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餐前甜品(2)
“每一个有历史的城市,都得益于历史,也受累于历史,历史名城大概都是这样,江南、盛京、以至于北京,历史传承与现实发展之间总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齐天翔边琢磨着说:“就像你说到的城市布局,我想说的是河州的街道。在河州生活已有几年了,从陌生到渐渐喜欢这座城市,除了生活的便利,还有就是这座城市的人文色彩了。河州的街巷很多,至今还有‘西门’、‘东门’、‘小南门’之类的地名和街巷,更有‘四里山’、‘十六里铺’这样的路途标识。如果在陕西西安或山西平遥,很容易就可以城墙标示出河州的轮廓,如今只能是以某些地名臆测城市的轮廓和风情了。不但是城市的轮廓只能想象和臆测,城中的风情和美景也只能是想象和依靠幻觉去穿越了。除七十二名泉之外,往昔的河州城中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曲水亭街、舜井街、顺河街、乌衣巷即可推知‘泉城’昔日亲水的浪漫,‘青龙桥’、‘珍珠桥’的地名可知当年泉水绕城的盛景,还有就是‘芙蓉街’、‘荷花巷’、‘柳叶胡同’这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名称了。至于‘高第街’、‘太平寺巷’、‘高都司巷’,‘鞭指巷’、‘榜棚街’、‘卫巷’等等散发着文化和古老气息的名称,以及‘宏济堂’、‘瑞蚨祥’、‘聚丰德’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号,至今想来都会产生一个来自历史的亲切和亲近感。城市的发展是历史的潮流,似乎任何的非议都有‘螳臂挡车’的迂腐之嫌。当年梁思成的疾呼没有挽救北京的古城墙,当然也不可能有人能够留住河州的这些街巷。尽管没有了昔日的垂杨和泉水,文化名城依旧有着迷人的所在。如今的曲水亭街进行了翻新改造,小巷依旧曲折,尽管看似风貌依存,但也像极了风光不再的半老徐娘,粉搽的再厚也没有了风姿绰约。芙蓉街也是如此,美人如今沦落的像个妓女,成为各色小吃聚集的所在。相比于不伦不类的改造,我更喜欢流连在偏僻的小街小巷之中,尽管这里没有古色古香的名字,只是‘经一’、‘经二’、‘纬三’、‘小纬四’这样没有丝毫美感和地域色彩的名字,但这里起码还能看到斑驳的老房子,还能读到这座城市的往昔,还能体会悠闲的岁月节拍,也还能在小街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遮天辟日的荫凉下栖息,在历史和现实之间悠闲地穿越、遐思。走出这些小街小巷,面对的依然是宽敞的大路,以及永远也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车来车往,还有就是匆匆复匆匆追赶明天的路人。河州也像所有的中国城市一样,喧嚣而嘈杂,行进中伴随着浮躁,时时衍生着生存或死亡的搏杀,辉煌或毁灭的血浴争斗,所有的大路上都是向前的洪流,以及裹挟着的未知的未来,就如一匹狂躁的奔马,拖拽着这座城市一直向前,而我却在寻找已经消失城市的印迹,以及曾经的宁静和安详,看来我的确也是痴了。”
“教授姑父,你简直就应该当作家,最起码也应该是个哲学家,你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式真是太独特了。”小贝兴奋地拍手大叫,不免遗憾地说:“看来你当官真是屈才了。”
“那你刚才还羡慕姑父住的房间好,什么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好。”齐天翔嗔怪地说着,给小贝的杯子蓄满水,“茶喝的好吗?就这茶叶几十万一斤,这一杯就是几百块,怎么样?”
“真的?”小贝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品品,失望地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啊,怎么也没喝出几百块的感觉来。”
“这就是听到的,看到了,以及想到的区别,看上去很美的东西在有些人看来一钱不值。”齐天翔淡然地说着,启发着她的思维。
“说的也是。”小贝慢慢想着,频频点头说:“可惜,这样的茶让我们这样的粗人给糟蹋了”,不过很快就欢快地提议着,“你这里多不多,一会给我一点,回去让我们大头头尝尝,看他能不能品出高低?”
“那不是有,一会你拿走就是。”齐天翔望着写字台上的茶叶,示意着。
“不用全拿,有一点就行,能喝出好坏的,也就是咱们家老掌柜了。”小贝推辞着。
“那就给爷爷拿回去,我能喝的茶也就宾馆供应的就可以,这样的茶我还真受用不起。”齐天翔断然说着,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厌恶。
看着齐天翔不太高兴的神态,小贝小心翼翼地问:“教授姑父,你怎么了,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没有,是有点走神!”齐天翔突然觉得自己冷冰冰的的口气可能吓住了孩子,赶紧解释,“看见你这欢喜鸟,姑父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怎么会不高兴。”
“教授姑父,你说老闫和刘阿姨是不是般配?”小贝突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忧虑地说:“不冷不热的,真担心老闫不能好好珍惜人家。”
“不会,你爸爸只是还有心结没有打开,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齐天翔慢慢和缓地说。
“这事真麻烦。”小贝纠结着,忽然开心地问:“您说我今后要找应该找什么样的?”
“有目标了?”齐天翔审视着小贝的脸,认真地问。
“本姑娘天生丽质,冰清玉洁,出身高贵,学历高、工作好,花样年华的年龄,没有人追您信吗?”看着齐天翔认真地摇头,就失望地说:“就是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有才的傲气,有钱的牛逼,有志的没基础,帅的怕靠不住,不帅的又有点委屈自己,真是纠结死了。”
“衣服是穿的,合体保暖就符合了基本功能,漂不漂亮只是别人的观感,所以与自己无关。”齐天翔淡淡地说:“婚姻也是这样,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到底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婚姻更好,还是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组合更美满,还真是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能给自己安全感的男人就是好男人,像那种娘娘腔,天天涂脂抹粉的伪娘,是绝对不能信赖的。”
“说是这么说,可总得有个标准吧。”小贝不解地说。
“基本标准就是谈恋爱期间主动帮你拿包的靠不住,那不是男人,那是小男孩,自己还没有断奶呢,怎么给你呵护。”齐天翔说着觉得太抽象,就又补充道:“我看你爸爸,还有你谭伯伯就是很好的榜样。”
“他们是很棒,但总是在未来很长的时间以后才能感受到好来,还是不够浪漫”,小贝不甘心地说:“我还是喜欢教授姑父您这样的,潇洒、英俊,才华横溢又气质不凡。”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或者只是表象,就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现在人们眼前的都是最美丽迷人的那一面,可转过身去却是丑陋无比的屁股。”齐天翔看着小贝撇着嘴,知道她感到了恶心,接着说:“对于你们来说,从上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选择的权利始终在别人手里,现在开始选择了,又纠结了。就像你们自己经常说的‘山在何处,是地理学家的事;山的故事,是历史学家的事;山在面前,登山与否是经济学家的事;山如何登,由那个方向登,是社会学家的事;为什么登,登后干什么,是哲学家的事;登之前是什么,登后是什么,是宣传学家的事;谁来登,谁来动员登,是政治家的事。请问:什么是你们的事?”
“其实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不负责任,也没有你说得那么颓废。”小贝争辩道:“我给你讲个真事吧,是我自己的事。”小贝认真地看着齐天翔,慢慢地讲述着:“其实事情很小,也很简单。上个星期,想买一件毛衣,就信步走进附近的服装市场,有意无意地的看,逛街嘛买不买都可。很快一件中长式的毛衣就被我发现了,款式、颜色还都比较满意,试试真的不错。可口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原本出门就没有带零钱,想着看中再从卡里取钱,因此就借口再看看要离开。也许是生意清淡,也许是早上开张,店家十分执着地要卖给我,无奈我只好实话实说――没有那么多钱,店家的答复是看我口袋里有多少钱,于是只好翻遍所有口袋,可拿出所有也还是与店家的价格存在很大的差距,而店家的反映是片刻的犹豫之后收下钱让我拿走衣服,吃惊之间店家已经麻利地把衣服装好,在我离开时嘱咐――取了钱再给我送二十元过来。我答应着,匆匆离开四下里找取款机,可当我回到店里送钱时,吃惊的就是店家了,感谢的话自然说了不少,直到我离开。事情很小,很单纯,但想来却似乎并不单纯。店家的话相信是认真的,毕竟少收了那么多钱,心有不甘是肯定的,但同时也是不能认真的,毕竟客人离店如风筝断线,答复做不做数没办法认真,也当不得真。吃惊和感动却是真的,毕竟多了二十元钱,毕竟断了线的风筝还能回来,相信这一幕不会轻易忘掉。而对我却简单的无趣,还与不还都很正常,不还是店家愿意让利给我,这也与高尚无关,只是守诺的必须,是信任的回馈,仅此而已。”
小贝的话让齐天翔陷入了沉思,慢慢地说:“的确这二十块钱对谁都是可有可无的,但却因为这二十块钱增加了两个人的快乐,所以快乐其实很简单,也就印证了诚信的的定义。”齐天翔接着说:“诚信是什么,我们可以假设,可以穿越。翻看《史记》,每每看到一世英名的霸主秦始皇的身后,以及身后仅仅几十年所创的霸业就土崩瓦解,不仅痛恨赵高弄权、胡亥无能、李斯自私糊涂,有时也不免常常想--假如公子扶苏不孝,蒙恬不忠,下来的历史将怎样?尽管明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即使经历了‘焚书坑儒’,但忠孝礼义的核心思想‘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还是深入人心的,也是做人的最高行为准则,这尽管不同于‘子路正冠’、‘孔融让梨’,可能会有娇情的成份,但古人的愚与忠是不容质疑的,万事孝为先是古人的是非标准和道德准则,是不容亵渎的。尽管不可能,还是不禁会冒出这种想法,以及种种的结果。首先公子扶苏的从政经验要优秀胡亥很多,史书记载:扶苏温良淳厚、所学精良,这就具备了治国理政的基本素质,而修学多年也颇有才学,协助制定度量衡和统一货币、文字都显见他的才能和经验,远赴北方从师蒙恬戍边,也有锻炼和学军的意图,可以说赢政就有传位扶苏的设想,所以扶苏即位秦帝国是时势的选择。再者扶苏的温良淳厚也十分符合修正始皇的暴政带来的诸国危机,统治危机,乃至民族矛盾,这以后的汉唐的‘文景之治’、‘贞观之治’无不体现了这一点。暴政收敛、还政于民、施恩于诸侯,还会有大泽乡陈胜、吴广的起义吗?还会有群雄并起的局面吗?无论从那个角度将,一个新生的王朝也不该这么短命的。还有七国以平,需要的就是分封和分权,扶苏是最好的人选,这也是他与始皇矛盾所在,不当权的时候结果自然是喝叱与外放,当权时自然可以推行自己的理想。这样不但失国的诸侯贵族可以复国,有功的大将也可以得封,这样章翦等大将还会一战降敌吗?解决了治国理政的资格和方向问题,再来看看公子扶苏不孝的理由,这也比较符合现代人的观念,我们不是习惯了以理由开脱责任、规避道德吗?不是有太多的决策失误,理由都是--由于我们对市场变化把握不够,经济管理能力不足云云。不是有博士不认父母,理由是--由于父母常年生活在农村,没有文化,不适应都市生活和知识圈子,所以我不能将他们接到身边生活云云。不是有抛弃亲生子女的母亲,理由是--我的丈夫出外打工,我没有收入,所以。。。。。。
不能再举例了,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向扶苏道亵渎之罪了。首先扶苏可以很轻松地以验证旨意真伪为理由,发兵回长安就是了,旨意真,当着父亲的面自刎应命,其情其景其效果,大孝更进一层,岂不高尚的让人落泪?结果自然是戳穿假想顺利登基。其次扶苏可以静待时日,以观其变,始皇暴病死在河北境内,匆匆回长安已经时日甚久,长安即到不能久不理政、见人,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必回京途中发出的旨意也要立即遵守呢?再者扶苏可以光明正大的清君侧,立长尽管秦时尚不明确,但想长子扶苏登基,再加上蒙恬的十万精锐虎狼之师,攻进长安拥扶苏即位易如反掌。还有,再不济扶苏可以出关自立,出了长城就是茫茫戈壁、沙漠、草原,哪里不能暂栖一时,慢慢遣人求父亲息怒,饶其不死,所谓虎毒还不食子呢,怎在这一时一事?说来说去,扶苏、蒙恬都没有死的必要,可他们却遵命死了,历史尽管留下了些许遗憾,却也留下了大孝的史实。而这些又给我们现代人什么启示呢?”
