子再一次走在了最前面。

    大规模工业化的过程中,工人数量在不断增加的同时,损害他们的健康、疾病和事故也伴随而来,为了改善劳动和生活条件,本应诞生出现代意义上被称为“工会”的团体与资方进行抗争。然而,查理曼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团体。其中原因有两个,一是财团太过强势,只要出现一点组织工会的苗头,他们就会竭尽所能的进行打压;二是查理曼官方也不喜欢这种威胁到传统贵族的既得利益的团体,他们很清楚底层民众力量的壮大不论是在立法机构还是街头对于封建君主制都是严重的威胁。所以他们对财团严厉镇压工人运动不仅听之任之,甚至有时候还会赤膊上阵,把闹事的工人拉到墙根下枪毙。

    在资方和官方的双重打压下,大规模有影响力的工人运动始终未能形成。但这并不等于左翼思潮也一并被遏制住了,那些浪漫又叛逆、同时对现状不满的知识份子已经在尝试探索全新的出路。

    左翼知识份子们看得很清楚,****是帝国主义扩张最有力的支柱,v.e财团正是幕后推动****和沙文主义等右翼思潮扩散的重要推手,他们表面上与传统贵族及军方争斗不休,背后则借助军方和激进势力的战争野心来谋求巨额军工订单。因此,军队的扩张将会使得整个国民经济和社会生活从属于****的需要,为了保障这种增强军备的财政,势必会增加税收,最终税收的重担又会压迫到众多底层民众的头上,使得本已艰辛的生活变得更加贫困。

    这些离经叛道的智者指出,只有工人阶级和广大普通民众才能代表整个查理曼民族的利益,无止尽的增强军备和扩张战争不但会加剧底层民众的贫困,最终还会把整个国家拖进毁灭的深渊之中。只有反对****和帝国主义,才能避免国家毁于战火,才能避免强加到民众身上的重税。

    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上述论调无异充满了先见之明。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大背景下,查理曼社会各阶层都充满了盲目狂热的民族自豪感与爱国主义情结,所以这些智者注定不会得到“先知”的封号与尊敬。在上层人物眼里,他们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失败主义者;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一帮成天唱衰祖国、活该被宪兵队逮去的“非国民”。可想而知,那些真知灼见全都成了马耳东风,连泡沫都没能翻腾起来,就被****的狂潮吞没了。

    等到查理曼战败,精灵阵营崛起之后,这群左翼知识份子既没有预言被证明正确的喜悦,也没有国家覆亡的哀伤,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虑席卷了他们的心灵和灵魂。

    查理曼****覆灭固然值得庆贺,尽管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可也带给所有查理曼人反思这种反动思想的契机。只要假以时日,完全可以因势利导出推翻王制,以建立追求“自由、平等、博爱”为目标的共和制国家的市民革命。然而三大国对查理曼的分割以及踩着查理曼尸骸建立起来的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性。

    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的前身就是财团,其对待工人运动和平权运动的态度不言自明。在此之上更有种族主义和更甚查理曼的威.权.主.义.体制,其核心价值是“各种族生来便不平等”,与“众生生来平等”的平权思想完全对立。这个高度精密复杂的政体对任何聚众活动特别是占据大多数的第四等公民的活动都极其敏感,为此甚至专门出台法律连宗教活动也严加管控,只要没有政府批准,别说婚丧嫁娶,就连上天堂和下地狱都不行(葬礼的告解、涂油式必须事前报备,并且有政府官员现场监督)。不难预见,帝国必然会全力打压左翼组织,立法禁止集会、禁止出版书籍,设立思想罪,甚至干脆直接从**上消灭,全部都是有可能的。此外在帝国无孔不入的监控网络下,地下活动的风险也越来越高到难以承受。可以说,只要帝国存在一天,或者帝国还在坚持那套所谓的国.家.社.会.主.义,这片土地上便不存在左翼平权运动的生存及活动空间。

