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都是好菜(2)
原本按照齐天翔的计划,酒宴之后的二到三天时间,是整体规划和盘托出最为合适的时候,因为很多的目光是希望他早点离开的,毕竟他在海城市的每一天,都使得很多人如坐针毡,巴不得他早一些离去,在这种焦虑或迫切的心理作用下,很多看似困难和难办的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和简单。这就是分寸和尺度的奥妙所在,齐天翔正慢慢掌握着这种技巧,并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力尝试着。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省委办公厅打来电话,后天全省县区书记培训班开班仪式,作为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的齐天翔要到会,并进行党风廉政建设的专题讲课。因此计划好的黄金集团座谈会,只能提前召开了。
会议在黄金集团会议室举行,由于集团进行了提前的安排和准备,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有序而周密。
上午九点整,当齐天翔在庞航斌、楼为民,以及方永新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海城市、德清市政府和经贸委、国资委、环保、矿业等方面的负责人,集团管理层,特别是职工代表都已经提前进入了会场。
会议由方永新主持,待齐天翔等人在主席台坐定以后,方永新代表黄金集团发言,简单地介绍了黄金集团的现状和困难后,诚挚地感谢各级政府及各单位对集团的支持和关怀,感谢各位对集团脱困和职工家属的生计献计献策,最后表示了决心,有信心带领集团走出困境,再创辉煌。
“今天的会议可谓是群贤毕至,高人云集,能够做到一起实属不易。”齐天翔有意调侃道,试图营造一个轻松的气氛,为后面的规划推出做些铺垫,“正像这墙上挂着的横幅所说,黄金集团转型脱困座谈会,看到这样的横幅我是既高兴,又揪心。高兴的是终于可以正视集团脱困这件事了,而且从企业层面上升到了政府层面,这说明集团的困境和职工家属的困难得到了政府的关切,也说明政府终于关注到了城市低收入群体的生活现实,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也应该是一个服务型政府今后应该着力的问题。揪心的是企业走到如今这样的困境,又有多少问题和矛盾需要解决,有多少困难需要克服。这几天我有时间走近了企业困难职工家庭,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明白我是那么的官僚,我们的工作是那么的失职,缺失的竟然是那么多。尤其是看了老邱师傅一家的生活现状,我有一种犯罪感,更有一种深深地歉疚。今天老邱师傅被我们请到了现场,我觉得企业解困和转型,更应该听听他们的意见,因为他们是企业的主人,企业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问题,他们更有发言权。同时,也想借这样的场合,向老邱师傅和广大的工人师傅们,深深地致歉。”说着话,齐天翔站起身来,向着老邱师傅所坐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齐天翔突然的举动,立时在会场引起了一阵躁动,这样的场面。这样的举动,不但是与会的职工代表,就是庞航斌、楼为民等每日里侵淫会海的官员们,也都没有想到。齐天翔这个级别的干部,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会议上,为了企业职工生活鞠躬致歉,而且是真诚的,真心的,没有做作,也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片刻的愣怔之后,会场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对不起,我失态了。”齐天翔挥挥手,制止了掌声,坐下来,平息了一下情绪,慢慢地说着:“大家可能没有到过山里的职工家庭去过,如果能去看看,特别是走进职工家里看看,看看他们的生活,看看他们的住房,看看他们的困难,就不会奇怪我刚才的道歉,就会有一点紧迫感和急切感。”齐天翔说着调高了嗓门,语气也变得严厉和冷峻,“就是在这样困难的境地,就是这样每月领着几百元的失业补偿,却没有抱怨,没有哭爹骂娘,而是默默地忍受着,同企业一起承受着,这是什么样的职工,这是什么样的支持,有这样的职工做后盾,难得我们不该感谢,不该认认真真地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齐天翔的话语又引来了热烈的掌声,而且倾向性更强一些,以至于齐天翔再三摆手,才使掌声慢慢平息下去。
“对于黄金集团转型升级,我始终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利用企业求改变,围绕企业实际求变革,目的是使企业和职工共同受益,决不能以牺牲职工和国家利益搞所谓的转制,也决不允许以改制之名中饱私囊,损公肥私。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则,也是黄金集团这样处于山区的企业必须遵守的一条底线。企业是广大职工的靠山,没有了企业可以依靠,让职工和家属们如何生存,没有了基本的生存之道,社会怎么稳定?怎么能有幸福的生活?”
“确定了原则,下来就是出路。这个问题昨天我已经对几位领导提过了。”齐天翔环视着主席台就座的几位,看着庞航斌等人频频点头后接着说道:“出路无非是整体迁出或就地扎根两条路,可迁出来容易,活下去却很难,几万职工和家属迁出来,怎么生活、如何安置都是一个大难题。所以说,只是一个办法,但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而唯一可行的办法,我认为还是就地安置,就地生根。”
看着下面一片躁动和议论,齐天翔不用看也知道,庞航斌等人的神情和诧异,这是可以预料的,也是大家等待很久、猜测很久的他齐天翔的态度。因此,齐天翔顿了顿,等议论渐渐平息之后才缓缓地说:“大家一定以为我齐天翔异想天开,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出这样不咸不淡的主意,如果能够就地生根,企业能等到今天。这倒不是说我齐天翔比在座的各位高明,也不是我能力有多高,其实也是经过细致的走访,从工人师傅们中间汲取的智慧。”
“下面我就多耽误大家一点时间,详细说说我的理解和想法。”齐天翔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地说道:“海东山区地处沿海丘陵地带,矿区主要集中在深山之中,这在过去是严重阻碍经济发展的区域,因此居住的人少且分散,可现在不一样了,沿海区域已经大量的开发建设,与海城优质的海洋环境联为了一体,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度假胜地,高速公路从滨海和斌山两个方向将海东山区包围在其中,最近的高速路出口离矿区不过几十公里的山区公路,离海边不过一百多公里,而离道教名山更只有一架山的距离。海东山区不但地下有宝,地上更是物产丰富,而且山区环境优美,森林、小溪、绝壁断崖,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随处可见,高山平湖和山间溶洞到处都是,这样融合了南方湿地和北方山区,加上特有的海洋地貌特征的优美景致,这么多年来却因为交通和开发的滞后,白白闲置着,不是抱着金碗讨饭吃嘛!”
看着满场气氛被调动了起来,议论也越来越多,齐天翔满意地笑了,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看上去很美的事情,解决起来不过是一项政策,一条公路,一个索道。先说索道,北山的索道人满为患,旅游旺季疏导人流就成为道教景区头等的大事,可却只能是年年呼吁年年堵,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更堵不住万千蜂拥而至的游客。何况景区已经突破了节假日旅游的束缚,推出了登山赛、庆诞典礼、海滩名山一体游、春季赏花和冬季游山活动,延伸了旅游链条,使得一年四季都游人如织。面对这样旺盛的发展前景和良机,我们为什么不能有效的利用,将我们的优势和名山、海滨联系起来,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经济利益。实施起来也简单,就是依照山势,在南山另建一条索道,既分流了游客,又开辟了一条旅游线路,这样从矿区的南山镇就可以直接上山,而南山镇就自然成为了另一个旅客集散中心和物流餐饮中心,这样矿区的职工家属就可以直接转型就业。下来就是一条公路,海滨到矿区的南山镇有公路相连,但等级低、路况差,一百多公里需要两个多小时车程,扩宽改造或直接建成高速公路,投资并不是那么大,即使短期内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扩宽德清市到南山镇的几十公里山路,还是可以有效缓解游客进出难题的。解决了交通问题,也就解决了瓶颈问题。”
齐天翔的话语犹如炸弹扔进了会场,立时引发了更大的震动和躁动,这种大胆的思路和计划,不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给所有人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使压抑在会场的阴郁一扫而光,随之而来的就是急切等待齐天翔的后续讲话了。
“一项政策,这就需要综合施治,也就是需要政府配套解决的事情了。”齐天翔卖起了关子,顿了顿环顾了主席台上的庞航斌等人,慢悠悠地说:“黄金集团说到底是黄金采掘和冶炼企业,旅游或综合开发只是集团转型的一个方面,是延伸产业链和多元经济发展模式的一种尝试,并不意味着黄金主业的放弃,而且矿区职工家属困难的解决也不是冶炼厂的出路,更不是现有矿业采掘的终止。随着黄金采矿环境的综合治理,许多散乱和零星的采矿企业和矿业都将强制性合并到黄金集团之中,采矿工作会更繁重,冶炼厂的生产也会慢慢恢复。另外,还海东黄金产区一个美丽的青山绿水,也是旅游开发和服务业发展的必须,这就需要黄金集团做好矿区周边私挖乱采,以及随意倾倒尾矿和矿渣、废水的回收和清理工作,将那些随处可见的废料清理并运到冶炼厂,二次提炼除黄金外的铅、锌、石墨等伴生金属,并将真正的废料进行无害化处理。可以作为建筑材料,也可以烧造成轻型环保墙体材料,这样既维护了环境,又拉长了冶炼厂的产业链条。同时也可以得到省政府海东山区环境治理的专项经费,这几方面得利的事情在地方政府的推动下,由企业做起来,利国利民,有百利而无一害,一年不行,两三年,相信五年之后海东山区就会是一个美丽、洁净、环境优美的天然氧吧,就会是一个天堂。”
齐天翔的讲话以极富煽动性的美景和诗意的语言结束,又一次引起会场热烈的掌声,甚至会场中大家起立鼓掌,会场气氛达到了**,很久没有平息。
这是齐天翔意料到的,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样的想法很多年前在矿区调研时就有,也有过细致的调查。后来在党校时又听彭群谈起过一些设想,年初过来调研时专门对一些问题进行了论证,回到省里后又有目的地对旅游局、环保局,以及交通局进行了咨询,甚至索道的造价和架设可行性也进行过咨询和论证,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这次过来就是要全面推出规划,只是一直在耐心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等待合适的环境。今天终于等到了,而且效果出奇地好。
下来庞航斌代表海城市委、市政府发言,不但完全赞同齐天翔对黄金集团和海东矿区的规划,而且非常感谢齐天翔务实的作风和真知灼见,表示一定全力做好规划方案的拟定和报批工作,并责成经贸委、环保局、地矿、旅游等部门,与黄金集团共同组成专门部门,解决工作中的相关问题,并在需要的时候,亲自挂帅主持这项工作,在最后的时间补上自己欠企业的债,站好最后一班岗。
庞航斌的表态得到了齐天翔的赞许,还有眼神中的肯定和默许,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齐天翔的认可,心里一阵欣喜,胖胖的脸上泛起了发至内心的轻松愉快的笑容。
下来就是楼为民的发言,比之庞航斌的表态,更热烈也更具体,包括人员调整,环境整治区居民的迁出和安置,以及近期黄金集团困难职工和家庭的补助,都有着详细的表态。尽管有很大程度上是表现的成分,但也是昨天酒宴没有得到很好表现的补救,因为他也知道,随着庞航斌的退下和空缺的职位,海城官场必然会有一场不见硝烟的争夺,而黄金集团脱困工作的成败,必然是一个很重要的砝码。作为黄金集团实际驻在地的德清市,配合的好坏,直接影响到自己的仕途,这样一个难得的机遇,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会议直到中午时分才告结束,中午全体会议成员在黄金集团食堂共进了午餐,齐天翔特意与邱师傅等职工代表坐在了一起,耐心地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并嘱咐他们要把相关规划告知矿区的职工和家属,还要及时把职工们的意见和建议汇总上来。午饭吃了很长时间,也说了很多的衷心的话。
饭后齐天翔又召集方永新等集团管理层开了一个小会,不但完善了上午计划的一些细节,更对各项目的规划和投资数额,进行了详细的测算,同时对可能出现的问题进行了预估,叮嘱方永新等人,一定要做好分工,规划方案制定、报批、实施各环节都要有专人负责,并要有专人与海城市和德清市两级政府有关部门协调配合,要把整体工作分成若干个条块,按照先易后难或成熟度稳步推进,并且要做好职工家属区的规划和拆迁工作,要把好事做好,做扎实。
会议很长,也很有时效,一直到近四点才结束。齐天翔谢绝了方永新等人吃完饭再走的建议,在大家千恩万谢的感激声中,踏上了回程。
第二十一章 美女降临(1)
轿车驶下高速进入市区,已是华灯初上,齐天翔抬腕看了下表,想了一下对小王说:“咱们到河百购物中心拐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小王没有说话,只是调整了方向开往河百购物中心,小张不解地回过头来说:“已经这个点了,先把您送回家吧!需要买什么我和小王买了给您送过去就是了。”
齐天翔微微笑着,看着小张没有说话。一则没有办法说,二则也难以启齿。明天是闫丽四十岁生日,忙得差点忘了,幸亏今天回来了,不然还真就错过了。
齐天翔觉得有些愧疚,也有些深深地惶恐,为自己的粗心,还有为近来的变化不安。这么些年来,齐天翔总会恰如其分地在闫丽生日,以及节假日出人意料地买些小礼物,而且也总能让闫丽惊喜莫名,获得些意外的快乐。这也是齐天翔刻意营造的婚后环境和气氛,在齐天翔看来,女人是用来宠的,也是用来哄得,爱情在婚后的具体表现就是宠爱,就是气氛的营造,不管是豆蔻少女,还是婚后少妇,需要的都是意外和惊喜交织的浪漫,以及幸福快乐的气氛。
只是近些时,特别是成为省委常委以后,权力和职务带来的霸气,以及忙乱起来没有头绪的各种事情,使得自己的感觉渐渐粗糙,温情也慢慢被所谓的官威所驱赶。齐天翔有些惶恐,总担心自己被官场磨砺的圆滑或粗糙,变得不近人情,甚至变得势利,或者利欲熏心失去了本心。
好在今天似乎幂幂中老天给了齐天翔一个提示,他觉得自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也不应该忽视弥补的良机。
奥迪车在河百购物中心门前广场停稳之后,齐天翔下了车,等小王停好了车,才慢慢走进购物中心。尽管觉得有些多余,但还是自觉遵守着省委新近出台的安保规定。自从不久前省委一位副书记在河州某酒店遇袭受伤之后,省委重新确定了安保措施,常委以上干部出入于公共场合,必须有两人以上陪同,必要时还要将司机换成现役武警战士。齐天翔拒绝了换司机的建议,继续留任小王担任司机,使小王感激异常,比平时更用心,更尽职。
走进购物中心,齐天翔径直走向贵金属柜台,很快选择了一款白金胸针,请服务员装入首饰盒,并用彩纸和缎带进行了细致的包装,然后平静地刷卡,满意地拿着礼盒转身走出商场。
至因为毫不犹豫,是因为前不久陪闫丽出来转街,走到过这个柜台,也看到并试戴了这款胸针,很满意地样子,只是对四千多元的价格有些咋舌,而且也坚决地拒绝齐天翔的劝说,恋恋不舍却又决绝地离开了,可眼神中又分明流露着渴望。齐天翔也没有过于坚持,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这个日子,想好了要给闫丽应用的惊喜。
可这样的事情竟然差点就忙忘了,齐天翔还是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小张善意的调侃,还真要把这份歉疚带回家中不可。
“还是人家齐书记,百忙之中还不忘浪漫,这人没到家,礼物就准备好了,你说人家闫老师能不欣喜如狂吗,能不幸福的一塌糊涂吗?”说完深深地叹口气,似乎是自怨自艾地感叹,“看来我和小王的永远难望其项背了。”
“别说怪话,是谁一到周末,又是鸡鸭,又是鱼肉的往家倒腾,亲自下厨操作出一大桌美味,美其名曰给宝宝补身体,天知道一岁多的宝宝需要大鱼大肉的补,还不知道是为小宝宝,还是大宝宝呢!”齐天翔不无奚落地回应着,从后视镜中看到小王按捺不住的笑容,又慢悠悠地说道:“还有的同志,只要一有时间就陪媳妇转街购物,而且肩扛手提的,比搬运工都辛苦,美其名曰诳街,还不如说是到商场抢劫呢!”
一番揶揄的夹枪带棒的调侃,立时使车中的气氛欢快起来,小张还没有缓过劲来,小王抢先诉起苦来,“齐书记可不能这样偏心,我就是个车夫,这里面级别最低,也就只能干些杠大个的苦力活,别的咱也干不了啊!”
“爱护媳妇不分级别,咱也就是大鱼大肉的层次,充其量也还是温饱型的,不像有些领导同志,高雅的首饰,还要精美的包装,从里到外都透着雅致,带着情调,这层次才是年轻人的表率和模范呢!”小张的回应酸酸的,透着羡慕,又带着深深的钦佩。
“还就应该这样,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应该好好学学。”齐天翔满意地笑着,柔和地说:“媳妇就是用来宠爱的,怎么宠都不过分。你说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爹妈家的温室里辛辛苦苦地养育了二十几年,到了回报娘亲爹恩的时候,凭什么就得来伺候咱们,真以为咱们是神瑛侍者变幻的贾宝玉,要让林黛玉用一生的眼泪来回报。人家神瑛侍者还给绛珠仙草浇过水呢,咱们这二十多年来又干了什么,让人家含苞待放的花朵来为咱们生儿育女,祀奉双亲,所以咱们别得意忘形,要小心翼翼地呵护花朵,这样花才能更鲜美,香味才能更浓郁。”
“真是听君一些话,胜读十二年书,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小张摇头晃脑地揶揄着,与小王开心地笑着。
轿车里的气氛轻松欢快,这也是齐天翔刻意营造的气氛,尤其是身边人的情绪,不但需要有效的调动,更需要领导人用心去创造,毕竟工作紧张之余需要交流,需要放松。
这样说着笑着,很快就到了省委家属院楼下,小张和小王下车,看着齐天翔上楼,才缓缓地开车离开。
由于在路上就给闫丽打了电话,刚才在楼下就看到自己家中亮着灯,相信闫丽正在准备晚饭。想着温馨的晚餐,还有意外礼物的惊喜,今晚必定是一个激情迸发的晚上,齐天翔觉得身体里涌起一股暖流,从心间到小腹,都在蠢蠢欲动。
进了门来正在门厅换鞋,就听到一声甜甜的称呼,“姐夫,回来了。”
一句姐夫立时把齐天翔叫楞了,随即就看到郝涵笑盈盈的俏脸,还有闫丽柔和温情的笑容,两人一起从客厅迎了出来。
“先别动,让我再看看。”齐天翔摆手制止了闫丽和郝涵走近的身姿,略显严肃地板着脸审视着说:“缺一点烟雨迷蒙,少一些春绿点缀,如果再有一些诸如花纸伞、花锄之类的道具,简直完美无缺,浑然天成,遗憾,太疑惑了。”说着话,齐天翔的神情愈发的严峻,音调也渐渐充溢着深深的不安,使得闫丽和郝涵都愣在了哪里,疑惑迷茫地望着齐天翔,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齐天翔爆发出声嘶力竭的笑声,笑的浑身颤抖地指着两人说:“不然,不然简直就是仇十洲的《双仕游春图》了。”
“你,你讨厌。”闫丽首先醒悟了过来,知道被齐天翔捉弄了,满脸立即飞上了羞红,娇嗔地伸手就要打齐天翔,被齐天翔闪身躲过并快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仍然是笑的前仰后合,很久后才停住,不无得意地说:“我就说今天怎么左眼皮老是不停地跳,进门才知道已经从师兄变身为姐夫了,原来是仇十洲给我送来个小姨子,哈哈哈。”
“看把你高兴的,至于吗,我见着闫姐就是比你亲,这样不行吗?”郝涵被齐天翔愚弄了一下,顿时觉得既开心又委屈,更为齐天翔的机智和幽默折服,不禁反唇相讥,“这么大的高级干部,原来在家里就是这么欺负妇女同志的,看来我真是涨知识了,回头我得到省妇联咨询一下,看这事他们管不管?”
“欺负家庭主妇他们兴许会管,欺负小姨子他们估计不会管,也不一定能管的了。”齐天翔嬉皮笑脸地说着,今天齐天翔的兴致很好,不仅仅是因为看到郝涵,还有这次调研工作的顺利,以及能赶回来补偿闫丽的生日,感觉又恢复到学院时潇洒俊逸、满腹经纶的美妙时刻。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贫了,赶紧洗手吃饭吧!”闫丽呵呵笑着打着圆场,她乐见齐天翔跟人斗嘴,以前在学院时,经常可以听到他诙谐幽默的调侃,以及与老师或学生没大没小不伤大雅的玩笑,乐见他的机智和敏锐,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么高兴了。
齐天翔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闫丽与郝涵已经把一盘盘的美味端上了餐桌,立时美味、美食、美色相得益彰,齐天翔快意地看着满桌的美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提议地调侃道:“佳境佳味遇佳人,是不是应该小酌几杯,才对得起这良辰美景啊!”
得到了闫丽和郝涵的首肯后,齐天翔到储物间拿出了一瓶红葡萄酒,一边走一边自夸道:“国产干红,五年橡木桶窖藏,尽管没有拉菲名气大,但口感品相绝对没得说,而且绝对没有假酒之虞。”
“你就吹吧,我姐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清如水明如镜的纪委官员,也没人敢送,估计也就几十块钱一瓶的水平吧,还自比拉菲,吹之前也多少搂着点,漏了底可没地补。”
“这酒吧都差不多,国产红酒尽管发源于西洋,可自从上世纪初引进中国,至今也有一百多年的酿造历史了。葡萄品种、生长环境、酿造工艺、生产技术,完全可以比肩法国著名酒庄,为什么要自怨自艾妄自菲薄,这点自信应该还是有的。”齐天翔自顾自说着:“其实,作为国内的饮酒环境,能品出橡木果酒香,分辨出单宁度,区分酿造年份和储藏年份的又有几人,大多就是从涩度和杀口感,判断酒的好坏,或者更简单的以酒瓶年份界定的,几十块或几千块有什么差别吗?”
“好了,你就拿着酒给我们讲解下去吗?”闫丽打断了齐天翔的侃侃而谈,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满是爱意的眼神,还是掩饰不住对齐天翔的欣赏和赞许。
“对不起,对不起,让二位美女久等了。”齐天翔回过神来,赶紧为郝涵和闫丽分别斟满了酒,也给自己到了一杯。庄重地举起杯来,庄严地提议,“为今天这个好日子,为我荣升姐夫之职,也为我有了个漂亮小姨子,咱们干杯!”
喝了第一杯酒,齐天翔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郝涵微微笑了起来,先时微笑,继而大笑,立时把郝涵笑楞了,不安地伸出双手摸摸脸,又低下眼神四处看着自己身上,不知是什么不妥之处引得齐天翔发笑,白净的脸上羞红的如同抹上了粉彩。
“不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齐天翔赶紧对着郝涵解释,说着扭头对迷惑不解的闫丽说:“从小姨子的称呼,让我想到了‘内人’这个称呼。”
闫丽立时明白了齐天翔说的话,也听齐天翔说过在平原县时郝涵出了笑话,不由微微红着脸打了齐天翔胳膊一下,不满地责怪着:“你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郝涵终于明白了齐天翔大笑的原因,本就羞红的脸更像蒙上了一层红布,也想起了平原那次酒宴李正编圈闹得那个笑话,不禁更加的难堪和羞涩。
“好了,好了,怨我不知道怜香惜玉,我自罚一杯。”齐天翔倒着歉,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正色道:“不开玩笑了,吃饭,吃饭。”
第二十二章 美女降临(2)
闫丽夹了一些青菜,放到郝涵的盘子里,温声说道:“别理他,出去板着个脸,回来就没正性,平时跟我哥家的贝贝,也是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没事姐,他是师哥,就这样欺负师妹,看到时候怎么好意思。”郝涵渐渐恢复了平静,微微笑着对闫丽说:“慢慢找机会再报复吧!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说的须眉男儿,小女子报仇再加十年,二十年后见分晓。”
“好了,好了,我投降,二十年后见分晓,这还让人活吗?”齐天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夸张的动作和胆怯的神情逗得闫丽与郝涵,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她们平息后,齐天翔也收回了诙谐的神态,正色对郝涵说:“是来参加县区书记培训班的吧!”
“是啊!”郝涵爽快地回答,接着不满地说:“这到了年底,正是忙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怎么挑这个时候搞培训班呢?”