第四十八章 餐前甜品(3)
“教授姑父,你说的太深了,我一时还真的转不过来弯来。”小贝不禁赫然,老老实实地说“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不懂不要紧,慢慢地你就会思索这样的问题,毕竟诚信可以重于生命,是你们难以理解的。就像靳柯,太子子丹易水边洒泪送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太子丹就没有想过靳柯过了易水就玩消失吗?都知道此一去即使杀了秦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但靳柯还是义无返顾地去了,用生命去完成承诺。还有田武,为了复仇任凭靳柯几句话就献出了项上人头,他就没有想过靳柯如果不去呢?这就是承诺的力量,可以比生命还重。”齐天翔吸着烟,思考着说:“这就拷问到现代人,幸福是什么的问题了。拷问幸福不是满大街问烤红薯的老太太幸福吗?不是追问衣食无着的农民工幸福吗?而是真正的拷问内心。生活质量是物质生活的范畴,幸福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两个本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务,放在一起比较,而且在有前提的条件下,要分出个高低来。现今有一种趋势,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物化,情绪可以物化,心情可以物化,甚至两性相悦也可以物化,而且精神层面的所有相关事情,都可以用物质或金钱去量化,所以幸福自然也可以,但同样的物化,能衡量出幸福在富人和穷人间的差别吗?花开了,美丽的花儿在阳光照耀下傲然盛开,无论是在野外荒郊,还是在城市花圃,花香、花美都给看花的人带来情绪的变化,带来幸福的感受,但怎样衡量出花给人带来的幸福指数,而这幸福指数与花所在的区域如何衡量?幸福对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感受不一样,体验当然也不同。儿童和成年人,富人和穷人,大城市和小城市,城市和乡村,同一件事情的幸福感受是不一样的,就如一件衣服对各个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美不美的感受是不同的。幸福是很自我的东西,没有标准,没有评价体系,更没有统一的必要。但群体需求却是有标准可循的,也是可以产生幸福感受的,雷锋和王进喜的幸福感受是一样的,精神层面的体验要由精神实现,一份荣誉,一次鼓励,甚至一番表扬,都可以感受到满足和幸福,因为集体归属感和当家作主的感受主宰着幸福的体验,而幸福也就在自豪和奉献过程中滋生并蔓延着。当公有制逐渐淡出社会形态,国家层面的意识形态趋向调和,特别是私有化被从政治形态合法化,物质就渐渐成了衡量所有的标准,物欲也就取代精神主宰着社会生活和社会秩序,法律条款和解释越来越多,精神层面的颂扬和鼓励被经济所取代,社会主流的价值观不是奉献而是索取,社会生活的主体不是创造而是享受,继而演变为享乐。相对于以往的国家社会主义,如今的群体无归属状态,以及社会秩序和道德体系的混乱,自私和自保有了同样的注解,物质和金钱成了衡量的标准,也就有了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相悖的现象,有了幸福了吗的拷问,用时也有了寻找幸福的闹剧。其实,幸福是很自我的东西,问心就可以了,幸福与否只要心理感受就可以了,既然社会形态不再以公众利益为取舍,自我能做到的,就是抛却物欲的追逐,让心在自然中自由,这样看向花的脸庞,就会像花一样绽放笑意,幸福也将会滋养心灵,滋养心情。”齐天翔说着,加重了语气说:“其实幸福很简单,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猫吃鱼,狗啃骨头,奥特曼打败小怪兽’,简单而实在,用我的感觉就是:童年懵懂,不知长辈谋生之艰难,惟对自己的生日记之颇牢,而次夜面对母亲忙碌辛劳的身影,却难于启齿。生日一早,睁开迷蒙的双眼,惊见枕边静静地躺着两颗尚且温热的红鸡蛋,不禁惊喜莫名;物资匮乏的年代,忽传厂子里分发带鱼,争先恐后涌至食堂科大院,却见人山人海。正无奈间,突见邻家小二在队前招手,加塞一事顺理成章,不由欢呼雀跃;早上自习课要收昨天的家庭作业,面对着将要到来的训斥、停课或是叫家长,不仅懊悔却也无计可施。正自忐忑,忽闻课代表因病请假,不由暗自庆幸;赶火车,长途倒出租,时间紧迫,但红绿灯却是不紧不慢,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可车站仍遥不可及。正思量这异乡的夜如何度过,车站广播传来车次晚点的讯息,不禁拍额称庆;异乡寂寞,有心唤妻来小住一时,然婚后数年老夫老妻,且妻有工作,实实难以启齿。正无望间,妻来电话,单位放假,要来短住几日,不禁心张神驰;遇一酒场,然近日不思饮酒,且身体有恙,可酒场内哪有不饮之理,况且是朋友进步之酒。正思如何进退,主家宣布,身体有恙,饮酒自便,不禁扼腕相庆。这就是简单的幸福,也是可以转换的幸福。”看着小贝崇拜的眼神,齐天翔笑着说:“其实幸福和快乐是可以互为置换的,你比如我楼下的几个民工,一瓶白酒,一盘猪头肉,一盘煮花生,几个烧饼;从干活的地方直接来到这里,身上的衣衫满是灰浆和泥点。喝着酒,聊着天,时而粗口,时而争吵,并不时开心的大笑,那笑声粗狂而放肆。一天的劳作肯定不轻松,可在他们身上、脸上却分明看不到,而能看到的只是吃肉喝酒的专注,以及粗口的放肆和开心的畅笑。他们并非没有烦恼,并非没有不开心的事,每天的工作、收入,家里的生活,日子的延续,哪一样都可能使他们开心不了,笑不出来,可面对老友,面对酒肉,这一切都随着笑声不复存在。这就是百姓的快乐,这就是平凡的快乐。房价的飞涨、黄金走强、游资炒作农产品,这些他们无法左右,也都与他们无关,明星绯闻、专家胡扯、官员走秀,也不过是他们嘴里的谈资,往往哪个也不过是几句粗口,一笑了之。他们的生活简单而轻松,晨钟暮鼓的日子带给他们的就是平静地面对,他们不愿在苦涩中呻饮,也不想在畅想中麻醉,一夜暴富或升官发财是他们想也不想的事情,太过遥远也不现实,不想也就少了些奢望,少了些欲求,他们只要平安、平静的生活,只要经常有酒肉解馋,有好友聊天,这样的日子就足矣。这就是生活在城市各个角落平民的生活和快乐观,他们或许不属于这个城市,但他们的生活和快乐源于这个城市,也就丰富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有很多这样的人,冬天的火锅旁,夏天的烧烤摊前,简单的吃食,简单的消费,简单相聚,却使心情得以释放,身心得以放松,快乐也就在一点点地凝聚、弥漫。简单一点,放缓一些,也许不能改变什么,却使快乐在平静中养育着身心。集体的无意识,也许并不能总结出什么哲理,他们也不能给这样的聚会提供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和依据,但安于平静,安于平凡,适时给自己和别人快乐,同时也平复着自己身心的浮躁,这才是大智慧,这才是生活的真谛。快乐有时很简单,快乐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您说的是,有时候单位同事大鱼大肉的聚会并不开心,反而是同学朋友之间,哪怕是吃个酸辣粉,或者吃个米线都能开心一晚上,哈哈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小贝充满感触地回忆着,“其实快乐还是很简单的。”
“或许是社会给你们的压力太大了,或许是你们把这个社会想复杂了。”齐天翔仍旧慢条斯理地说:“就像你们天天挂在嘴边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尽管我不喜欢这种玩世不恭的说法,但也不否认说的很实在。如果让我说,应该是:现实很真实,理想很美好,没有理想的美好,现实将不再真实。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西游记》,不管是电视,还是小说,都体现着美好的理想主义色彩,正义战胜邪恶,艰难之后必将迎来美好的结果。应该是这样的,也必须是这样,但如果倒过来看呢,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番感悟。如来派唐僧师徒四人从西天前往东土大唐传经,一路上降妖伏魔,却发现原来都是有来头、有背景的,因此沙僧无奈地回到流沙河,猪八戒失望地入赘高老庄,只有孙悟空一如既往地护卫着师傅,接受着观音菩萨的监督和约束。如来怕孙悟空抢了唐僧的风头,就与玉帝设计陷害,将悟空压到了五行山下。唐僧回到了东土大唐,成为了御弟,享受荣华富贵,终老一生。五百年后,孙悟空翻出五行山,大闹了天宫,终归心灰意冷,将金箍棒扔进东海,变为定海神针,前去求教菩提老祖,终于还是大彻大悟,于是回到了花果山,与众猴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交各种牛鬼蛇神开心快乐,最终化为山上的一块石头。这样看来是不是更真实,更说明现实的感悟慢慢让人成熟。
“哇,你太了不起了。”小贝惊讶地叫着,“回头我就跟我那几个密友讲讲这一段,震震他们。”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说明理想和现实的统一,不管怎么看,还是完整的一本书,只是看的顺序不一样,得到的感受就不一样,但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明白,理想是天上的星辰,现实是脚下的路,不论追逐星辰的意志多么顽强,也必须脚踏实地地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齐天翔意味深长地说。
“听您这么一说,明天就找对象结婚,不管以后怎么样,先把握现实的美好再说。”小贝下定决心似的,握紧拳头用力地挥动了几下。
“找什么样的,是羊爱上狼?还是狼爱上羊?”
“什么狼啊羊的?”小贝迷惑地问着,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哼着‘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不解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月朗星稀的夜空映照着一望无垠的旷野,寂静而空旷的山野中,一只雄壮体键的狼默默地行进着,敏锐深邃的目光警觉地四周巡视着,不时回眸的目光却透着温柔和恬静。那目光所及是一只通体雪白美丽的小羊,正紧紧地跟随着狼的脚步,安详的神态,甜蜜而满足的神情,构成一幅色彩简约却温情的图画,在这辽阔的原野中迷茫。。。。。。。”齐天翔看着小贝,故作深沉地饮诵着:“或者,春日午后的阳光柔软而和暖,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爱抚着静静伫立的小树,还有那默默流淌的小河,还有那河边相依相偎的一只狼和一只羊,狼的目光长长地停留在小羊的脸上,温柔中透着无限的爱意,而小羊在狼的怀抱中幸福的闭着眼睛,享受着狼目光中的爱意,轻轻的呢喃中也是幸福中的快乐,任由时光静静地流逝。。。。。。。”看着小贝近乎痴迷的眼神,齐天翔接着说:“是不是应该这样开始?这不是小说中的场景,也不是神话故事的再现,而是臆测中可能出现的最美妙、最值得羡慕和记忆的画面。再往下还真的不知该怎样发展,这超越物种分类(我们人类叫阶级)的爱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定格在这美好、温馨的时刻。下来可能就是---狼在紧张的环视之后,终于将小羊带进了它隐藏在山脊之下的洞窟,殷勤地将小羊扶在厚厚的干草铺就的座椅上,忙不迭地端上精心准备很久的由野兔、狐狸组成的丰盛的晚餐,并殷勤地递给走了很久已显疲惫的小羊。小羊在狼温情目光的关注中,接过递来的野兔略带羞涩地大口啃咬着。。。。。。。”齐天翔接着复述,“或者,阳光的温情渐渐消散,小羊从狼温暖的怀抱中依依不舍地挣脱出来,慢慢地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上,精心地挑选着鲜嫩的青草,小心地拿到狼的面前,充满柔情地递了过去,狼接过那还隐隐散发着小羊体香的青草,放入口中香甜地咀嚼着。。。。。。”,齐天翔正色道:“那么下来呢?结果又会是什么?不荒唐吗?羊爱上狼,也许是狼的野性和神武让它着迷,也许是狼的花言巧语让它心醉,但狼孤独的生存方式它能承受吗?狼吃肉的本性它能满足吗?狼与狼或其他同类血淋淋的竞争及搏斗它能适应吗?愿意为爱改变自己的小羊可以放弃固有的生存环境,诀别爱恋它的父母甚至同类,甘心情愿地随同狼去流浪,但它又怎么适应狼的生活,以及做为贤妻良母又怎么为心爱的夫君准备丰盛的晚餐,而结局只能是---牺牲了生存环境和爱的同类的小羊,最终也只能悲壮地为爱牺牲自己了----成为夫君一顿丰盛的晚餐。自然界的法则残酷又无情,恰似我们人类的阶级,好奇可以是一种无知的冲动,但冲动后的实践却要付出惨痛的甚至生命的代价,而这也是无规律、无经验可资借鉴的。狼爱上羊是虚伪,羊爱上狼是无知,而其造成的悲剧或闹剧羊或狼都无法真正承担。当一只羊爱上狼,也许并不可怕,惨痛的教训可以成为血淋淋的教材警戒后来者,起码可以真正让所有的羊提高警惕,但当所有的羊都爱上了狼,这就将成为一场灾难,对羊如此,对其他物种也如此。羊爱上狼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当自然界普遍宣扬或弥漫着这种广爱思潮,或者有意诱导这种跨越物种的广爱时,悲哀的就不仅仅是羊或狼了。当狼爱上羊,无论是对狼,还是对羊,都是一场悲剧的开始。这里没有浪漫,没有温情,更没有缠绵的爱情,有的只是血腥和暴力,是死亡和蚕食。狼爱上羊,对羊是灭顶之灾。无论是再温顺、美丽的羊,也不管是强壮、刚强的羊,结局除了死亡,还是死亡。而对于狼,同样也是残酷的里程,要面对狼群的抛弃,要忍受孤独的折磨,当然还要面对羊群的考验。一只孤独的狼离开了狼群,离开了它生存、成长的环境,久久地游离在羊群的周围,为了接近羊群,为了亲近它爱上的羊,它要披上准备好的羊皮,这就导致了一只或数只无辜羊的死亡,掩饰它残忍的本性,尤其是遮掩它爆烈的而丑恶的嘴脸,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来讨好或接近它心目中爱着的小羊,可以更加乖巧地衔来美丽的花和草,可以围绕着心爱的小羊欢快的奔跑、跳跃。但其狼的本性是永远不可改变的,再为了爱而牺牲,它吃肉的天性也不会改变,伪装或忍耐的结果是它会更饥饿,会更凶残地对待羊群中的其他成员。因为狼的存在,羊群会产生莫名的不安,数量会减少,这当然会引起牧人的警觉,结果自然是或者狼被猎杀,或者远远地逃离。而那只或数只它爱的小羊,或者早已裹了它肚腹,或者即将裹了它的肚腹。还会有其他的结局吗?还会由于狼爱上羊而衍生一钱美好的故事吗?或者会产生例外?两只蝴蝶可以结伴起舞、翩翩飞翔;老鼠也可以不偷油而爱上大米;《灰姑娘》、《红舞鞋》只是童话里的故事,是善良的美好;丑小鸭能成为天鹅是因为它原本就是天鹅,野鸭子再漂亮也永远不会变成天鹅。相信丑小鸭可以变成天鹅是善良的祝福,相信狼会爱上羊并由此改变天性是天真,而宣扬狼爱上羊却是无知,甚而是有意的误导和谋杀。杂交的水稻可以成为物质的食粮,但杂交的爱情还是不信的好。”
齐天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也觉得累的不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点上一支烟吸着,温和地看着小贝,“或者,咱们说点现实的,当老板变成老公,当那一刻以法律的形式予以确定,当诱惑或追求等等的过程尘埃落定,下来的会是什么?乌鸡变凤凰,不管以前是什么,也不管以前不是什么,夫荣妻贵的现实自不必说,原始股上市流通的升值,明码价签的附着,不可等日而喻。积极的意义看得见、模的着,无形的似乎还有许多,目光中的羡慕、妒忌,抑或不屑,真实与虚伪,真诚与客套,等着的时刻也已恍然。只是,少了以往的浪漫,没有了做梦的甜蜜,成就业已虚无到无形,呵护与娇宠只在日子的延续中,自由自如也已淡淡消逝。金丝雀也好,掌中宝也罢,浮华归于现实,已身入樊笼,心入小港。但老板还是老板,老公也就是老公,只是老板不再是自己的老板,心也不是改变了的无影。
再说说当老公变成老板,这一刻的改变也许一瞬,也许很久,但一旦如此,下来会是什么?家忽然大了,大了除了环境的变化,还有少了人的空落显出的大。老公忙了许多,忙得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说话,连那个也忙的没有了兴致。柴米油盐没有了忧虑,家用不用时时算计,唠叨也没有了目标,也觉没有了说话的话题和感觉。老公只是自己的,好像远了很多,老板却实实在在就在身边,有时的出声大气时时都像老板,家的温馨淡淡漂渺。有时候感觉就像放风筝,明明线还在手中,可远远的似乎没有了感应,也只有远远的看着飞翔。老板还是老板,但老公似乎也不是那个老公。”
小贝瞪大了眼睛,惊异地望着齐天翔,除了钦佩,就是不解,“教授姑父,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就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呢?”