    留给左翼知识份子们的道路只有一条武装斗争。

    说实在的,其实左翼使用暴力传播思想、打击政治对手的历史比右翼还要长一些,方式方法上也更专业一些。当年左翼发明无产阶级铁拳这种操作的时候,右翼还主要以打嘴炮为主。在大萧条时期,欧洲国家的左右两股势力为了抢班夺权,可是实打实的用物理手段去辩论的。**冲锋队善用啤酒瓶和椅子腿,意大利黑衫党喜欢摆弄小刀,德共和保加利亚**组建的工人武装则是大量配发统一制式的斧头和镰刀(这很苏维埃),那些年欧洲各大都市几乎天天都在上演街头大乱斗,每次左翼和右翼展开“巷战”时的场景俨然就是斧头帮大战小刀会,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到了上海滩。到了西班牙内战的时候,无产阶级和***们干脆直接用机枪大炮去辩论了。

    在帝国坚如磐石的体制和强大的暴力机器面前,在大城市搞武装起义无异于自取灭亡。可行之计唯有转入偏远的农村和山区,尽可能的保存革命力量,发展革命武装,静待时机来临。

    方向是明确的,可具体该如何执行,如何组织,如何动员,如何隐蔽,如何联络……面对众多问题,缺少实际军事经验的理想主义者们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更不要说着手解决。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监控网络每天都在完善收紧,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之际,一封有着金色母鸡图案、署名“高城堡里的人”的邀请函出现在他们面前。

    以那封密函为契机,查理曼的左翼革命迈出了艰难但确实的第一步。

28.土地与鲜血(十)

    各族漫长的历史中,征服与被征服,反抗与镇压的戏码总是不断上演。其中也少不了“既然打不赢,索性加入对方”的曲线救国,虽说难看了点,但在那个亡国灭种犹如家常便饭的年代,比起尊严,保证族群存续才是第一位的。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各种族早就在那一堆狗血的仇杀中死绝了。

    在这之中,精灵是个例外,因为他们被各族所不容。这也导致了他们在对待征服者时同样态度强硬,不近人情。除此之外,他们那套过于精密的统治体系本身容错率过低也是个问题,以少数民族小集团支配疆域广阔、人口众多的大国本来就容易引发各种矛盾,客观环境使然,其为了维护统治,必然不遗余力的排除一切可能威胁整个系统的不安要素。是故,即便查理曼的左翼尝试走议会斗争的温和路线,帝国方面也绝不容许。于是留给左翼的道路就只剩下武装斗争一途。

    “……直到帝国和自由的查理曼之间有一个彻底倒下,抗争才会结束……”

    咬着笔杆琢磨了一会儿,丹尼尔摇摇头,用橡皮擦把那句陆军马鹿气息十足的话给擦掉了。重新开始构思新的句子。几步开外的大树下,同一小组的吉恩正在画素描打发时间,偶尔抬头看一下正在噗噜噗噜冒泡的大锅炖野猪肉。不远处一群游击队员用毛毯裹住身体,围着篝火用他们的破锣嗓欢快的唱着刚学会的歌曲《再见了,姑娘(,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中文译名是“啊,朋友再见”)》,在“再见吧,再见吧”的歌声中,泡满衣服的大铁桶沸腾了,开水表面漂浮着厚厚一层跳蚤和臭虫。

    这两位前大学生是游击队基层小组的骨干成员,平时除了小组的日常训练和作战指挥,还兼职对游击队员进行扫盲教育、武器维修保养,像这样修身养性的空闲只偶尔存在于餐前或睡觉前。

    可不要小看教育工作,文盲动员兵可能单兵素质不错,在体能方面更是全方位碾压有文化的同伴。可如今已经不是靠肉搏战决定战斗胜负的时代了,体能虽然对战斗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但并非决定性的要素,决定生死胜负的更多的是武器性能,以及士兵是否勤于保养他的武器,从而将故障降到最低。

    一支故障的、无法顺利击发的单发步枪面对一支可以正常工作的、上满子弹的冲锋枪时,持有后者的士兵生存概率显然更大。

    那些热衷用人头换取武器弹药的游击武装很大程度其实并不是真的很缺乏步枪,而是那些家伙太过懒惰,没有好好保养他们的枪支。如果有好好清洁枪膛、给零件上油的话,那些枪支最起码能用上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既然他们懒得保养,也不会修理,那他们就只能到处割脑袋来换新步枪了。