“三天的时间,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耽误了,正是在忙乱的时候,才需要让你们这些基层主官冷静一下,务务虚、充充电,没有什么坏处。”齐天翔淡然地说着:“何况,你们这些主官也不是嘴上说得那么忙。”
“看你说的,好像我们在基层,天天就一点事没有似的。不说别的,就说年底的各种检查评比,数据资料整理上报,各部门工作总结和评估验收,特别是农民权益保护、计划生育指标完成情况、教育卫生状况调整、社会保障和环境保护工作,那一项不是上边催报,下边催收,走马灯似的上级部门来人,都要配合好,服务好,任何一个闪失,一年的辛苦都算白干了,面对着下面同志辛苦渴望的神情,还不得拼命服务好、巴结好上边来人吗?可全县就那么几个领导,要应对几十个县级部门的上级领导,要尽力让全县各个部门都处于全市各县市区的前列,难度可想而知。”
说着话,郝涵望着闫丽,满腹委屈地说:“在外人看来,政府机关的工作轻松愉快,早上一杯茶,上午一张报,中午酒杯一端笑一笑,下午找地方睡一觉,晚上接着把酒倒。或者是上午大会,中午宴会,下午小会,晚上约会,就好像政府机关就那么逍遥自在一样。其实,不说是农业口,或综合口的领导,就是各分管口的领导,哪一个不是白天忙、晚上忙,有时候晚上陪完客人喝完酒,还要回单位整理资料,因为白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开不完的会,不利用晚上的时间怎么行?每天里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主管的行业或部门出现安全事故,生怕一件事情处理不好发生**,问责事小,弄不好就要丢官罢职。这样的生存状态下,长此以往不是过劳死,就是醉生梦死。”
“我这样说,您也别不高兴。”郝涵直视着齐天翔的眼睛,大胆地说:“您研究**根源,以及**产生的土壤和原因,可您注意到基层贪腐的特点吗?就是我刚才说到的,为什么基层贪腐多发且容易形成窝案,有方方面面的原因,包括管理不严、监督不力、干部素质低下、利益诱惑等等,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基层干部没有安全感,更没有合理稳定的工作环境,上面压下面挤,生怕那一天一个闪失或工作失误,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尽管不至于开除公职,但失去了领导的信任和上升通道,不是比失去公职更可怕吗?心态能不失衡,工作能不急功近利,见好就收吗?”
郝涵一席连珠炮似的辩解,立时使气氛变得压抑起来,齐天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基层出现的急功急利,以及得过且过的工作倾向,是基层工作要么乱作为,要么不作为的症结,自己不是没有发现,也不是没有想过对策,但由于牵扯到考核机制和体系设计,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也不是短期内可以理顺的。
“光顾说话了,还是多吃菜。”闫丽看看郝涵,又看看齐天翔,端起杯子提议道:“咱们喝酒,别净想些不开心的事。”
齐天翔端起酒杯与闫丽和郝涵分别碰了杯,喝了一口酒说:“看来我们的美女书记,渐渐找到为官的感觉了。”
“那是,带干不干也在平原县呆了两年多了,尤其是这一年多的时间,总觉得自己的精力和智慧都要耗尽了似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不然真是应付不过来了。”郝涵赫然地讪讪笑着说:“有时候还真是佩服老彭的武断和精力,似乎什么事都难不住他,可惜啊!”
齐天翔举起手制止了郝涵的话题,温和地鼓励道:“你也别自谦,我可是从不同途径听说,咱们的美女书记务实、低调、亲民、智慧,短短的时间就使平原县的各项工作上了一个新台阶,官声不错啊!”
“瞧您说的!”郝涵的脸又红了,看着闫丽说道:“让姐夫这么一夸,我都不好意思了。”
“看来你是渐渐找到了工作状态,也慢慢进入了状态,这是好事情,说明你适应了工作,工作也适应了你。只是李正哪里让我放不下心,毕竟一个理想主义者,遇到了现实主义问题太多,很多事情都与自己的想象不一致,苦恼、彷徨、困惑是少不了的,有机会你要帮帮他。有时候理想和现实之间就是一层薄薄的窗纸,看上去朦胧又模糊,伸手点一下就破了,就霍然开朗了。必要时,你得帮他点这一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郝涵庄重地点点头,回头又对闫丽笑着说:“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关心和关注着,可还不愿出面,只是远远的看着,何苦来呢?”
“他不是不方便说吗,现在的身份,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说多了也不好不是。”闫丽爱怜地瞥了齐天翔一眼,眼神里除了欣赏,就是满满的关爱。
“也不是不好说,毕竟实验区是清河市重点深改尝试,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思路,而且也有着三年的约定,还是多看看的好!”齐天翔想着说道,随即转移了话题,直视着郝涵,关切地问:“对自己有什么打算,准备一直做下去吗?”
“上次去北京,顺便回政法大学去看了导师,学院那边还是希望我能在职把博士学位读完。”郝涵如实地说着,有些犹豫,还有些矛盾,“我还没有想好,一则是时间关系,二则也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
“还是读吧,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毕竟机会难得。”闫丽柔和地说着,“下来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先读着看看也好。”
“主要看读来干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那一纸学位,不读也罢。”齐天翔态度鲜明地说,“如果是为了知识储备,为了应付未来的职务要求,时间再紧也要抽时间去读。”
“矛盾就在这里,也是摆不平的问题。”郝涵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直来直去地说:“当初挂职平原县,只是一种基层历练,是实际经验的积累和储备,可歪打正着出了老彭的事情,临危受命接任了县委书记职务,下来就是正式任命程序,似乎就不是临时过渡的问题了,而且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也不愿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地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说不下去了。
“是我推荐了你,也不回避当时状态下自己的私心,你可以埋怨我,也可以说我剥夺了你追求幸福的权力,但总得有人做些什么,也得有人担当。”齐天翔似乎也不愿过多提起那些往事,心里也在隐隐作痛。
“不是,不是这样的,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哪有埋怨您的意思,哪有啊!”郝涵委屈地提高了声调,看着闫丽不满地说:“你看师兄,怎么这么敏感,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埋怨他。”说着话幽幽的语调,似在自言自语地说:“两个大哥,都是我的恩人,一个送我上路,一个助我一程,我郝涵哪来的那么大的福分,怎么就遇到了这么多的好心人了。”说着话,眼泪不由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小溪一样在粉红的脸颊留下细细的痕迹。
“好了,怎么就想到了这么多。”闫丽从餐桌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郝涵,责怪的数落着,“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羞不羞。”
郝涵接过纸巾,快速地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也觉得有些失态了,立时破涕为笑地恢复了嬉皮笑脸,“在姐姐姐夫家,又没有外人,羞什么羞。”说着话又想起内人的意味来,不由又羞红了脸。
“这又回到了做官和做学问的选择问题上了,这样的问题也困惑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齐天翔定定神,尽力恢复常态,气定神闲地说:“现在的社会,不需要太多的专家学者,尤其是那些大嘴公知,恰恰需要一些为公共利益奉献才智的热血青年,哪怕只是做个村官,哪怕为老百姓做一点实事,也强似站在干岸上品头论足的所谓精英。实干兴邦、空谈误国很多年前就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真知灼见,这个社会问题再多,再复杂,也得有人投身其中去改变,去完善。”
“还是姐夫站的高度高,我辈是难望其项背了。”郝涵说着话站起身来,走到客厅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挎包,拿出厚厚一叠纸走了回来,“就把刚才你所说的写个序言好了。”
“这坑挖的够深了。”齐天翔接过厚纸,转脸看着闫丽笑着说:“我说这丫头今天来的不寻常,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别这么小气,没准备拿你的序言做幌子出书。”郝涵看着齐天翔示威似的说:“大学出版社已经同意出这本书了,只是想让你给把把关,提提意见。”
“编圈也好,挖坑也好,这坑我愿意跳。”齐天翔已经看到了书稿封面上的书名《新时期基层政法工作浅论》,以及“谭平山、郝涵”的签名,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也有着强烈的震撼,神情立时变得肃穆,庄重地说:“你是个有心的好姑娘,能像你一样为大哥做点事,我愿意。”
“我也是尽自己的努力,他这么些年来通过实践得来的心得,不好好总结一下,太可惜了。”郝涵似乎又回到了回忆之中,深情地说:“我所能做的,就是将他这几年的讲话、报告,以及心得体会进行归类整理,好在总算可以和他的名字排在一起了,也算是个收获吧!”
“一个南战老兵,十几年北疆戍边,转业到地方兢兢业业地从小学生做起,做企业经营,做城市管理,做政法工作,一路走来都是在思考和探索,谁说这样的实践和付出得出的理论没有价值,谁能说这样具有指导性的研究没有意义?”齐天翔又一次激动了,声音有些高亢地说:“书稿先放到我这里,我好好看看,一定交给你一个满意的序言。”
“那就谢谢师兄了。”郝涵夸张地双手抱拳行礼,顽皮地挤眉弄眼地笑着,“小姨子这厢有礼了。”
“这是什么称呼?乱七八糟的。”闫丽板着脸数落着,笑着对齐天翔说:“这哪像几十万百姓的县级党委的一把手啊!”
“县委书记应该什么样?有标准吗?”郝涵继续贫着,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挎包,漫不经心的道别:“走了,不影响你们这对神仙夫妻缠绵了。”
送走了郝涵,齐天翔帮着闫丽收拾了杯盘碗碟,准备亲自下厨洗刷,可被闫丽决绝地推回了客厅里。平日里就没有让齐天翔进过厨房洗刷,何况是出差几天刚回来,闫丽可舍不得。
洗刷完毕,齐天翔才郑重拿出了包装精美的礼物,看到心仪很久的胸针,听着齐天翔生日快乐的祝福,闫丽的惊喜和欢欣超出了以往任何时候。脸上也蒙山了少女般羞涩的绯红,那一刻就如又回到了恋爱时代,回到那个单纯浪漫的美好年华之中。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生日和礼物的惊喜,也许还有小别的思念,哪一晚的激情缠绵持续了很久,也真成就了神仙夫妻飞升翱翔的快感。
注定这是一个快乐的夜晚。
第二十三章 夜晚的黑
“齐书记还在办公室吗?我是王金龙,有些事想跟您说,方便吗?”
“方便,在哪说?”齐天翔短短地回了一条信息,等待王金龙反馈信息的同时,也在不断想着王金龙会有什么事,又能说些什么。
下午在纪委正开着会,手机震动了起来,趁着其他同志发言的机会,齐天翔悄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王金龙发来的短信:“齐书记,您好!我是王金龙,有些事想向您汇报,可以吗?”
“正开会,下午再联系!好吗?”齐天翔快速回了短信,而且很客气。
王金龙又发来短信时,齐天翔正收拾手提包,准备下班回家,现在又主动联系,看来事情很急。
王金龙的信息很快回了回来,是一个地址,有房间号,看来是一个酒店之类的地方。
地址齐天翔知道,在河州公园附近,但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想了想齐天翔谨慎地回了短信:“处理点事,一个小时左右到。”
发完短信,齐天翔站起身走到外间小张的办公室,对小张交待着:“一会下班,你和小王就回去吧,我晚上有些私事要办,就不要等我了。”
小张听完后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尽管省委有安保规定,但真正领导有私事需要处理,却是谁也难以限制的。作为秘书,只能是遵照领导的意思执行,灵活掌握就是了。
交待完小张,齐天翔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张报纸坐到了沙发上,他要等一等,起码应该有必要的矜持,不能显得太急切,这样有**份,也不合常理。另外,他要静一静,要好好想一想。
这是齐天翔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再急的事情,也要尽力给自己一个思考准备的时间,哪怕只有三五分钟,也要捋捋思绪,这样既能对所要做的事情有所预估,又可以避免盲目和冲动。尤其是这一个时期以来,各种事情纷繁复杂,各种矛盾或问题都面临着判断和决定,需要冷静和思虑的时间越来越多,也更需要尽量的斟酌和预判。
王金龙他不陌生,以前在北京驻京办的时候就有接触,但也只是限于王金龙从河海回北京,老岳父岳母给宝贝女儿捎一些家乡特产或好吃的,或者宝贝女儿女婿,孝敬老人买一些礼物托王金龙捎回河海。因为齐天翔夫妇都在学院工作,与王金龙驻京办没有过多的交集,最多也就是打打电话,取些东西而已。
齐天翔挂职河海省纪委之后,北京只留下了闫丽和亮亮娘俩,生活和工作的琐碎事情多了起来,王金龙照顾的就相应多了一些,但也仅限于帮忙的程度,毕竟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交换,岳父已经离休,齐天翔也无职无权,王金龙的作为还是好心帮忙的程度,因此齐天翔夫妇心中对王金龙的古道热肠,还是存了一份感激。
齐天翔走马上任省纪委书记不久,王金龙也从驻京办调回河海省政府,任命为省政府办公厅的副秘书长,主要协助主管工业运行的副省长闻鸣,做些联系和协调工作。
想到了闻鸣,齐天翔渐渐觉得思路清晰了一些,从工业自然就想到了河州重机集团,想到了国资委和范俊同,只是不知道王金龙是唱白脸,还是唱红脸,但从猴子突然来访哪天,王金龙的不过分热情,可以看出他的态度,至少是不那么积极。
王金龙的仕途情况齐天翔也听白丰收说过一些,学财会的入错了行,到省政府办公厅坐了十几年冷板凳,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和热心,被同样不得志的白丰收慧眼拾珠,协助处理省政府驻外机构的整顿工作,工作告一段落后被任命为驻京办副主任,算是有了一个正式的职务。几年磨砺,几年打理,终于靠着勤奋和殷勤,还有老乡、同学关系网的编织,很快使得驻京办成为河海省接待和服务的窗口,得到了省委、省政府领导的高度评价和赞扬,也交织了自己的关系网络,顺利升任驻京办主任,站在了一个有利的竞争平台上,而年前更是结束了漂泊在外的仕途生涯,正式进入了全省的权利中心,具备了向更高位置竞争的机会。
想到这一层,齐天翔很快就想到了王金龙会不会有幸进的心思,但很快就否定了这样的猜测。这从王金龙的本质和做派就可以做出判断,从他的古道热肠和勤奋、谨慎的为人来看,这个人的品质还是可以称道的,这从几年的驻京办经营和管理上就可以看到,无论是驻京办的迎来送往,还是为他人请托办事,从来就想尽办法自证清白,而且每年都主动向省监察厅提交一份财务报告,从他调往驻京办实施的这项制度,一直默默的坚持着,没有人督促,也没有人要求,完全是自觉自愿。另外,王金龙也没有必要依靠自己幸进,他如果有这种想法,自然会有很多的途径,没有必要走检举揭发这样的路。
“大奸似忠”,齐天翔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这个词,随即就摇摇头否定了这样的判断,不是不相信王金龙会如此,而是觉得王金龙的学识和智慧,离这样高深的境界距离太大,而且现今的社会,想做到这个层次,难度何其大,而且王金龙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费力劳神地去做。
想到这里,齐天翔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与其胡思乱想,实地听听看看就全明白了。
当齐天翔打的到了河州公园,按照王金龙短信告知的地址,推开309房间的门时,房间里正茵茵弥漫着普洱茶特有的醇厚香味。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一烫二洗三焖的等待,焦急又难耐,这下全省了,就剩下品茗这套程序了。”齐天翔呵呵笑着,脱去大衣,顺手交给王金龙挂了起来,脱鞋盘腿坐到了软垫子上,揶揄地调侃道:“只是让你这么大一个秘书长,亲自当茶童,这待遇也的确高了点。”
“所谓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不是为了凑趣,关键是合适,是恰如其分、物尽其用。”王金龙忙不迭地接过齐天翔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随着齐天翔身后走进里间,脱鞋、盘腿坐上软垫,而后翻身跪在软垫上,动作娴熟地净手、倒茶,低头齐眉,双手举杯,轻轻将杯子放到齐天翔面前,嘴里捏腔拿调地来了一句咕噜咕噜的日语,然后才正色道:“能够为识茶、懂茶、敬茶之人效微末之力,这样的茶童也是荣幸之至,毕生难得啊!”
“我算是什么懂茶、敬茶之人啊!你别往我脸上贴金,识茶可能还差不多,但说敬茶就有些亵渎茶神的意味了,谁见过一天之内喝几种茶,到那个场合都喝不同茶的人对茶的敬畏,充其量只是喝茶客罢了。”齐天翔说着话,端起面前的杯子,先嗅香后小口慢嘬,缓缓地让茶汤在唇齿与舌尖游荡,品味着时间带给茶叶的醇厚香浓的味道,从口腔到喉管,又回到口腔,良久才满意地开口道:“好茶,有陈年的厚重,还不失高山酵茶的清香,时间和茶叶有机的结合,堪称绝品了。”说着话呵呵笑着,“是不是应该这样神经兮兮的表述,才对得起懂茶的称谓啊!”
“齐书记真幽默,说得真好。”王金龙被齐天翔的做作和表情唬住了,不由钦佩地说道:“见过这么多领导,还真没有领略过您这样真懂,真明白的领导。”
“领导应该怎么样,每天里板着个脸,叉着个腰,说话底气十足,走路虎虎生风,每日里不苛言笑,不生病,不闹情绪,更没有喜怒哀乐,这就是领导。狗屁,那是演员,画好了妆上台表演,一招一式都有剧本或剧情的要求。人吃五谷杂粮,生活在芸芸众生之中,不可能不生病,不可能没有情绪,天天板着个脸还不得累死。”
齐天翔瞪着王金龙,一字一句地说:“领导在会场上咳嗽一声,很多人都紧张,不是担心领导有所指,就是什么地方、什么话做的或说的不合适,或者就是猜测领导休息的不好,或者有了什么病症,需要检查,需要住院,更有甚者还会有权力更替的议论和联想。至于吗,不是领导太装,就是联想太丰富,弄得什么都透着假,都带着面具,累不累啊!”
齐天翔说着,依旧板着脸,不客气地对王金龙说:“你也别虚情假意地奉承我,这么多年你见识过的事情,接触过的人还少吗,怎么就把那份真舍弃了呢?以前咱们怎么接触,你又怎么叫我,齐教授、齐老师、天翔,这些称呼不是很好吗?怎么现在张口就是齐书记、齐书记的,不叫书记就不会说话了吗?假不假啊!”
“骂的好,我也就是该骂。正如你说的,这么多年的迎来送往,真的越来越少,假的越来越多,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那句话是真的了。油腔滑调的,自己都觉得恶心。”王金龙满脸愧色,无奈地摇着头,赫然笑着对齐天翔说:“也是形势所迫,无奈之举,就像你说的,每天都是带着面具在表演,见什么说什么话,进哪座庙拜哪位神,自己的本真都迷失了。”
“好了,好了,别再抹了,再抹下去又假了。”齐天翔温和地笑着说道:“既然是喝茶聊天,就咱们两个人,还是别虚情假意了,太累。”说着话环视着茶室,“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不伦不类的。”
“谁说不是,尽管日本茶道了得,可坐在榻榻米上喝泡茶,还是显得滑稽。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么大一个私人会所,四层楼的几十个房间,中式茶室就那么几个,早就提前预定出去了,我这么大的面子也不过临时挤了个日式茶室,而且你没看到连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吗?不是咱们清高,服务员真是应付不过来了。”王金龙笑着解释,“咱们总不至于街边找个烧烤摊对付吧!”
齐天翔知道王金龙所言不虚,河州公园依水而成,天然的地下泉水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湖泊,也形成了以泉水、荷花、亭台楼阁为特色的公共园林,绿树婆娑,垂柳依依,小桥与小径相得益彰地将湖水与景致串了起来,很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味。近年来,随着公园对公众免费开放,拆墙透绿的公园成为一个巨大的天然氧吧,吸引了众多市民晨练、纳凉,也引来了众多商家,沿湖建起了星罗棋布的餐饮娱乐设施,到了晚上人流如织,车流似海,成了河州餐饮娱乐一道亮丽的风景。经过几年的兼并融合,众多低档餐饮逐渐退出,代之而起的是各种名目的休闲和餐饮娱乐一体的私人会所,一到晚上名车、富豪、美女云集,将夜晚的河州公园装点的神秘而高贵,也成为奢侈消费的高档地区,颇有身份和典型示范作用。
尽管河州市公安局,以至于河海省公安厅进行过几次清理,对其中隐藏的卖淫嫖娼等藏污纳垢之处专项打击过,但由于这个地区很是敏感,也带来了巨大影响和经济利益,打击之后的回潮很快,治理难度也很大。
齐天翔知道王金龙今天约他到这里来,不仅仅是说这个,就淡淡地说:“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是,也不是,只是顺便看看,开眼也好,欣赏也罢,看看窗外就知道了。”王金龙也故作神秘地说着:“你往窗外看看,也许能看出些什么。”
齐天翔站起身,走到窗边,不远处正对着一个大楼的停车场,阔大的停车场内停满了各种品牌的轿车,而且还有车往里边进着,“就看这个?”
“一个普通的停车场,但如果说只是一个旅馆或饭店的停车场,也不过如此,如果我要是这是河州重机集团的停车场,而这个会所的主人是田未仁,你还会这么平静吗?”
王金龙走到齐天翔身边,一起看着窗外,不再绕圈子,而是直奔主题,“以前的河州重机文体活动中心,现在纯粹的私人会所,而且产权也是私人的,这样一栋二十几层的大楼,这样的位置,价值几何怕是不难想象吧!”
“这栋楼是田未仁的?”齐天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王金龙,似乎要在他的脸上找到答案,“他哪里的钱买这样的一栋楼。”
“准确地说是他拥有这栋楼,真正的主人是他的小舅子,也就是河州十大杰出青年的著名民营企业家李浩杰。”
王金龙作了个请的手势,将齐天翔从窗口唤回到茶座旁,倒掉了茶壶中剩下的残茶,续上了热水。在等待热水唤醒茶叶香味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不是有钱就能在这个湖边拥有产业的,只要有头脑、会运作就可以达到产业转移的目的。”
王金龙动作娴熟地将茶壶里的茶水倒到公道杯中,又慢慢地倒入齐天翔面前的杯子中,继续说道:“几年前这栋楼的前身只不过是一座四层小楼,只是这个湖边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建筑,田未仁刚来河州的时候是住在这里的,还有几户河州重机集团的人住在这里。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几家人都搬了出去,这里就改换名称成为河州重机集团的文体中心,其实也就是个不大的酒楼,田未仁的小舅子成了承包人。不到一年时间,就开始了拆迁重建,也就开始了复杂而神秘的资本运作,先是引人战略投资者,后又实行股份扩容,在大量资金的权重之下,小楼的实际份额急剧萎缩,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这就像生蛋的母鸡,鸡蛋成了金蛋,母鸡却没有了一点价值。”
“大楼竣工和装修开业的时候,河州重机文体中心就变成了昨日黄花,金鼎大厦就合理合法的成为了李浩杰的私人产业,四个多亿身家的民营企业家。那些战略投资者和天量资金就都不知了去向。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些资金和投资,实质上都是什么来路,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奥妙各有不同,还有就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金龙说到这里,摊开双手,滑稽地耸耸双肩,无奈地说:“就这么简单。”
“不做死就不会死。”齐天翔听着王金龙平淡地讲述,内心却像翻江倒海般由惊愕到愤怒,终于难以抑制地爆发了,怒火使齐天翔瘦削白净的脸庞没有了一丝血色,牙齿咬得紧紧的,使得双颊鼓起一条条的肌肉,“他的钱还少吗,不说在清河改制企业那几年,就说现在,每年一千多万的年薪,加上奖金和特别绩效,实际收入还不止这些,还不知足吗?还要干什么?河州重机集团都给他,能填饱他的胃口吗?”
“你别激动,气大伤身,别为这些事伤了自己。”王金龙也被齐天翔的暴怒震惊了,迅速调整着思绪,将茶点轻轻地往齐天翔面前推了推,劝解道:“关键不在这些产业的归属,而是后面的利益纠葛,以及可能的群体利益所形成的能量,这才是最需要警惕和担心的。”
一句话点醒了盛怒中的齐天翔,立时明白了王金龙今天约他到这里的原因,随手拿起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似乎将心中的愤怒也一并吐出,平息了情绪后由衷地说:“还是忍不住啊!”
“烈火铸忠诚,热血书华章。这就是我王金龙真心钦佩你的原因,也是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王金龙站起身来,激动地看着齐天翔说:“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觉得应该提醒一下你,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兄弟,我都应该这么做。”
齐天翔感激地看着王金龙,心中升腾起一股热流,庄重地点点头,认真地说:“谢谢老大哥,谢谢!”