“今天不是有时间吗?闲聊就想起了这些。”齐天翔笑着说:“还想听吗?”
“太想了。”小贝欢快地大声说:“下来说什么话题?”
第四十九章 餐前甜品(4)
“下来咱们聊聊人生吧。”齐天翔饶有兴致地说:“孑然一身,在异乡漂泊,交流与沟通的艰难是显而易见的,孤独当然也是肯定的,因此解决的办法自然是咀嚼苦楚,象失群的孤狼一样躲在蜗居中慢慢地自我疗伤,自我恢复罢了。然而,人毕竟不是狼,可以生活在辽阔的旷野,可以在夜色朦胧的荒郊野外嚎叫以发泄孤独的情绪,伸张兽性的狂暴,甚至可以在孤独中更加残暴地袭击它们见到的任何生灵。可人作为群聚的特性,决定了不可能如狼一样离群索居,更不可能自如地以破坏秩序来获取自身的快感和平衡,所以人解决的方式一定会是狼所不能企及的。做为比狼更为高级的动物,行为的孤独人有着各种解决的办法,或者不用解决也不会对生存产生太大的问题,但问题的核心不是空间和行为的孤独,而是由思维和人性带来的更高层次的孤独,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孤独,犹如屈原之于《离骚》的‘天问’,苏格拉底之于《天地》的‘索问’,或者是东坡先生的‘明月几时有’,泰戈尔大师的‘身轻何如意’的感叹,症结都高度的一致,而内心的孤独却深深地延续,何止马尔斯的《百年孤独》。
自身的孤独好象还不至于产生过多的危害,最多不过‘愁酒一尊邀明月’、‘思绪难平怪秋风’罢了,碍不着别人也害不着自己,相反可能对思绪的升华还是个贡献。可最大的问题是孤独后的思索,以及思索后的结果留存,相信读《离骚》和饮读《声声慢》的人,与读《诗经》和《满江红》的人,读后的感喟是不一样的,情绪经过千年的积淀而升腾的情感同样炽烈,同样具有强烈的感染性,产生的副作用也是相同的,这就是艺术的魅力,但与孤独的释放却似乎无关。
千年前困扰古人并因此产生孤独与难耐情绪的死结,经过千年的稀释,自然的归自然,意识形态的归意识形态,基本或大致都有了相应的答案,而依附于这些困惑的只是些情绪的堆积和碎片的散落,没有了枝干的支撑,也就是些缤纷的落英,精彩只是在曾经的感染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科技的进步和生产力的发展,使得困扰古人的相思变得无足轻重,使得思想的传递只是信息海量数字的多寡,使得生命变得只是过程的载体,犹如旅行中的背囊或旅程中曾经遮风避雨的小屋,只对个体的对应物有实际的意义,这就是如今城市群聚状态下个体生命的写照。世界再也没有难以解决的问题需要仰仗或期待某一个救星的降临,而一个英雄改变世界的事例也愈来愈鲜见,群体或者是集体智慧的时代需要的是合作,是机遇的把握,当然也是竞争后优胜劣汰的残酷和无奈。生存的困惑大大高于对自然、社会等等思考的迷茫,孤独的表现更多集中在形体极度疲惫后生命意义的索问,而答案基本集中在利益的得失或财富的权衡上,物化的社会自然首先物化的是人的生存方式,以及解决方式。这样的孤独是最可怕的,因为夹缠着过多的利益和因此伴生的荣誉或财富,同样还有着因此所带来的竞争或利益格局的调整,这时的孤独更多了一些表象的反映,少了些自身之外的思考和求证的困惑,而且这种反映与知识、智力的多寡成正比,与地位和财富的高低成正比,其传导和感染的效应一点不比读《离骚》或《声声慢》来的少,而且还更有危害性和破坏力。独狼摆脱孤独的方式,一个是午夜的狂嚎,一个是对群狼首领的攻击以取而代之。两种方式的结果,一种是秩序的稳定,而另一种是秩序的重新规划,其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如今城市迷茫的孤独,是物化的生存和价值张扬之下的迷茫,是困惑之后的无奈和舒张,是个体的孤狼状态的复制,不同的是解决方式的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尽相同。面对这样的现状,也许可行的方法是适应后的超越,或者是超越后的回归,似乎总是个体的方式在渐渐显现,可能的结果是群体自觉修复或重建秩序后,会有一个崭新的面貌或表现。但那会是在哪里体现呢?是文化的传承延续,还是新道德和价值观的建立?关键的问题是需要多少时间?因为孑然一身的孤独和漂泊只是个体的人性表达,但情绪的感染弥漫开来形成病毒,结果的可怕相信历史与时代都是无法承受的。”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小贝摇着头,自惭形愧地说:“咱们不在一个层次上,真的难以理解您思维的高度。”
“说人生阅历也好,说个人修养也罢,其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思维,只是没有有效的衔接罢了。”齐天翔宽慰着小贝,接着说:“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旅行,不管是否认可,是不是能够耐得住寂寞和孤独,其实都是一个人的人生苦旅。”
齐天翔的目光空洞了起来,似乎远远地看见了什么,“夕阳渐渐收拢着漫天的光亮,满天红霞的余辉映照中,灰白的官道上一头驴子疲惫地蹒跚着,向着前方不远的客舍靠近,驴背上的骑者神情落寞,满是尘土的脸上写满疲惫,身后是渐渐模糊的暮色,还有就是渐行渐远的家乡,哪里有深情的双眸温馨的期待,而前方一个个陌生的客舍才是漫长行程的终点,才是未知的希望或者失望,支撑这些坚持的除了驴子细细的四肢,还有就是心中那夕阳般微弱的光亮了。明天这样的一幕还会重演,所不同的是歇了一夜的驴子有了些力气,经过一夜休息的骑者洗漱后的脸上有了些许生气,可望向前方的眼神还是那么凝重,而另一个客舍等待的还是昨天那头疲惫的驴子和驴背上那个落寞的骑者。这样的一幕日日周而复始的发生,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年,或许是一次,又或许是不久后短暂停顿后的继续。而那驴背上的骑者却不是一个特定的人或群体,但却一定是一个有些身份或倚重的人,无论目的如何,是投亲,是靠友,是求仕,是游学,漫长的周而复始颠簸着身体,也颠簸掉了未来的想象和目的的设想,有的只是坚持和韧性的持续。在交通和通讯都极为不发达的时代,出行是一件苦之又苦的事情,不管是殷实之家,还是市井小民,空间的跨越都是要做好很多诸如心理、身体、金钱、食物等等准备的,还有就是安全的忧患和旅途的担忧,即便一切都准备就绪,漫长的旅途对身体和心理,对精神和信心都是一种折磨。因此,除非万不得已,几百甚至上千公里的奔波,是不可想象的。因此也才有了‘“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的无奈,有了‘烽火连天月,家书抵万金’的期待,有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慰藉,以及‘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情愫,还有就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伤感,多少的思绪和情绪,都与离别、相思、怀念牵着伴着,牵出了多少悲欢离合,也牵出了漫长而丰富的历史情感。圣人云‘父母在,不远行’,想必圣人游学周都之时,父母必已仙逝很久,因为守孝还有结庐三年的礼法约束,这是为孝之道制约着远行,而圣人周游列国阐述他的政治理想之时,穿行在列国之间的马车上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捆束整齐的竹简,似乎没有家人的位置,更不可能一路笙歌乐舞,接下来的时日持续着数年的光阴,妻儿的牵挂,思乡的情感,以及抱负的难伸,折磨着的何止是身体,似乎那一刻家、家乡、故土就是一幅最美的图画,也是最美的风景。旅途的苦楚,催生出许多思绪和情感,也滋生着许多思想的升华,至少丰富了想象的空间。因为空间和时间的延续,也积淀了情感的厚重,幻化出许多的美好,同时也磨砺着思想和观点,使得文化的生发有了更坚实的基础。无奈和坚持、无望和坚韧、苦楚和希望、艰辛和困苦,以及旅途的风险和折磨,构成了天涯孤旅的落寞和孤寂,也构成了许多美好诗篇的源头,由苦旅引发的思念、相思、怀念,细腻了情感,坚实了情愫,也使得家和家乡有了更多的蕴涵,有了更多的注解。远远的天际之间,一头驴子在夕阳里迤逦着,骑者注视着前方,慢慢走近,又渐行渐远。”
大段的话语似乎已经让小贝窒息了,只剩下点头和摇头的份了,齐天翔也觉得了话题的沉重,于是缓和了一下口气,“说点轻松的,越亲越近吗?过去的婚姻应该是有爱有思无缘的,只就有了‘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倾诉和思念,也就有了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向往,也就有了共饮一江水的无奈,而今看多了公众场合的缠绵,听多了一夜情、朝夕恋,更有同居与试婚的故事,不由疑惑――越亲近彼此的关系越近吗?还有越露越美吗?维纳斯已是远古的故事了,每当遐想至今引人入胜,但比之于艺术的体现,现实的表现却更胜一筹。t型台上的表现见羞于世俗社会,夏季的街头时见吊带装、露背装,疑惑于古之孟李之争的浅薄―――美是存在?美是发现?到有了远古的思绪―――遮羞?表现?再者,越无间越爱吗?想过了无数的‘家书抵万金’,面对如今的通讯革命和信息进步,不免惶惑―――交流的是情感,还是生活?没有了思念的向往,缺失了情感的储备,真爱的经得起世俗吗?最后,越富有越有吗?物欲的现实化,少见了卓文君的执着,没有了娜拉的义无反顾,男女平等的爱情蕴含了房车的等价交换,多了些地位的思考,情感的含金量与地位、金钱换位,还有孟姜女的真诚和执着吗?比之古人的长饮短叹和细腻,物化了的现代人显得粗糙了许多。没有了‘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思念,也就没有了‘共饮一江水’的无奈,更没有了‘望穿秋水’的渴望和期盼。少了些许‘久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也就淡泊了‘每到佳节倍思亲’的苦楚,更疏远了‘家书万金’的惊喜和珍惜。缺失了‘天涯孤旅’的困顿,也就感受不到‘有朋自远方来’的欢欣,更体会不到‘西出阳关’的悲凉和心酸。现代人要幸福了许多,有‘日行八万里’的交通工具,有便捷多样的通讯手钱,有丰富多彩的娱乐传媒,古人的困顿和无奈尽花为烟云,但同时出现的却是思考的苍白和情感的粗糙。交流方式的多样却使交流变得机械和简单,交通工具的便捷却使交往更困难和稀缺,资讯的增多却使思维更麻木和疲惫。生活的富足却使日子更贫瘠和悲悯。西方坐在罗马街头托腮沉思的‘思想者’,东方站在湖边极目远眺的‘寻觅’,都是在探索着生活的真谛,思索着生命的意义,又都是久远了的思想的凝固,他们想到了什么?思考的结果?我们不得而知,也没有心情和心绪去探究、考证。我们太忙,每日里是做不完的工作,忙不完的应酬。尽管洗衣服有洗衣机代劳,储存食物有了冰箱,交际有了电话和短信,可时间却未见富足,电视连续剧的剧情发展需要关注,网络的新闻值得浏览,明星的动向需要追踪,腰包需要丰盈,生活需要改善,那有时间回首过去、畅想未来?”
“说的是”,这样的话题小贝兴奋了起来,接着齐天翔的话说:“睁开眼,打开电视,海样的新闻扑面而来。到单位,电脑、网络和动辄几十版的报纸。回到家,是娱乐、星闻和长得看不到头的连续剧,而思考、思维,乃至思想,却被挤得只剩下临睡前的十几分钟。那还得是心平气和的时日。大脑已经成了一个储物间,每日里只是不停的接纳,已没有了发散的空间。躲出办公室,还有手机,关了手机,还有短信、邮件。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少,想说的话,打开电脑搜索,答案比想到的还多,能做的已是不多。物化的社会,物化的人,能留给未来的也只是苍白。”
“这就是一个朋友跟我说的,他现在是不到万不得已,不看报,不看电视,更不听广播。”
“也是,现在太乱了,而且无聊的人和事也太多了。”小贝接着说:“以前,我们把喜欢传闲话、无事生非、无中生有的人叫‘长舌妇’。家有‘长舌妇’,一家都遭人厌。而如今,媒体公然的搬弄是非,娱记明目张胆的无中生有,到成了功臣。不然巩俐家庭危机是从那来的,女人生孩子有什么新闻价值?难怪现在到处在说:防火、防盗、防记者。我们的媒体,我们的喉舌是该想想了,别再把无聊当有趣、无知当资本、无德当有识,砸了自己的牌子事小,误人子弟事大。”
“是啊,现在这个社会处处都有着一种暴戾之气,电视里声嘶力竭地吵闹,广告里大分贝的噪音,再加上满眼的宣传和虚假,真是让人心生烦躁,但越是这样,还越要内心的冷静,起码应该减少自己的戾气。”齐天翔看着小贝,温和地说:“前些时,一条新闻不知你留意没有?一个母亲手推载有两岁孩子的童车,经过一个公交车站时,因为停车问题与两个驾车男子发生争执。突然,其中一人竟然将熟睡的女童抱出来,举过头顶狠狠一摔,然后扬长而去。这之后,记者采访在医院抢救女童母亲时,一句反问让记者语塞-----你有孩子吗?这句话也引出了疑问和不解。说这话的母亲在这之前想到过孩子吗?想到过她还有孩子吗?还原事件的真相其实不难——一辆童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后面正好有辆轿车要停靠,童车妈妈强势,轿车乘员蛮横,争执之中孩子成了泄愤的工具,结果悲剧就发生了。我们在强烈谴责施暴者兽性的同时,是不是也应该冷静地想一想事件的缘由,为了一个小小的停车,为了一个你短我长的较劲,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消失了。口舌之快,意气用事,结果换来的是无尽的悲剧和懊悔。假如母亲想到自己有孩子,假如母亲不为了一己之快,假如母亲推着孩子离开,假如母亲想着自己在路边停留不应该也不安全,施暴者即使是魔鬼降生,也不至于兽性大发,毕竟他们是出来与朋友吃饭的,不是出来杀人的。无独有偶,前几日也是北京,一位让九岁女儿社会实践的父亲,在后海摆摊与城管发生冲突,父亲被打,孩子受到惊吓。事件一出,舆论一片哗然,在如今城管执法频频爆出新闻的时钱,事情也真够抢眼的。但细细想来,让孩子暑期社会实践有很多的方法,也有很多的途径,是不是非要摆路边摊,而且是明令禁止不许摆摊的区域,而且前一天还被公开提示不能摆摊,为什么还要摆,为什么还要公然挑战?意欲何为?我不想如网上揣测的是‘钓鱼城管’,也不想认定父女首先施暴,更不想猜测一个有知识的父亲的所作所为。我只想说,父亲决定这一切和做这一切的时候,想过他有孩子吗?去年东北一个偷车杀孩子的案子引起轰动,在一片谴责偷车贼良心泯灭、丧尽天良之时,却忽略了父母亲的责任,将一个婴儿放在车里自己去办事,假如孩子不是被连车偷走,而是车内空间狭小憋死了孩子,事情该如何认定?这样的极端个例不是没有发生过,几年前江苏就发生过母亲将孩子锁在车里,孩子因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事情。孩子是无辜的,孩子也没有任何的措施保护自己,而这要由父母来承担这份责任。时下在车站、公园经常看到,一个父亲或母亲,带着孩子出行或游玩,大人在自顾自地玩手机,孩子在自己玩耍,只要孩子不哭闹,大人手中的手机是不会放下的。常常也是担心,这样带孩子,孩子出了问题怎么办?丢了或伤了怎么办?由此也想到,如今城市里各种补习班如火如荼,尽管有拔苗助长,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的想法,更有着图清闲图省心的父母,只要将孩子放在补习班,孩子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生命延续是天大的事,养孩子更是比天还大的事,这除了一份爱以外,更要有一份责任,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才行。时时处处想着自己的孩子,实实在在为了自己的孩子,用心为了孩子的成长,这样才不愧为一个父母的本色。还是时时想想这句反问-----你有孩子吗?”