    类似的事情在另一个世界也发生过,著名的托卡列夫svt-40半自动步枪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是十分先进的武器,列装后却遭受苏联红军士兵无端指责复杂、难以保养、可靠性差、存在质量问题。但红海军的陆战队士兵和水兵从没有过这样的抱怨,芬兰人和德国人在使用缴获的托卡列夫半自动步枪时也用的很顺。而后来著名的卡拉什尼科夫ak47突击步枪更复杂和难以保养,却也同样没有任何抱怨。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原因无非是那些刚走出集体农庄,把手里的粪叉换成托卡列夫半自动步枪的年轻苏联动员兵还没有学会如何正确的保养、维修手里的武器,就被送到了伟大卫国战争的第一线。结果还没能等他们充分发挥手中武器的威力就战死沙场或是走进战俘营。到了后来,为了节省生产成本和压缩训练时间,干脆停止生产半自动步枪,那些用惯了粪叉的集体农庄青年甚至少年只能继续使用莫辛纳甘步枪。

    幸运的是,红军战士的背后是强大的装甲兵和炮兵,他们的对手使用的也是采用旋转后拉机柄的栓动步枪(受限于产能和国力,stg44突击步枪和g41、g43半自动步枪只占**德国陆军单兵武器中很小的比例,大部分德国士兵依旧使用毛瑟98k步枪)。使用托卡列夫半自动步枪或莫辛纳甘并不会对战争结局造成什么影响,最终的胜利依然属于苏联。

    游击队们却没有这种便利可享受,别说装甲兵和炮兵,就连正常的粮食弹药供应都很难保证。既然不想学那些披着人皮的两脚兽,那么最起码先从提升游击队员的素质开始,降低武器的损耗吧。至于更进一步建立自己的后勤供应体系乃至军工生产,那是更加遥远的事情了。

    除了上述基于理性和冷冰冰的数字得出的结论之外,还有一个让众多知识份子对此一安排甘之若饴的原因这是绝佳的传播共和思想的机会。

    基本上处于社会底层的山民们对***和帝国主义那一套都不怎么感冒,相反,社会主义和左翼思想更对他们的胃口。从山民们的角度来看,****者都是在帮贵族老爷和垄断资本家说话,他们煽动战争仅仅是为了自己和背后那些人获利,战火扩大后却又无法带领国家走向胜利,最终受苦的都是穷人。相对的,左翼知识份子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大家有所触动,所举出的一个个具体事例更是让大家深有体会。对山民们来说,这些能感受到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将他们心底里朦朦胧胧的感觉用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的读书人才是“自己人”,是值得他们拿出不多的口粮和把自己的儿子、兄弟、丈夫交托给他们和尖耳朵鬼子拼命的队伍。而大量目不识丁的山民的加入,反过来又给了知识份子们传播革命思想,壮大革命队伍的机会,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随着各种训练和培训课程,游击队员的素质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战斗力也出现了明显增长。连续打了一系列战斗,甚至正面硬撼了一次“欧根亲王”旅的营级规模“扫荡”后,这支游击队成了阿尔卑斯群山诸多游击武装中名号最响亮的一支。所有人特别是喜欢英雄故事,崇尚勇者的年轻人都知道有一支高举蓝白红三色、中间有金色母鸡旗帜的游击队,他们热切的期盼这支部队来到自己的村庄,赶走尖耳朵鬼子兵,其中不少人更是迫切希望能加入这支部队。

28.土地与鲜血(十一)

    用什么来充当部队的标志,这是挺考验指挥官个人文化修养和审美情趣的问题。有使用花鸟鱼虫的,也有使用部队驻地著名建筑的,还有使用先辈部队标志以示历史传承的。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猛兽。

    使用猛兽或猛禽作为部队标志是希望部队能传承到动物的凶猛、残酷、敏捷等特性。比如鹰、狼、野猪、狮、虎、熊什么的,都是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动物凶猛”这个词的标志,把这些标志凑在一起俨然是动物园的猛兽馆开大会。

    当然这种情形也并非绝对,譬如著名的“沙漠之鼠”还有以袋鼠为标志的澳大利亚部队(袋鼠是澳大利亚国兽)。人畜无害的动物也不是不能成为军队标志,就连著名萌物熊猫都顶着食铁兽的名号成为汉朝军队的军旗标志(周亚夫的细柳营军旗就是熊猫……还有都市传说说蚩尤的坐骑也是食铁兽,emmmm,蚩尤骑着滚滚大战黄帝,这画面简直太美……),用母鸡来做军旗标志,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总有人觉得这不够庄重,不够阳刚。游击队虽说不是贯彻“战争让女人走开”的地方,实际上男同志们还很欢迎女同志,但使用母鸡多少让他们一开始有些违和感。