“你可别这么说,我可当不住。”王金龙赶忙摆摆手,不安地想着措辞,可终于也没有想好怎么回应,只有充满感激地深深望了齐天翔一眼,慢慢拿出钱包,仔细地寻找着,终于拿出一个明晃晃的金色卡片,递给齐天翔,幽幽地道:“这样的卡片相信你没有,也没有人敢给你送,可这样的卡片河海或河州有多少人拥有,又发出去了多少张,谁能知道。但能够知道的,却是拥有这一张卡就拥有了一万块钱现金,可以消费,也可以提现,而且都是记名卡,专人专用,相信副厅级以上官员都有,俗称厅级卡。”
说着话,王金龙又拿出了一张明晃晃的银色卡片,“这是银卡,也是金鼎娱乐送出的,俗称贵妇卡,是官员媳妇和相当于媳妇的情人、二奶拥有的,可能要比官员卡发出去的更多。同样也是一万块钱,可以美容、减肥、购物、娱乐,也同样可以提现,没有时间和次数限制。另外还有富豪卡、贵宾卡,金额从五千到二千不等。这一张张的卡送出去,可都不是白送的,相信也不会白送。”
“你也别给我一张张地递,把你的钱包给我,让我参观一下都有些什么名堂。”齐天翔不耐烦地看着王金龙,伸手要他的钱包,急促地说:“看看都有些什么。”
“你也别看,看了更生气。”王金龙笑着躲闪,调侃着,“不敢说多,这河州市内高档或有名头的餐饮娱乐场所的卡,我这里大多都有。别忘了我曾经是河海驻京办主任,现在又是办公厅协调工业和经济运行的副秘书长,还主管着北苑宾馆的接待工作。不管是以前到北京跑关系办事,还是现在的牵线搭桥,多少人需要从我这里得到帮助,更有人需要从我这里得到高层领导的信息,这含金量可是不小啊!”
“是不小啊!怕是比我这个省委常委能量大多了。”齐天翔揶揄地呵呵笑着,他已经不生气了,也知道生气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这话也不虚,很多时候未必官大就一定能量大,不是这个计算公式。”王金龙挤挤眼得意地说:“要不蚍蜉撼大树是怎么说的,蚂蚁搬山又怎么解释,还真不是二维法可以解说的。”
王金龙看没有齐天翔回应,就想了想认真地说:“河州重机集团的水有多深,想必你比我清楚,敢拿全省第一国企开刀,你天翔也有自己的底气。我想说的是,不打无准备之仗,而且打蛇要打在七寸上,这样才能一招制敌不是。”说这话,王金龙神秘地说:“河州重机集团多年经营业绩自不必说,光集团走出的干部,在河海省,乃至北京有多少,相信不仔细细数还真不好说清楚。不说一般干部,就说副省级以上官员又有多少,而河州重机在北京的重机宾馆,一年天量的交际费花销,就不可小觑,这方方面面的干扰,没有一个软肋在手,想彻查河州重机的问题,我看难。”
“软肋不难找,你不是已经给我指明了吗?”齐天翔意味深长地向窗外哝哝嘴,“只要找准突破口,攻城拔寨不难。”
“靠查车牌不灵,你我都是打的来的,别人就不会吗?”王金龙担忧地提醒,“而且还可能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只要有想法,办法有的是,公安厅的办法不比我们多?而且有时候敲山震虎效果会更好。”说着话拿起茶桌上的两张卡片,不由分说道:“这两张卡片借我用用,用完还你。”
齐天翔的话使王金龙眼前一亮,知道他已经有了具体的办法,不禁为齐天翔敏锐的感觉和灵动的思绪所折服,故意泱泱地说:“送你了,你用完,估计我也就没用了。”
齐天翔哈哈笑了,大度地说:“我请你吃饺子,什么破茶点,越吃越饿。”
“过年才吃饺子呢?今天不当不正的,吃什么饺子。”王金龙笑着站起身,调侃似的凑趣道。
“今天高兴,就是过年。”齐天翔站起身,交待着,“我先走,你一会去结账,楼下等你。”
“也是,咱们的程序颠倒了,应该是先吃饺子,再喝茶,而后是洗浴按摩,这样才对,我们是直接从中间程序开始,可不是越喝越饿吗?”
“这就说明你压根没安好心。”齐天翔指着王金龙详装不满地说着,走下榻榻米,穿上皮鞋,接过王金龙递上的大衣,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房间。
楼道里的凉风袭来,立时觉得喉管里又微微泛起茶香,顺着口腔蔓延,与清凉一起作用着大脑,顿觉神清气爽。
真是好茶啊!应该再喝几杯才是。
齐天翔感叹着,慢慢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第二十四章 还是闫勇
“这样的卡大哥见过吗?”闫勇一进门,刚刚在沙发上坐稳,齐天翔就拿出卡片,微笑着递给闫勇。
“见过啊!我哪就有,只是没有用过,怎么了?”闫勇大大咧咧地瞥了一眼卡片,不解地看着齐天翔,慢慢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来,递给齐天翔一根,点着后狠狠抽了一口,淡淡地说:“省纪委开始对卡片感兴趣了?”
“不是感兴趣,是很感兴趣,更感兴趣卡片的来源和去处。”齐天翔凑到闫勇伸过来的打火机上点着烟,认真地说道:“真想看看都有些什么名堂。”
“看你,大哥一家三口刚进门,你就不能等他们喘口气再说。”闫丽端着茶盘走了过来,把茶杯分别放到闫勇和嫂子面前,不满地看着齐天翔说着,“今天爸爸大寿,不开心的事尽量少说。”
“不能让大哥喘匀实了,他喘匀实了,我就喘不过气来了。”闫丽的责怪让齐天翔也觉得有些仓促,可还是笑着应对。
“什么卡,我看看。”贝贝凑过来要抢闫勇手中的卡片,边抢边不满地看着齐天翔,“书记姑父真偏心,有好事也不想着我,给我也来一张呗!”
闫勇躲闪着贝贝的抢夺,黑着脸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把卡递到她面前说“二奶卡,你要吗?”
“老闫,你真恶心。”贝贝一把将闫勇伸来的手轻轻打开,撅着嘴走到慢步走来的闫博年身边,拉着他的手晃动着,撒娇着,“爷爷,您儿子欺负我,您管不管啊!”
“这我可管不着,没听过这样的笑话嘛!我打我儿子,我儿子打他儿子,最后还不是我两头伤心。”闫博年哈哈笑着,伸手拍拍贝贝的后脑勺,亲昵地说:“去找你奶奶告状,让老太婆打他。”
“哼,你们都偏心,我找奶奶说去。”说着话贝贝快步向厨房走出。
闫丽与嫂子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们几个男人要说事,就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一起到厨房去帮忙。
闫博年接过闫勇递来的烟,凑到齐天翔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着,缓缓地抽了一口,慢慢地问道:“什么卡啊!这么热闹。”
“前几天王金龙给拿来的两张金鼎娱乐中心的消费卡,听说不少官员都有,我拿过来让大哥看看。”齐天翔恭恭敬敬地回答着,“这卡片里边都是有钱的,每张卡里边至少有一万块钱,实名制,可消费,也可以提现金。”
“你也有?”闫博年看着闫勇,目光中有些严厉,也有些不解,“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这东西不但我有,我媳妇李红霞也有,而且厅里面很多人都有。不但有,很多人都在用,而且也不只是这一家在送,很多娱乐餐饮公司都在送,只要用的着的单位或个人都要送,简直就是**裸的利益交换,已经形成了一种潮流和趋势,似乎不这样就缺少了某种保护,就没有了安全感。这都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了,有没有就表明了圈子和集团的归属,这些东西不但厅里面的头头脑脑和关键部门的大小头头,连辖地的基层派出所或片区民警都有,只是金额不同罢了。”
闫勇直视着闫博年,声音不大却倾向分明地说:“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也只是无奈的接受,好一点的放到抽屉里睡大觉。又能怎么办,交到纪检委,清高是清高了,可无形之中就将自己置于了尴尬的地步,也不经意间树立了无数的对立面。现在还不像过去,亲自送上门,现在一份快递就寄过来了,你都不知道是谁送的,人家也不想让你知道是谁送的,只要知道在哪里消费就是了。”
“大哥说的是实情,现在这样的职务贿赂,都不是见面交易,往往都是隐形传递,只看后续的实际效果了,也算是投石问路了。”齐天翔接过闫勇的话,微微笑着对闫博年说:“现在都是大面积的网罗,说联络感情也好,有目的地编织关系网也好,其实真正目的还是连带效应,使人人有份,让人不好意思开口,站干岸的人少了,也就有了兴风作浪的机会了。”
“这样的事情蔓延开来就是正常的了,就没有办法治理了吗?”闫博年眼里带着火,不满地反问着,似乎是在质疑齐天翔和闫勇,也像是在质疑自己,“党风廉政建设,各种制度和措施就限制不了这样的隐形**吗?经济大潮冲击下的市场体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吗?”
“办法不是没有,但决心难下倒是真的。”闫勇看到老爷子上火了,也不得不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态,认真地说:“这样的卡很多,真正用到的却并不多,有些是看不上,有些是利益存在冲突,反正并不是洪水猛兽就是了。”
“大哥说的也是实情,很多卡片都在抽屉里睡大觉是肯定的,而且很多权力部门也是忌讳这样的礼尚往来的。”齐天翔想着说道:“作风建设说到底还是自律为主,还是要靠自觉性和个人修养觉悟的,当自律难以有效防范**和个人思想堕落时,他律就需要监督和刚性执行并举,从不敢贪到不能贪,需要制度设计,更需要一个完善的体系建设做保障,但不论什么时候,党纪还依然是管理干部的首要手段。”
闫博年望着齐天翔的目光温煦且温暖,他知道这个女婿不但能够发现问题,也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思路,他们作为新生一代的领导干部,应该有智慧和能力解决发展中遇到的难题,他们这些老干部所能做的,就是助力和助威,发挥好余热就是了。
这时贝贝快步走进来,叫大家去吃饭,并亲昵地挽着爷爷的胳膊,往饭厅走着。
“过几天就是禁毒宣传日了吧!”齐天翔和闫勇随着闫博年身后,往饭厅慢慢走去,齐天翔望着闫勇,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啊!”闫勇随口答应着,随即就警觉了起来,轻轻地挥手擂了齐天翔一拳,笑着没有说话,但却什么都在这一拳之中了。
“狼队你听说过吗,小心。”齐天翔慢慢走着,有意无意地说着。
“听说过,一群乌合之众,欺凌弱小、鱼肉百姓是好样的,可真拉出来屁用没有。”闫勇似乎是自言自语,“不是不到,时候未到啊!”
“天眼计划还真是用处不小啊!到处都是摄像头,看上几天就什么都明白了。”齐天翔仍然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淡淡地说:“有时候敲山震虎比一网打尽效果更好,也更好看。”
闫勇看着齐天翔,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芒,还未及说话,闫博年就大声说道:“呱呱鸡,让你奶奶拿酒来,今天高兴,多喝几杯。”
“人家是欢喜鸟,不是呱呱鸡。”贝贝不满地望着爷爷嚷着,甩开爷爷的胳膊,快步走进饭厅,对张婉芬诉着委屈:“奶奶,爷爷也欺负我,你管不管啊!”
“奶奶可管不着,人家今天是老寿星,天大地大谁也没他大,谁也管不着他。”张婉芬温和地笑着对贝贝说:“不过今天你可以不让他喝酒,这你说了算。”
“哼,我说了算,今天不让爷爷喝酒,算是惩罚。”贝贝撒着娇,挑衅地望着爷爷,不怀好意地笑着,得意又任性的样子,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过什么大寿,还不够麻烦的,周末一家人吃顿饭不是很好嘛,非要找个什么名堂。”
闫博年缓缓地走到餐桌中间的位置坐下,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平和地说道:“儿子出生日,母亲受难时,这样不尴不尬的纪念还是不过的好。”说着话看着大家伙,不由陷入了回忆之中,“还是小时候过生日,家里再穷,老母亲也要在早上给煮两个红皮鸡蛋吃,那份惊喜和满足,可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啊!”
“那怎么行,这么多年一直都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了过一过,想不起来了就算了,今年七十五整寿,往后年年都要过,不能停,这样不吉利。”张婉芬对闫博年的不以为然很不满意,温和但口气坚决地说:“孩子们提议去饭店,你嫌太周张,在家里过,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不是很好嘛!”
“奶奶说得对,我举双手赞成。”贝贝大声支持着张婉芬,不无遗憾地说:“就是臭亮亮要考试回不来,真扫兴。”
“就你话多。”闫勇瞥了贝贝一眼,催促着:“还不给爷爷倒酒?”
贝贝也知道自己的话让大家扫兴了,就吐了一下舌头,站起身来,拿起酒瓶,给闫博年面前的杯子斟满酒,又一一给齐天翔和闫勇倒满酒,然后换成红酒,给李红霞和闫丽都倒了酒,调皮地提议:“现在请老寿星发表生日感言,大家欢迎!”说着话夸张地轻轻鼓起掌来。
“亮亮忙回不来,可今年咱们家迎来的你红霞阿姨,更值得高兴,应该欢迎红霞才是。”闫博年柔和的目光看着贝贝,最后定格在李红霞脸上,鼓励着说:“你今天多喝一点。”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更谢谢大家伙。”李红霞慌忙站起身来,脸羞红的像蒙上了一层红布,紧张地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说:“祝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敬您,敬妈!”
“快坐下,快坐下。”张婉芬忙不迭地催促着李红霞坐下,笑着责备说:“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
“你妈说得对,都是一家人,谁也别客气,随意一些。”闫博年端起酒杯,大声提议:“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吃,咱们开始吧!”
“爸爸生日快乐!”闫勇带头,李红霞和贝贝,以及齐天翔和闫丽一起站了起来,共同祝福着闫博年的生日。
“好好,都坐下,都坐下。”闫博年高兴地招呼着大家坐,满意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说道:“这样多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不比在饭店,听着满嘴虚情假意恭维的话,看着各种虚套的笑脸,还要应付各种的问候和客套,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快乐可言。”
在闫博年的提议下,饭厅里的气氛很快热烈了起来,尤其是贝贝,更是活跃,一会给爷爷奶奶敬酒,一会给李红霞碰酒,一会又是给齐天翔和闫丽敬酒,很是快乐。就是不给闫勇敬酒,气的闫勇直瞪眼,可也拿这个宝贝闺女没有办法,而且心里还有些淡淡的愧疚。
自从与李红霞的关系确定以后,发展的很快,都是人到中年,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和讲究,几个月后就简单举行了婚礼。婚后贝贝借口单位远,上下班不方便,就住在了单位的单身宿舍里,尽管经常回来吃饭,也与李红霞关系处的很好,可每天的跑来跑去,使得闫勇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贝贝。
齐天翔敏锐地看出闫勇讪讪的表情,以及心中的尴尬,就微微笑着说:“欢喜鸟啊!姑父求你帮个忙好不好。”齐天翔好容易等到贝贝消停一点,就见缝插针地说:“能不能帮啊!”
“没问题,书记姑父的事就是我闫小贝自己的事,有什么事尽管说,本姑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贝贝看着齐天翔,满口答应着。
“你不是管着发放贷款吗?给姑父帮下忙,贷些款应应急。”齐天翔慢条斯理地说道:“三千万,或者五千五都行。”
“三千万,书记姑父求您把我杀了吧!”贝贝瞪大了眼睛,直着嗓子喊叫道:“我就是个小信贷员,尽管有个不大不小的客户经理的头衔,可那都是虚的,我就只有一千万以下的审批权限,而且也只是初审,终审权还是在行长手里,本姑娘说的不算啊!”
“天翔,看你把贝贝给吓得,别跟孩子开这种玩笑。”闫丽不满地捣捣齐天翔,轻声地提醒着,随即又对着贝贝笑着说:“欢喜鸟,你别在意,姑父逗你玩的。”
贝贝尚未开口,闫博年关切地看着齐天翔,温和地问道:“怎么,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没有,没有,您老多心了,我就是逗贝贝玩的。”齐天翔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不但吓住了贝贝,也让闫博年担心了,所以赶紧解释,“海东哪边黄金集团转制需要一些资金周转,平原县曙光厂哪边也遇到一些困难,但那都是地方政府可以协助解决的,今天就是随口一说,逗贝贝玩的。”
齐天翔的解释尽管牵强,可暂时还是使饭厅的气氛不那么紧张了,但也只是暂时的。这点齐天翔很清楚,这从闫博年关切的目光中就可以读出,但却不能再解释,只能是再找其他的途径,想其他的办法。
闫博年意味深重地看着齐天翔,悠悠地说:“近来的反映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海东哪边过来的消息很好,应该适时予以反映和沟通,毕竟领导集体的智慧,还是可以依仗的。”
“我知道,爸爸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齐天翔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与闫博年轻轻碰了一下,仰起脖子将酒一饮而尽,似乎也将烦心事一饮而尽一样,又恢复了儒雅和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也就是闫家人乐见的白面书生的神态。
齐天翔迅速的变化躲不过闫博年敏锐的眼睛,但看到齐天翔的神情,心里还是觉得宽慰,慢慢将杯中酒喝净,朗声道:“贝贝,给爷爷倒酒,再好好喝几杯,一会乘着酒兴,爷爷要与你姑父好好杀几把。”
闫勇也端起杯子对齐天翔说道:“有需要大哥帮忙的酒尽管说,帮不了大忙,小忙还是可以尽力帮的。”说着话与齐天翔碰了杯,一饮而尽。
闫勇的豪气深深感染了齐天翔,感激地看着闫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立时觉得心里暖暖的、热热的。
酒喝得很痛快,饭后的象棋下得也很痛快,齐天翔又跟闫博年学了几招。
心里还是美美的,觉得舒服。
第二十五章 亦兄亦叔
奥迪车一进入清河市委大院,齐天翔立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里堵得厉害,自己也知道又想起了谭平山,想起了不久前的欢快场面,以及那个魁梧的不苛言笑的汉子。尽管一年来自己拼命的压抑,但还是时时可以想起老大哥,想起往昔的快乐和欢聚岁月。
一瞬间的堵心,当看到清河市委书记王健康站在楼前台阶上等着的身影,就赶紧招呼小王停车,迅速地推开车门下车,疾步迎着王健康走去。等王健康反应过来准备走下台阶,却正好被快步上来的齐天翔挡住。
“这怎么敢当,怎么能让你站在这风地里等我,这不是折煞小生了吗?”齐天翔满脸堆笑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王健康的双手,不停地晃着,不停地表示着歉疚。
齐天翔的动作和话语,使王健康有些意外,也使得站在身侧的大小官员深感意外,不解或钦佩的眼神复杂和疑惑,甚至连很多侵淫官场多年的官员,都没有看到过这种场面,不由怔怔地望着齐天翔和王健康。
齐天翔出人意料的表现,给了王健康极大的面子,意外之余立即想到了为什么,随即恢复了自然的神态,呵呵笑着说:“上官莅临,下官怎能不肃然恭候,只怕礼仪不周,怠慢了贵客。”
王健康尽管是客套的谦词,又尽力地保持平和,但字正腔圆的拿腔拿调,还是有着浓重的京韵的味道。说着话,拉着齐天翔的手,看着众人对齐天翔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介绍各位。”话未说完,就又改口道:“算了,下面怪冷的,还是到会议室再一一介绍吧!”
齐天翔的手被王健康紧紧地攥着,几乎是拖着拖到了二楼会议室里,不由分说地按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位置,然后挨着齐天翔坐下,拿起桌上的香烟,递给齐天翔一根,自己也掏出一根,点着抽了一口,慢悠悠地说着:“还是这烟实在,两人一交换烟,就成朋友了。”
齐天翔慢慢抽着烟没有说话,脸上始终堆满温和的笑容,等待着王健康的下文。
王健康看人到齐,也陆陆续续坐好后,就扭头对着齐天翔说道:“今天在家的清河常委以上党政领导都来齐了,我来给你介绍。”说着话,一一介绍了市长程和平、副书记刘东林、纪委书记栾实等人。
齐天翔一一与介绍到的同志客气地握手,含蓄地微笑着,直到最后一位同志介绍完,在王健康眼神的催促下,才慢慢地开口道:“事先没有安排,也没有什么准备,就随便说几句。”齐天翔温和地笑着说道:“在座的同志,有些认识,有些不是十分熟悉,容我慢慢地熟悉和了解吧!”