“您这一说我还是不结婚了吧,万一照顾不好小宝宝,不是留下更大的遗憾吗?”小贝疑惑地说着,似乎又开始犹豫了。
“其实简单,时时想到责任就是了。”齐天翔缓缓地说:“每个人都有责任,说到责任,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司机开车,解放军戍边,这好像应该是职责,而不应该归结为责任的行列,就如鸡打鸣、狗看家、牛耕田一样的自然,本不应重点来说的。可是,现在的事情还就是这样的蹊跷,原本正常的事情在社会形态的映射下,扭曲的不正常了,而反常的结果倒是‘责任’成了需要强调的话题。做好本职工作,这是我们从小就被灌输的信念,因为只有做好了本业,才算不辜负自己每天的存在,起码对得起每天的三顿饭。而普通平常的信念,如今在光怪陆离的社会实践面前,不光是信念,连原则也荡然无存了。
生产奶粉的里面没有奶,盖房子的房子经不住时间的验证,环保人员纵容企业排污,城管不管城市专管小商小贩,还有上大学的孩子到处找工作挣钱,药店卖的都是日用品,医生见死不救,经济学家不懂经济,所见无处不是颠倒黑白的事情,不由的自己也怀疑,责任是不是真该好好重温一下了。商家不惨杂使假、不缺斤短两,生产者不唯利是图、不坑害消费者,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却要用‘诚信’二字来约束、规范,干事挣钱也是做人的根本,却要来强化,可见价值观使本性变得怎样。如果是机制的问题,似乎还好办些,如果原因来自于社会道德和风气,哪可怕的就不是秩序本身了,因为当道德和规则约束不了人性的丑恶时,任何的说教都会显得苍白。”
“说的也是,我得好好想想。”小贝点点头说着,突然看了一下表惊叫道:“快十一点了,不跟你聊了,得赶紧回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齐天翔也看了下表,走到写字台前拿起茶叶,递给小贝说:“赶紧回去吧,回去问爷爷奶奶好。”
“枣香节完了您不回河州啊!”小贝疑惑地问。
“可能还要几天,这边的事忙完就回去了。”说着话给小贝打开房门,看着她慢慢走远才回到房间,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感到有些疲惫。也许是说的太多,也许是想得太多。
想得闫勇下午发来的短信,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期盼,明天似乎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了吧。
齐天翔想着,做着睡觉前的准备。
第五十章 移步看花
火车终于到站了,闫丽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涌起一种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感觉,仿佛是远行后的回家,而不是离家的远行。尽管只是齐天翔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但却感到亲切,好像自己的家乡一样。
她知道这是齐天翔对她的影响,对此她不但不反感和拒绝,反而很享受,很开心。
在齐天翔的讲述中,这是一个小城,小到什么程度?有顺口溜云:“一条马路俩岗楼,一个公园两只猴,一首歌从东头唱到西头”,官方的数据比较好听:“城区面积七平方公里,人口十五万。”城市因修筑“黄河第一坝”而兴建,因而有了这个地处中西部交界处的小城。响当当的名字更因某位著名诗人的同名诗歌而声名远播,有时在外地,只要说起黄河第一坝,对方就能脱口说出城市的名字,这也使小城人凭添了几分自豪。小城小,但并不闭塞。陇海铁路穿城而过,仿首都站候车室建的火车站每天有十几对列车停靠,不远的西站是加水和换车头的重点站,是不管什么车都要停靠的。相比如今,出行还要方便一些。小城一面环山、三面环水,秦岭之余脉淆山绵延于城南,发源于伏牛山中的青龙涧河,从东到西穿城而过,九曲黄河蜿蜒着绕城而过,平静的河面湛蓝清澈,千里黄龙在这里实现了“黄河水变清”的千年梦想。隔河相望是邻省的山陆县,小学课本里选的《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的故事就发生在黄河两岸这两个小城之间,自此打破了“黄河自古不夜渡”的神话,也使小城人的友爱、善良传为佳话。小城小而悠久,历史上的虢国都城遗址就在城南的李家窑,城北的上村岭厚重的千年黄土下是庞大的虢国贵族墓地和车马坑群,仅出土并保护的一处车马坑就被考古界称为“车马第一坑”,一把铁剑就将中国的冶铁史向前推进了近二百年。“借虞伐虢”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黄河两岸,也就有了“唇亡齿寒”、“唇齿相依”的成语和典故。小城小,但规划却不随意。老城、新城、生活区布置的井井有条,道路不多但纵横交错、排列有序,而且每条主要街道两边栽种的树木都有区别,有国槐、洋槐、梧桐、法国梧桐、白杨、柳树、榆树;一年四季,开花的,清香宜人;结果的,硕果累累;小叶的,荧荧闪闪;阔叶的,婆娑飘舞,遮阳避雨;直把个小城装扮的四季分明却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小城小,但建设完整。当时的战略考虑也许是将小城建设成为内陆的基地,随着大坝工程的开工建设,工厂或整体搬迁,或抽调精干技术力量新建,或组织得力人员重建,或设备实施更新、加强,短短几年就使小城拥有了水利水电、机械仪表、精密仪器、纺织印染、食品服装等齐全的工业门类,大中小、国营集体具备,经济实力在全省不可等闲视之。小城小,但时尚并不落伍。黄河大坝的建设和工业经济布局将天南海北的建设者汇聚到小城,基本可以拼凑一个中国版图。东北,华北,中南,西南,西北,华南了,但大多数还是山南本土的移民,全省各地市几乎无所不包。语言南腔北调,生活方式和习惯包罗万象、各有千秋,不用多说话,仅从地名的称呼就能辨别出籍贯,说“新城、老城”的准是本地人,叫“大街、小街”的是山南人,去“市里、市场”的是东北人,要“上商店、买东西”的必是南方人无疑。穿衣打扮也是“北方土、南方洋、东北人天天都穿新衣裳”,时尚新潮有“小上海”之称。饮食五花八门,各地大菜、小吃应有尽有,以至于到如今也是“做生意易,开餐馆难”,众口难调之故也。小城小,但包容性强。小城是个移民城市,最是没有排外性,也最没有夸大的资本,因而心态平和。本地人、外地人,均能和谐相处,其实均有各自的生活圈子,彼此平等共处,彼此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小城生活过几年,也就学会了小城的语言,也就适应了小城的生活和节奏。小城的语言和用字是最接近普通话的,语调平和、舒缓,少有土话、土音,以至于小城人走出小城,语调的变化就让人难以分辨原籍。小城小,但很美。宁静、平和是小城的特色,舒适、便利是小城的特征,有序、协调是小城吸引人的地方,若人喜爱、让人流连。如今,随着西南地区的撤消、县级市的升格,以往的宁静不复存在,城市的扩容和建设改变了格局,淡化了记忆。原来的农田变成了行政区和住宅,原有的小街小巷扩宽成了大道。路宽了,人多了,城市也变大了。不过变大了的城市也很美,原来的老城废墟建成了美丽的风景区,碧波荡漾的黄河库区成为市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而且不要门票。青龙涧河真正成了城中河,沿河垂柳依依,景色迷人,黄河大坝巍然,成为旅游名胜,更有千年古塔-----宝轮寺塔和车马坑古迹。
现在可不能称之为小城,黄河上的明珠,二百万芸芸众生的首府,山南的堂堂一个地级市。
闫丽喜欢齐天翔诗意的描述,以及对家乡深深的记忆和眷恋,由这些描述中,她也爱上了这座城市,将自己也视作这个城市的一员。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踏上这座城市的土地了,往年寒暑假,只要有时间,送儿子小亮回爷爷奶奶家,都是闫丽的事情。她尽管也有不舍,希望小亮多在家陪陪自己,但想着小亮能代替天翔和她陪陪老人,她还是能够牺牲这份亲情的,而且天翔也是只要有时间就必定回这座城市,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尽孝。过年也是如此,总是先回这里,然后大年初二一早乘车回河海,年年如此没有改变。有几年齐天翔也曾提出先回河海过年,但都被闫丽拒绝了,因为在闫丽的心目中,她是齐天翔的媳妇,嫁给了他就应该以他的家庭为重。连很多熟悉和了解她的人都有些奇怪,怎么在这些问题上以往很有主见的闫丽,丝毫没有主见,反而时时处处维护着齐天翔,一点也没有省长千金的骄横和霸道。
对这些疑问,闫丽不愿解释,也无从解释,在她看来,天翔的做法不但不是自私,反而是孝心的表现。一个男人是不是可靠,是不是可以信赖,看他对父母的孝心就明白了,这是最基本的做人素养,齐天翔的做法使她感到更可信赖,也更可以依赖。
也就是这几年,天翔做了副院长之后,教学和行政事务多了起来,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减少或缩短。尤其是到河海挂职以来,更是身不由己。因此,闫丽觉得她应该为天翔做些什么,而且必须做些什么。
这样想着走着很快就出了站,很远就看到外甥小斌在等候着,见到闫丽和小亮,赶忙迎了上来,接过闫丽手中的东西,热情地寒暄着:“小婶辛苦了,车上人不多吧。”
“不怎么多,你怎么样,最近忙吗?”闫丽关切地问,像齐天翔一样,她很喜欢也很关心这个外甥,有时觉得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还可以,也不是特别忙。”小斌朗声回答着,转过脸看着小亮:“怎么样?刚开学不忙吧?”
“还可以吧,一般。”小亮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有点怕这个大哥,倒不是大哥高高大大的身材,还有总是过于严肃的脸,而是对自己的严格和苛刻,但也不得不佩服大哥。学历尽管不高,中专毕业,但短期的大型超市工作之后,就自己出来创业,搞过动漫,开过网吧,后来开服装店,不到三十岁就有了自己的事业,靠自己的能力有了房,有了车,也算是小有成就了。也就成了这一大家弟弟妹妹们的榜样,而大哥也真有榜样的范,不但能开导,也能训诫,往往效果还不错。
“上车吧。”小斌将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拉开车门对闫丽说着,顺手拍了小亮脑袋一下,示意他上车。
城市的确不大,从车站到家,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已是傍晚时分,看到齐天翔的老父亲、老母亲在楼下等候,闫丽还是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下车,激动地叫道:“老爹,老娘,你们在家就行了,还用在楼下等。”
“也没有事,在外面等会值啥”,老父亲笑着对小亮说:“孙儿,刚开学就请假,不影响学习吗?”