    对此,那些有文化的干部是这样对后加入的老粗们解释的。

    查理曼王国的国鸟是公鸡,公鸡是旧王国的标志,也是如同公鸡一般傲慢、冷漠的国王和贵族们的象征。为了和过去做出切割,为了不再重复过去的错误,故而采用以三色直条打底的金色母鸡旗帜。

    从左至右蓝、白、红色垂直排列的三色旗象征着自由、平等、博爱(liberté,galité, fraternité),与独.裁、**、傲慢的化身帝国的黑白红横条三色国旗相对。母鸡即是平民的象征,与傲慢的旧国家相对,也与帝国的标志鹰相对立,同时也象征着游击队会如同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誓死捍卫应当守护的一切。乍一看是有些无厘头的设计,其实背后蕴含着重要的政治意味。

    最后,也最重要的是,曾经有一支高举金色母鸡旗帜,其人员多为以平民出身的战士的骑士团,他们曾经挥舞着这面被嘲笑的旗帜在各个战场上建立功勋,同样也是在这面旗帜之下,他们一次次向平民伸出援手。承袭这一旗帜也意味着这支游击队将那些古老的美德也一并承袭下来。

    是故,与金母鸡骑士团一样,阿尔卑斯山的“自由军团”游击队上下也洋溢着一股被他们自己称之为“不可救药的侠气与醉狂”的浪漫主义氛围中。

    “皇帝!”

    丹尼尔高举右拳抵住太阳穴。

    “见鬼去吧!”

    同样以右拳敬礼的游击队员们高声回应着,紧接着就是一阵不羁的大笑在山毛榉树林里回荡。

    如今“帝国必胜”和“皇帝万岁”已经正式成为帝国公民的问候方式,这种洋溢着浓厚帝国主义气息的问候方式还被冠上了一个“帝国式问候”的称呼。虽然帝国官方并没有立法规范问候方式,不过谁都清楚,如果在官办企业和官方机构里不使用“帝国式问候”,又或者喊口号时表情不够庄重、声音不够响亮,无疑会遭到“另眼相待”。有时候会是被工作人员故意刁难,让你一点小事跑个十七八趟;有时候是社区组织时不时的上门查房,周围会多出一些用冰冷眼神打量你的陌生面孔;最严重时,某个强力部门会请你去他们的办公大楼里聊天,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把你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是否有藐视皇帝权威的想法意图等问题全部交流清楚,运气好的话会完好无损的回家,运气不好的话就等着全家被“重新安置”吧。

    作为对这一傲慢行径的回敬,“自由军团”游击队也发明了自己独特的问候方式。“皇帝,见鬼去吧!”这一俏皮又充满共和主义的问候很快就被游击队员们接受,不少游击队员甚至认为这比“自由万岁”、“祖国万岁”之类的口号带劲多了。一些不幸落入敌军手中的游击队员在屠刀前就义时都在高喊“皇帝,见鬼去吧!”的口号,结果把负责行刑的防卫军士兵气得不轻。

    问候结束后便是晚餐时间,游击队生活非常艰苦,缺粮少衣完全是日常。自从防卫军开始封锁游击区的人员物资流动以来,连盐都成了稀缺品。不加盐的青草、菌菇、马肉或兔子肉乱炖一锅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很多时候连这都吃不上。雪水就草根常常是他们夜间行军时的主菜。对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士们来说,一顿丰盛的晚餐无异无疑是最好的犒赏,哪怕菜式非常普通,可只要是新鲜的热菜就足以让他们无比感动,一碗肉加盐做出的清汤甚至能让他们充分认识到自己还活着。

    今晚的晚餐不可谓不丰盛,野猪肉和午餐肉乱炖、蔬菜沙拉罐头、灌装牛奶还有黑麦面包,尽管防卫军的军用口粮味道一如既往的糟糕,可半个月都没吃上正经食物的游击队员来说,这就是一顿豪华大餐。

    以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正经的饭菜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是战争就一定会出现伤亡,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日出,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身边的战友还会剩下谁。尽管有点不吉利,可只要能享受片刻的安宁和温暖,就算这是生命中最后一餐,又有什么关系呢?