“也许很多同志会奇怪我来清河的目的,当然也会有不同的猜测,或许还希望我能弄出些什么名堂才好。”齐天翔淡淡地说着:“有什么样的想法或希望我挡不住,也不准备挡,有些人看到我坐立不安,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今天我却要让很多人失望了,来清河既不是要办事,也不是要办案,而是来看看一位老朋友,一位老大哥。”
齐天翔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嗓子也有些嘶哑,“谭平山,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尽管对他的为人或事迹不那么了解,但不知道这个人的怕是不多。刚才车子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有点堵,很是压抑。一个普通的退转军人,一个普通的政法部门领导,事迹也平凡,能说的就是兢兢业业,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一个简单的人,却是我尊敬的老大哥,是我每当想起就心痛的亲人。”齐天翔环视着在座各位,深情地说:“我不掩饰自己的软弱,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因为老大哥给我的帮助和启示很多、很大,尤其是大哥说过的话,就充满了朴实和智慧。”
“比如他对胃和心作用的比喻,就很有智慧。胃不过一个拳头那么大,一个猪蹄或一个馒头就可以填满,当然一个极品鲍捞饭也可以满足,胃的满足很容易,但每天总想着胃的要求,那么也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心里还能装进什么。一个普通人尚且可以,一个干部,特别是一个领导干部,总想着自己拳头大的胃那点事,心里还能有老百姓,还能有他人的位置吗?”齐天翔眼神变得冷峻,语调也显得有些冷,慢慢地说道:“简单的比喻,愿意与在座的各位共勉,希望同志们都想一想,想明白了也就明白了。”
齐天翔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清河市官场水的深浅他很清楚,也知道一些症结和问题的来源,毕竟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调查而来,可也不想和风细雨地做个老好好,含蓄地点一下,特别是有目的地提到谭平山,就是要表明自己的倾向和态度,即使没有震撼,也应该让某些人不那么舒服。
王健康看齐天翔不再说下去,也知道他的用意,因此就接过话头,开始了清河市委的工作汇报,这是应有之意,也是必须要走的程序,毕竟齐天翔有着省委常委的名头,有着深改小组专职副组长的头衔,到地市来听听汇报还是应该的。
可自从下车之后看到的阵势,以及全体在家常委的集中汇报,惊愕之余齐天翔很快就明白了王健康的用意,由此也印证了之前听到的传言,看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言不虚,何况王健康也不一定就是强龙。
王健康作为省政府秘书长,空降清河市市委书记,一步到位的安排打乱了清河原有的官场秩序,也自然引起了一些不满和抵制,尽管都是在不经意的暗中角力,表现在面上就是很多工作推进的阻力和困难,尤其是经济工作衔接,以及部门间的协调配合,总是不那么顺畅,一年间的时间,不但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有恶化的趋势。
这除了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协调和互相掣肘,还有着王健康自身的不足和总体工作思路的欠缺。一个常年在省政府机关工作的秘书长,可以协调省领导对各部门的工作,但独立开展工作就需要自身的能力和经验了,而王健康这么多年的历练,除了有个“超级票友”的绰号外,就是笔杆子的称谓了。
想到这里,齐天翔停下了记录的动作,不禁瞥了眼正在侃侃而谈的王健康一眼,方正的国字脸油润白净,浓眉大眼悬胆鼻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浑厚的嗓音带着浓重的胸腔共鸣,字正腔圆的吐字清晰流畅,似乎都那么完美,有那么优雅,可仔细听来总觉得有些做作,也透着柔弱和假来,怎么看都像是表演。
王健康好容易讲完,市长程和平开始汇报,这是一个很有些魄力和胆略的汉子,这从他瘦削的脸上严峻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说出来的话声音不高,可却时时能感觉到刚硬的味道,而且眼神尖刻犀利,仿佛要摄住对面人的心魄。
与王健康侃侃而谈的表功和涂脂抹粉截然相反,程和平从一开始就是作检查的架势,从城建到社会稳定,乃至经济运行都是问题和不足,资金、政策、管理方式等等方面都有待改进,一串串的数据从他口中清晰说出,没有任何准备,更不用看手中的笔记本,看来都记在了他的脑子里,随时可以拿出来为自己的事例佐证。
程和平嘴里说着,却听不出一点歉意或不安,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眼睛不停地在王健康和齐天翔的脸上梭视着,没有任何的掩饰和回避,眼神里布满挑衅,似乎等待着对面两位的反击和回应,而且矛盾和问题也是越来越多。
程和平的挑衅的眼神深深地刺激了齐天翔,原本还在认真记录的笔停了下来,温和的眼神直视着程和平,等他终于告一段落之后,也想好了回应的策略和话题。
原本齐天翔是抱着徐庶进曹营的态度参加这个会议的,也对王健康的周张和拿他作文章的作法略微不满,但随着程和平讲话的语气和倾向,觉得自己不能再作壁上观了,为自己,为王健康都应该有所回应。
齐天翔当然明白,程和平的话不是针对自己,可在这样的会上如此讲话,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也明白这样的讲话和态度直接影响了参加会议的常委们,更会很快传播到更大的范围。其实一进门坐下后,看到程和平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中间位置,就印证了清河市党政不睦的传言,可程和平这样不加掩饰的唱对台戏的作法,还是让齐天翔感到意外。这样的攻击不但针对王健康,更针对自己,这从程和平的眼神中就分明读出了深深的轻蔑,既是对他们这些学者文人干部的轻视,又有对获得职位方式和手段的不满。
齐天翔知道程和平的履历,这是一个从基层乡镇走上来的干部,已经在市长位置上停步了几年,熬走了黄庆来了刘子周,好容易等到了刘子周退居二线,省委又空降了王健康,成为他进步道路上的最大障碍。随着年龄优势的逐渐丧失,急切是肯定的。自诩为实干家的他们,在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探索和摸索阶段,凭借着胆识和魄力,以及敢想敢做的武断或霸气,很是做出了一些政绩,也就成了他们的资本和骄傲。一步步走来的他们,十分在意自身的威势和形象,也像爱护自己羽毛的鸟儿一样,在意外界的评价,似乎只要有胆识、敢想敢干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正是这霸道的思维使他们蔑视一切权威和关系,而且深恶痛觉,似乎不是实干出来的干部不是幸进,就是关系和金钱的产物,都不值得一提,所以齐天翔的回应,一开口就向着程和平的要害而去。
“请记录的同志,会后将和平市长的讲话记录一份给我。”齐天翔微微笑着扭头看看王健康,似乎是对王健康,又像是对记录的同志在讲,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轻轻晃动着向大家示意,口吻却是轻描淡写地说着:“难得程和平同志细心,工作务实周到,那么多的数字,这么详细的叙述,我都记不过来了,只能拿一份会议记录回去慢慢参研了,而且我认为有这样的问题和矛盾集中出现,比任何走马观花蜻蜓点水的调研都有针对性,应该提请省委常委会专题进行研究,必要时可以督促改善,务求短期内能得到有效改观。”
“有问题不可怕,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从来都是我们工作的两个重点,程和平市长的问题很有必要集中完善地解决,也能起到以点带面的实际效果。”齐天翔迅速地看了程和平一眼,丝毫没有在意他眼中的惊愕和懊悔,自顾自地说:“清河市作为河西地区重点的粮棉和农业生产的重点区域,在整个河海省经济布局中所处的地位和作用,相信不用我强调大家都很明白,稳定的社会秩序,安定的社会发展环境,似乎比一两项工作的突出数据,更有说服力,也更有作用,所以各项工作沉得住,稳定繁荣才有着政治和经济上的双重意义,更是对河海省发展最大的贡献。”
齐天翔的讲话引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齐天翔挥动双手制止着鼓掌,也制止了程和平希望讲话的表情,温和地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抛砖引玉,看下面还有哪位同志说说,说过的同志就不要再重复了,节约一点时间,尽量开短会。”
下来人大和政协分别汇报了工作,由于齐天翔的讲话表明了态度,都力求平易和简短。
最后是栾实的发言,刚说了两句,就被齐天翔打断了,“老栾在这里就不用说了,回头咱们还要下去走走,有的是时间互相沟通。
齐天翔的话传递着一个明确的信号,既表明了他与栾实之间的亲密程度,又表明了下来还要在清河市到处走走看看,无形中像是给会议室注入了凝固剂,立时使会议室里的空气和气氛都僵硬了起来。
齐天翔分明看到了程和平眼中悻悻的不满和难以压抑的怒火,祥装没有看到似的瞥了他一眼,扭过脸去望着王健康,征求着他的意见,“今天不如就到这里吧!大家都挺忙的,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说着话含笑看着程和平,却并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齐天翔就是要让他知道,唱对台戏他还没有资格,而且也还轮不到他来叫板。
王健康满意地看着齐天翔,眼神中甚至流露出感激的成分,也就快意地顺势宣布会议结束,等会议室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紧紧拉住齐天翔的手,攥得更紧了。
“老栾,你一会招呼小张他们吃晚饭,我今天要好好喝喝王书记的酒。”看着栾实点头要离开时,又叫住他调侃着,“饭后我们还要下去,你提早跟嫂子请好假,免得到时候挨批。”
说着话,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引得王健康不免嫉妒地笑着,使得栾实的黑黢黢脸庞颜色更加厚重,心里却无比开心。
由于中午出来的有些晚,到后就是听常委们汇报,尽管一再压缩时间,可会议结束还是早已华灯高照,因此王健康攥着齐天翔的手,一直拉到小饭厅内,才不舍地松开。
齐天翔看着小饭厅温馨的布置,以及温暖的灯光,心里立时觉得暖暖的,等服务员上完了菜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王健康他们两人的时候,缓缓地站起身,面对着王健康,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真切地叫道:“王叔,我这里给您鞠躬了,有得罪的地方,请您多包涵!”
齐天翔的举动瞬间惊的王健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伸出双手扶住齐天翔的双肩,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快别这样,快别这样,怎么敢当,怎么敢当,折煞我了,折煞为了。”
“应该的,也是必须的。”齐天翔真诚地看着王健康,由衷地说:“这么多年来,您帮着我岳父,照顾着闫丽和我,怎么谢您都不为过,这声叔您当得起,当得起。”
“天翔,真的别这样说,这样说我更羞愧难当了。”王健康声音高了起来,歉疚不安地说:“跟了老领导那么多年,得到那么多的言传身教,可老领导的工作能力和经验一点都没有学会,下来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工作就遇到这么多的困难,真是对不起老领导的信任和关照,还怎么当得起这个叔的称呼啊!”
“两码事,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齐天翔宽慰着王健康,言辞恳切地说:“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属于发展的想发展的办法,其他的问题用其他的办法解决,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这么说,那咱就要重新论,我大你几岁,充其量就是你哥,当叔绝对不够格。”王健康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地方大员的威势,瞪着眼说着:“如果认我这个哥,就坐下咱们喝酒,如果叫叔你就出去,叔这里没酒让你喝。”
齐天翔就等着王健康的这句话,一个地方一把手的强势和霸道是他心知肚明的,也明白前面的一切看似软弱的表露,都是刻意让他看的,也就如刚来时集体在台阶上的等候,都要表明一种姿态,而这种看似低调的姿态实际上表明了很多内容。齐天翔想要看到的就是王健康强势的一面,为此不惜被他当枪使来对付程和平,毕竟齐天翔要达到的目的,非强势的王健康而不可为。
想到这里,齐天翔就坡下驴似地伸出双手讨饶道:“哥,哥,行了吧!今天就是冲着您老哥的好酒来的,怎么能不喝就走呢!”
“这就对了嘛!”王健康满意地笑着,拉着齐天翔的手,送回到座位上,豪爽万分地说:“只有好兄弟,这酒才喝得痛快嘛!”
齐天翔伸手谦让着让王健康给自己斟酒,白酒浓烈的醇香顺着倾倒的液体在杯子弥漫开来,很快就弥漫到不大的饭厅里,优雅的香气让人觉得舒服,觉得迷醉。
看着王健康心满意足的表情,以及油润光滑的白净面孔,齐天翔不由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清秀俊朗的白面书生来,作为岳父近十年的秘书,那时的王健康无论是工作热情,还是工作效率,都显得精力充沛,活力四射,而且也幽默风趣,很是讨人喜欢。尽管不做秘书这些年,做了秘书长,可还是经常能见到他的身影,只是脚步不那么矫健,身态也显得臃肿,似乎也不那么精力旺盛了。尤其是下来这一段时间,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态,透着衰老和心力憔悴,这些有工作的压力,更有年龄带来的焦虑。
五十出头的年龄,时间比金钱更重要,对王健康更是如此,他已经到了年龄的边缘,往上走一步可能还有更大的前程,否则就只能接受退居二线的命运了,这样明摆着的现实虽然没有人明说,却是残酷的事实。空降清河市做市委书记,就是需要他在短期内做出成绩,然后风风光光地回河海,出任副省级的副省长或常委,或者灰溜溜地回河海,到人大或政协任职。一切都取决于他在清河市的表现,这点他很清楚。
有时候仕途就像赶火车,赶上就一顺百顺,一路顺风顺水,可以一站一站走下去,走的更快更远。有的时候错过了一班车,可能就再没有机会补救了,只能看着他人快意地升迁,而这些看似残酷官场规则的重要标志,就是年龄,什么年龄有什么样的机遇是有着明确规定的,这些谁也不能忽视,更不能超然处之。
正是看准了王健康目前所处的关键节点,齐天翔才在去平原县之前决定来清河市,而且瞬间决定了改变行程,这也是短暂的思虑后突然想到的。他料定了王健康的症结,也清楚王健康非常需要曙光厂这边的突破,而曙光厂的改变也需要王健康的助力,他清楚省委不可能给王健康三年或更长的时间,曙光厂也绝对等不了三年。
“来,咱哥俩先走一个。”王健康端起酒杯笑着对齐天翔说:“喝了咱们再说。”
王健康的提议将齐天翔从纷乱的回忆中唤回,歉疚地笑着端起酒杯与王健康轻轻碰了一下,爽快地一饮而尽,感叹道:“好酒啊!真是好酒,看来此行不虚了,能喝到这样的好酒,醉了也开心。”
“醉,你老弟会喝醉?谁喝醉你也不会醉,你老弟清醒的很。”王健康摇着头微微笑着,随即转换了话题,自豪地对齐天翔夸耀着,“你老弟进了门也端详半天了,我这小饭厅布置的不错吧,雕花屏风、红木几案、花架盆景、墙上还悬挂着名人字画,在这样的环境中吃饭会友,是不是很有情调,也有家的感觉呢!”
“再好也不是家,你的家在河州,哪里有你的老婆孩子。”齐天翔揶揄地笑着,端起酒杯敬着王健康:“吴归吴,蜀归蜀,别搞错了时间,弄混了地点。”
“知道你天翔来的意思,你那点心思还能瞒得住我老王。”王健康斜睨着齐天翔,冷峻地说:“这酒已过三巡,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
齐天翔一怔,没想到王健康会主动提及,想了一下恢复了平静,缓慢却是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帮你到处走走可好?”
“哪我帮你解决一下曙光厂的资金难题?”王健康诡秘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咱们哥俩跟奸商做生意似的,咱们之间没有交换,也不存在交易,曙光产业园区是清河市工业转型的重点,有着很重要的示范作用,必须搞好、搞成功,这项工作没有你齐天翔推动,我们也要全力解决园区发展中出现的问题,这没什么好讲。”
“好,这才是我眼中的清河市委书记,才是我可尊敬的老大哥。来,我敬您!”齐天翔不由情绪高昂地大声称赞着,“喝完这杯老哥是不是给老弟来两嗓子,抖抖劲。”
“好叻。”王健康喝尽了杯中酒,就势双手抱拳,一声高声叫板:“贤弟啊!昨夜晚,上城头,观天象思计谋,料定着今日必有东方至,为兄我祝贤弟马到功成,乘东风荡曹寇,建功扬名,待凯旋把酒言欢再续豪情。”
一曲老生唱腔,有板有眼,韵味十足,将一个气宇轩昂运筹帷幄的诸葛亮演绎的惟妙惟肖,引来了齐天翔由衷的喝彩和赞赏,以至于坐到了奥迪车里,还在念叨着“待凯旋把酒言欢再续豪情”,着实让栾实莫名其妙了一路。
第二十六章 老白病危
“有同志给我拿来了两张卡片,今天想在常委会上让各位看一看,据说这样的卡片还有几张,除了金、银、铜、铁、锡不同的颜色之外,还有不同的叫法,比如这张金卡就叫厅级卡,这张银卡叫贵妇卡,或者二奶卡,还有什么处长卡、关系卡、变通卡,都成系列了,真是不可小觑啊!”
省委常委会一开始,赵浩南书记就拿出齐天翔给的卡片做了开场白,看到会议室里的各位发出的轻微笑声,赵浩南的表情由轻松变得严峻,“相信在座的各位即使没有,对这样的卡片也不会陌生,这是一个苗头啊,同志们,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惕和警觉了。”
赵浩南目光冷峻地环视了一圈,接着说:“当年我们党进城之前,我们党的领袖们就敏锐地意识到,我们这些打土豪出身的土包子,从山沟里抖落一身的尘土,进入繁华热闹的花花世界,能不能抵御住资本家和敌对势力糖衣炮弹的侵蚀,能不能迈过金钱利益这道坎,关系到我们这个党的生死存亡,更关系到我们的伟大事业能不能继续,能不能发扬光大的关键,不但专门开会进行布置,而且对全党同志进行了提醒和要求,事实证明这样的提示是英明的,我们的队伍也是经得起考验的,是值得信赖的。”
赵浩南说着激动了起来,不由提高了声音,威严的话语透着震慑和压制的愤怒,“现在这些又回来了,而且是公开明目张胆的回来了,我们党员干部还能抵御,还能防范吗?还有这样钢铁的意志和免疫力吗?也许有同志会说,现在是市场经济时期,是商业活动的礼尚往来,是经济发展必然带来的结果。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幼稚,就是别有用心,不提政治挂帅就可以没有政治敏感了吗?建国初期刀光剑影的公开颠覆和腐蚀拉拢没有了,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吗?敌对和分裂势力就不存在了吗?身家数亿的富豪和下岗职工的物质、精神诉求是一样的吗?被我们打击处理过的敌对分子与广大的群众,对我们的感情也是相同的吗?和谐社会就不需要警惕和防范了吗?打开了国门就真的不要卫士和保卫了吗?和谐是什么,咱们先来看看这个谐字。”
赵浩南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接着说:“言字边的皆形,是说声音一致才谐调,才和美,达到了这个境界就是和谐,而不是经济数据计算出来的美好,也不是物质生活满足之后所谓的幸福指数,这些都不能稳定和保障我们党执政地位的稳固,更不是一劳永逸的指标,努力一下就能实现。”
“我们的干部队伍的现状怎么样,河海省与全国相比优劣如何,相信不用我说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这些卡片的出现说明什么问题,又该引起我们怎么的警觉,相信也不用我过分强调。”说着话,赵浩南的坐了下来,语调也低沉了下来,似乎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到了我们在座各位的位置,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用不着自己操心,甚至生老病死也不是我们自己需要考虑的了,那么我们干什么?又能干什么?没有了目标也就没有了动力和激情,更没有了关心和关注的事情,今年的农业生产怎么样?农村的产业结构和农民的期盼又是什么?经济和工业运行中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么解决?自己分管的部门如何协助做些力所能及的的工作,这样说来似乎是老生常谈了,但不是强似无所事事的拉圈子、搞帮派、分山头、闹内讧要好一些?现在这些看似你死我活的争斗,十年后回过头来看,是不是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赵浩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东生,不无感慨地说:“东生同志和我的工作关系,似乎就给了很多无聊人别有用心的猜测和联想,恨不得我们两人剑拔弩张水火不容才满意、才开心,这点把戏能够把河海的水搅浑吗?我要明确地说,东生同志和我的关系很正常,配合很到位,任何的猜测和选边都是痴心妄想,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赵浩南出人意料的表白,立时使会议室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这样的表述和讲话出现在这种规格的会议上,本身就有些突兀,也不合常理。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猜测和摩擦,传言和议论或牢骚不断,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生怕触碰到这根敏感神经,引发更大的官场动荡,甚至更大范围的政治地震。毕竟每个人都清楚,造成这样的局面不是河海省范围内能够左右的,而是有着更高层次的用意。党政干部配置既要互相依存,又互相摩擦防范,是更高层次的考量或政治智慧,铁板一块更不利于高层对局面的把控,也不利于总体形势的左右。这样的局面是难以左右的,也就难以破解,只能顺势而为。一层薄薄的窗纱掩映的真实,谁都能看的清楚,谁也不愿点透,可却被赵浩南轻轻地,看似漫不经心的就给点透了,带给各位与会者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浩南书记这话说得很好,也很及时,希望看到我们老伙计之间勾心斗角的人可以休息了,也别费这个心思了。”短暂的愕然后,林东生就恢复了自然的神态,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后,语气坚决地说:“我们老哥俩配合的很好,唱的是一个调,那就是河海省政治的稳定和经济的繁荣这台大戏,别的都是瞎扯。我奉劝有这个心思胡思乱想的人,干点正事,想点实事,这比什么都好。”
林东生今天心情很好,这倒不是刚才赵浩南表态的原因,而是近些时的经济运行有了很大起色,这对完成全年目标,以及对全年总体工作都是一个不错的收官,数字的好看当然是他作为省长最大的脸面,而且从北京传回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点。况且高层对河海党政一把手的协调和配合也颇为关注,这也是赵浩南从中央党校短期学习回来第二天就召开省委常委会的原因之一吧,也是赵浩南有这样表态的原因。
想明白了这一层,林东生心情更加舒畅,表态完之后扭头看着赵浩南,看到赵浩南含蓄的微笑和默默的表情,知道是希望他继续讲下去,就看着与会各位接着说道:“浩南同志从北京刚回来,带回了中央对我们河海工作的重要指示,一会我们请浩南同志给我们传达,我先占用一点时间,讲一下深改小组的工作。”
说着话,林东生温和地看着齐天翔,微笑着说:“天翔同志前不久写给省委、省政府关于国有企业现状和问题的报告,作为文件转发全省厅局级,特别是作为全省县区一把手培训研讨时,我是有想法的。主要还是担心这样的安排会带来一些负面作用,尤其是年届收官,任何的震荡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现在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这个报告不但厘清了工业运行中的一些糊涂认识,而且还极大地促进了全省工业经济运行,这真是始料未及啊!在这里,我代表省政府向天翔同志致谢,谢谢了。”
林东生说着话,站起身来,向着齐天翔深深鞠了一躬。如果说赵浩南的表白有些匪夷所思,有些低级露白的话,林东生的道谢和鞠躬,更是出人意料,而且更为出奇,带给与会者的震撼丝毫不亚于赵浩南的表态。对于给赵浩南示好的回报,这样的行动无疑传达了更多的信息,而赵浩南与郑明的神态和表情也印证了他的感觉,眼神对接中传递的友善和感激,也是语言所不能涵盖的。
作为这个级别的高层领导干部,尽管在一个大院里办公,可见面或晤谈的机会,除了一些集体活动或大型会议,机会倒并不是很多。这除了职位和权限的敏感外,办公厅在活动安排中也会有意避开多位同级别官员同场的局面,一则主次位置不好平衡,二则也不利于相关活动议程的进行,很多时候的交往都是眼神的交流,或者是报纸、会议简报,以及电视新闻报道了解行踪,可也只限于事后的了解。其他的途径就少之又少,交谈或交锋更是难得的很,常委会或许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除了客套的问候,就只有眼神的交流了。
不同圈子和范围的划分,使得彼此既防范又提放,成为政治智慧的另一种诠释。不能说、不好说、不便说,似乎就是关系联络的障碍,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谁也难以有效地改变这一切,也没有绝对的权威和把握,只能不远不近地保持着合理安全的距离,保有着自己的圈子或利益。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藩篱顷刻间就消失殆尽,不但书记高调的和解示好,省长的回应来的直白又迅速,不但出格,而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当事人明白外,很多人都需要时间和思虑才能重新适应变化,还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又能带来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事情因齐天翔而起,他是绝对不能置身事外的。其实不只是现在,刚才在走廊里林东生的作法,就让他心生疑窦,又有些受宠若惊。
“你老弟不错,几脚临门劲射,劲大力沉,准确度很高,看来真是高手所为啊!”林东生一进门看到从另一个门进来的齐天翔,就呵呵笑着说道:“还真的要抽时间咱们老伙计好好论道论道。”
林东生一反常态的亲热态度,立时让齐天翔摸不着头脑,由于这位省长的不苛言笑,以及不威自严的冷峻,往常见面都是不冷不热的,一副难以接近的傲然姿态,很少有主动打招呼的时候,更别说老远就满脸堆笑的。习惯了这种冷遇的齐天翔,对这种态度的解释也简单,他是郑明的红人,也是赵浩南眼中的宝,几次越格提拔的背后都有他们的运作和支持,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哪里,而且也明确打上了赵郑集团的标签,这似乎也是难以掩饰的。可同时他又是前任省长的女婿,有着很深的地方势力的支持,这种不尴不尬的现实,可能的解释还有着赵郑集团与地方权势的合作或交换,都有的可能,也就有着不同的观望,林东生就是疑虑并观望中的一员。今天的态度的确不好理解,唯一的解释就是海东黄金集团的事情反映到了他这里,使他看到了齐天翔的本质,不但只是拆墙派,还有这实干和务实的一面。
但林东生的示好却没有给齐天翔过多反应和思虑的时间,只是憨憨地笑着,略显木讷地分辩着,“您可别这么说,我只是做了自己份内的事情而已,值不当林省长夸奖的。”
“能这样想就更好了,你老弟不错,我看好你!”林东生看着齐天翔紧张的表情,宽慰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简短却坚定地重复着:“我看好你,看好你!”
望着林东生的背影,齐天翔只能苦笑地摇摇头,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以至于走进会议室,坐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时,还有些迷糊,不知该怎样理解这些反常的举动。
会议室不大,但坐下九位常委却是绰绰有余的,说是会议室,其实只是有会议,特别是常委会议的时候,才有这样的作用,更多的时候,还是赵浩南办公室的一部分,只是不常在这里办公罢了。
听了林东生的表扬,看着各位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这里,齐天翔掂量着需要如何表述,在所有的常委里面,论资历和年龄,以及从政经历和经验,齐天翔都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就是这不上不下的地位,使得齐天翔谨慎而低调,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或想法。介于长此以往的做法,齐天翔能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环视各位常委,报之于温和的微笑而已。
齐天翔的低调和谦和的微笑,使在座的常委很是受用,尤其是赵浩南和林东生,更是不约而同投来毫不吝啬地赞许的神情,连一向严苛的郑明也露出了欣赏赞许的表情。
短暂的停顿后,常委会继续举行,赵浩南开始通报中央党校学习的成果,以及高层领导对河海工作的指示,也就是到这个时候,今天的省委常委会才算是正式开始。刚才的一切,充其量不过是餐前甜品或开胃饮品罢了。
随着赵浩南不疾不徐的讲话的持续,齐天翔才稍微定了定神,开始有重点地记录着要点,很快就难以安心记录了,因为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震动了,是来电而不是信息,这已经是会议开始以来的第三次了。按照常规,自己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没有接电话就是一种信息传递,应该是随即打到外面的小张的手机上,做好记录后以待齐天翔会议结束处理,即使家里边也知道这个规矩,相信不会不知道这一切,除非有特别的紧要事件发生。
想到这里,齐天翔不由紧张起来,能不停地打电话,一定有紧迫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呢?齐天翔迅速地梳理着思绪,想着能有什么紧迫的事情等着他,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事,立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脑海,想到了刘劲风中午的电话,就不由想到了白丰收。越想心越乱,越乱越急迫,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子撩拨着自己的神经,使得自己坐立不安了。终于按捺不住担心和意料,在赵浩南讲话的间隙,悄悄拿出手机瞥了一眼。
一看之下,未接电话十几个,有医院井倩的,也有刘劲风的。信息也有十几条,都是一个内容:“老白病危!”齐天翔的脸色立即变了,由平和变得纸一样煞白,神情由惊讶变得震惊,变得沉痛,甚至变得悲痛。
齐天翔的情绪变化很快表现在脸上,也引起了赵浩南的注意,看似无意的眼神对接中,齐天翔读出了赵浩南眼中的不解和疑问。短暂的迟疑,齐天翔毅然站起身来,迎着赵浩南的目光,快步走到他身前,俯首在他耳边轻轻说着老白的情况。
赵浩南的神情立时严峻起来,很快与林东生耳语了一下,又与郑明交换了眼神,迅速地对齐天翔说:“你赶紧过去,有情况立即打电话过来。”
齐天翔点点头,快步走回到自己座位旁,迅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向不解望过来的目光歉意地微微笑了笑,疾步走出了会议室,与等候在会议室外的小张,急速向省立医院赶去。
不久后齐天翔就传回了消息,也成为这次常委会最后的一项内容。赵浩南看到齐天翔的信息后,沉痛地说:“白丰收同志刚刚去世了,一个带病坚持工作十十年,退下后又主动发挥余热的好同志,就这么去了。”说着话,赵浩南眼角湿润了,动情地说:“我提议,在家的省委常委们,到时都去告个别,送送这位因公殉职的老同志,尽尽我们的敬意和哀思吧!”