“爷,奶。”小亮亲切地叫着,对爷爷说:“刚开学,事不多,也想回来看看您和奶。”
“看,还是俺孙儿会说话”,爷爷笑着大声夸着小亮。
“回家吧,别在外面站着了。”老母亲催促着,拉着闫丽的手就往家里走。
“姐姐。”一进门,看到迎上来的姐姐,闫丽就亲切地叫着,并亲昵地拉着姐姐的手。
在闫丽的记忆力,始终记得齐天翔对他说的:“在我的这些哥哥姐姐里,大哥对我成长帮助最大,二哥最了解我的想法,三哥对我最好,对我最亲的还是姐姐,而且不止一次地提到小时候和姐姐的感情。”
“父母生育了我们五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由于孩子多且工作忙,自由自在就是我们少儿的生存状态,也不仅仅是我们家,几乎家家都是如此,因为家家都是人丁兴旺。
放学以后的时间,家属院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三五成群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玩着各种各样新奇有趣的游戏,而且各年龄跨度有不同的群体,不同的游戏方式,当然其中也不乏背着弟弟妹妹玩耍的孩子。
那一年,我也就是三岁多,正是离不开人照顾的年龄,父母就把照顾我的责任交给了放暑假的姐姐,而姐姐也不过十一岁。
我少儿时的顽劣是多年以后,从父母哥哥姐姐嘴里陆续听到的,程度不用说也想象得到,老儿子的娇宠,加之身体不好,而且是三岁四岁狗都嫌的年龄,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
每天早上起床,穿衣洗漱吃饭都是姐姐的事,而后是收拾完家里的杂事,姐姐才能带我出门,通常都是背着我去找小朋友玩,那一刻常常的继续,也就成了常态。
那年暑假,姐姐刚做了一件的确良的花衬衣,非常的珍惜,因为哪个年代,化纤质地的的确良是很了不起的衣物面料,而能拥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姐姐也是梦寐以求的。
每天背着我,夏天的汗渍,加上我身上的污渍,每天姐姐都要小心翼翼地洗净晾干,日复一日的磨蹭和洗涤,不到一个暑假,衣服竟然从后背处磨烂了,为此姐姐很是心疼了不少日子。
花衬衣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只有那背负着小男孩的姐姐的形象,始终在脑海中拂之不去。”
由齐天翔的讲述,闫丽的眼中也会幻化出同样的场景,所不同的是,夏日的骄阳下,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背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孩,吃力地走着,汗水沁满额头,顺着脸颊滑落。那是闫勇和她的童年,每每想到这些,都莫名的感动,都有一种想哭的激动。
晚饭后,哥哥嫂子们都陆续回来了,立时二室一厅的房子里就显得拥挤,但也充满了欢乐和笑声。
这就是小城市的好处,兄弟姐妹们尽管散居各处,但彼此的距离都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也就有了彼此的亲近和交流。
闫丽听齐天翔说过,以前在老院住的时候,住的是一楼,房子小都围在外面垒砌的石台子吃饭。每到周末,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饭,尽管是再普通的饺子、面条之类的家常便饭,也能吃的欢快异常,和和睦睦的家庭关系让邻居们羡慕不已。现在尽管搬到了新院的楼上,可还是来往不断,兄弟和气,妯娌和睦,都是因为有了父母和善随性的性格,使得大家始终亲密无间。
这是闫丽羡慕和渴望的,也是充分享受的亲情和爱意。同时也对明天老父亲八十大寿充满了期待。
那一夜,在老母亲刻意铺就的床铺上,闫丽睡得很香、很甜。
第五十一章 罪山欲海
高山还是没有料到,底下这帮蠢货会放火,更没有想到他们竟敢杀人。
尽管利用流氓痞子放火或打砸威胁,也的确使很多棘手的麻烦变得简单,曾经解决过一些问题。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要靠放火、杀人来解决,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应该这么简单地处理,要靠脑子和智慧去解决困难,不是一两次的威胁和恐吓就能办妥的。况且这次的问题还牵扯到土地的确权,有现实的也有过去的矛盾,村民们本身抵触情绪就很大,相当复杂和麻烦,却用这样简单的办法解决,这些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年前城关镇吴家疃村的旧村改造项目,对付拆迁钉子户的惯用手法,就是流氓痞子闹事和放火。非常手段的确吓住了很多老实巴交的农民,而哪些对征地拆迁有意见的钉子户,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很快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也使村主任崔连国得到了很大的实惠。
这次陶家庄村改造,村主任陶群山,也准备采取类似的手法,高山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因为这次和上次的吴家曈村不同。上次是高山征地,崔连国只是协助,这次却是崔连国征地,与高山联合开发,性质不一样,利益也不一样,高山不愿趟这个浑水。可却阻止不了下面这帮小子的胡作非为,一方面是显示自己的霸道和蛮横,另一方面肯定也有一定的好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犯险,高山觉得不应该,也不值得。
他知道是崔连国和陶群山合谋,指使和实施了陶家庄村的纵火行为。崔、陶二人是亲戚关系,崔连国是陶群山二哥陶群利的妻弟,大哥陶正是县公安局的政委,又是黄娟的老公,省、市、县都有很多的关系和势力。在当上村主任之前,崔做铁艺窗户的生意,而陶群山也在外地开店。前些年,崔连国回村竞选村主任。用1000元到5000元不等的金额,贿买村民的选票。崔连国上任后,吴家疃村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旧村改造项目,让农民弃院上楼。年初,大部分村民都离开了原来的村庄,在各地租房,等着开发商建安置房。但有4户人家坚决不愿意离开故园。
从那以后,半夜总会有“痞子”来骚扰,砸玻璃,往院子里扔燃着的汽油瓶。恐吓在黑暗中突然而来,村民始终不知道,究竟是谁,又是谁派他们过来。被恐吓几次之后,四个钉子户不敢再对抗,相继全部搬走。
在吴家疃村旧村改造获得成功后,崔连国趁势成立了平原县贵和置业公司。作为贵和置业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崔连国转至陶家庄村,和他的亲戚陶群山开始了另一宗大买卖。
几年前,平原县政府已经将城关镇附近的农田进行了建设用地规划,陶家庄村农田也在其中。在其后几年,一直没卖出去,不知情的农民仍然在田地里耕种。后来崔连国的贵和置业并入了高山的德龙集团,也是看上了德龙的势力和后台,但却不明白高山其实对城郊兴趣并不大,也就是看着他们折腾。崔连国找着陶群山一起合作,顺利将近百亩村民的“口粮地”公开出让,贵和置业竞得该地块,联合德龙公司开发开元御景项目。在青苗及地上附着物补偿费、征地补偿费,以及安置补偿费,还有土地增值收益费等都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农民阻止挖土机进入农田。德龙公司前期支付的几百万费用,崔连国和黄群山扣着不给村民发放,借口土地全部确权以后村民和公司签了合同才能一次性领到钱。农民们不干了,就组织起来,共同抵制强征强占他们的耕地,甚至排了班日夜值守,并集体到平原县、清河市政府上访,市政府明确指示,这项工作暂停,等派工作组调查后再继续开展。
他们太无法无天了,趁着老百姓夜晚值守休息的时候,联合公司的人,将农民搭在地边的帐篷浇上汽油,一把火点了。也许只是为了吓唬村民,不想守夜的都是年纪偏大的村民,逃跑不及,结果四名村民二死二伤。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甚至引发各家新闻单位的爆炸性新闻。
高山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甚至也不是很在意引发的不良后果,这倒不是他有多大的能量和胆量,而是认为有人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这两年来,这样的事情不少,煤矿未批先开,而且巷道挖到了国有大矿的开采区,官司打到了省里,最后责成市煤监局罚了点钱了之。他的投资公司说是金融投资,但县里的农信社也被他控制,非法揽储,高息放贷,引发了不少纠纷。开发区占用了大量农田,规模是当初省里批复的几倍,但也还是顺利解决了。
但这次却似乎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而且好像一开始就有一定的准备似的,农民怎么有这么整齐的行动,而且似乎抱定了这样的决心。更好像自己也被崔连国和陶群山算计了似的。
因此,当老三过来汇报此事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不事先向我汇报?”高山眼里带着怒火,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就向老三砸去。
老三机灵地摆了下头,躲过打火机,并回过身乖乖地捡了起来,慢慢地走过来,拿起烟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他,并用打火机点着,小心地将打火机又放在茶几上,恭谨地退后两步,等待着他的问话。
高山抽着烟,慢慢地想着,关键是让纷乱的思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刚才急促的电话将他从激情的温存中惊了回来,只好撇下床上的美人,收敛起激情和兴奋,扫兴地裹上睡衣,来到了外间的办公室。
半夜敢来敲他的门,不是特别大的事,就是自己这几个结拜弟兄,但结拜弟兄也是没有大事不敢这么放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高山慢慢缓过劲来,看着老三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去的弟兄们讲,开始也只是想吓唬一下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放火,谁知道这几个人这么死硬,火都着起来了,还是不离开帐篷,也是没想到。”老三捏住嗓子,急促地说。
“没想到,你们能想到什么。”高山火往上撞,又想发火,“为什么要用汽油?谁给的汽油?谁出的这个主意?”
面对高山一连串的追问,以及眼中的怒火,老三不敢隐瞒,只能低声说:“是崔连国的主意,因为这件事拖得时间太长了,也是怕夜长梦多,所以就决定来点狠的,一次性解决问题。不然一旦调查组进入,不但这些耕地要重新确权规划,可能以前所征用的土地,老百姓也会反悔,这样会更麻烦。毕竟这些地已经抵押给银行了,拿到的贷款也大部分都支出去了,如果推倒重来,后果怕不好收拾。”老三一边小心地说着,一边拿起高山的杯子,准备给他泡茶。
高山摆摆手,制止住老三,淡淡地说:“不喝茶了,晚上更睡不着了。”说着想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准备去善后吧,对死亡的家庭,找人去谈,只要不闹事,多给点钱先按住。医院不要露面了,哪里肯定有新闻单位的记者在哪里盯着,一定要低调,不要过分张扬,而且把崔连国和陶群山往前面推,毕竟是他们公司的事情,我们不要涉入太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既要让农民知道这事是为我们做的,不敢太过放肆,也让这个黑锅让崔连国背,我们不背这个恶名。”老三立时装作恍然大悟地说着,陪着笑脸。
高山满意地看看老三,这些手下里面,老三还是有些脑子的,不像哪几个,只会打打杀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头疼,“你去办吧,一定要保密,明白吗。而且让哪几个蠢货马上去投案自首,这事是捂不住的,只有先丢卒保车了。你自己也当点心,你哪个什么事业拓展部这段时间事情不少,不行你就出去躲躲。”高山破天荒地对老三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安稳老三的慌张,看着老三离去,高山想了一下,拿出电话,给于姐发了个信息:“城关镇陶家村征地出了点事,已经派人处理,详情明天再细说。”
信息很快回复了,只有三个字:“知道了。”可以想到于姐看到信息时恼火的表情,将近十二点,睡梦中看到这样的消息,下来怕是难得有一个好梦了。
想到这些,高山阴阴地笑了一下,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效果,也是有意制造这样的效果,而且很享受这样的效果。他半夜被叫醒,睡不着处理事情,他们就能好好睡觉吗?太便宜了吧!
点着了一支烟,高山仰靠在沙发上,慢慢地想着,他要尽快把这件事想明白,而且要在天明之前想好应对和处理的办法,毕竟要摆平各方面的关系,需要想明白。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一个曼妙的**婀娜地向他走来,尽管身上披了白纱,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种另类的挑逗,根本就没有掩饰的作用,反而更增加了诱惑的意味。高山立时身体就起了变化,但此刻他没有这样的兴致,更没有行欢的心情,只是淫邪地对着走近的尤物笑了一下,拍了一下翘起的富有弹性的屁股,“给我倒杯茶,就先走吧,今晚没有时间。”
“不嘛,好容易今天轮到我了,你就再努力一下嘛!”青春靓丽的脸蛋逼近着高山的脸,含娇带媚的神情楚楚动人,很让人着迷。那一刻,高山差点就难以自持了,但高山就是高山,仍就笑容可掬,但语调却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我说过了,今晚有事情,给我倒杯茶,你就先走吧!”
“那好吧,记得还给我奥。”说着挑逗着,还是乖乖地倒了杯茶水,然后依旧婀娜地摇摆着回到卧室。
高山从曼妙尤物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不禁有些气馁,也有些不甘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会在这个问题上难以扬眉吐气。
正如这个美人所言,他们是排着号的,就憋着劲要开花结果,成为高山庞大产业的女主人,而且都很珍惜这每一次的机会,毕竟一个月里面能受孕的日子是有限的,而高山的时间和日子也是有限的。
这些都是精心选来给高山做候选夫人的,唯一的标准就是能受孕和生儿子。只要能达到这样的要求,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高夫人,这样的候选人有多少,高山也不知道,都是底下的人物色的,而且个个美艳异常,毕竟可以嫁给一个身家亿万的钻石王老五,很多女子还是梦寐以求的。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还是很多女孩子的价值取向,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面笑,是很多知识女性**裸的拜金宣言,也是他们孜孜以求的目标,他们才不在乎感情和爱情的,只在乎财富的多少,享受的多少,其他就不是很在意。正是因为这个,高山的明星演艺公司,从来就不乏高学历的绝色美女,而且都甘心以身体尝试,但几年来,仍然没有一个幸运者胜出,同样也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尝试,毕竟能够享受奢靡的生活,得到短暂的荣耀和光环,更有着无限的希望。