    游击队员们兴高采烈的吃着饭,时不时开着玩笑,从战场笑话,扫盲学习进度,生活趣事到尖耳朵鬼子们糟糕的厨艺,再到胜利之后的梦想与未来。在枯燥乏味的战场生活中,永不缺少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战士们总有办法让自己快活起来。

    然而世界上能如意的事情总是不多,快乐和安宁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不解风情的人和事倒是永远不缺。

    一只猫头鹰落在了丹尼尔面前,瞪大双眼的鸟儿一蹦一蹦的跳到了丹尼尔膝盖上,抬起了绑着信筒的右爪,在丹尼尔取下一卷小纸条后,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无边无际的深邃夜空。

    “从‘云雀’那里传来的情报说,最近有好几支不同番号的鬼子部队在山区出没。”

    阅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后,丹尼尔将纸条撕烂送进口中,就着蔬菜沙拉咀嚼起来。

    “情报可靠吗?”

    吉恩慢条斯理地扯下一块面包,沾了沾肉汤丢进嘴里。

    丹尼尔咽下嘴里的蔬菜沙拉,到现在他还是吃不惯这种被称为“即食铁丝网”的玩意儿。尖耳朵们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会把脱水蔬菜拿来做沙拉,虽说沙拉酱和脱水蔬菜都是能吃的东西,但没说这两样混合在一起也是能吃的啊,那帮家伙的味觉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摇摇头努力把这个问题撇开,丹尼尔压低声音回答到:

    “有两支部队有‘袖标’,还有穿空军制服戴无檐头盔的,最后还有个穿黑色制服的家伙在‘欧根亲王’旅的指挥部和‘勃兰登堡’的营地频繁出没。”

    “简直就像嘉年华。”

    “是啊,山地步兵、伞兵、军事情报局,再加上亲卫队……尖耳朵们已经没耐性继续耗下去了,他们打算通过一次大行动把所有问题解决。问题是,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做?哪里才是他们的目标?”

    搁下餐盘,游击小组组长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伙计,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28.土地与鲜血(十二)

    再热闹的大戏,终究也会落下帷幕。

    对这一点,游击武装和防卫军都心知肚明。大家所做的一切说穿了都是在为最后的最后还能留在舞台上,让演出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式结束而做努力。

    一些人权威成为独霸一方的军阀;一些人希望左右逢源,同时在几个鸡蛋上跳舞;一些人只希望守住自家一亩三分地,撑过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一些人准备迎接命中注定的狂澜,誓死战斗到底,守住帝国黑色铁幕之下这小小的一盏明灯。

    对帝国防卫军来说,他们只期望一种结局不管是问题本身还是那些有问题的人,全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想要达成这一目标,必然会动用武力,摆在防卫军眼前的问题是“要如何使用武力?”

    大规模扫荡早已被证明不切实际,甚至可以被认为是一种资敌的战术。防卫军既没有那么多的兵力,事前的保密工作也很难做到不露痕迹。在这种遍地都是游击队同情者和伪装成平民的游击队的地方,大规模部队集结和物资调运根本不可能瞒住游击队。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突然性的扫荡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如此,一向以严谨著称的防卫军为什么还会这么大咧咧地集结部队,不但让一些部队的官兵身着制服在公共场合出没,就连物资调动都不加掩饰,就差没敲锣打鼓告诉大家他们要进山扫荡,顺带把部队番号、武器配置、部署情况和行军路线用高音喇叭播送给每一个人知道了。

    再怎么缺乏军事常识的普通人,遇上这种反常的情形时,多半也会“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了。

    显然,一贯狡猾的尖耳朵们又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马上就有人因此要倒霉了。但这个阴谋到底是什么,针对的目标又是谁,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比较靠谱的说法。

    一来防卫军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连那些铁了心和帝国政府合作的人类官员对于即将到来的军事行动也是一无所知;二来帝国对阿尔卑斯山区所有游击武装都没有好感,无论是与防卫军有合作关系的,还是没有合作关系的,都在预备被消灭的清单之列;三来最近各支游击武装最近都比较活跃,弄得驻军有些抓狂,天知道那票本来就比较神经质的尖耳朵会不会思考回路搭错线,搞出什么异想天开的作战计划。