“我完全同意浩南同志的提议,是应该去表达我们的敬意。”林东生迅速表态,并继续强调说:“同时希望宣传部门很好地挖掘白丰收同志的事迹,树立一个兢兢业业党员干部的典型,作为全省党风政纪建设的一面旗帜,号召全省党员干部学习这种立足本职奉献才智的孺子牛精神,力争以此推动全省党员和机关作风的改善和好转。”
赵浩南提议和林东生的补充完善,得到了与会常委的一致同意,也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省委常委会。
第二十六章 哀思难托
白丰收的追悼会在省委礼堂举行。
几天来,围绕着白丰收丧事的治丧安排,齐天翔费尽了心思,而且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歉意,始终处在悲痛和难以抑制的自责之中,难以自拔,却又没有倾泻的场合和机会。
与小张匆匆走出会议室,急如星火地赶到省立医院,可面对的却是悲痛的刘劲风等人,白丰收已经永远的去了。
遗憾加之巨大的悲痛,立时像一颗重磅炸弹般,将齐天翔定格在了抢救室外面,以至于白丰收的遗体被缓缓推出的时候,竟然因为泪眼模糊没有认真地看上最后一眼,只是像个牵线木偶一样随着众人走着,直到白丰收的遗体被抬上灵车,远远地驶去,才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哭出声来。
送走了白丰收的遗体,刘劲风等人才渐渐醒悟过来,也才留意到齐天翔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悲伤,刘劲风也得以有机会,将白丰收犯病后的情况,详细告诉齐天翔。
“前天下午,跟着老白一起去雁北调查的小黄他们,就觉得老白身体有些不对劲,就建议老白结束调查回来,可执拗的老白不同意,只是到当地医院打了一夜点滴,昨天又坚持忙了一天,基本告一段落后,实在看着不行,就连夜联系了当地医院进行抢救,今天上午又联系了救护车往回送,今天中午到了后情况有所好转,谁知下午就出现大面积心肺衰竭,再次抢救已是为时已晚。”
齐天翔摆摆手,制止了刘劲风的讲述,并挣脱井倩搀扶的手臂,向她微微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才回过头,声音有些嘶哑地低低说:“这些都不要说了,还是立即开始着手后事的安排吧!”
说完这些,齐天翔似乎有些难以坚持地伸手扶着墙,慢慢地说:“老唐,劲风,还有小张,你们分分工,先以纪委为主,成立白丰收同志治丧机构,然后协调机关事务管理局、老干局,把相关工作先做起来,治丧地点就选在老白家吧!哪里方便一点,去几个同志收拾一下,小张负责通知老白在国外的儿子,以及家乡的亲朋好友,安排好专人负责接待,其他的事,你们商量着定吧!”
齐天翔缓慢地说着,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一样,看着大家纷纷散去,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片刻的缓息之后,才慢慢对一直关切地站在身旁的井倩道:“井护士长,麻烦你去把我的司机叫过来,谢谢啊!”
很快,井倩就带着小王匆匆过来,齐天翔定定神,慢慢地对井倩温和地说:“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井倩关切的眼神透着温情,也带着担忧,可在齐天翔无力木然的眼神中,却分明读出了坚硬,也就不再坚持,点点头转身离去。
“咱们也走吧!”齐天翔看着小王,缓缓地说:“去殡仪馆,我想去跟老白说说话。”说着话,眼泪又不可抑止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齐天翔语无伦次的话语,使小王很是惊愕,可还是默默地伸手搀起齐天翔,一起往楼外走去。
在车上,齐天翔给赵浩南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做完这一切,就像入定了一般,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就是在殡仪馆,在老白的遗体旁,也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默默地坐着,很久很久。
直到追悼会召开之前,齐天翔始终处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尽管看上去一切如常,可却难以从巨大的悲痛中自拔。
议程几经变迁,先是按照省纪委和老干部局的架构设立的治丧小组,因为有了所有常委的参加,规格骤然升高,成立了治丧委员会,郑明书记担任了治丧委员会主任,齐天翔和负责组织、宣传的两位常委为副主任,成员涵盖了省委、省政府很多部门的负责人。正如林东生省长强调的那样,省级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杂志迅速行动了起来,不但大篇幅地报道了白丰收的事迹,而且还报道了悼念的盛况,以及各种纪念文章和各级干部的学习体会。
为了配合宣传,特别是为了营造声势,悼念地点从白丰收家移到了省委小礼堂,开放了公众悼念时间。有组织的悼念活动引发了公众的关注和热情,自发前来悼念的人很多。尽管很多人不知道白丰收是谁,可看到白丰收的事迹,以及带病工作因公殉职的事实,惋惜之余也觉得应该来送送这位好人。这除了宣传和导向到位之外,民众对贪官的憎恨也都通过对白丰收的悼念得以表达。
到追悼会召开的时候,纪念活动达到了**,省委小礼堂入口处,“沉痛悼念白丰收同志”的黑色横幅高悬醒目,两旁是齐天翔写的挽联,上联为“侠肝义胆忠心为公高洁豪气胜兰桂”,下联是“柔骨温情志向纯粹亮节风尚傲梅松”,入口两旁摆满了花圈、花篮,挽联挽幛层层叠叠,显得肃穆庄严。
上午八点整,省委书记赵浩南,省长林东生,副书记郑明等省委、省政府领导悉数到场,闫博年等离职退休的老干部,白丰收家乡的亲朋好友,战友同事,以及学生、军人代表,还有自发参加的群众,一千多人参加了追悼会。中央和河海省重要的新闻媒体,都派出了大量经验丰富的记者,电视媒体更是将转播车开到了省委礼堂门口,小礼堂门前的道路实行了交通管制,早早的就有交警前来疏导交通。
这样的盛况除了每年的人大政协两会,很少有这样的人和车辆集中,而且省委很多年前就有规定,即使是两会期间也不实行交通管制,更不允许限行而扰民,可这样的悼念活动,因为实在不好评估人数和车辆情况,为防备出现突发事件,河州市公安局尽管准备了几种预案,可还是为了谨慎,实施了临时交通管制。
事实上,这样的管制还是有先见作用的,早上六点多钟天还未亮就有群众和社会车辆慢慢聚集,到临近八点,会堂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一度形成了堵塞,还是提前打开了小礼堂大门,让群众提前进场才缓解了拥堵的状态,从而使得省领导的车队能够顺利地进入小礼堂停车场,领导们能够体面地进入礼堂。
这样多的人员自发参加悼念活动,还是出乎了治丧委员会的预料,尽管新闻媒体进行了大量的报道,可还是有很多的市民,希望能亲自到现场,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表达自己的哀思和心情,而这也给新闻报道以更大的发挥空间。尽管人员很多,但却是井然有序,进场和秩序都很平静,也很有规矩,这也出乎许多人意料。
追悼会由省委秘书长王涛主持,省长林东生致悼词,高度评价了白丰收同志一生的业绩和贡献,对于白丰收多年来的工作和行为给予了正面的肯定。悼词不长,但充满了真挚的感情,以及怀念和哀悼之情。
追悼会结束,在低徊的哀乐声中,参加追悼会的所有人同白丰收做最后的告别。一个个重量级人物走过,缓慢地绕着静卧在鲜花翠柏中的白丰收的水晶棺,鞠躬,瞩目,然后走到侧旁的亲属面前,握手慰问,表达着关切和问候,家人一一鞠躬致谢,程序井然,又井然有序。
齐天翔不顾众人的反对,与闫丽、亮亮一起站到了白丰收的亲属队列里,向所有来宾表示感谢。
对于自己的选择,齐天翔很明白意味着什么,这么多年的交往和交流,自己早把白丰收当成了亲人,就像自己亲手书写的挽幛“师友白丰收一路走好”所说,自己早就把白丰收当成了老师,认作了朋友,不但只是像老大哥一样尊重,而且更感激他关键环节、关键时候的引导和帮助,能作为亲属送老白一程,不但可以得慰心愿,也可以告慰老大哥的在天之灵。
这是齐天翔在殡仪馆,默默地坐在白丰收的遗体旁就想好了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不是为了得到白丰收儿子的感激,也不是为了使单薄的白丰收亲属队列显得饱满,他没这么功利,也没这么浅薄。当然齐天翔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会给追悼会带来什么震撼,更知道很多人不坏好意的嘲笑,以及对自身形象带来的影响,但他却不愿过分在意,能让老白宽慰就是最大的目的。
这样不管不顾的决绝态度,却始料未及的为齐天翔带来了很好的影响,首先是白丰收的亲属,深为感动和激动,家乡的妹妹和国外回来的儿子,原本是带着情绪和激愤过来的,已经退休的哥哥或父亲,却莫名其妙的因公殉职,而且是发病在千里之外的异乡,这让他们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也要为此讨个明确的说法。但自从见到齐天翔之后,就纷纷打消了闹事的想法,因为齐天翔的憔悴和难以抑制的悲痛,丝毫不亚于他们这些亲属,而且没有任何做作的成分,真诚的沟通和倾听,也完全是站着家人的立场,后来更是听工作人员的讲述,才知道在近几天的时间里,齐天翔没有离开过现场,没有回过家,甚至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每天里只要有时间,就是陪在白丰收身边。亲人尚且做不到的事情,齐天翔不但甘心情愿地在做,而且谁的劝说也没有用。听到的和看到的,软化了亲属们的情绪,渐渐的把齐天翔当成了主心骨,形成了一体,也为丧事的顺利进行廓清了一些障碍。
除了亲属们的理解和感动,齐天翔的举动在河海官场也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尽管有质疑和怀疑的声音,但赞赏和肯定的声音更多,甚至赵浩南听说后评价更直接:“一个领导干部,把下属当亲人,甘愿自降身份为逝者披麻戴孝,即使不至于披麻戴孝,可这种举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员的干部不是不讲感情,而是要把群众当亲人,扑下身姿为群众办事,这不就是我们党凝聚人心的传统法宝吗?”
这样的表态传播开来,立时传遍河海官场,也成了主流声音的代表,渐渐成为齐天翔朴实、亲民的标签,也成为新闻宣传的话题和热点。
赵浩南不但这样表态,而且在追悼会之后的慰问阶段,紧紧握住齐天翔的手,尽管没有过多的语言鼓励,但手掌中传递的肯定和赞赏,却分明为齐天翔所感知,而林东生的鼓励来得更直接,不但紧紧地握手,而且话语更明确:“你老弟是真人。”郑明的感触更富于魅力;“忙完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都累脱形了。”
常委们鱼贯而行,都表达着自己的感触和感情,尽管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可羡慕赞赏的感觉却难以掩饰。
闫博年稳健地走来,没有客套地与齐天翔握手,却留给了齐天翔深深地关切和关心,眼光中透露出浓浓的爱意,哪来自长辈的担忧含蓄又厚重。
随着人流的涌动,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了齐天翔的眼帘,那傲慢的神情、大大咧咧的做派,以及眼神中居高临下的自负,让齐天翔从骨子里泛起一股憎恶,似乎多看一眼就会呕吐一样。
“对白丰收同志的去世,我深表哀悼,并愿尽力弥补,请接受我衷心的问候。”田未仁的声音是谦卑的,可神态却是倨傲的,也充满了怜悯。
齐天翔冷冷地抽回田未仁紧紧握住的手,轻蔑地哝哝嘴示意了一下田未仁的身后,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慰问和离开。田未仁识趣地对着齐天翔微微颌首,慢慢地继续往下握着手,大大咧咧的离去。
齐天翔瞥了一眼田未仁的背影,忍不住的厌恶使他恨得牙关咬得紧紧的,似乎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看到田未仁,就想到了白丰收,就想到了他带病的身躯和艰难的步履,也想到了他未竟的遗憾。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也不是必须的因果,事情的解决还需要时间,需要继续忍耐,更需要努力才能将老白未尽的事业做完,只有这样,才能告慰老白的在天之灵,幂幂中似乎老白在天上含笑看着自己,等待着他们的消息。为此,齐天翔暗暗下定了决心,也暗暗鼓足了力量。
追悼会结束,齐天翔随同亲属,与治丧委员会的同志,一起隆重地将白丰收的灵柩护送到殡仪馆,最后表示了哀悼后,将白丰收送进了天堂。
结束了这一切,送走了白丰收的妹妹和儿子两家人,齐天翔的心彻底空了,做完了所有的事,似乎也就完结了所有。
那一刻如同有什么感应,浑身空落落的齐天翔万念俱灰,几天的辛劳,以及巨大的悲痛和哀伤,同时压向了齐天翔,不由的两眼一黑,身躯软绵绵地如山样倒了下去。
瞬间,齐天翔觉得,真正放松了!
齐天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急救室里,静静的空间里,只有心脏监视器在不停地跳动着,一切都那么静谧,那么安静。
齐天翔仿佛睡了很久一样,慢慢地舒展着筋骨,尽管身体还是依然困乏无力,却明显感到精力在身体里慢慢恢复,时时觉察到一股力量在支撑着自己,重新回到充沛的往日。
“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吓死了。”井倩的惊喜来的直接,也那么直白,“您稍等,我这就叫闫姐进来。”井倩的表述急切,还有些语无伦次,显然都是因焦虑到惊喜的转换过于迅速所致。
很快闫丽和儿子亮亮就疾步走近重症监护室,尽管都穿上了无菌衣服,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但还是难以掩饰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神,“天翔,你可醒过来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呢?”说着话,闫丽吟咽了,尽管竭力的控制,眼泪还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对不起,让你们挂心了,我就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齐天翔歉疚地慢慢说着,想轻松地报之于微笑,可还是有些吃力地咧咧嘴,只能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手,传递着力量,还有感激。
“爸爸,你快好起来吧!妈妈都要担心死了,姥爷和姥姥几次要过来,都被我们挡住了,你再不醒过来,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应付了,也不知该不该跟爷爷、奶奶说了。”亮亮的焦急似乎不亚于闫丽,甚至有些混乱,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他这个年龄没有经历过的,也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
通过亮亮的讲述,齐天翔大致知道了自己病倒后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自己的突然病倒带来的震荡,只能是看着儿子,似乎是对他,也像是对闫丽说:“真的没那么严重,歇个一两天就好了。”
“歇个一两天就好了,你老弟想象的也太简单了吧!”谁也不知道井镇林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接过了齐天翔的话,略显威严地说道:“这样的突然昏厥,原因很复杂,尽管现在看检查不出什么,但也不排除多种诱因作用的因素。”
“老井,我的老同学,你饶了我好不好。”齐天翔看着井镇林,眼神中透着不满,语调尽管平缓,带着很大调侃的意味,可潜台词还是很多。
“我就是饶不了你,也就是要吓唬吓唬你。”井镇林忽然意识到闫丽和亮亮担忧的神情,也立即明白齐天翔话中意思,呵呵笑着说:“就是要让你吃些苦头,不然你还会不要命地做事,哪有几天几夜不好好休息的,别说你齐天翔,铁人也受不了。”说着话又对闫丽说:“他这就是累的,再加上心火淤积,才出现这样的症状,没有什么大事,休息个几天恢复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这就好,这就好,谢谢井院长了,还有井倩妹妹,这一天多的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闫丽破涕为笑,尽管有些勉强,可还是真诚地道谢着,转过脸又对亮亮说:“你出去,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姥爷、姥姥,也告诉等在外面的小张叔叔,让他给所有关心的人告知一声,不用太操心了。”
亮亮听话地走出了重症监护室,到外边打电话去了,齐天翔让闫丽将病床摇起来一些,仰卧着对井镇林说:“你还是赶紧让我从这里出去,这一折腾还不知会有什么说法和议论呢?”
“好的,我马上安排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如果允许,很快就可以到病房静养了。”井镇林想了一下后强调说:“即使是到病房,也不可能见过多的人,干过多的工作,还是要以静养为主。”
“只要能离开这里,到哪里都行,全听你大院长安排。”那一刻,齐天翔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笑了。
同时,齐天翔似乎也看到了白丰收含蓄的笑容,以及含笑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知道老大哥是满意地离去了,他用这种方式为两人相交一场划上圆满的句号,老大哥应该满意的。
面对闫丽、井镇林,以及井倩疑惑的眼神,齐天翔笑的很开心,甚至有着孩童般的天真烂漫,只是难以言说。
瞬间,齐天翔觉得自己已经好了。
第二十七章 谁在博弈(1)
田未仁带着不快,匆匆地走出了省委小礼堂,走出了哀悼现场,疾步地走着,走出很远,才走到自己专车停放的位置。
走过来的一路,郁闷的心情更加的压抑,在着所有停放的车辆中,自己的奔驰600轿车,绝对是最好、最贵的,但在这样的场合却依旧要远远地停放,要远远地离开省委常委们或副省级官员专用的停车场,就像齐天翔蔑视的眼神说明的一切,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候,他田未仁狗屁不是,充其量只是无数参与者中的一员,包括自己的豪车,也是如此。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办点事。”田未仁看也不看紧跟上来的王世安和唐主任,冷冷地甩下这么一句话,就钻入了司机恭恭敬敬打开的车里,独自生着闷气。
这股闷气直到泡到了温热的泉水中,也还没有完全消散,而且随着茵茵袅袅升腾的热气更加的蔓延,只是慢慢地扩散,不那么集中了而已。
由齐天翔轻蔑的眼神,想到了众人云集的追悼会现场,又进而扩散到自己目前处境的尴尬,以及来自不同方向轻蔑、威势、逼压的各种眼神,使得浑身冰样的寒冷,似乎只有泉水的温度能给他暂时的温暖,可浴池底部和侧边几个出水口,不停喷涌而出的热水,掀起的滚滚水浪,翻涌着更好似他现在的心情,以至于真想闭上眼睛。
可随即就又睁大了眼睛,因为在水浪喷涌之外的似沙水雾里,朦胧中一个修长**的身形,正慢慢地从雾里走来,曼妙的步伐,凹凸有致的身体,渐渐的清晰,以至于清晰到精致的瓜子脸上那双黑色瞳仁里,充满野性和挑逗意味的眼神也清晰可见。
可人的身影慢慢地地走着,似乎要让田未仁欣赏自己美妙的身材般,站在了大大的浴池对面,简单地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尽情地展示着诱人的风姿。随即慢慢地下到浴池里,鱼一样沉到底部,在浪花翻涌中若隐若现地游到田未仁面前,娴熟而准确地投入他的怀中。
这出乎意料之举,使田未仁惊诧之余有了莫名的兴奋,长期以来习惯了强势主导的心里,突然有了种异样的快感,很享受这种惊喜和变态的快意。在片刻的美妙之后,田未仁突然有了强烈的占有冲动,一把将哪尤物从水中捞出,不由分说地抱着走到外间,狠狠地扔到床上,狼一样扑了上去,尽情挥洒着男人的强悍和粗野,将心中的怨恨和郁闷一股脑地发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近期的不快和激愤。
片刻的激情之后,当田未仁重新泡在浴池里,短暂的快感之后带来的不是回味,而是更加的焦躁,以及疲惫至极的焦虑,因此也就忘记了洗去晦气的初衷,简单的洗漱之后就回到了外间的房间里。看着娇滴滴躺在床上的尤物,简单而粗暴地说:“起来,去把李三给我叫来。”
“不嘛,让我再陪你一会嘛!”尤物似乎不甘心,撒着娇说。
“滚,别给脸不要脸。”田未仁瞪起了眼睛,烦躁地低声吼道。他知道这些尤物都是小舅子李浩杰安排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兴趣,来这里就是放松的,他没有心情管这些。
看着田未仁绷紧了的脸,尤物没敢再说什么,赶紧下床穿上睡衣,匆匆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田未仁慢慢穿上睡衣,困倦地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支烟大口地吸着,头脑昏涨,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既有对上午冷遇的憋屈,也有对各方挤压的不满,更有对小舅子李浩杰胆大包天的愤怒和邪火。
李浩杰是田未仁妻子李敏的小弟弟,自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打架斗殴,年迈的老父母根本管不了他,除了跟着生气之外,就是到处给人赔不是。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书了,跟着村里一些不三不四的孩子学着拜把子、闯江湖,几次被公安局处理,老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就送到了姐姐李敏这里,想让田未仁好好管教管教。
其实李敏嫁到的田家湾与自己娘家的李家渠,两个村离得并不远,平日里也是经常走动,李浩杰更是时不时地过来,到姐姐家混吃混喝,临走时再要几个零花钱,花完了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了。
对于李家这个最小的宝贝弟弟,李敏也是无奈,说也没少说,可效果等于零,可老父母的请求李敏也不愿置之不理。毕竟看着李浩杰辍学之后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混在一起,还是担心弟弟学坏,而大哥远在城里的工厂里,忙碌的很少回家,也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李浩杰更是怕这个大哥,根本就不到他哪里去,只好跟丈夫田未仁商量,希望能将李浩杰接到田家湾,共同生活。
田未仁开始不同意,心里也看不上李浩杰吊儿郎当的模样,平日里对待李浩杰,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不是打就是骂,使得李浩杰骨子里就怕他,到了他面前就只能老老实实。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李敏才反复地说,而且老岳父岳母也是说,只好同意了。
此刻的田未仁正做着村里的会计,掌握着村里的财务大权,正谋划着更大的事情,也需要有帮手助力,也就顺势同意了。
田家湾是河海省华沂山区沂县的一个普通的小村庄,早年曾经是革命年代一个充满英雄史诗的根据地,为中国革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不但保护和孕育了革命的火种,更是以小推车支持着胜利的步伐走遍全国,至今无论是曾经工作和战斗在这里的老革命对这里充满了感情,而且带走了更多华沂有为的青年才俊,散布在全国各地,形成了一个重要的群体,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家乡。只要提起华沂山区,就能聚合出很多的热情和力量。
沂县作为华沂山区中心区域的县,是当年的根据地的中心,也是总部所在地,作用和影响都代表着华沂山区的全部。某种意义上说,华沂山区就是沂县,沂县就是华沂山区的缩影。
以田姓为主聚集繁衍的田家湾,全村一百多户人家都是田姓,只是属于不同的家族,田未仁这一枝是田家湾正宗嫡系,几百年来都是这个村子的主宰和主导。嫡系只是一个方面,家族人口的繁茂和人丁兴旺是更重要的原因。在偏远的农村,传统的习俗是人多势众才能形成威势,七郎八虎的人家自然要比一枝单传的人家有底气,也更有发言权,因此生儿生女在农村还是不一样的。