有多少人候选,高山不知道,甚至很多美艳的尤物,他都叫不上名字,但还是在不停地努力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高山思想深处根深蒂固的认识,也是传统意识对他的影响和压迫。可自从二十多岁自己初次婚姻之后,几年没有孩子的现实,不但让高山沮丧,更让母亲恼火,毕竟高家三代单传到了高山,本就子嗣不旺的家庭,不能在高山这里绝了后,母亲为此不惜逼迫高山离婚再娶,可又进来的新娘子仍然没有给高家添丁进口,后来甚至娶了一个生育过的寡妇,还是没有任何作用,以至于母亲到死,也没有看到高家的另一代。这也是高山的遗憾和觉得对不起母亲的地方,恨自己没有能力满足母亲微小的愿望。
不是女方的问题,那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尽管高山的文化程度不可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但残酷的现实和日渐增长的年龄,使他不敢大意,因此也频频到医院检查,治疗,尤其是资产和金钱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子嗣问题就成了他首要考虑的大事情,而且也成了公司的大事情,很多人在忙活这件事,但却始终没有结果。尽管仍然在每个月积蓄着力量,尽管医生和自己都没有放弃努力,但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这些是高山自己心里也明白无误地清楚的现实,只是不愿承认和认可罢了。
精子过少,而且成活率格外的低,这就是现实,尽管医生做了许多的努力,西医和中医用了不同的办法,都没办法改变这样的现实。包括试管婴儿这样的方法也尝试过,可还是没有任何希望。看着满室的美女如云,高山能做的就是每十天进行一次尝试,因此翻牌也好,等待也罢,每个月也只有三次**的机会,也就只有三个美女有这样的机会,既要等待高山的精子存活,又要是美女的排卵期,各种条件都具备,才有陪房的机会,因此美女珍惜,高山也不敢大意。
尽管看上去有些荒唐,但也是无奈之举,尽管很多知情的人当笑话讲,但也是充满了同情,对于高山也就多了些许怜悯。因此,高山的办公室布置的很有特点,除了高人给看好的方位和物品摆放位置,占据大酒店最高一层的办公室房间还是到处悬挂在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葫芦,以及散落在各处大大小小,各种材质的花生,与奢华的装饰有些格格不入,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格局都是高人看好和点化过的,房间各个方位都按照朱雀、玄黄、青龙、白虎的位置规划好的,而且也是传统的重檐叠进布置的,有时候高山也有些迷惑,明明专用电梯出口就面对着大办公室的朱红漆门,但一大一小套着的两个门却从来没有打开过,而是电梯出来,走两边各个房间穿过。这就是所谓的廊道,每一个廊道之间的转合都有一组门幅连着几个房间,门幅上都有道家的镇宅之物,按照左进右出的旋转方位,设计的很有规矩,又充满玄机。以至于每次进出办公室,都要围着顶层走上半圈,绕来绕去的,很是麻烦,但高山也只是这样想,绝对不允许别人议论和非议,因为这是高人经过测算确定的,而高人的设定是高山坚信不疑的,以前如此,现在更是这样。也就是有着高人的护佑,他高山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顺顺利利的走到今天,高山深信不疑。
高人来自他家乡海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山中,起初也是一个普通的道观,主要为附近的渔村提供精神的寄托和慰藉。在一个依靠海洋维持生计的渔村,男人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出海讨生活,而海洋的喜怒无常也只有靠信仰的力量来支撑和维系,男人出海祈祷风调雨顺,女人在家祈福男人们平安归来,尽管有些迷信色彩,但在生死未卜的渔业生产中,这样的迷信和信仰也还是支撑了一代代渔民的家庭,主宰着他们的全部精神寄托。
不大的道观,即使在管理最严格的时代,也依旧香火鼎盛,信徒不断。高山作为渔民的后代,自然也摆脱不了这种精神信仰,而且母亲的虔诚,也是他信仰的基石。因此,出海之前的烧香许愿,归来后的谢神还愿都是必不可少的。道观的无虚道长德行很高,也深得附近几个渔村群众的信赖,经常是走出道观,到信众家中嘘寒问暖,甚至用道观不多的钱物接济贫弱的家庭,冬季无法出海的时节,道观经常会派人挨家送粮食,得到了大家的拥护和信赖。
作为一个年轻的渔民,高山没有机缘与无虚道长交集,只是得到过道长的点拨。那是改革开放刚开始不久,沿海不少地方由于毗邻台海,走私、贩私很快就成了沿海渔民的主要致富手段。高山也耐不住诱惑,纠结了村里的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开始从事家电、香烟、服装的走私买卖,尽管风险很大,不断遭到打击,但利益的诱惑,还是使他们铤而走险。终于在一次联合打击之后,渔船和走私物品都被收缴,高山也第一次尝到了铁窗里的滋味。半年之后出来,到道观还愿,无虚道长点拨高山走的远一些,目标远一些,眼光也可以远一些,并且给他改了名字。从此,高山代替了高富进的名字,也就是改了名字以后,高山的事业才开始真正进入了高峰和顺利的轨道。这才使得高山放弃了政府查控严格的家电、烟草、服装走私,转而开始了油品、矿石、粮食的大宗贸易运输和走私。
说是大宗贸易,实际还是走私,只是与家电、香烟、服装这种冲击国内市场的小打小闹相比,规模更大,利益更为丰厚。油品、矿石、粮食贸易,既符合地方的利益,又可以保证地方物资的供应,很大程度上是政府鼓励和支持的,尽管还是明令禁止,但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中纵容。毕竟这种做法还是给地方财政增加了收入,给沿海渔民找到了很好的致富途径。
由小到大,高山仅仅在一年多的时间就集聚了巨大的财富,而且自己也成立了公司,拥有了自己庞大的船队,当初跟着自己闯海的几个伙伴们都发了财,也更死心塌地的跟着高山干了。因为有着共同的利益,几个人索性结拜为异性兄弟,六个人中高山年龄最大,自然做了大哥,形成了最初的核心集团。这也是高山多年来迫切需要的团体形式。形单影只的成长环境,没有兄弟助力的困惑始终是高山心中的遗憾,尽管争斗可以靠斗勇斗狠,但毕竟力量的薄弱还是吃亏不少。而且在走私贩私的斗狠中,没有兄弟一起打拼,终究还是不很可靠,因此六兄弟结义是高山梦寐以求的,也是非常及时和必要的,正是有了这几个死心塌地的兄弟,生意才能不断做大,既惠及了渔村的乡里,也积累必要的实力和财富,尽管比着沿海大佬的资金和实力差距很大,可毕竟有了一定的基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道长及时地提出了忠告,见好就收,而且远走高飞。也就是一时的判断失误,认为不会这么快,结果一次打击不但重重地打击了高山的实力,而且折损了老二和老四两位兄弟,高山也是仓皇地逃到了加拿大,最后才入境美国,而至此才甘心拜服在无虚道长座前,认可了道长的远见和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美国不是天堂,至少在高山看来是这样,一个相对规范的市场机制和社会法制形态,是没有高山这些外来户大展拳脚的空间和市场的,加之不会英语的窘境,几年的美国生活简直度日如年,好容易等到气氛宽松起来,高山就急不可耐的将触角伸到了香港。
香港也不是最理想的发财的地方,但是一个很好的跳板,正是在香港的时候,高山认识了黄庆、于姐,更进一步认识了钱向忠和彭群,顺利地进入了平原县。
外商的身份,加之几个兄弟的助力,名不见经传的德龙公司很快就成为了集团,拥有了矿山、酒店和房地产项目,成为平原县首屈一指的企业家。高山知道自己的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也明白得到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尽管自己不是很满意,但还是相信自己的能力,更何况无虚道长对自己的预测是一旺十五年,这才不过几年的功夫,后面的日子还有很久。
但高山也对现在这样的状况越来越不满起来,自己起家时的六兄弟,除了被政府处理的老二和老四,另外的三个兄弟越来越不得力了。来自于渔村的争强斗狠和打打杀杀的思维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们的灵魂里,怎么也难以改变。简单的思维,导致简单的行为,似乎只要敢杀人就能办成一切。
“以前我们冲杀的时候,别人大我们小,砍杀是我们生存的必须,关键时候就得斗凶斗狠,但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在明处,树大招风,很多人盯着我们,恨不得我们出事和垮台,这是必须应该引起我们警惕的。在现在这个时候,必须改变思路,用脑子和智慧生存和发展,要有点居安思危的意识,有点儒将的风度。我们现在是生意人,要学会用生意人的思维和习惯做事,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就用钱来办,不能用钱摆平的事情要利用别人手中的权力去办,总之不能总用社会人的局限性来思考和处理问题。”
这样的话高山说过很多次,也在不同的场合反复地说,甚至也预先做过安排。让老五去了城管大队,最爱冲动的老六也被安排到了派出所做了协警,只有老三有些头脑,还在公司协助着自己,打理一些业务。对于高山这样的安排,弟兄们尽管有一定的想法,但多年来形成的依赖和服从,也使他们敢怒不敢言。高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保护兄弟,也只有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老家的小渔村是回不去了,这么多年弟兄几个跟着高山,也积累了不菲的身家,而且每年的分成都少不了他们,甚至老二、老四的家属和孩子还有份,这是情义。不但是这样,他们的孩子,只要有能力和机灵会办事的,高山会给予一定的安排,不管是平原的公司,还是香港、美国的公司内部,管理高层还是家乡出来的子弟和乡亲,这样以血缘和家乡为纽带形成的公司管理体系,尽管有着能力和眼光方面的制约,但稳定却是最可贵的,这样的组织结构也能很容易解决一些运作方面的问题,这点高山还是满意的。
唯一的不满,还是来自于思维和发展能力上,企业和公司定位上的区别也是公司不同发展状况的反映。仍然靠单纯的强势思路发展,能够走多远高山清楚,这也是困惑高山的地方,可大家的无限信任也给了高山巨大的压力,似乎公司就是高山的,怎么决策是高山的事情,开会也好,骂娘也罢,都是高山在唱独角戏,而弟兄们不是帮助,却是在拆台。
自制力和情绪的控制是高山深深感到自豪和得意的地方,不张扬不炫耀也是高山深深自律的要求,甚至在别人眼里,冷酷或阴险就是高山的全部,尽管高山不是很认可,但也不否认。在他的奋斗历程中,少了太多温情,多了太多冷酷和搏杀,似乎也很难有温情存在的环境和港湾。
在高山的思维定式中,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能算大事,而且作为商人,首要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金钱。土地、矿山、资源,都可以用钱来解决,附之于必要的强力手段,而黑社会的作用只能用于高压或恐吓,只是方式,并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手段。其次才是官场的交集,这些也必须要有相应的手段辅助,这样才能高枕无忧。刚开始的发展似乎没有脱离自己的思路和方略,可渐渐地弟兄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强势,以至于局面难以控制,甚至很多事情都在被人利用。高山常常感叹,树大招风的无奈,但却难以解决。
自己尽管已经摒弃了“不挣钱就是赔钱”的思维方式,但就是改变不了弟兄们的处事方式,因此他只能自己扛着这一切,却不知道自己能够扛多久。
强势的生存策略是他起家的基础,因此也是他不能放弃和依赖的,不管是在小渔村的抢航道、抢货源,还是后期在香港的抢生意,抢地盘,需要的都是强势的群体和弟兄们的拼命,以至于来平原之后与河海的老七抢市场,火拼中杀了老七,并制造车祸掩盖了下来,同时抢占了老七在清河和平原的毒品供应和销售市场,这也是弟兄们拼了命才得到的。为此,高山不愿放弃这种争斗的气势,但只是告诫兄弟们要动脑子,知道什么时候要用钱,什么时候要用强势力量,不能任何时候都用一种方式,这样早晚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钉子和目标。
矿山和资源是要靠争斗得到的,包括张富贵的楼盘,也可以用不太高明的阴损手段获得,甚至骗贷和民间融资,都可以不十分规矩地去做,但惟独陶家村的耕地和与崔连国的合作,他认为没有必要如此强势。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有于姐的参与,也有她来摆平一切,但惟独耕地和所谓开发区,高山是被手下的弟兄们推着往前走,这一点是很让他苦恼的地方。
说是想办法,但直到天色大亮,高山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好想,能做的就是等待,说白了就是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为此,直到老三过来汇报,高山还是有些暗暗后悔,没有继续昨晚的尝试,万一有希望种上呢?
第五十二章 团圆难圆
老父亲的八十大寿寿宴定在了天鹅大酒店,除了齐天翔,这是又一次像过年一样的家庭大聚会。
在大酒店做寿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是老母亲提议的,一则是家里地方小确实坐不下,二则很多认识的老家都是在饭店办,气派也体面,老母亲是好面子的人。
母亲的提议得到大家的认可和拥护,饭店的条件好,而且省时省力,再说谁家也不差这点钱。于是就开始了从大哥家开始的轮流,今年轮到了三哥家,早早地三哥就开始忙活。这在他是得心应手,而且也乐意这样的忙活。
好动是三哥的特点,就像老母亲经常说的“腊月里出生,冻手冻脚的”,三哥是家里最高大威猛,也是最顽皮的,小时不是今天打了这个,就是明天踢了那个,常常是家长带着哭哭啼啼的孩子上门告状,于是父亲吵,母亲骂,可结果似乎并不明显。再后来,十六岁初中毕业,背着父母报名下乡,而且是离家最远、条件最艰苦的深山区,十八岁报名当兵,却远在山东威海。转业回到小城,进了工厂,现在却成了下岗职工,自己做点事情挣钱养家,很是不易,但三哥却每日乐呵呵的,而且是个热心人,不管是婚丧嫁娶,只要需要他帮忙,不管是谁家,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三哥最开心、惬意的时刻。
闫丽陪着老父亲、老母亲在家里等着,小亮早就跟大哥跑出去玩去了,说是去取蛋糕,谁知道还有什么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磊和小亮才进门,除了大磊手中的蛋糕,就是小亮手中拿着的盒子,一进门就凑到爷爷跟前,兴奋地说:“爷,我给你买了个手机。”说着打开盒子,拿出手机,递给爷爷,并详细地讲解着用法。
“给爷买手机干啥,爷又没有那么多电话。”爷爷高兴地接过电话,嘴里却谦让的说着,拿着给老伴看着,显摆着。
“回头我给你打啊,你想我了也可以打给我啊”,小亮坚持着说着:“这是专门出的老人版手机,字体大、铃声大,简单好操作,特别方便,很快就会用的,而且还可以听戏。”说着从爷爷手中接过手机,调到了音乐播放,房子里立时想起了戏曲热烈悠扬的曲调。
闫丽终于明白了上午小亮和大磊一起出去的原因了,立时惊喜异常,甚至有泪水沁出眼角,一丝欣慰悠然而生,儿子长大了!