    一百个观众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每位游击武装的头目都相信防卫军的目标是其它游击武装,并对此深信不疑。在这之中,只有“自由军团”的指挥官们敏锐的判断出了防卫军的目标和大致的作战方向。

    “大规模集结是一个幌子,同时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敌人是打算用大规模集结来掩盖精锐突击部队的行动,采用‘中心开花,外部合围’的战术对游击队的中枢进行精确攻击。问题在于,担任突击部队的,会是谁。”

    身着浅灰色大翻领军大衣,头戴船型帽的女性拢了拢秀发,英姿飒爽的面孔满是坚毅。

    在“自由军团”里,女性并不罕见,游击支队中的女性比例会达到10%~20%左右。她们在战场上经常展现出毫不弱于男性的勇敢和坚强,很多女战士在战场上不畏牺牲的抢救同伴,承担起战场侦察和埋设地雷的任务,还有一些扛起装有高倍镜的步枪担任狙击手,堪称部队里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线。

    然而女性虽不罕见,制服和船形帽却不多见。要知道“自由军团”也好,其它游击武装也好,看起来都不像士兵,更像是农民、伐木工或登山者。许多知识份子再加入游击队时身着西服,而这种服装完全不适合长时间在户外活动,更不要说跋山涉水,有的人甚至穿着周末才会穿的漂亮衣服就参军去了。

    游击队员的帽子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传统的民族帽子、礼帽、运动帽、贝雷帽、皮帽、公国布琼尼帽、前王**头盔,最多的则是被称为“自由之帽”的弗里吉亚无边便帽。总体上是能搞到什么就戴什么。军鞋也是一样,长时间的山区行军使得鞋子的损耗很严重,有时候一两周强行军下来,一双新鞋就成了“挂在脚上的烂鞋帮”。一些游击队员不得不赤脚行军,遇上要翻越雪山的时候,常常会有人因此冻伤截去脚趾。

    所以,游击队里制服、帽子、军靴的一个重要来源是被击毙的敌军和俘虏。像一个月前的一场战斗中,“自由军团”打垮了一伙挂着“阿尔卑斯圣军”名头的土匪,当场打死打伤大头目以下十多人,剩下二十多个俘虏倒也没有难为他们,盘问了一下后就放走了。只是这帮战俘下山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至于那些尸体,连裤衩和袜子都没剩……据参战的游击队员描述,俘虏中有些人显然不止被俘过一次,对相关程序可谓是轻车熟路,游击队员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厮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脱裤子了……

    根据游击队不成文的规矩,要想穿上好衣服,就从敌人那里去取。能穿上防卫军的军大衣和船形帽,即是这位女性能力的证明,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之一。

    “有没有可能是地面进攻配合规模较大的空袭?”

    一名支队长举手提问到。

    之前的一番发言虽未言明,实质上却已经描述出一个堪称疯狂的作战计划。

    空降突击指挥核心,配合大规模地面攻势,一举击垮目标。

    防卫军此前的战例中不乏运用空降作战的记录,但从未在反游击战中使用过伞兵或者滑翔机,更何况山区地形崎岖,气流复杂,贸然进行空降作战很可能会偏离预定目标,运气差点直接就一头栽进万丈深渊里了。

    总而言之,使用空降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至于mds甚至更大型的机动兵器,比如浮空战舰或ma,这些具备垂直起降能力的机动兵器倒是很适合拥有这种快速打击作战。可一来消费比太低,调动精锐的机动部队只为了消灭几个游击队,简直和拿大炮轰蚊子没区别;二来还是老问题,防卫军手头能调动的机动部队实在有限,随意调动部队会给其它国家制造机会,除非地缘战略态势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否则一时半会儿那些用来震慑诸国的空中力量绝不会轻易浪掷到这种连次要战略方向都算不上的山沟里。最后,山区独特的地形也对mds的使用造成了相当的限制,一旦降低高度,山谷间难以捉摸的气流会使mds或ma的飞行姿态变得很不稳定,这时候很容易遭受来自山脊或悬崖的侧射火力打击,一旦产生损失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损失对帝国防卫军的士气都是一个打击,同时会鼓舞那些反抗者,促使更多潜在的反抗者投入推翻帝国的革命事业当中。