田未仁家族,不但是他们这一代,自爷爷那一代,就有弟兄六个,叔伯辈有了二十多个家庭,到了田未仁这一代,分家单过的就有五十多家,这在一百多户人家的田家湾,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势力。人数众多,也就有了巨大的力量,多年来一直决定着村里的大小事务,早年有家族祠堂的时候,田氏一门的事情都由田未仁的老辈家长管理,没有了祠堂之后,村委会就成了全村的权力中心,也成为几枝田姓人家争夺的焦点,但每回的争夺都是田未仁家族胜利告终,选举票数的巨大优势就是实力的象征,另外几枝田姓人家被压制,也是该怒不敢言。
尽管土改时拥有全村三分之二土地的田氏家族遭受了一定磨难,而且作为族长的田未仁的一个堂爷爷,被定性为大地主受到了政府的处理。田未仁的亲爷爷因为排行老三,名下的土地并不是很多,也没有那么的罪大恶极,被划为富裕中农,很多年都被另外几枝田姓压制着喘不过气来,直到成分论消失之后,家族成员众多的田未仁一枝才重新拥有了决策权和话语权。
过去的事情很遥远,对于田未仁更是没有记忆,唯一的印记就是从孩提时,富农崽子的身份就使他与少先队、红领巾无缘,更与三好学生无缘。看着村里根正苗红的孩子神气的样子,田未仁尽管说不清楚为什么,可却有着深深的嫉妒,甚至仇视,似乎是他们剥夺了他三好学生的资格,也只有他们才让他的少年时期不快乐。
渐渐长大以后,慢慢理解了成分的意味,也慢慢无奈接受了成分带来的歧视和屈辱,可心中的仇恨却没有消失,而且蔓延开来,像野草般在心中疯狂地生长着,这样造就了他阴损暴躁的性格。
现任村长是田未仁大伯家的大哥,已经做了两任,下来就可能由田未仁接任,这是无需明说的默许和约定。但田未仁却并没有做村长的兴趣,做了几年村会计之后,年轻的田未仁对金钱有着更多的兴趣,而且只有金钱才能帮助自己做更大的事情,实现更大的愿望。他已经盯上了村东头那几孔砖窑,只是如今还由另一户田家承包着,他需要时间和手段来谋夺。
李浩杰的到来尽管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李浩杰的哪些狐朋狗友却是可以利用的,这是田未仁从接受李浩杰之后就想好的办法。村里正在重新规划,如果李浩杰能顺利入户田家湾,不但能顺理成章地分到宅基地,而且还能名正言顺地分割村东的那片砖窑。
这是在城里做厂长的李敏大哥多次提醒他的事情,作为国营大厂的厂长,敏感地看出了经济建设的大发展,对建筑材料特别是特种材料的强大需求和市场潜力,而作为耐火材料生产企业,生产能力的不足严重制约了企业的发展,而乡镇企业的方兴未艾,更是给了个人更大的发展空间。
村东的那几孔砖窑,是集体经济时期,为建设村里的水库而专门修筑的,初期就是烧一些板结土供筑坝使用。其实就是将山上的青石粉碎,添加一些黏土,烧成类似于水泥的东西,是华沂山区传统的建筑材料。水库建成后原是准备拆除的,后来考虑到村里建房需要板结土,就留了下来,可村民一家一户的建房,根本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地烧制板结土,而且每一次的生火暖窑都费时费力,也就始终闲置着。后来土地承包制开始,因为临近老田家的承包地,也就顶了耕地面积塞给了老田家,为此只有两个闺女的老田家很是不满,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作为临时仓库使用。也就近几年,随着农村建房或翻新的增多,老田家的上门女婿看到了挣钱的机会,将砖窑整理了出来,经过修缮和重新加固,特别是请来了外县的烧砖好手,几经折腾,居然烧出了漂亮耐用的红砖,砖窑重新红火了起来,以往的累赘成了老田家的摇钱树,很多人眼红了起来,可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田未仁就是眼红人中的一个,但却是不声不响的,不但没有听到他任何的非议,而且主动与老田家的女婿交往,一来二去竟成为朋友,视为知己。多年的农村生活经历,造就了他阴鹫的个性,性格中既有田家大户的霸道和骄横,还有心思缜密、阴险狠辣之处,从小就是孩子王,可却从来不呈狠斗勇,而是撺撮着其他人动手,因此任何坏事都有他的影子,却抓不到他的把柄,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直到成家立业,叔伯大哥也就是看准了他这点,才让他做了村会计。
经过了周密的计划,特别是复杂的运作,成功将李浩杰落户田家湾,宅基地也划到了村东砖窑附近,与老田家成了近邻。开始了蚕食的谋划,李浩杰的顽劣恶习,加之一帮狐朋狗友天天聚集在一起,不时发生与砖窑工人的争执和斗殴,后来竟连续发生了几起离奇的事件,砖窑工棚无故起火,运输土方的拖拉机翻下山沟,工人集体食物中毒险些死人。几次事件之后老田家女婿害怕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却不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由于在村里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依靠,唯一的朋友就是田未仁,只好找田未仁商量办法,田未仁也当着他的面责骂过李浩杰,可却难以根本解决问题。只能主动提出与田未仁合伙经营砖窑,田未仁几经推辞,后来还是勉强同意入伙。但也提出了条件,条件之一就是砖窑的经营和发展由他说了算,不管今后发展成什么样,企业永远有老田家一半的收益。
第二十八章 谁在博弈(2)
事实证明,老田家的选择是正确的,而田未仁也认为自己没有亏待老田家。
成功入主砖窑,完成了艰难的第一步,其后的运作更为复杂,砖窑成功更名为田家湾耐火材料厂,很快引进了先进的设备和工艺,产品行销全国各地,几年的时间就成为县里的明星乡镇企业。
就像变戏法一样,田未仁的做法让人目不暇接。下来的做法更是匪夷所思,入主耐火厂几年后,田未仁又将自己名下的股份拱手让给村集体,使耐火厂成为田家湾集体的财源。这样的变化引发了市县两级新闻单位的关注,连篇累牍的报道很快将情操高尚的田未仁,树立成致富不忘反哺乡里的典型,不但在河海省名声响亮,更是成为全国致富模范和典型。为了使致富典型更有说服力,市里亲自操作使致富典型顺理成章地成为村民带头人。
耐火厂厂长顺利成为田家湾的村支书,尽管从非党群众成为党员,再成为村党支部书记,仅仅只有八个月的时间,可为了宣传的需要,典型是可以打破常规的,这样的断言来自华沂市的某位主要领导,也似乎预示着田未仁的人生之路是可以打破常规,也是可以走捷径的。
三年的村支书,田未仁又完成了一次华丽转身,以田家湾耐火厂总经理的身份兼并国营的华沂耐火材料公司,从而成为小船胜大舰的传奇,也创造了乡镇企业兼并国有大企业新的历史,被誉为经济大潮中的能人。
能人不但成功拥有了华沂耐火材料公司总经理的头衔,而且拥有了国企领导人的行政待遇,顺势成为科级待遇的企业老总,而李浩杰也摇身一变成为田未仁的专职司机,国有企业领工资的“公家人”。这此后更是随着田未仁的进步,亦步亦趋地走来,始终隐身在田未仁巨大的光环之下,直到成为金鼎集团的总经理,才拥有了自己的天空,拥有了自己的荣誉,也终于摘去了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戴上了河州市十大杰出青年的桂冠,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桂冠的分量,也知道价值几何。
对于田未仁来说,这花钱买来的荣誉称号狗屁不是,只要愿意可以得到更多。他的务实的,也是能够分清轻重的,该花的钱分毫不省,不该花的钱毫厘不拿。
顺利走上国有华沂耐火材料公司领导岗位的田未仁,不负众望,几年下来就将公司变成了集团,拥有了遍及全国的十几家相关企业,自然成为全国企业家中的明星,也使得能人的称谓响遍全国。随即在国退民进的浪潮中,顺利将华沂耐火材料集团改制成为民营企业,而且在保证田家湾耐火材料厂生产的基础上,卖了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好价钱,也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副处级的经贸委副主任的头衔,如愿以偿踏入了政府机关的的大楼,实现了自己儿时当大官做大事的宏愿。
随后的几年,田未仁的身份亦官亦商,时而是国有企业负责人,时而是政府机关的官员,而且能人的光环始终伴随着他的左右,不但擅长转制建筑材料、机械、重工行业,而且跨界成为纺织印染行业的负责人,并且都无一例外地转制成功,退出经营的国有企业,一时间给数据不佳的华沂市,带来了惊人的三级跳。不但经济数据好看了很多,腾出的厂房和建筑用地出让,极大地补偿了财政拖欠的教师和公务员工资,得到了很大的赞赏和拥护,特别是一举解决了工业污染环境的老大难问题,还沂山沂水一个宁静和清洁的蓝天碧水,得到了很多回老区故地重游的老同志的高度评价,也吸引了各新闻单位的密集采访报道,成为环境日益恶化之下难得的亮点。
田未仁的功绩很是受到时任华沂市长闻鸣的赏识,而因改变名声大噪的市长成为书记时,也不忘提携付出了汗马功劳的田未仁,不但顺利成为华沂市国资委主任,成为闻鸣紧密的核心层成员之一,也成为其得力干将,并在闻鸣如愿成为副省长不久,履新省国资委副主任,随后更是替代范俊同,成为河海省国有企业的老大-----河州重型机械集团公司的总经理,拥有了更大的光环。
当李浩杰疾步走进房间的时候,田未仁正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眯着眼睛在静静地养神。
“怎么了,姐夫,那小妞服务的不好吗?不满意我再找一个过来。”李浩杰陪着笑脸低声说着,掏出一支烟来递给田未仁,点着了火,小心翼翼地站在沙发前,等待着田未仁的反应。
“听说你参与了车辆分厂那块地的开发。”田未仁没有接李浩杰的话茬,也没有让他坐下的表示,而是直接威严地问道,话语生硬而冷淡,奚落着:“你现在长本事了,可以独闯江湖了。
“哪里话,那都是别人乱嚼舌头,哪有这样的事。”李浩杰继续陪着笑脸分辩着,“都是他们不服气乱咬的,我也就是帮着江胖子做些事,都是哥们,帮忙的。”
“帮忙?哪账上挪走的三千万也是帮忙?财务集团调过来的二千万也是玩的?”说着话,田未仁站起身来,慢慢踱到李浩杰身边,冷不防伸手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面对着李浩杰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恶的怒火,更加来气,抬起脚来踢向他的腿弯,恨恨地骂道:“给老子跪下,长本事了,老子还不知道你那点能耐,你他妈除了吃喝嫖赌还会什么?搞房地产投资,你他妈知道重机的水有多深吗?也来趟这浑水,我他妈的弄死你。”说着话,田未仁的怒火更加炽烈,手脚并用地向着李浩杰打去。
“姐夫,姐夫,你消消气。”李浩杰躲闪着,说着软话求饶。尽管刚开始时火气上窜,眼中露出凶光,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只有这个姐夫,仍然是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自己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可随即就明白自己还没有这个实力,也无法抗衡姐夫的强势,只有继续以往的策略,说软话求饶,尽管不情愿,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今天姐夫黑着脸进来,李浩杰就知道事情不妙,估计可能挪钱的事让他知道了,加着小心伺候,还让自己最得意的浪妞过来陪他,想着让他玩舒服,玩高兴了,中午再好好找几个靓妹陪他喝点酒,相信就可以轻松过关了。谁知道一个小时不到,浪妞就被赶了出来。
“你说,除了这两笔五千万的款子,还挪用了多少?今天你要是说实话,咱们好说好了,不然我今天就打残了你。”田未仁怒火未减,指着李浩杰的鼻子,余怒未消地放着狠话,“说不清楚今天晚上就给我滚回田家湾去。”
“姐夫,姐夫,你消消气。”李浩杰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恭恭敬敬地递给田未仁,却被他一掌打开,彻底没有了退路,只好低眉顺眼地嗫撮着:“还有给北京晨松公司汇去了二千万,放给了河州商业四千万的高息,其他的就没有了。”说着看着田未仁将要发作的脸,赶忙说:“别的真的没有了,我就是有一千个胆,也不敢骗姐夫你啊!”
“真的没有了?”田未仁逼视着李浩杰,低沉的声音透着威严,更带着怒火,“用不用我给你提个醒啊!”
“还有,还有。”李浩杰举起双手讨饶着,快速地说:“上月还从机械股份调了三千万,放给了蒙山煤矿了。另外还有一千万借给了城建集团。”
“哪海南回来的七千万呢?还有北边过来的四个亿呢?你别告诉我都在账上睡大觉呢。”田未仁的话语冷冰冰寒气袭人,似乎要将李浩杰顷刻间冻死在面前。
“七千万里面现在只有五千万了,二千万买了海通股份的股票,其余的钱可是一个子也没敢动。我胆再大,这钱也是万万不敢动的。”李浩杰不敢再隐瞒下去了,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他知道这些都瞒不过姐夫,也没有办法长期瞒下去。
河州重机集团及所属公司的款项,根据来源或用途,部分都是在金鼎集团或所属公司的账号上走账,有些不是很急用的款项,也通过短暂运作放给需要的公司使用,或进行投资,不菲的高息或投资收入是一笔不少的收益。但平时的运作都是田未仁亲自授意有关人员操作,或者是周盛利亲自操作,基本不允许李浩杰插手财务运作,除了不信任李浩杰,更不相信他的能力。
看着李浩杰那个怂样,田未仁打心里厌恶,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知道李浩杰背着他做了很多事,而且身边也聚集着很多黑白两道的人,就这个金鼎娱乐中心,就是最大的藏污纳垢之处,黄、赌、毒几乎无不涉及,但李浩杰自诩有他这个保护伞,还有自己编织的关系网,没有任何惧怕,甚至还有变本加厉之势,集聚的手下有几十号打手,号称“狼队”,说是保安,天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据反映可能有枪械之类的违禁武器。田未仁提醒了几次,李浩杰当面应承的很好,依然我行我素,刚才李浩杰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表明了他小子已经羽翼丰满,自己已经难以控制了。
其实何止是李浩杰,集团那些下属企业的老总们,哪一个不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损害着国有的利益,捞着自己的钱,以为隐秘不为人知,其实都是在仿效上层的作法,只是难以明说就是了。对此,田未仁也觉得难以控制,毕竟很多事情,也是他控制不了的。
想到这里,田未仁怒气消了一些,威严地说着:“马上把你经手的几笔款子收回来,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也不管你赔还是挣,统统给我收回来。”说着话,田未仁深深叹了口气,由衷地说:“小杰啊!谨慎一点吧!我已经给你说过很多次了,说得我都烦了。低调一些,再低调些,树大招风,现在盯着我们的人不少,得想办法全身而退,尽快把你那个什么狼队解散了吧!别等到大网撒开的时候,再想退路就晚了。”
说着话,伸手对李浩杰指指衣帽钩上的衣服,慢慢地穿上后,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郑重地对李浩杰交待着:“马上把账上的那些钱,按照我上面写好的钱数和账号打过去,把回单拿过来给我,我就坐在这里等,快去!”
“中午不在这里吃饭吗?我让餐厅准备了辽参,你吃点再走吧!”李浩杰陪着笑脸,小心地说:“我哪里还有一瓶百年法国干红,中午我陪你喝几杯。”
“费什么话,赶紧办去,我回去还有事。”田未仁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李浩杰赶紧去办正事。
看着李浩杰匆匆离开的身影,田未仁觉得疲倦极了,也知道这些钱到了哪些账户之后,可以发挥的作用,但能够发挥多久,自己也清楚,大网正在徐徐拉开,早晚会网住自己。其实自从妻子李敏带着儿子远赴加拿大之后,他就开始计算自己离开的日子,现在他觉得这日子就在眼前了。
想到可能与妻儿相聚的场景,田未仁紧绷的脸,难得松弛了下来,可也仅仅是一瞬,仅仅只是想象,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安静的让人恐怖,更让人想睡觉。
第二十九章 零点行动(1)
慢慢走下武警指挥车,一股寒风袭来,使得闫勇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但也只是瞬间的感觉,很快被心中的担心所驱离,及至走进金鼎娱乐中心大厅,看到井然有序的警戒场面,心里才放松下来,感觉多日的谋划,终于要有结果了。
经过与省公安厅长廉季成的沟通和交流,特别是明确告知下来的清网行动所蕴含的深意后,引起了廉季成的共鸣和高度重视,迅速拉开了河海省公安厅以缉毒为名义的“零点行动”的序幕。
闫勇和廉季成两人已经搭档多年,作为警官大学的同学,又同时是在职选拔进入警官大学深造的优秀干警,两人有着相同的志向和嫉恶如仇的本性,也有着以自己的努力和奉献净化社会环境的赤诚。毕业之后廉季成继续从事着自己喜爱的刑警职业,而闫勇仍回到基层派出所兢兢业业地工作。一个城市不同的部门,却没有隔离两人的感情,相反倒是成为难得的好友和伙伴,彼此知根知底,也对社会治安的严峻形势有着同样的忧虑和担心。
随着职务的晋升,尤其是先后成为省公安厅刑警和治安两个总队领导,以及走上厅级领导干部岗位之后,彼此的交流多了,能倾心交谈的话题却少了。面对日益复杂的治安环境,特别是黄、赌、毒等丑恶现象的死灰复燃,以及黑恶势力等沉渣余孽以各种名目披上了合法娱乐的外衣,成为经济繁荣的重要注解,尤其是基层干警不断被腐蚀的严峻现实,忧心如焚却难以发泄。正常的业务工作都难以顺利开展,阻力和干扰形成的羁绊不断,经常有人提醒公安工作要服务并服从于政治和经济工作,要有大局意识。严峻的形势,无形的阻力,使得两个已届中年的汉子感到困惑和压力。面对正直干警的不满和愤怒情绪,都憋了一肚子火,可却像被束缚住了手脚一样,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可以放手整治河州的娱乐环境,重拳打击黑恶势力,而且是全省政治工作的一部分,都感到舒心和畅快。廉季成责成闫勇直接组织和实施这项计划,并强调所有计划的制定要严格保密,除厅里相关部门的领导和精选的骨干外,所有人不得参与此事,甚至不通知河州市公安局和所在区分局及派出所,必要时可以从其他地市调集人员参加行动。
敲定了原则和人员后,闫勇在极为隐秘的情况下,召集参与人员进行了部署,并将指挥部地点选在省国安局的培训中心里,简单的分工之后,就不再聚集。一切都像国安保密工作一样,严格保密、单线联系,正是这样高度保密的措施之下,保证了从摸底、调查、监控、跟踪几个重要环节紧张而有序,也保证了需要清理的几个重要娱乐场所都有具体人员负责。
收网的时候终于到了,闫勇没有接受廉季成的建议,而是直接联系了河海省武警总队,请求调集二个中队配合行动。由于平时交集很多,也建立了良好的协作关系,请求得到武警总队领导的高度重视,人员和装备当天下午就全部集中到位,零点之前就按计划要求到达了指定地点,军事部队的素质和过硬战术技能,保证了行动的效率和效果。
当闫勇和廉季成在武警部队领导的陪同下,乘车抵达金鼎大厦时,所有行动都在同一时间展开。金鼎大厦已经被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进行了戒严控制,所有大厦的服务人员都要求配合楼层和房间的清理登记工作。
闫勇尽管也曾经来过金鼎娱乐中心,但那仅限于餐饮消费,更多的浏览和参观是没有的,这次来也算是开了眼界。
金鼎大厦总高二十六层,地面以下二层,实际楼高二十四层,大厅和附楼四层,其余为娱乐和宾馆部分。清理主要集中在十层以下的娱乐和餐饮部分。
名为中心,确实名实相符,能够提供吃、住、洗浴、娱乐、购物一站式全方位服务。大厅为购物场所,经营着黄金珠宝和高档服饰。二楼是自助餐厅,三楼是歌厅,四楼是洗浴中心,这是附楼的基本格局,五楼以上是主楼,相对于附楼空间要小很多,也更加的隐秘和复杂。
附楼二层是餐饮购物场所,经营着河州、乃至河海都知名的龙虎豹自助海鲜,由于档次高、海鲜品种全,很长一个时期成为河州这个省会城市餐饮的领导品牌,更成为一种时尚。
闫勇就是这样走进金鼎大厦,并领略着奢华和消费档次的含义。那是贝贝提议的,并拿出了客户送的三张餐饮劵,请闫勇和李红霞来开开眼界,放在以往闫勇是打死也不会进这样的场合的,一则是身份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二则对奢华的消费天生就有抵触情绪,可与李红霞新婚不久,又是女儿的好意,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一上二楼,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闫勇也不禁目瞪口呆,李红霞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合不拢,就连爱慕时尚的女儿贝贝也是惊呼太过瘾了,直到穿着性感的服务员将他们引导到座位坐下,还没有缓过神来,非要拉着闫勇到处参观一下。
与其他的自助餐厅主打一两种特色食材不同,龙虎豹的自助餐是全方位的,正如其广告中所言的“汇聚世界名吃,领略各地风情”,山珍海味、生熟料理、地方名吃是分成不同的区域的,既有时尚的日式料理、韩式料理,还有泰国和马来西亚料理,巴西挂式烤肉和欧式铁板烤肉。传统的中式焖、炒、煮、炖,加之西式的烤、烧、生、鲜,有机地融汇在一起,各种技艺和料理表演都围绕着整个二楼大厅周边排开,转一圈就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各种调料和饮品应有尽有,从传统的茶叶到时髦的咖啡、奶茶、冰淇淋,还有各种干红、干白和鸡尾酒,琳琅满目,小吃、水果应有尽有,丰富到了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贵族的享受,平民的价格是龙虎豹餐厅的口号和经营理念,每人近二百元的消费之外,再没有其他费用,却能享受到其他餐厅几百元的食材,海参、鲍鱼、鱼翅、燕窝、生蚝、刺身,以及日本和牛肉、澳洲龙虾、北冰洋海虾、东北野山菌、云南树菇、广西鲜笋之类名贵的食材,这里都是敞开供应,免费取用,甚至需要几十元一个的某名牌冰淇淋,也与西红柿一样降低了身价,成了任意食用的食材。
而且餐厅为保证食客享受舒适周到的服务,用餐高峰时段也绝对保证不超过三百人同时用餐,并且为了保证食材新鲜,除生鲜食材外,所有熟食制品没有食用的,当天结束时全部倒掉,并且还作为一种安全食用的卖点,请省市媒体现场进行监督。
奢华与奢侈,充斥着闫勇的脑海和眼际,尽管努力地大吃海喝,出了门也不知都吃了些什么,只感到可惜和浪费,其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但此刻的二楼早已过了餐饮时间,人头攒动的场景之后却是冷冷清清,有的只有回忆和回味的空间了。
一楼大厅和几个电梯口和楼梯间分别有武警战士把守,并逐层进行清理。由于事先进行了详细的暗访和摸排,基本已经对娱乐中心的布局有了详细的了解,各实施小组进行了明确的分工,除了值守的武警战士,其余人员都在厅里选拔出来的骨干成员的带领下,有目地的进行证据取证和登记工作。
坐在金鼎娱乐中心大厅的沙发上,闫勇意味深长地与廉季成交换着眼神,又都心照不宣地微微笑着,都知道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也明白这样的行动能够带来的连锁反应。
按照闫勇的脾气,这次行动就直接命名为“敲山震虎”,还是廉季成谨慎地提醒不要过于张扬,而且建议行动时间放到零点进行,就命名为“零点行动”。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闫勇不禁深深佩服老伙计的老谋深算,想想也是,明知道金鼎娱乐中心的服务对象,也知道都是什么样的人出入这里,不抓还好,一旦抓了现行,如何处理就是费周折的事情。这或许也是齐天翔提醒自己的考虑和初衷,由此可见自己的火筒子脾气,考虑事情不但比廉季成逊色,比之齐天翔也是差距不小。
夜深人静,清网行动很是迅捷,很快就有武警战士押解着卖淫嫖娼的人经过大厅向楼外停放的车辆走去,还有三三两两的男女被带离大厅,当然这些都是表象,更有人会押解着李浩杰,到监控室和财务室进行清理。洗浴中心和歌厅、赌场之类的场所,早就在监控之中,还有所谓的狼队集中住宿的房间,都安排有专门人员进行清剿,面对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武警战士,相信这一切都不会有什么难度,更不会有任何反抗,这点闫勇和廉季成都是充分自信的。
当李浩杰在武警战士的押解下,慢慢走到闫勇和廉季成面前时,两人对视了一下眼神,也都明白这次行动已经大获全胜,并可以告一段落了。
“廉厅长,闫厅长,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可是守法经营的娱乐企业啊!是受到省市表彰的优秀纳税企业,是受法律保护的。”李浩杰尽管有些慌乱,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廉季成和闫勇时,还是竭力挣脱武警战士的押解,走过来大声喊叫着,不甘心地解释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慢慢解释的。”
“提供场所容留妇女卖淫,开设赌场聚众赌博,娱乐场所出售毒品,地下钱庄放高利贷洗钱,收保护费、净街砸场子,这都是合法的?”还未等脾气火爆的闫勇说话,廉季成就爆发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两眼冒着火盯视着李浩杰,一字一句地地质问:“这是什么合法生意,国家哪条法律保护这样的合法生意?”