小亮的“抠”是有名的,平时给他的零用钱常常是舍不得花的,攒够了整数就交给闫丽存起来,积沙成丘的累积更是谁也动不得的。这次拿出来给爷爷买手机,可见这决心和心态。看着小亮耐心地讲解和爷爷欢快的神情,闫丽真是觉得快意。原本爷爷奶奶就对小亮亲,还没出生,奶奶就从老家过来照顾,生下孩子不久,学校就忙起来了,以至于产假没有休完就提前上班了,奶奶就没白天没黑夜地忙碌着,后来稍大一点就带回了小城。初时闫丽很不放心,甚至不想让带回小城去,担心孩子会有什么问题,还是齐天翔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家里那么多人,又有爷爷奶奶照顾,怕是比我们自己带还要好呢。”想想也是,自己没经验不说,就是这时间也没有那么多,有老人专职照顾,是不会委屈了孩子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爷爷奶奶自从接回了小亮,就什么也不干了,专心致志地关照小亮,谁接孩子谁做饭,老两口分工明明白白,而且姐姐和嫂子们不时过来帮忙,小家伙养得白白胖胖的,像个小猪,也有了个小猪的绰号。
幼儿园、小学都是爷爷接送,尽管走路到学校也不过十分钟的路,可爷爷每日里照接不误,谁说也不行。一直到中学到北京上学,始终是爷爷奶奶最大的牵挂。以至于称呼爷爷奶奶,都是亲昵的“爷”或“奶”,而且每回打电话,都是他说的最多,身体啊、天气啊,聊起来没完没了,一放假就催促着订票回小城,看爷爷奶奶。
对爷爷奶奶如此,对姥爷姥姥也是如此,一个男孩子却有着异样的细心和细致,总能在平常之际以最微小的行为表现自己的关切和关心。这种行为和心态正是齐天翔和闫丽希望的,平平常常地做不平常的事情,淡化结果或意义,这才是正确对待事情最后的态度。也许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所表现出来的孝心,也许只是认为应该给爷爷做些什么,也许只是认为该给老人一些什么。行为无因,结果只是解读行为的措辞,其实很多时候是附着的所谓意义,与行为本身是无关的。生活中的平常事,原本没有很大的意义或意蕴,只是情感的表达,但外在观想的意义就是“孝心”了。
闫丽认为,小亮的行为本身就受着齐天翔的影响,尽管不能使孩子因孝得到什么利益,但潜移默化的熏陶和锻炼却能使孩子成为一个有爱心,有担当的男子汉,就像齐天翔一样。
“姥爷,姥姥,咱们准备走吧。”大磊看看表,提醒着时间,随即加重了语气:“今天的大日子,姥爷换身新衣服。”
“有,有,当然有新衣服。”老父亲站起身,乐乐呵呵地走到里屋,不一会就穿着整齐地出来了,可还是一身涤卡的陆干服。记得齐天翔说过,对父亲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深蓝色的陆干服了。
说到“陆干装”,这种起源并风行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服装,如今的年轻人是不可能有记忆或认识的,也是对其流行和火爆无法想象的,全民皆兵的时代产物似乎服装最能予以表现。所谓的“陆干装”,顾名思义是军队干部穿着的服装,相对于士兵服装是多了两个腰间的兜袋,其实简单的认识是与“中山装”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中山装是外贴袋,而内挖袋就是陆干装了。
就如当时“头戴白毛巾是农民,戴绿军帽是解放军,脖子上围毛巾是工人”的阶级定性和标志大相径庭,陆干服就是城市人的象征。这种简单的定性现在看来虽然可笑,但却是当时约定俗成的认识,当然陆干服的实用性也是不容忽视的。
逢年过节,儿子、女儿总不忘给父母添置新衣服,母亲的大多穿在了身上,而父亲的却永远整齐地挂在衣柜里,什么夹克、西装,有领的、无领的、松紧的、休闲的,颜色也是适合老年人的灰、褐、蓝,但无论是何种样式,何种色彩,其结局永远是束之高阁。
理由也简单,干活穿着不方便。简单明了,又不容分辩。其实也就是如此,父亲不知道那有那么多的活要干,一会修灯,一会搬煤,这边刚浇完了花,那边孙子的自行车又要修理,忙完了楼下小棚的翻修,又找来了几根木料做凳子,每天从早到晚没有空闲的时候,而且也没有他不能干的,一把年岁的老人了,可却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爷,你就没有其他衣服了吗?今天可是你八十岁大寿啊。”小亮看出了大家的不满,于是就果断地发话了,这个时候也就他说话合适。
爷爷看看小亮坚决的眼神,又看看大家的表情,默默地又回到里屋,换了一件咖啡色的夹克出来,立时人就显得精神了很多。这样的装扮走进天鹅大酒店的宴会厅,也得到了大家的赞许,父亲也更开心了。
在全家人的簇拥下,老父亲和老母亲居中坐了下来,大哥和姐姐坐在了两位老人两边,其他也就随便坐了。顿时就是几个小辈挤在了一起,这边是几个长辈坐到了一起。
人都到齐了,宴会也就正式开始了,照例是老父亲先要说上几句。
“今天除了天翔,全家人都到齐了,我要说的也不多,就是我今年已经八十了。七十三、八十四的坎我也该经历第二个了。虽然现在生活好了,自然寿命也大大的延长,但终归还有尽头。不管是谁,你可能不知道你怎么走的,但怎么来的总是要知道一点的。咱家的老根是邙山岭的‘官李’乡,从我的爷爷那一辈开始走驮的,也就是驮货运输的,行走于南到汝川、禹州,北到孟州,东到商州,西到古阳、陕州之间。几十年挣下了份颇为殷实的家业,一排六孔窑洞,以及一挂大绳上栓着的几十头牲口,何等的情景,何等的气派。也就几十年就败了。为啥,家庭不和睦,所谓家合万事兴就是这个道理。家是败了,可也正因为败了,六零年下放,实施的投亲归乡运动,也多亏了家里的窑洞住不成人,就又回了商州,这说明什么呢,要我说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被一时的不顺击垮,这些说给你们这些小辈有点用,一辈子长着呢,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那就遇到啥事说啥事,过后还要开开心心地活着,这就是我要说的。”
老父亲在说,大家都在静静地听,谁也不敢打断老人的回朔,也不忍心打断他,正好这时闫丽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齐天翔的,就赶紧递给了老父亲。
“老爹,生日快乐!”齐天翔那边恭恭敬敬地祝福着。
“快乐,快乐,这就准备开席呢,想着你就会打电话,你忙就不用惦记我和你妈了,我们都挺好的。”
齐天翔电话里迟疑了一下,心情突然复杂和矛盾起来,想说的话很多,可却无从说起,只好喃喃地说:“问老娘好,问哥哥、嫂子、姐姐好,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你们。”
“好好,不说了,你忙吧。”老父亲关了电话,递还给闫丽,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蛋糕,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明年给你们老娘也过过生日。”
“好,应该,早都该给老娘也过过生日了。”老父亲的提议得到了全家一致的赞成,只有老母亲不同意:“我不过,单独过啥,给孩子们添麻烦,我跟着你们老爹过就行了。”
全家人也就不再强求,不但老母亲不愿意,就是要过也不知放在哪一天,老母亲的生日居然谁都不知道,不但大家不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是粗心,也不是不在意,而是时间太过久远,连她的姐妹们也说不上准确日子。姥姥去世的早,以前就无以查证,现在查证就更难了。有时兄弟们也提议一年中随便选个日子,只要方便、好记就行,也就是表个孝心、尽尽孝道,母亲拒绝的很干脆,提了几次,否了几次,至今母亲也没过过生日。要说不想过也是假的,看着邻居老太太们过生日的热闹和神气,她也眼热,但只是怕给子女们添麻烦,用她的话说“我不计较。”
象生日之类的事情,母亲不计较的事很多,但有件事却十分计较,而且耿耿于怀,那就是她的工作,她的身份,尽管退休也已经好几十年了。母亲原来在商州国棉二厂是家属工人,当初与父亲调到小城时明确的条件就是可以转正。母亲没有文化,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什么支援新厂建设,什么合力建设国标样板厂的道理她说不上来,但家属工和正式工的区别她很清楚。可不知什么原因,同来的家属们都转正了母亲却始终还是家属工。原因尽管不明确,但明确的时间钱却有几次,刚来时孩子们小,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一线紧张工作的父亲,分身乏术只好先打零工;孩子能脱开手了,家属工厂又离不开了;有条件转正了,父亲在外学习,结果手续没办拖了下来;在纺织厂五七工厂干了多年,又随着父亲调到另一个工厂,为照顾影响仍在五七工厂工作,转正之事又放下了;以至于最后还是以家属工厂的身份退休,工资相比同来的姐妹们少拿百十元,为此母亲总是耿耿于怀,想起这事就埋怨父亲,当然少不了急眼。
母亲没有文化,可却是个要强的人,这不但体现在工作和身份上,事事处处都有体现。家里子女多,五个孩子、一大家子,在那个物质供应极度贫乏的时代,又正值孩子们长身体的时候,吃饱穿暖成了很令父母忧心的大问题,而由于父亲工厂里有忙不完的事,又是干部,要做以厂为家的表率,事实上这些让人头痛的事都是母亲在操持。
日子是艰苦的,度日也艰难,但不管怎么艰苦,不能让孩子们受委屈是母亲的信念。吃的再难,只要有时间就要调剂着做出花样来,粗茶淡饭也要做出不同的样式。孩子们身上穿的尽管不可能时时新鲜光亮,但也要洗的干干净净,补丁补的整整齐齐。
母亲把上班看的很重,尽管是家属工也一点不含糊,而那时的家属工不像后来有了工厂,有了固定的工种和工作,完全是进了车间才知道干什么、干多久。基本上都是正式工们不愿干的工作,或者是散碎的事,也就是变废为宝、收旧利废的杂事。劳动强度、劳动时间往往是不固定的,让倒纱管就倒纱管,让帮工就帮工,让拉土和泥就拉土和泥,往往男人干着都吃力的脏活累活,母亲她们一帮家属工们却干得利利落落。她们很珍惜工作的机会,也愿克服一切困难咬着牙坚持,只要是工作,哪怕是为配合形势宣传,做她们根本不会或不愿的唱歌跳舞的事,也毫不犹豫的认认真真地做好,做得令人满意。
在家庭和工厂之间匆匆地奔波着。就这样的忙累,母亲也绝不拖父亲的后腿,身为车间主任的父亲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加班就加班,不用说也不用事先告知,过了吃饭的点饭菜就用碗扣着放在了炉子边,不加班回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能帮也不强求,吃完饭放下家里的活去厂里义务劳动,母亲也没有丝毫怨言。母亲是要强的人,事事处处不愿不愿落于人后,让人看不起,而这种要强到如今也没见减少半分。早些年为贴补食物的不足,春季里母亲常常会到地里挖些野菜,秋季里去挖红薯、拾玉米、捡豆荚,而现在却成了一种习惯性行为。只要一春暖花开,母亲就有事做了,挖岌荠菜、摘槐花,以及黄花菜、面条菜,而后随着季节的更替依次拾麦穗、拾玉米、拾豆荚,直至肃杀的什么也没有的冬季,往往是连拾带打、连晒带收,都是她一人全程操作。要强的母亲和小她十几岁的同伴比着干,拾得少了她不高兴,拾得多了她拿不动,可只要有伴还是说走就走、雷厉风行,任谁也拦不住,而且是累的不行却看着精神,闲下来却浑身都有不舒服的地方。
日子渐渐好了起来她也慢慢老了,好在身体健康,精神矍铄,仍然是不闲着。
“给你吃吃这个,这是你爸爸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大磊在吃饭喝酒的间隙,夹起一瓣糖蒜放在了小亮的盘子里。
“姑,你看大哥又欺负我。”小亮不满意地大声向姑姑抗议着,引来大家一阵哄笑。
“哥也没说错,那就是你爸爸最爱吃的东西。”姑姑说着看着老母亲说:“不信问你奶。”
“你姑说得对,那时候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那么爱吃糖蒜,后来才知道是贫血。”奶奶开心地笑着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岁月,“刚来那几年,去哪总得带着这个小尾巴。这倒不是他孤僻,不愿与小朋友玩,而是体质非常弱,还爱哭、爱闹,小脸总是白惨惨的,没有血色,后来到医院检查,是贫血,吓死了,在医院里我给他输了血,才缓了过来。想尽了办法给他补充营养,只要领着他出去买菜的时候,给他买个糖块,买一小块熟猪肝,或者就是一头糖蒜。一头糖蒜两分钱,就这么吃了好几年。”说着老母亲的眼里沁上了泪珠,也许是想到了那时的艰难,也许是想到了那时的无奈。
“奶,我替我爸爸敬您一杯。”小亮感动了,拿杯子倒了点红酒,恭敬地端到奶奶面前,“这一杯你一定要喝了。”
“傻孩子,那是谁啊!那是我儿子啊,当妈的这么做还不是应该的吗?”说着话,还是接过杯子,把酒喝了。从不喝酒的老母亲的做法,让大家鼓起掌来。欢快弥漫在房间里,幸福也溢满了老父亲、老母亲的脸上。
吃完了饭,也不知是谁建议的,在风景区里走走转转,其实天鹅大酒店就建在风景区内,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高峡出平湖,盛世河偃清”,曾是上个世纪中叶国人的希望,黄河上的第一条拦河大坝使得湍急的河水减慢了下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高峡平湖,几十公里范围的湖面碧波荡漾。从山陕峡谷咆哮而至的河水,到了这里变得安详,黄河泥沙在这里沉淀,河水清澈优雅,宛如源头时的清新、宁静。
春夏时节,映着河边的绿树,缓缓的河水轻轻地冲刷地岸边的青草,蛙鸣鸟啼在夜晚清婉悠长,时时有月光摇曳着悄悄探头,又不断地缓缓摇散,随着波纹渐渐荡开的,又宛如一幅幅不着墨迹的山水画卷。
深冬季节,河岸边枯黄的荒草丛,又迎来了大批的天鹅,来自高寒地区的它们并不在意自己的陌生。河水里,水岸边,时时可以见到它们优雅的身姿,白白的羽毛、弯曲的脖颈、缓缓的滑动,高贵中闲适又慵懒,呼亲唤友的鸣叫悠长而清脆,飘散在寂寥的冬日,宛如一首首无词的行歌,意蕴深长有清雅有致。
一条大河,一段平湖,一个风景区,组成了河边这个城市的精彩,尽管随着下游水利工程的完成,小城水利枢纽从蓄水发电减弱到拦沙蓄水;尽管大坝之后黄河上又有了青铜峡、羊锅峡、刘家峡、万家寨;尽管库区蓄水倒灌渭河,以至于水淹八百里富庶的秦川地;尽管库区扩容淹没了陕州城,使得这个城市没有了历史,但河偃水清还是保证了数十年黄河安澜。
新兴的城市一度拥有纺织印染、机械制造、冶金矿业、食品服装等齐全的工业门类,轻重协调、井然有序。再往前的岁月,现今的黄河风景区,曾经的陕州城三省交界的通衢重镇,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又假黄河之利,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声名。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走着走着就分成了几波,走的快的年轻人欢快地跑着闹着,其他的三三两两散漫地走着,在不经意地回望中,闫丽突然发现了老父母的微妙动作。
老父亲满头稀疏的白发在微风中吹拂着,慢慢地走在矮小瘦弱的老母亲身边,后面有车过来,老父亲迟疑了一下,紧走一步,换到了老太的身前左侧车来的方向,伸出手去抓住老母亲的手,似搀、似扶。老母亲似乎不习惯这种方式,轻轻地甩开手。老父亲低头侧脸望了她一眼,甩开的手执拗地又拉住了老太的手,而且是紧紧地攥住。动作在延续,而脚步却一刻未停,闫丽看呆了,但却迅速拿出手机拍照起来,这动作立即引起了老父亲的注意,脸上瞬间划过一丝赫然。决然地甩开了老母亲的手,故作轻松地轻轻晃动着,远远地走去。
那一刻,闫丽有些痴迷了,不但是老夫妻手拉手,自己和齐天翔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亲昵地手拉手了。由此,也可以见证这对老人相依相伴的感情,他们早已没有了唧唧我我,也鲜见甜言密语,有的只是相互搀扶,相互照应,简单的牵手比之生生死死的誓言,死去活来的拥抱,来得更清澈、更淳朴,就像一杯醇酒,历久弥香。
闫丽小心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她要把刚才的照片,还有寿宴上拍的照片,一并拿给齐天翔看,一起品味这份快乐,这份醇香。
第五十三章 枣香四溢
经过长期的运作和筹备,平原县第一届枣香节终于要在新近落成的会展中心开幕了。
会展中心是在平原县体育场的地点拆了重建的,注重了会展和大型集会活动的功能,缩小了体育场运动的性质,巍峨的场馆总共两层,一层是展示大厅,二层是会堂和体育中心。由于会展中心整体呈椭圆形,很像一个平放的鸡蛋,外墙装饰又采用了金黄色的材料,所以老百姓戏称为“金蛋”中心。
整个工程从旧建筑拆迁到新场馆落成投入使用,仅仅只有八个月的时间,速度可谓惊人。由于时间和工期过于紧促,主体工程之外的广场硬化和周边绿化仍在紧张施工。为此彭群很是不满意,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在场馆和会堂都可以正常投入使用,没有影响枣香节的正常开始。
时间定在了上午十一点四十八分准时开始,是刻意的安排,也是无奈。因为北京贵宾所乘坐的飞机在河海机场落地的时间是十点,常委、副省长黄庆及省里有关部门的领导在机场迎候。然后与贵宾们一起从机场出发,预计十一点多就可以到达平原。简短的开幕仪式之后,就是盛大的欢迎宴会,下午参观万亩枣园,晚上是隆重的文艺晚会。下来的两天是经贸洽谈和特产展示,以及平原县民间文艺活动,整个活动持续一周,可谓盛大、空前、隆重、全民参与。
这也是彭群对枣香节的要求和定位,即突出特色,又彰显平原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因此除了要求产枣的乡镇拿出特色产品和文化内涵外,山区乡镇也要有相应的特色展示,因此柿饼、核桃、栗子等山区特产也有展示,这就是全民参与,全县参与的意思。
齐天翔在刘唐子的陪同下随意的走着,看着,心里不时佩服彭群的魄力和眼光的独到,整个场馆布置没有往常活动的气拱门和升空的气球,也没有炫目的彩旗和喧天的锣鼓,而是进入会展中心的外围,沿迎宾大道百余米红地毯的两侧,是高高悬挂的一枝枝、一串串缀满红枣的枝条,一直通往会展中心场馆入口。
会展中心一层整齐地排列着展台,按乡镇为单位排列,十几个乡镇形成有序的行列,展台上摆放着各乡镇特色的农产品和深加工产品,每个展台后面都站在两位精心打扮的女青年,身披写着枣香节字样的红色缎带,穿着统一制作的各色旗袍,显得婀娜又曼妙。尽管会展还没有开始,有些混乱,但相信一旦会议开始,所以的一切都会井然有序地迎接着贵宾的参观。
会场外已经涌进了很多的群众,除了参加枣香节开幕式的代表已经陆陆续续地走近会场等候以外。县城和四里八乡涌来的群众很多,毕竟是平原县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节庆活动,都在等待着贵宾们参观完以后,进入会展中心一饱眼福。
有不少的公安干警在维持着秩序,县公安局长张守正在指挥布置着,远远看到齐天翔和刘唐子,赶忙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擦着脸上沁出的汗珠。
“齐书记和刘书记,你们提前到了,是先进会场,还是到会展中心里看看。”张守正殷勤地笑着说。
“我们已经大致看过了,组织的不错,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齐天翔摆摆手对张守正说着,眼睛四处环视着,突然眼睛定格在了某一处。原来在维持秩序的现场人群中,他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天打了他一耳光的孟敏,他在人群中忙碌着,身上仍然穿着协警的制服。
齐天翔不由向张守正看去,眼光中不仅仅是疑惑,更有愠怒。站在齐天翔身边的张守正,自然也看到了孟敏,立时方正的脸上腾起了红晕,悄悄地将身子扭转了过去,并时时关注着齐天翔的动静。
齐天翔愤愤地扭身往会场走去,他知道张守正一定会跟他解释,他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而且他也知道张守正一定会怎么说,无非是家庭困难,下岗没有生路,或者是检讨做的很彻底,也值得同情,所以留用以观后效,等等等等。所以连刘唐子都没有招呼,就扭身离去,可还是在会场走廊里被张守正撵上。
“齐书记,你听我解释。”张守正一脸的恳切和委屈,不停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感觉我阳奉阴违,所以一定要跟你解释一下,不然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啊”,齐天翔快步地走着,漫不经心地说,他不想听他解释,也觉得看清了这个人。
“齐书记,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张守正顿着脚提高了声调,急切地说:“这里面复杂的很呢。”
“奥?”齐天翔站住了,直直地望着张守正,拖着长腔,“说来听听。”
“我承认,这个孟敏确实没有清退,而且焦强也没有被开除,都还在河东派出所做协警。”张守正渐渐低下了声音,但随即就提高了声调,“可这并不是我这个公安局长能左右的事情啊!”