    换句话说,敌人所能做的选择,依旧只有大规模扫荡。

    不过

    “我们之前也认为防卫军的装甲部队无法翻越阿登森林,可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干了。”

    “这……”

    面对直白的反驳,插话的支队长顿时卡壳了。

    “永远不要低估那帮战争狂的决心和技术能力,一旦方向明确,下定决心,他们会倾尽所能去解决问题。在对战场的适应能力和技术进步的敏感这两方面,迄今为止,还没有哪支军队可以和防卫军相提并论。”

    紧盯着地图上的一点,少女俊美的脸庞变得险恶起来。

28.土地与鲜血(十三)

    决定武器发展的是战略战术需求,决定战略战术需求的则是国家战略,而国家战略又是根据战场形态和自身条件变化来拟定的。说得极端一点,武器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有是否适应现实战场和国家战略方向是否正确及切合实际的问题。毕竟战争从未结束,杀人的玩意儿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

    这里可以举一个例子。著名的m1“艾布拉姆斯”战车和t-72战车,两者研发时间相近,且设计之初都是为了用于假想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称得上是除nbc武器之外,陆地战场上最重要的“决战兵器”之一。然而这两种战车在海湾战争以及之后的伊拉克战争中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装备“艾布拉姆斯”战车乃至更老旧的m60战车的美军装甲部队几乎是如同砍瓜切菜般单方面屠杀了装备包括t-72在内的苏系战车的伊拉克装甲部队,苏系战车各种飞炮塔表演简直成了何为“劣质产品”的注脚。而车臣战争中俄罗斯军队自用的各型战车被车臣武装打爆的画面更是笃定了人们对苏/俄系战车“粗制滥造”、“不堪一击”的印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从国家战略上来讲,美苏在冷战时期的目标就不一样。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想得是如何挡住在核弹掩护下冲过来的钢铁洪流,以苏联为首的华约则是准备战争一旦开始,就要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势冲破铁幕,占领整个西欧,饮马大西洋(这里并不是说苏联的国家战略就一定是倾向于进攻,事实上苏联的战略核心目标一直是以防御为主,只不过经历过伟大卫国战争的毛子对防御的理解是“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先发制人”、“一旦开战就是解放全人类的决战”)。

    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战略指导下,两边的战车从一开始就要承担不同的任务,m1的主要任务是防御,身披厚甲,装备高精度主炮和丧心病狂的贫铀穿甲弹,配备先进的观瞄系统,俨然就是一个安装了炮塔的重型驱逐战车,就连工作内容都和驱逐战车差不多,即仰仗大威力火炮和观瞄系统的优势遏制住红色钢铁洪流,坚固的正脸则赋予强大的生存力和持久作战能力,以便坚持到预备队赶上来加强防线;而t-72的被赋予的使命是进攻,更准确的说是用来和敌人同归于尽,在苏联红军的战术构想中,一旦开战,驻东德的装甲突击集群将顶着核弹与北约的空地一体打击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在此过程中就算驻东德集群全部拼光也要撕开北约的防线,用厚厚的尸体为后续部队铺就一条前进的通道(典型的苏式大兵团大纵深作战思想)。在这种作战思想下,战车基本上和厕纸差不多,都是用完就丢的一次性消耗品。所以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和资源去设计一种如同艺术品一样完美的战车,只要够用,能够保证正常交战距离上能够摧毁敌军装甲力量就足矣了。

    两种截然不同思想下诞生的战车,在预想之外的战场上交手,拥有更完美体系支撑、且作战意志和决心更为坚定的美军装甲部队碾压伊拉克军队并不值得奇怪。反过来,同样是装备“艾布拉姆斯”,拥有强力空中支援的沙特装甲部队,面对装备极度简陋的也门武装,照样被吊打得不要不要的。至于车臣战争……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反恐治安战中,被吹上天的“艾布拉姆斯”不也时不时的表演飞炮塔么。

    所以还是那句话,武器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有是否符合国家战略需求,以及国家战略方向是否正确且符合现实需要。