连珠炮似的质问立时使李浩杰哑口无言,可还是不死心地狡辩着:“这都是误会,一定有人栽赃陷害,我不服。”
“服不服证据说话,不是听你说。”闫勇的口气冷冰冰的,睨视着李浩杰的眼神充满不屑,“有时间让你说话。”
原本还有着一丝幻想的李浩杰,在廉季成和闫勇决绝的话语和冷峻的神情下,觉得没有了任何翻盘的希望,可仍存在着幻想,祈求着转机。
这时门口响起躁动,一个强硬的声音威严地说着:“你们这是干什么?武警凭什么干扰娱乐企业的正常经营活动,让我进去,我要找你们领导说。”
“龙书记,给我做主啊!”话音传到李浩杰耳朵里,无疑是最美妙的声音,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李浩杰看到了希望,不由提高了声音,像是在嘶喊:“龙书记,有人陷害我,我要投诉。”
廉季成慢慢走到大门口,远远看到裹着大衣的龙思群,正在与守门警戒的武警战士争辩着,口气强硬,脸上的神色也是傲慢和居高临下,不由心生厌恶,转身走回沙发,慢慢地坐下,用眼神示意闫勇。
闫勇立即明白了廉季成的用意,毕竟省公安厅厅长,直接与河州政法委书记的龙思群发生正面冲突,无论对错都不是十分适合,更不利于今后的工作协调。因此站起身,看也不看李浩杰地训斥道:“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训斥的话音很高,既像是说给李浩杰,又像是有意让龙思群听到,到了门口,并没有让龙思群进门的意思,而是冷冷地戏谑着:“这么冷的天气,这么晚的时辰,能够让堂堂的政法委书记急如星火地打的前来,看来真是够尽职尽责的。”
“闫厅长吗?这是你们公安厅组织的行动吗?怎么事先不通知我们河州市有关部门呢?”
龙思群站在门外,看着走近的闫勇,不解地询问着。其实刚才廉季成走过来他已经看到了,当然也听到了闫勇高声训斥的话语,不禁对他们二位的冷遇,以及不屑一顾有些上火。毕竟作为河州市政法系统的一把手,省公安厅组织行动不但绕开他们,不打招呼、不通知,而且视而不见,这不仅是对他个人的侮辱,更是对河州政法系统的蔑视,心中集聚的不满变为怨恨。同时也有些暗暗懊悔,觉得不该趟这摊浑水,应该再侧面了解一下,至少也应该是在市公安局长张建设之后露面,现在却不尴不尬地到来,遇到这样的冷遇,还真是棘手。
第三十章 零点行动(2)
龙思群正在附近的安乐窝里逍遥,折腾了很久才意兴盎然,刚刚睡下,突然接到金鼎娱乐中心的电话,说是有不明身份的人突然查夜,而且老总李浩杰也被控制了起来。猛然的变故使龙思群尚未反应过来,小妖精就急切地催促着他快去,而且还让他紧急调集市公安局派人解决,好像她是政法委书记似的,可想想也只能这样,不禁爱恋地拍拍小妖精粉嫩的笑脸,夸奖着她忠心护主的良心。
很快就要通了张建设的手机,这个时间他当然知道打那个号码能够找到张建设,就像有人能够找到自己一样,这就是专线联系的好处。听到睡意正浓的张建设懒懒的应答,龙思群丝毫不客气,一句威严的话语就使他清醒了起来,没等张建设有问话的余地,龙思群就威严地下着命令,命令他立即调集特警,迅速到金鼎娱乐中心集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知道张建设不敢不执行,也不敢迟疑。
打完电话,龙思群变得心急火燎,坐立不安地在装饰奢华的别墅里,卧室到客厅,客厅到卧室地来回走着,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谁在金鼎娱乐中心查夜,猜测了几种可能都否定了,越想不明白越急躁,看着小妖精眼中的急切,更是坐不住了,索性急速地穿好衣服,走出别墅。
环湖别墅共有四栋,是李浩杰今年刚竣工的杰作,外边看似普通的二层青砖小楼,隐身在绿树环绕和高楼林立的湖边,不起眼也不引人注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不但装修极尽豪华,而且别出心裁,每栋别墅都是一个温馨的家,有固定的女主人,除了龙思群这栋外,其余三栋属于什么人谁也不知道。
龙思群住在这里已经几个月了,不但免费在这里吃住,而且还有李浩杰千挑万选的清纯女孩专职伺候,谁都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李浩杰下本钱需要得到什么回报。
自从老伴与儿子、孙子移居美国之后,龙思群就很少回他市委宿舍的豪宅,总觉得哪里冷冷清清的没有温度,几次出入金鼎娱乐中心之后,尽管见识了美酒美女的香艳和刺激,可还是觉得不安全,也不方便,李浩杰揣摸透了他的心思,专门在湖畔别墅给他安了个新家,安排了一主二仆三个美女伺候,使他天天醉卧在美女群中难以自拔,每天都是药片才能支撑。可也还是有效果,小三已经有了身孕,也就有了独专的权力,也给了龙思群新的希望和期待。
环湖别墅与金鼎娱乐中心一湖之隔,平时散步也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但夜深人静之下,龙思群还是选择了打车,好在娱乐场所林立的湖边,夜晚趴活的出租车还是不少,因此急如星火地赶到之后,还是接近了清理行动的尾声,使龙思群有些恼火,可更令龙思群恼火的是,守门的武警战士竟然不让他进去。
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毕竟这是在河州,属于他的地盘,能够在这里与他争强的人和势力不多,及至见到廉季成和闫勇之后,也有些吃惊,尽管有些气馁,可怒火中烧的龙思群还是不愿轻易放弃。因此回应闫勇的话软中带刺,看似平淡的打招呼询问,可也暗暗含着质问的意思,但看上去闫勇并不吃他这一套,也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只是隔着武警战士把守的玻璃大门,冷眼与他对峙着。
龙思群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离开或扬长而去,明天早上黑白两道就会风言风语,也会让他名誉威望扫地,从此更别提“震河州”的绰号了。但硬闯却也是万万不敢的,省公安厅组织的行动,没有实时通报河州市政法委和公安局,一定有更高层的授意和支持,不然不会正副厅长同时出面,而且出动武警部队,并且由武警总队少将总队长带队,这样的来头是他不敢招惹的,稍不谨慎自己的仕途就走到头了。
正在进退维谷尴尬万分的时候,几辆闪着警灯的车辆快速驶来,就像给他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立时忘记了尴尬,甚至也不在意楼外的冷风刺骨,回身走下台阶,迎着驶来的警车走去。
龙思群威严地迎着警车走了几步,扬手示意车子停下,威严地对快速从车里下来的张建设训斥道:“怎么这么慢,你们公安局平时就是这么出警的吗?”说着话挥手制止了急于解释的张建设的辩解,不由分说地问:“调来了多少人?”
“特警支队二个分队,总共六十余人,还有分局和派出所的巡警,也有三十余人,马上就能赶到支援。”张建设急速地说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为什么来这里集中。
电话里龙思群只说了调集百十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到金鼎娱乐中心集合执行任务。这就是龙思群的领导风格,只发号施令,从不解释为什么,而且是说完就挂电话,办不到或办的不到位张嘴就骂。几年来张建设已经适应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也是敢怒不敢言。今天更是如此,他已经从龙思群的眼中读出了怒火,不知道是自己哪个方面出现了问题,因此只能更加的小心,毕竟当着身后众多干警受到严厉的责骂,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
“先不要说那么多,命令你的人立即集中,然后接管武警战士的工作,协助省公安厅完成对金鼎娱乐中心的查夜和清理工作。”
龙思群不假思索地一口气将自己的安排说出,也很为自己的权宜之计沾沾自喜。既然不能改变现在的态势,合理的参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将张建设推到前面,也就多了一个替罪羊。现在他满脑子就是要想方设法将李浩杰留下来,即使不能留在河州公安局,起码应该给李浩杰一个明确的信号或暗示,不能让这个小子胡说八道,更不能说出自己的事情。
张建设听完龙思群的命令,回身看看已经下车集中的特警队员,在车灯的闪烁中,看到门前停车场摆放的大小十几辆武警车辆,觉得心里没底,也有些发虚。走前几步到楼前往里面看了看,立即就看到了门里面站着的闫勇,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也就大致猜出龙思群站在楼前等候的原因。
片刻的犹豫之后,张建设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帽,心中不由庆幸今晚着警服到此,紧走几步上了台阶,走到值守的武警战士面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递了过去,客气地自我介绍:“你们辛苦了,我是张建设,河州市公安局局长,里面都是我的领导。”
武警战士看了一眼张建设的警官证,其实不用看证件,就看面前二级警监的警衔,就应该能知道身份,但还是回头征求闫勇的意见,得到闫勇的点头首肯后,庄重地敬礼,双手将证件奉还给张建设,并挥手作出请进的意思。
张建设点头对武警战士表示感谢,紧走几步走到闫勇面前,抬手敬礼,恭敬地说:“闫厅长好!”
“闫副厅长,厅长在那边呢!”从警车开始聚集,到龙思群对张建设发布指示,以致张建设走到楼前和进门的行为,点点滴滴都丝毫不差地映在闫勇的眼帘里,尽管对守门武警战士的表态有些虚伪,但还算本色。面对敬礼和恭敬的问候,心里很是矛盾和纠结,对于面前这位与自己警龄相仿,经历相仿的同事,究竟如今什么样,是已经同流合污了,还是有志难伸苦闷难耐,还真是难以一眼洞穿,于是只能回报以面无表情,并扭头示意他往沙发那边看。
张建设顺着闫勇的眼神扭头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很快小跑状提手收腹跑了过去,跑的廉季成面前,立正敬礼,朗声道:“厅长好!”
“好个屁,大半夜的跑到这里,能好的了吗?怕是你张大局长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正在与武警总队长说着话的廉季成,从眼角瞥见张建设跑来,很久才扭过脸来,调侃着开了腔,随即就口气严厉地提高了声调:“你们真威风啊!这么短的时间调集几十号特警,全装全备为娱乐中心分忧解难,你张建设不简单呢!”
“临时接到命令,说娱乐中心这边有情况,只能仓促准备,还请厅长同志指示。”张建设赶忙大声报告着,心里也是窝了一团火,从睡梦中惊醒,直到现在,似乎觉得是在梦中,而且处处受冷脸,真不知是怎么了。
“指示就免了,外边已经有人给你指示了,”廉季成慢慢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张建设,慢条斯理地问:“具体说说,都是什么指示啊!是不是要你们的特警接管武警的清理工作啊!是不是还要把抓获的人和赃物交给你们处理啊!是不是还要把那家伙移交给你们啊!”说着话,廉季成向李浩杰站着的地方哝哝嘴,轻蔑地接着说道:“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能处理了吗?”
“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也不敢干扰省厅的行动,只是协助,提供必要的帮助。”张建设被廉季成噎的说不出话来,不由耿直了脖子分辩着,心中的憋屈快要忍不住了,似乎随时都能爆发。作为一个部门的一把手,特别是公安局这样的权威部门一把手,这样的训斥和白眼很刺激神经,也是难以忍受的,加之自己作为一个尽职尽责老警察的尊严,觉得心里像堵了堆棉花,快要喘不上气来。
“如果是普通群众的举报,你们能有这样大张旗鼓的聚集吗?是不是还有后续人员啊!我们是不是要等一等,看一看你们基层干警的整体素质,检验一下突发事件的应急效率啊!”廉季成完全不管张建设的感受,继续夹枪带棒地说着:“你是在这里看风景啊!还是出去陪你们那位什么书记啊!”
一句话使张建设进退两难,也突然爆发了,看着廉季成的脸,硬硬地说道:“我是一个人民警察,维护社会治安是我的的职责和使命,不管是谁的举报,只要需要,即使没有特警队员可以调集,我也会及时赶到,及时处理。”
廉季成突然笑了,脸上瞬间变得温和,点点头没有说话,与走到身前的闫勇交换了一下眼神,会意地笑了一下,依然对张建设威严地说:“马上集合你的人,立即撤回,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的协助,还是省下力气清查一下这些沉渣余孽的保护伞吧!”
廉季成的话无疑是个难得的大赦令,张建设赶忙立正敬礼,然后快步走到楼外,对坐在指挥车里的龙思群简单地汇报了几句,看龙思群没有其他的指示,就对着特警队长摆了下手,自顾自拉开车门,钻进温暖的车里,冷着脸不再说话。
看着玻璃窗外特警的车辆鱼贯而去,闫勇与廉季成对接了一下眼神,微微笑着走回沙发前坐下,与武警总队长继续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闫勇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到两点的位置,可却没有一点睡意,短暂的兴奋之后,心里越发觉得沉重,既有对事件处理的忧虑,也有下来可能遇到的阻力的困惑,感觉到了疲倦和骨子深处的累。
第三十一章 不说成败(1)
“这是什么东西,急的你这样。”林东生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厚厚的纸张,故作轻松地笑着,“电话里十万火急的样子,让你天翔同志这么着急的时候,我可是见到的不多啊!身体怎么样?还说这两天抽空到医院看看你的,谁知道倒是让你先来看我了。”
“我的身体没关系,本就没有什么事,不敢劳烦您挂记”齐天翔客气地笑着回应,随即严肃地说道:“的确不是小事,不然也不敢打扰你。这是近半年来河州重机集团,以及下属几个重要公司的银行资金流水明细,可能还不是很全,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林东生听到河州重机集团的名字,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也有些反感,总觉得有人在拿河州重机集团的事做文章,不说别有用心,目的不是很纯。可看着齐天翔真挚的眼神中的焦急,又不好发作,只能淡淡地说:“说说,都有些什么严重的问题。”
“林省长,您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齐天翔看出了林东生的不快,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可事态严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耐心地解释,可却怎么也难以平和下来,“从这些资金流水可以初步看出来,河州重机集团已经存在着严重的资金断裂隐忧,这里显示的应收账款就有七十多亿之多,估计资金缺口保守的说,在百亿之上。”
“什么意思?你是说现在河州重机出的多进的少,已经没有钱流转了?”林东生不解地抬起头,伸手摘掉老花镜,睁大了眼睛看着齐天翔,费解地问:“为什么会这样?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河州重机集团资金出现了严重的困难,如果银行贷款到期,就可能引发大的资金恐慌,轻则影响河州重机集团的生产和资金使用,重则可能引起上市公司股价的巨大波动和人心的不安,从而带来更为严重的连锁反应。”齐天翔沉吟地斟酌着语气和用词,尽量显得平和,免得让林东生不快。
“你也不要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顾忌我怎么想,怎么看。”林东生正色地看着齐天翔,眼神中充满着矛盾,既有对事情的不解和焦急,也有对齐天翔的歉疚,还有对有人借河州重机集团说事的不快,“先把所有的事情放下,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说什么。”
“这些流水都是从各银行复制回来的,还有从其他渠道得来的,不一定很全,经过分析和判断可以看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河州重机集团和相关二级公司,大量的资金被划拨了出去。同时,大量的应收账款,严重超期却没有回收,这一出一进之间,河州重机集团的资金就大量游弋在管控范围之外。”齐天翔话语渐渐凝重,似乎有着深深的忧虑,“而从几大国有和股份制银行的反馈看,河州重机集团经常账目下的中长期贷款,初步估计有几百亿之多,一旦国家收紧银根或银行收款,后果不可想象,一根稻草压死一头骆驼的悲剧不是不可能发生。”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低级的失误怎么出现在这样大型的企业里的。”林东生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伸手示意齐天翔到沙发上坐,“我也是做企业出身,企业的资金流是正常生产的基本保障,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要么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齐天翔故作轻松地看着林东生,看得出他已经对自己没有了敌对和怀疑的神情,说放肆地调侃道:“说您那是老黄历您一定不高兴,可现代企业是要么为银行打工,要么让银行为企业打工,分寸就在现金流的使用和调配上面。”
“说来听听,今天就听听你这个大博士给我补补现代企业制度这堂课。”林东生也明白齐天翔轻松话语的意味,既是缓解紧张的气氛,也是为下来所说的严肃话题做有效的缓冲或铺垫,因此也笑着调侃道:“坐下来慢慢说。”
“哪我就抖抖精神,看看能不能给我们省长讲明白现代企业中的资金和财务运作问题。”齐天翔看林东生坐下后,才慢慢坐下,接过林东生递来的烟,想了想后说:“现代企业都是以营销为先导的企业类型,生产和仓储都是为营销服务,企业管理也是围绕着营销进行,不盲目生产,不储备物资,也不积压产品,一切都以订单或营销情况确定。资金和财务流动完全是围绕在营销周围,有订单就准备资金和物资,进行生产组织,然后就把产品交付客户,回收现金入账。资金可以是自有资金,也可以是银行短期贷款,业务完成还给银行贷款,利润部分或存银行生息,或进行投资运作。”齐天翔看看林东生的反应,兴致很高地接着说:“有时候说简单一点,现代企业就是高端写字楼里的一间公司,没有厂房,没有生产设备,没有工人,甚至没有资金,有的就是专利技术和科技成果,或者营销渠道和订单,生产产品可以找工厂代工,资金可以找银行短贷或短期融资,只要保证产品研发或营销渠道的维护,以及做好后续服务就是了。这就是给银行打工和雇银行打工的区别。”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你这么一讲我们以前做企业都是瞎干,倒不如现在这种倒买倒卖的所谓现代了,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罢了。”林东生听齐天翔说完,眼前一亮,很想赞扬几句,可还是夹枪带棒地讥讽道:“没有构建社会责任,不承担社会分工,只是挣钱了就是东拼西凑地加工,不挣钱了拍屁股走人,有良心了照章纳税,无良的偷税漏税,有利的领域一窝蜂地上,炒作也好,资本运作也好,都是为利而来。说简单点是制度优势,说重点就是多了一层盘剥着。再者说,大型装备制造业也可以这样短平快地挣快钱吗?精密和关乎国家安全的生产和建设,也能这样简单和草率吗?社会秩序谁来维护?人民生活稳定谁来参与?这样的现代制度不要也罢!”
“您的话才是让人醍醐灌顶啊!”齐天翔不由钦佩地望着林东生,感慨地说:“可惜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认为只要挣钱就是最大的贡献,能带来效益就可以不管不顾,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这样的糊涂认识,再加上别有用心的目的,企业怎能不出问题。”
“哦,说来听听。”林东生知道齐天翔就要进入实质性主题了,温和地鼓励着:“慢慢说,说细。”
“河州重机集团的现金流问题,基本存在这么几个问题,一个是对上游供应链上的企业,以资金扶持或支持实现参股控股,对下游销售端采取铺货或资金投入,达到建立或控制渠道的效果,重机集团的很多加盟和控股企业都是这样联络进来的。这是企业经营理念方面的问题,优劣可以争议但无可非议。”
齐天翔慢慢说着,尽量和缓地描述事实,不掺杂个人情绪,“另一种是资本投资类型的,由于河州重机是我省和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大型重点企业,也是各大银行竞相追逐的优质大客户,银行贷款和授信都优先照顾,中长期贷款更是重点倾斜,不但没有上浮利率,甚至可以进行利率议价。企业就可以从银行拿到优质中长期贷款,投放到下属或相关企业,收取高于银行利率的利息。这一降一升之间,企业就得到了可观的利差收入。这也是很多优秀大企业通常的做法。”
“还有一种是大型企业集团,利用很容易得到的贷款,进行扩张或投资,以获得更大的经营收益,这样的扩张几年来在大企业间很是普遍,既扩大了企业的经营范围,也做大了企业的规模,是企业和当地政府都乐见的现实。”齐天翔细致地分析着,“由于竞相投入,没有专业的投资人员和专业机构参与,企业的投资往往是负责人的兴趣或政府主导的结果,对位价格和价值都严重背离,尤其是有几家竞争对手的时候,投资就有些盲目或急躁。正常的投资需要一定的资金沉淀期,才能产生可能的回报,而企业需要不断的调集资金,补充投资并填补银行到期贷款。这也是企业资金链紧张的原因之一,也是需要通过评估改善的问题。”
“你慢慢说,不着急,今天下午的时间属于你天翔,谁也不会来打扰。”说着话,林东生随手按了下沙发上的红色按钮,对匆匆走进来的秘书小李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拿起齐天翔的茶杯,走到饮水机边蓄满水,轻轻放回齐天翔面前,温煦地开着玩笑说:“今天就把问题摆透,把解决办法找到,不然咱们俩谁也不能下班。”
“那我得多说一会,还能顺便在省长这儿混顿酒饭。”齐天翔伸手护了下茶杯,以示感谢,呵呵轻笑回应着。
“想得美,我的酒饭是那么好混的。”林东生祥装不满地虎着脸,微微笑着,心里很满意齐天翔的机智和诙谐,抬手示意齐天翔继续说。
“以上几种是企业经营过程中的资金使用情况,虽不正常,可也可以理解。”齐天翔慢慢开始了实质的揭示,“还有几种情况就不正常了,一个是资金体外循环投资获利,具体办法就是应收账款不是规范地入账,而是列入其他项目,在二级或加盟企业间循环,以各种名目变收入为投入,获取利差或投资收益,收益却没有进入集团,而是进入企业小金库,或干脆进入个人腰包。这样的方法比较隐秘,方式也很多,除了现金流以外,还有承兑汇票、商业担保、联保等方式,简单地说就是以企业和银行两种渠道,将应收账款以不同方式滞收或不收。”
看着林东生的神情渐渐严峻起来,脸色已经慢慢涨红,齐天翔更为谨慎地说:“还有一种是销售收入抵扣物资冲账,这主要集中在供销部门。由于集团分支庞杂,连带或关联企业众多,期间的资金和物资流通很频繁,这就给某些部门或个人带来了获利的机会,应收货款以不同名目变为物资,可以是本企业的产品和原材料,也可以是其他相关企业的物资或原材料,现金变成了物资,就重新进入了生产和销售环节,可销售利润却是不计入集团利润的,滞后的资金经过一次或几次如此循环后,最后归人集团账目时可能已是很久以后。”
“这样的比例有多大?也就是说有多严重?”林东生忍不住打断了齐天翔的叙述,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不由将心中的疑问表露了出来,但很快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尤其是在职务和年龄都不如自己的齐天翔面前,不仅有失礼貌,也有些不够冷静和沉稳,于是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尽力平缓地强调说:“你接着说,说细,说全。”
“还有一种就更简单和明确了,那就是集团或二级企业的供应和销售两个环节,部分工作人员多付预付款,以及应收账款不收或缓收,以此从相关企业获取不菲的回报和好处。”
齐天翔剪断截说,知道林东生已经没有耐心听他细致地说下去了,正如自己在医院听说这件事后,急如星火地打电话向郑明汇报,自己的涵养和修为自然不如林东生,但即便是林东生这样沉稳的做派,能够淡然也难。
“后面这几种情况比较普遍,初步分析要在所有应收占款的三分之一多一些,其他情况占款可能也要有三分之一多一些。”齐天翔正视着林东生,老老实实地说着,尽力掩饰着占款的比例,可还是没法缩减的更小。”
“还有哪将近三分之一呢?到哪里去了?”林东生眼睛里蕴含着怒火,严厉地盯住齐天翔的眼睛,似乎是他拿走了哪些钱,似乎在他眼中能够找到答案。
“哪三分之一只有周魏二位能够说得清楚了。”齐天翔苦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他知道林东生明白这话所指,也清楚这样的盖子揭开会是什么样子,不由感慨地补充道:“或许还有人知道钱的去向。”
“别打马虎眼,简单说说我能够听的细节。”林东生明白齐天翔所说,可却是误会了齐天翔含蓄话语的意思,认为是不便告知具体内容,心中不由有些上火,既然不便告知,哪还说来干什么,因此说出来的话就带着火气,也有些硬硬的,“如果不便说就算了。”
第三十二章 不说成败(2)
“不是不便说,您误会我的意思了。”齐天翔知道林东生把自己的含蓄意会成了不便说,或不能说,赶紧站了起来,急促地说:“下午得到这个情况,我立即就给郑明同志汇报,郑明同志第一时间指示我向您汇报,真没有什么隐瞒您的地方。”
“快坐下,快坐下。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没别的意思,你想多了。”林东生嘴上说着,两只手不停地挥动,催促着齐天翔坐下,心里也懊悔自己的话有失水准了,说轻了是自己挑起派系争斗,说重了就是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了,可还是有些不满地责备着:“我长你几岁,可咱们还是同志关系,怎么‘您、您’的就出来了,用的着这么客气吗?那干脆你也与其他同志一样,直呼我林省长好了,这样不更直接吗?”林东生详装生气地瞪着眼睛,借机表达着不满,既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又适时挽回了一些面子,而且还恰到好处地表露着对齐天翔的欣赏,含蓄地拉近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说着呵呵笑着,“整天在一起共事,哪里的这么多虚套?正式场合称呼东生同志,私下里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一声大哥,不算我占你便宜吧!”
“这我可占大便宜了。又多了一个大哥,是我的福分啊!”齐天翔顺坡下驴,心里却十分佩服林东生的转圜能力,看似尴尬的局面,可以很轻易地幻化为无形,在这些官场侵淫几十年的老手面前,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经验,都稚嫩很多,需要不断学习才是。想到这些,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通过账目来往,我们发现很多疑点,北美销售公司是河州重机集团外派的一个销售机构,应该是销售回款,而不应该是现款划拨,可北美公司七千万美元的应收账款没有及时回账,而且还从国内划出了一亿美元现金。另外,香港公司这几个月账目来往异常频繁,可却是划进的少,划出的多。还有雁北收购划出的七十多亿账款之后,七个多亿资金汇入了河州的几个公司账户,又很快划拨到北京和香港的几个账户。”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其余的留给你们慢慢核实吧!”林东生果断挥手制止了齐天翔的话,听了这么多他已经很满意了,这里既有齐天翔的坦率,也有对他的坦诚,有这些就足够了,再听下去势必就要触及到案件的实质了,也要无可避免地陷入贪腐的巨大漩涡之中了,想游弋于清闲也难,而且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下来的解决办法。尽管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可还是想听听齐天翔的想法,也或许还是赵浩南及郑明的想法,“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说说你的想法。”
“我也没有完全想好,只是一些简单不成熟的想法。”
齐天翔对林东生赫然笑着,竭力保持着谦虚和低调。尽管郑明电话里并没有告诉他处理办法,只是强调多听听林东生的看法,这既是一种回旋艺术,也是一种起码的尊重。一路上自己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但也知道林东生也一定有自己的处理方法,可也绝对不会贸然先说出来的,必须要等到他的想法说出之后,或完善,或强调,这就是相近级别之间的角力,也可称之为政治智慧。结局的好坏,还是要看自己意见与林东生想法的贴合程度,契合的好不但可以获得欣赏或赞许,不合心意也可能是敷衍或不快,其他的变故是不会有的。
“我是这样想的,河州重机集团是我省乃至全国国有企业的一面镜子,维护好企业的良好形象,说白了也是维护我们自己的形象,这不但是企业的要求,也是我们政府机关必须做到的,这是我们所有工作的出发点,也是要坚持的一项原则。”
齐天翔谦逊地看着林东生的表情,慢慢想着说,看到林东生面部神经松弛,且微微露出欣赏的神色,就渐渐大起胆子,加快了语速,“应该迅速组成国资、金融、审计等方面的专业人员,进驻企业,开展以清欠和回收账款为主的企业经营环境整治工作,及时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这样既不会引起集团及附属企业的过大震荡,也可以较短时间内缓解企业资金方面的困局,起码先应付过去年底银行到期贷款的燃眉之急。”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既给了企业缓冲的时间,又解决了企业自身存在的问题,真是一举两得之策啊!”林东生对齐天翔的想法惊喜之余很是赞赏,尽管在不谋而合的想法上出发点略微不同,可对齐天翔以清欠推动企业变革的想法不由眼前一亮,而且特别赞赏齐天翔对维护企业形象和信誉方面的考虑,不但思谋的远,而且很是老辣,“我看就由你挂帅进驻河州重机集团,一揽子解决发现的问题,该整改的整改,该制裁的制裁,下来我就向浩南和郑明同志提出我的建议。”
“真心感谢老大哥的关照。”齐天翔微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这个身份比较特殊,挂帅进驻河州重机集团,安抚的意味就变了味,而且我还在治病期间,我看还是另选贤能,国有企业的事还是由相关领导亲自过问处理的好。”
林东生诧异地看着齐天翔的脸,看到的是满脸的请求,还有真挚和恳切,丝毫没有虚伪和客套的成分,片刻的疑惑之后恍然大悟,明白了齐天翔托词后面隐含的深意,不由深深地钦佩齐天翔的缜密,以及身后可能有的高人的高明,急速的反应之后呵呵微笑表示着歉意,“我还真是粗心,忘了你的身体情况了,真是对不起。”说着话又补充道:“那就让老闻带队进驻河州重机集团,明天我就正式跟他交待这个事。”
“闻副省长带队进驻,就再好不过了。”齐天翔竭力表示出欣慰和欣喜的神情,随即又郑重地说道:“我只是有个小小的建议。”看着林东生不解的神情,赶紧说着,“几天之后就是河州重机集团六十周年庆典的日子,势必会有一些隆重的活动,也会有一些领导同志参加,在之前大范围进驻企业整改,不必要的猜测会有一些,还是等几天再实施,你看怎么样?”
林东生异样的眼神久久地盯视着齐天翔的脸,表情严峻,没有一点变化,使得齐天翔莫名紧张起来,不由迅速回想自己说过的话,看是那句话说得不合适。齐天翔紧张和窘迫的神情,全部都被林东生敏锐地扑捉在眼里,对齐天翔的细致和思路很是感到欣慰,也从中看出齐天翔的稚嫩和单纯,也正是这种不经世故的真诚才是他身上最可贵的品质,当然更值得呵护和称道。
突然,林东生难以遏制地大笑起来,笑声豪放快意,既有对齐天翔真诚的欣赏,也有对自己恶作剧的得意,伸出手指着齐天翔,戏谑着,“是个真人,坦诚自律,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林东生忽而严肃,忽而戏谑的变化太过迅捷,一时使齐天翔没有适应过来,待明白林东生玩笑的意蕴之后,不禁脸红起来,详装不满地抗议道:“这么大的领导,开这种时下流行在年轻人中的玩笑,有这样戏弄年轻干部的吗?”
“道歉,道歉,真诚道歉!”林东生开心地看着齐天翔,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喜爱,“为了表示歉意,今晚请你吃饭,好酒管够。”
“有福想,没福享受啊!”明白了林东生的真正用意,齐天翔忐忑的心放了下来,知道林东生的话表露出结束谈话的意思,不由站起身调侃着,“溜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该回去了,不然马上就有人抗议了,现在是老婆不管,护士长管,护士长可比老婆厉害多了。”
“还是养精蓄锐的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啊!”林东生意味深长地笑着起身,亲昵地拍拍齐天翔的肩膀,表示着欣赏和关切,将齐天翔送出办公室,并执意地一直送到楼门口,看着齐天翔走上卵石甬道才挥手作别。
坐上自己的专车,齐天翔才缓缓从兴奋中渐渐恢复平静,不由深深感慨郑明思虑的缜密,以及考虑问题的周详。
下午,当审计厅副厅长姚万学和刘劲风一起走进病房,齐天翔就有些莫名的紧张,当两人分别汇报了近期调查的情况,特别是看了双规中的周魏二人的交待材料后,出奇地没有激动和愤怒,反而增加了紧张的情绪。
送走了姚万学和刘劲风,齐天翔就在病房内不停地来回踱步,思考着应对办法。赵浩南书记带队在国外考察,郑明也在中央党校研修,家里只有林东生省长主持着工作。一时间,齐天翔竟然连汇报沟通情况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向谁请教。那一刻觉得自己很是无助,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是自己的经验储备中所没有经历的。
无奈之中,只能硬着头皮给在党校讲课的郑明通电话,尽管知道这个时间郑明不是在讲课,就是在课堂上听学员的研究心得,可事情太过突然,自己没有太好的解决途径,不由暗暗责备自己的能力不足。
电话接通后,面对有些紧张和急促的齐天翔,郑明的口气平和安详,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地冷静,耐心地听完齐天翔简单的汇报后,想了一下,温和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要紧张,更不用慌乱,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可以直接向林东生同志汇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和处理方法。”
郑明的话语无疑是针镇静剂,使得齐天翔很快冷静下来,内心非常感激郑明及时的提醒。通过下午与林东生的交流和谈话,足见郑明建议的远见卓识,那平淡间了无痕迹的政治平衡能力,以及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技巧和敏锐的感觉,还有高超的情绪控制力,都是自己不具备,也是需要自己好好学习的。不由感慨着自己的幸运,仕途生涯初期遇到这样的老师,得到这样无私的帮助和引导,也期待这样的学习能够更长久一些。
回到医院,进入病房,齐天翔第一时间给郑明拨打了电话,汇报了下午与林东生谈话的内容,以及相关的解决办法,特别提到了请闻鸣副省长带队进驻企业,并建议待河州重机集团年庆之后具体实施的考虑。
郑明依旧是耐心地倾听,平和的表态,“这样的考虑很好,说明你天翔同志已经跳出围绕反腐思考问题的制约,开始思考如何站在维护社会稳定和经济建设全局的角度,谋划反腐肃贪的整体工作,很有想法,我完全赞同。”
听完郑明的回答,齐天翔的情绪舒缓开来,下午以来的压抑和紧张一扫而空,心情渐渐好起来。
齐天翔深知,作为分管领导,郑明很快会与远在国外访问的赵浩南通报相关情况,但这已经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下来所要进行的工作,以及可能会遇到的阻力。
那一刻,病房里很静,齐天翔的心绪更静。
第三十三章 艰难抉择
上午刚吃完早饭,齐天翔准备到楼下花园走一走,就被小护士虎着脸从电梯口给拽了回来,经过护士台时,恰好看到井倩得意的神情,齐天翔暗暗叫着苦,也明白了这位美女护士长昨天晚上不满的话语,不仅仅只是威胁。
昨天晚上刚出电梯口,迎面就见到那双秀气的杏仁眼,睁圆了看着自己,齐天翔立即知道事情不是很妙,扭头祥装与小张要说些什么,谁知小张早已知趣的躲开了,只好硬着头皮讪讪笑着说:“你看这小张,真不够意思,遇事就躲,哪有这样当秘书的。”
“你倒是很够意思啊!生怕给我们的护士增添麻烦,出去散步就是一下午,也不怕我们的护士失职下岗吗?”井倩板着脸,俏丽的眉眼显得异常严肃,也隐隐透出别样的娇媚和气韵。
“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这不回来吃饭了吗?”说着话就对着远处的小张喊道:“小张,井护士长找你。”
井倩不满地看着齐天翔,不无好气地数落着,“回头你还是按级别搬到那边小楼去好了,这样我们的工作也好做,不然谈话的人多,探视的人多,溜号的时候多,我们都要受批评,看来我们也要加强管理了。”
“再议,再议。”齐天翔举手作投降状,快步向病房走去,留下身后不满的眼神里满满的关切。
今天就是如此,不但加强了护士巡视,而且严格了散步和出外的时间,连早上饭后遛弯也给取消了。齐天翔悻悻地看着井倩得意洋洋的神情,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回到病房,乖乖地躺到病床上,乖乖地让护士给挂上吊瓶,百无聊赖地静静打发着时间。
突然听到床头柜上手机震动声响,就赶忙拿起手机,看到是猴子发来的信息:“不日老友再相聚,重置新黍话桑麻,如何?”
齐天翔知道猴子是提前告知,几天后要到河州来,河州重机集团六十周年庆典是由他们新世纪报道传媒一手承办的,从选题策划到方案拟定都亲自参与的,到时候亲临会场也是正常。据说此次庆典作为一个重要节点,不但邀请了从河州重机集团走出去的很多离退休老同志,也邀请了中央到地方很多重要领导参加。
河州重机集团作为共和国长子中的重要一份子,几十年来作为国家和河海省工业的一面旗帜,地位显赫。即使全国也很少有企业能够比肩,从河州重机集团走出来的干部更是数不胜数,省部级以上干部就有十几位,在职的也有几位。这样的庆典规模放在北京都可以引起轰动,何况是放在河海省的河州市,其影响力和轰动效果自然不可低估。何况还有名震全国的报刊网络一体化的新世纪传媒集团亲自策划运作,其影响力和传播范围会更大,据说国家的某项经济年度大奖颁奖活动,将在庆典活动中进行,还有一些年度重要数据也要现场发布。几家大的电视台还要进行现场转播,新世纪传媒届时会实施网络直播。
这些都不是齐天翔关心的,唯一关注的是活动的细节,庆典将在表彰河州重机集团建设功勋的同时,颁发给田未仁一项终身成就奖。尽管这样的奖项需要不菲的金钱做交换,但其影响还是不可忽视。
齐天翔对猴子的做派不满,特别是上次来河州的用意,让齐天翔深为反感,可作为多年的老同学,齐天翔还是想尽力做些什么。看着手机屏幕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终于还是决定给猴子必要的提醒,毕竟猴子还念着旧情,在来之前提前告知了自己,就冲这份情谊也应该有所表示。
齐天翔斟酌着短信的措辞,想了想就顺着猴子的语境,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城门失火恐非善,殃及池鱼亦必然,谨慎!谨慎!”
不一会,猴子的短信就来了:“丹桂枝头秋蝶闹,病梅丛下春意浓,多谢,多谢!”
齐天翔知道猴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不禁钦佩猴子的敏锐和机敏,不由又发了一条短信给他:“他日重逢处,把酒话桑麻。酒酣耳不热,细雨润华发。可期,可期!”
原本想着猴子收到短信会结束这样的暗语游戏,谁知没过几分钟,猴子的短信又来了:“玫瑰有刺,香草有毒。小心,小心!”
直白的提醒,可以看出猴子的关切和急切,齐天翔不禁心中热热的,不假思索地回了短信:“多行大路,早闭门户。晓得,晓得!”
想着猴子看到短信用沪语作结,一定会开心地大笑的模样,齐天翔不由会心地笑出声来。这是他们在学校就养成的默契,每当恶作剧成功得意或兴奋异常时,总会以沪语或其他地方拗口的语汇对酬,进而爆发歇斯底里的狂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忍不住一个人傻笑?”闫勇调侃着走到病床边,不无戏谑地说:“不会是闲极无聊,看手机笑话自己逗自己玩的吧!”
“可不是闲极无聊,已经被软禁了,还不得自己找乐子,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才来个亲人。”齐天翔望着闫勇,咧开嘴笑着补充说:“一个老同学,聊聊天,简单开心。”
“你就哄我吧!”闫勇瞪了齐天翔一眼,故作嫉妒地将手中的保温杯向齐天翔示意了一下,放到了床头上,没好气地说:“老太太犒劳你这宝贝女婿的鸡汤,要不要我找个美女喂你啊!”
“这里有的是美女,还用的着你张罗。”齐天翔不怀好意地笑道,随即故意叫苦不迭地连声道:“快叫老太太打住吧!我这是住院,不是坐月子,这样天天鸡汤鱼汤地招呼着,还不把我喂残喽!”
“你就知足吧!我是回家了,不然老太太亲自来送,你还不感动的眼泪哗哗的。”闫勇瞪了齐天翔一眼,调侃着,“我看你就受着吧!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待遇。”
“说的是,要么有人要眼红了。”齐天翔斜睨了闫勇一眼,转换了口气,看着闫勇的身后玩笑道:“你这个平时背枪的人,也开始玩起电脑了,这是要当网络达人的节奏啊!”
“还说呢,累的我不行,还真不如背枪自在。”闫勇自嘲着,拉过一把椅子,未及坐下就卸下了斜跨的电脑包,边拿电脑边说:“拿过来让你也开开眼。”
齐天翔知道闫勇的意思,就抬身斜靠到床头上,看着闫勇认真地操作着。很快一个不堪入目的视频映入了眼帘,短暂的几个镜头之后,又是一个视频播放,也是几个镜头,显然经过了技术处理,但几个视频看下来,人物面目都清晰地展现出来,不用仔细分辨,就能很容易看出个所以然来。
短暂的看下来,齐天翔陷入了沉思,这些东西的存在即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没有想到的人居然也出现在这些视频里,震惊之余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沉默了很久,齐天翔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地低声问:“这样的东西总共有多少?”
“不老少,拷贝了几十个硬盘,同时还直接取走了几十个监控的硬盘。”闫勇语气有些激愤地说:“李浩杰这小子太有心计了,似乎早已经对一些重要房间和位置下手了,监控录制的时间怕是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天知道这些东西能帮他做成多大的事。而且这小子太阴,也太不是东西了,不但给他姐夫提供特色服务,并且也是照录不误,什么玩意。”
“爸爸看了这些以后,怎么看?”齐天翔知道闫勇一定会去征求闫博年的意见,而且相关的领导,也会有选择地看到。尽管知道或大致能猜到闫博年的态度,可还是想从闫勇嘴里听到。
“老爷子的个性和脾气不说你也知道,生气和震怒是肯定的,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东西在他那个时候是不可想象的,不是没有,也不是不存在,但以这样的手段记录,却是不可思议的。”
闫勇看齐天翔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兴趣,就起身关闭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床边。重新坐下时,顺手拿出烟来让着齐天翔,看齐天翔摆手拒绝后不怀好意地笑了,点着烟大口吸了起来,不无忧虑地接着说:“我就是有些奇怪,老爷子那么生气和震怒,可居然没有一句话的评价,更别说看法了,这倒是比较反常的。”
“这倒是大智慧,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嘴上没说,实质上已经什么都说了”。齐天翔想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由衷地感慨道:“什么都躲不过他老人家敏锐的眼睛啊!而且是越老越精到,简直炉火纯青了。”
“什么炉火纯青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闫勇不解地看着齐天翔,似乎在他脸上就有答案。
“老爷子哪里有本历代残局棋谱,我记得里面有一个古谱,叫什么《苦心谱》的,就是以苦熬苦等为代价的后手胜的残局,面对一时的优势和先手,不攻反守,根据对手的反击苦心坚守,直到对手耗尽胜势,方可一招制敌。”齐天翔讲述着棋局,仿佛进入了迷定的境界,很久才意犹未尽地赞叹着:“说着平淡,可真到了棋局演示,那一招一式真是险象环生,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真是常理所不能猜度的。”
“说点简单的,不要在我这儿故弄玄虚,我听不懂,还是直奔主题的爽快。”闫勇不耐烦了,不由提高了嗓门。
“简单点说,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齐天翔看着闫勇祥装不满地微微笑,直笑的闫勇瞪起了眼睛,才慢慢说着:“没事就一定会有事,越无声才越能听到动静,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就是这个道理。”
“不就是欲擒故纵吗?说得那么玄妙。”闫勇撇撇嘴,不屑地说:“还以不变应万变呢?算了吧!”
“欲擒故纵是放虎归山,是有十足的把握,诸葛亮敢放孟获,是因为孟获只是山贼之类的蛮夷之师,面对训练有素的蜀军简直可以忽略不提,所以可以六纵七擒。放到魏、吴的军队试试?当然诸葛亮也有以此感化蛮夷民族的政治意图,冒一些险也是值得的。”齐天翔朗声笑着说:“现在咱们面临的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刀枪剑阵,所以不存在欲擒故纵的意思,而是以不变应万变。”
看着闫勇迷惑不解的眼神,齐天翔接着说:“咱们的初衷只是敲山震虎,并不是一网打尽,所以咱们不需要更多的现行。只要手中有一个李浩杰就可以了,毕竟还不到收官阶段,现在还只是谋篇布局阶段,连中场博弈都没有到。所以说我万分钦佩老爷子的眼光独到,思谋老辣了,咱们该学的太多了。”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了,难怪老廉也是只汇报,不表态。”闫勇赫然地笑道:“不过放心,李浩杰这小子怕是短期内走不出来了,涉黑、涉枪、涉暴、涉毒,即使开设赌场和容留妇女卖淫的事不追究,他此生怕也到头了。”
“所以搁置就是最好的手段,就刚才视频里的几位,单凭视频里的丑恶和龌龊,就可以行使党纪处分,可证据链怎么衔接,只处罚违纪问题吗?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而且大张旗鼓地查处,势必会引起动荡,有人也会别有用心地把水搅浑,这样不但会有大鱼漏网,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的目的是以经济问题入手,最终还原一个清明的经济环境,把这些蛀虫清理出去,不是拆房子,而是大扫除,荡涤污浊才能风清气正。”齐天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这不仅仅因为闫勇可以信任,又有一定的亲情关系,而是近来的思考,更清晰地明确了思路和目的。
“说到经济问题,还差点忘了。”闫勇拍了下脑门,憨憨地笑着,刚毅的方脸上瞬间划过一丝歉意,赶忙说道:“除了这些视频,财务室查到的资料,以及电脑里储存的财务资料,发现了很多可疑的账目资金往来,经过我们经警大队与省银监局联系,通过联网的大额资金监控系统,有目的地对几个重要账户进行追踪,发现大量的资金往来,正在进行梳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闫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像一说完就彻底放松了下来,满意地又掏出一支烟点着抽着。
齐天翔伸手示意闫勇也给他一支烟,看着闫勇诡异的神情,不由祥装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从闫勇第一次让烟之后不怀好意的坏笑,齐天翔就知道闫勇的意思。这一进入病房,除了手机和身体是自己的,衣服和用具都是医院的,经过昨天晚上的溜号事情后,别说烟和打火机之类的违禁物品,就连衣服都让护士收了起来,想迈出医院一步,都势必登天。
“廉厅长做的很对,也很老到,目前只要把声势造出去,其它的就静观其变了,我们只要继续埋头工作,把证据找足,把证据链衔接完整,一切都等待时机和火候了。”齐天翔接过闫勇递来的烟,又凑到打火机上点着,美美地抽了一口,缓缓地说:“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漏了风,这锅馒头一旦回气就蒸不熟了。”
“蒸馒头的事你也懂?别冒充内行了。”闫勇嬉笑着,转而就肃然起来,“除了向公安部领导作了电话汇报之外,到目前为止,看到过这些视频的也就有数几个人,至今也没有向外界进行通报,只是我们公安内部。财务资料和账户信息比对,只有银监局几个可靠的同志参与,所有后续工作都集中在省安全局培训中心内,选择的都是厅局可以信任的干警,还有就是武警总队的一些同志,应该可以保密一阵子。”
“干点正事倒像偷贼一样,这还是正常的状态吗?”齐天翔不禁激愤起来,恼怒地一把将输液针头拔了下来,不管闫勇的阻拦,翻身下床,慢慢地在病房里走着,像是排解心中的愤怒,也像是思虑下步的行动,很久才站定了,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闫勇说:“我们这边我建议让刘劲风组成一个小组参与进来,回头我通知他与你联系。你们这边我看你尽快回去与廉厅长商量,还是应该尽快向省政法委汇报,毕竟下来的查办工作没有法院和检察院的配合,一些强制手段很难展开,还是应该利用更多的手段展开工作。”
说着话齐天翔怪异地笑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真要是有那些不长眼的跳出来,也是不知死的节奏,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也算自作孽不可活。”齐天翔看着闫勇,直截了当地说:“我这就向省委汇报,结合我们纪委掌握的材料,针对我们那位龙大书记养二房,充当黑社会保护伞的问题展开调查,也算敲山震虎的一个成果吧!你们抓紧时间对卖淫嫖娼和聚赌问题进行处理,声势可以大一些,该抓的抓,该判的判,给河州老百姓一个扬眉吐气的好消息。”
“我这就去落实。”闫勇站起身就要走,可还不忘交待:“你还是抓紧时间把老太太的犒劳想办法解决了吧!免得一会凉了,白瞎了老人家一片爱婿之心了。”
“好了,你就不要羡慕嫉妒恨了,还是忙你的吧!一会小丽过来,我们中午一起喝不行吗?”齐天翔故意翻着白眼气着闫勇,看闫勇气哼哼要走,就喊住他,“站住,把东西留下。”
看着闫勇迷惑的神情,齐天翔向闫勇身上哝哝嘴示意着,待闫勇终止明白过来,不情愿地掏出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后,齐天翔得意洋洋地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老警察藏东西的能力,能不能瞒过火眼金睛的小护士。”
“还有你这号的,这不是明抢嘛!”闫勇装着不满的样子,扫视着病房,几经考虑后将烟和打火机藏在了花瓶里,故作担心地说:“这里面也可能不安全,其实最安全的地方,还是皮鞋里,只是容易串味,哈哈哈!”话未说完闫勇就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
齐天翔狠狠地瞪了闫勇一眼,呵呵笑着看闫勇转身离去,望着闫勇虎背熊腰的背影,心中有了一丝安全和稳定的感觉,暖暖的,很踏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