    国家战略不同于商业行为,成本、投入和获益并不是绝对的指标,就连胜利的标准都很模糊。

    什么是胜利?打垮敌人的军队,摧毁敌国政府,占领敌国领土这些绝不能算是最终胜利,就连阶段性胜利都算不上。硬要定义的话,只能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局。对实现最终目标而言是一个有利因素,但绝不是可靠的保证。历史上开局时形势大好,中盘被敲打到怀疑人生,最终被按到地上摩擦的案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任何国家战略的最终目的都是确保生存空间,所谓核心利益、重要利益、次级利益都是围绕生存空间这一最高命题展开分级的。绝大多数战争也是围绕生存空间问题所展开的,市场、资源、人口、领土、地缘安全全都是生存空间的一部分,直到创造出一个适合其发展的外部环境并保证这个外部环境能够维持很长的一段时期为止,生存空间的问题才算告一段落,战争也会暂时停歇。

    道理很简单,然而牢记这一点,或是有能力将这一理论贯彻执行到最后的并不多。绝大多数国家在累积起足够的资源之前便挑起战争,后世的人常常会批评这种行为毫无理智,是拿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去赌博。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些赌国运的国家本身多为资源贫瘠的国家,在累积起足够的资源之前,他们很可能因为自身内部的经济危机导致自灭。使用战争来转嫁经济危机或许是一杯剧毒的鸩酒,但面对马上就要渴死的危机,还有几个人能拒绝这杯毒酒呢?

    查理曼便是如此,这个国家饮下了自己亲手酿制的毒酒,轰然倒地。并吞其国土的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未尝不会重蹈对手的覆辙。

    精灵们很清楚反抗压迫的力量将会是多么的强大,他们自己就是最好的榜样。

    一旦反抗的星火扩散传播开来,在整个占领区形成燎原之势,才刚诞生不久的帝国很有可能面临被颠覆的危机。到那时候除非杀光所有反抗或有反抗嫌疑的查理曼人,否则永远别想平息反抗的烈火,如果此时再加上国外势力的介入,当那些此前心怀不满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敌人走出幕后趁机展开对帝国的攻击时,真正的灾难便开始了,这场斗争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足以将帝国溺死的血腥泥沼。

    精灵们对自己的问题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从以前开始,他们就竭力避免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帝国防卫军现有的兵力无法保证在与诸国对峙的同时扑灭后方的反抗火焰并保护那些资源渠道的畅通与稳固。这个问题涉及深层的战略结构问题,不可能靠纯粹的军事行动和一味扩军来解决。是故,在游击队刚出现的阶段,防卫军的表现与其说是克制,不如说是绥靖。原因正是他们实在腾不出手来解决这些苍蝇,与其贸然行动导致剿匪不成还激化矛盾,还不如暂时静观其变。结果随着情势一再恶化,防卫军总参谋部也不得不承认,阿尔卑斯边境地带的状况已经到了“不得不动手术解决”的地步。

    尽管决心已下,执行的意志无比坚定,然而问题依然摆在哪里剿匪的兵力从哪里调?派的少了不顶事,想派多又变成拆东墙补西墙。要想解决边境上的游击武装,兵力不足的问题是怎么都绕不过去,且短期内无法解决。

    话虽如此,却不是无法可想,最起码存在着运用技术手段解决的可能性。

    前面说过了,精灵们对自身问题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从防卫军建军的那一刻起,这支军队就表现出两个非常具有精灵特色的特点。

    其一是防卫军的武器设计都是建立在“以少战多”这一前提之下的;

    其二是相比热衷强调勇猛、果断和“万岁冲锋”的外国同行,防卫军更热衷“用技术换性命”;

    当这两种思想结合在一起,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作用之后,如今即将结出迄今为止最令人畏惧的成果。

    旷古未见的美丽毒花即将在阿尔卑斯群山间绽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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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11/ 第一时间欣赏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所写的《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为转载作品,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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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介绍:
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注视着匍匐在眼前的有翅爬行类,那自踏上异界土地以来一直紧闭的唇线开始变换,声音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联络完全中断。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变更登录名为预定完全体【李林】。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顿了一下,声音仿佛带上了地狱最深处的冰霜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一个最终兵器少年,在魔幻的异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战争。
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的使命。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