“你一个公安局长左右不了派出所协警的使用?”齐天翔心中的怒火变得难以遏制,被欺骗愚弄的愤怒,加之这几天的郁闷,变成了怒火,一股脑撒向了张守正,“你能左右了什么,你又准备左右什么,平原日益猖獗的黑恶势力你能左右吗?强拆被打伤的老夏一家你能左右吗?说出这样的混账话,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吗?”
一通怒火久久地在走廊里回荡着,好在这时已经没有人,否则定会带来围观,从而又成为明天的话题。
“我,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您批评的对,可,可。。。。。。”,张守正欲言又止。
“说。”齐天翔断然地说,望向张守正的目光还是满满的鄙夷和怒火。
“这都是彭书记一手安排的,而且不容反对。”张守正像下定了决心,提高了声调说:“这两人,孟敏是钱向忠相好孟丽的弟弟,焦强是高山的手下,而且是拜把兄弟,事情发生后我已经明确告知把他俩辞退了,可彭书记严令我收回决定,而且是通知陶政委亲自办的。”
张守正一口气说完,齐天翔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心里升腾,立时全身都觉得冰凉,他愣怔在了哪里。
如果说仅仅是张守正所为,还可以理解为阳奉阴违、糊弄过关的话,还可以理解为可恨,但高山的拜把兄弟,而且是彭群一手维持,就有些可怕了。
齐天翔觉得这一切都变得不简单了,而且很不简单,但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摆摆手让张守正离开。也许只有他离开,才能将这所有的愤怒和疑惑带走。
张守正看着齐天翔愤怒和冷冰冰的神情,不敢再待下去,只好转身慢慢地离去,迎面碰上刘唐子,想说什么,又强咽了下去,快步走到外边公安指挥车附近。
刘唐子走到齐天翔面前,默默地看着他,好一会才缓缓地说:“复杂的关系背后一定有更复杂的原因,不值当生气的。”
“我不是生气这个人,孟敏也好,焦强也好,都与我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是生气这种败坏警察形象,甚至违法犯罪的害群之马,怎么就清除不了,是无意疏忽,还是有意为之?”齐天翔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这样的人还有多少,都在什么部门什么位置为害,是不是要查一查,任由这样的人存在,老百姓受到侵害该向谁喊冤。”
“下来我们县纪委一定要布置全县进行一场全面的清理,将这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去。”刘唐子看着齐天翔渐渐缓和的面容说着,递上一支烟,帮他点上。
“现在只要一有什么引起公众反感和激愤的公权事件,不管是强拆,还是公路三乱,或者是城管粗暴执法,对外的解释都是临时工干的,这固然有诿过的意思,替政府部门遮羞,可是不是也有用人不当,把关不严的问题。某些部门为了多罚款、多创收,大范围使用编外人员,而这些编外人员或者来自于关系单位,或者是干部家属和关系,更有一些社会不良人员进入,他们恃强凌弱,利用手中的权利胡作非为,这些不是黑社会的黑社会,有着公权力为其撑腰,有着政府部门的保护伞,对社会的危害太大了。”齐天翔加重了语气说:“不但危害政府的公信力和形象,也对老百姓产生祸害,非下大力气铲除不可。”
刘唐子想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喧哗,就赶忙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站在走廊上怎么都不像那么回事。”
齐天翔和刘唐子急忙走出会展中心,只见一列长长的车队已经在警车的引领下停在了会场之外,贵宾们在彭群、郝涵等县里主要领导的陪同下,走上红地毯,走进会展中心,饶有兴致地参观起来,不时响起掌声和喝彩声。
一阵紧张而有序的忙乱过后,贵宾们鱼贯进入会场,按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也就预示着平原县有史以来第一次“枣香节”,正式拉开了大幕。
先是彭群进行热情洋溢的讲话,介绍与会嘉宾和领导,而后是北京来的贵宾发表贺词,黄省长代表省政府表示祝贺,然后是与会代表敬献花篮,场面热烈而隆重,而后在掌声和欢呼声中贵宾和领导们离开会场,鱼贯进入各自的车中,到德兴大酒店参加枣香节宴会。
重头戏终于在忙碌中结束了,枣香节也就算正式开始了。
第五十四章 客聚北京
刚走近机场大厅出口,白丰收就看到王金昌在向他招手,于是和小张快步迎了上去,笑着调侃道:“今天怎么这么隆重,烦劳你这驻京办主任亲自迎接。”
“老领导驾到,敢不亲力亲为,我是不会开飞机,要会我亲自到河海机场接您。”王金昌伸出手来,热情地握住白丰收的手,上下摇着,“不过也有一个亲自,我亲自开车。”说着哈哈大笑着与小张握手,“你别见怪,白书记是我的老上级,老领导,我们之间不讲究。”
“也是看着我快退休了,接待一回少一回了吧,安慰安慰我这老头罢了。”白丰收指指王金昌的鼻子,详装不满地说:“我知道你的小心思,还不头前带路。”
“得令了”,王金昌京腔京韵地念白,惹得近旁的人回头观看,使得他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搭讪着说着闲话,带着两人往出口走去。
走到车旁,白丰收看是一辆红旗,就挖苦着说:“你小子有长进啊,改用红旗了,转变的够快的,你的大奔呢?”
“低调,低调。”王金昌熟练地拉开后车门,请白丰收和小张上车,“现在北京正整顿驻京办,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换了车,可还是能开到贵宾厅门口,你这驻京办主任还是够有面子的。”白丰收继续不依不饶的说着。
“机场给面子,机场给面子。”王金昌陪着笑脸,嬉皮笑脸地说,但看得出白丰收的话他很受用。能把车停在贵宾厅门口,领导出了机场直接上车,方便不说还很有面子,也能体现驻京办的工作成绩,更能看出他这个驻京办主任的能量,这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北京这个地方大了,很多事情不都是钱能办的。
王金昌是白丰收在省政府任副秘书长时办公室一个普通的小干部,也是他亲自提拔和赏识的干部,因此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是机关第一次人事制度改革时统招进来的大学生,当时一下从应届毕业生中考核招录了二十几个高材生,为省直机关输送了新鲜血液,而且二十几年来,当年的年轻干部现今已经成为省市相关部门的中坚力量。王金昌是学财会的,应该分到财政局或税务局才是,可阴差阳错却留着了办公室,而办公室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财务往来,而且以前的都干得很好,也就没有轮换的必要,所以就在办公室打杂混资历。几个学文秘的纷纷干上了秘书,有几个还外放任实职了,他十几年下来还是办公室一般工作人员,尽管也享受着副处级待遇,可这样的副处级满机关都是,也就可有可无了。三十大几的人了,整天还是乐乐呵呵,东跑西颠地找事做。好在头脑灵活,腿脚勤快,特别是眼皮活,很多不起眼事情都能被他发现,而只要被他看到总是第一时间不声不响地就解决了。比如哪里灯不亮了,哪个水管坏了,或者是谁的办公室下班没有关灯,或者没有锁门,只要让他看见,总能悄悄处理好,不显山不露水,尽管这些都不是他应该管的事。
白丰收最先注意他是在一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因为要陪领导出差所以来的早了点,在楼梯上看的有人在拖楼梯,就没在意,认为只是清洁工的例行工作,只是有些奇怪清洁工中还有男同志,可出来倒水时发现他在跟一个女同志争执,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男同志主动替人家清洁工打扫卫生,人家感激他还不乐意。因此就注意了他,也知道他叫王金昌,是二处的工作人员。
时间长了,还是经常见到他在打扫卫生,也就有了些印象。见的多了,也熟识了,尽管没有什么交往,可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勤快,有眼力,活力充沛。年底秘书长们调整分工,白丰收负责各驻外机构,就把王金昌从二处要了过来,协助他管理驻外机构。
几次出差下来,尤其是在负责协调与当地政府关系方面,发现王金昌不但有办法,而且有想法,因此在整顿和调整驻京办这个重要窗口的时候,白丰收推荐王金昌担任驻京办副主任,算是有了一个正式的职务。王金昌也不负众望,短短两年就改变了驻京办被动的工作局面,使得驻京办真正成为河海省在北京的门户和桥梁,领导们的满意也使王金昌顺利走上了主任的位置,并以此成为自己事业的起点,而且也完成了自己副处到处级再到副厅的三级跳,传言他很可能会调回省里担任副秘书长,可以想见未来的仕途还将一片光明。
但在王金昌的心目中,这一切都是白丰收给的,也由此将白丰收看做自己最亲、最敬的人,只要有机会回河州,第一时间必须去看望白丰收,更重要的是第一时间将北京发生的有关河海的事情告知白丰收。尽管对这样违反原则和工作制度的事情白丰收很不高兴,也善意地提醒过他很多次,但王金昌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白丰收进京,不管再忙,都是全程陪同,而且是从接站始送站终,从不含糊。只是机场改为了车站,因为白丰收身体的原因,他从来都是坐火车进京,尽管这样要多用上几个小时,但身体舒服。
只是这回例外,郑明书记亲自电话指示,必须在下午之前赶到,而他当时还在清河,所以只好改坐飞机进京了。
而此刻,对于白丰收来说,并不轻松,他知道郑明书记指定时间通知他进京,一定是约好了与中央纪委汇报的时间,而且很可能就是今天下午的某个时间。想到要向更高一层的领导汇报河海的问题,白丰收紧张中,又有着莫名的期待和激动。
白丰收想着,看着窗外的景致,忽然觉得车子不是去往驻京办,也不是河海大厦的方向,就警觉地问:“咱们这是到哪里去。”
“直接去郑书记家里,要不然会这么低调,让我亲自给您当车夫吗?”王金昌语调轻快地说着,转而关切地问:“只是您不能休息了,身体顶得住吗?”
“放心吧,散不了架。”白丰收呵呵笑着说,收回目光继续观察着窗外的景致,也对郑明书记办事的风格和作风有了新的认识,不张扬、不拖沓,雷厉风行,是干大事的气度。
很快车就开进了一个小区,是那种在北京九十年代建起的中高层住宅,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但位置却很好,在行政中心区。
王金昌熟练地开着车,停到了一个单元门口,请白丰收下车,带着他们进了单元门,又熟练地按了电梯,请他们进去。一切都做的自然而老练,丝毫没有刻意的成分,却恰到好处地做到了极致,使人感到很舒服,也很满意。
白丰收欣赏地看着王金昌的动作,觉得他的悟性和机敏真是做接待服务的最佳素质,而且觉得还有很好的发展前途,心里很高兴,也很欣慰,觉得没有看错人,更没有推荐错。
电梯在七层停了下来,门开处,看到郑明书记微笑着站在电梯边,白丰收还是吃惊不小,赶忙跨出电梯,紧紧握住郑明伸过来的手,激动地说:“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郑书记亲自迎接。”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来我家做客,我出门迎客,不是很正常吗?”郑明呵呵笑着,强调说:“再着说你老白都舍着老命坐飞机过来了,我迎接一下还不应该吗”,说着关切地问:“怎么样,身体还顶得住吗?”
“没问题,很好,很好。”白丰收运足了胸腔气息,声音依旧磁性十足地说:“完全没问题,这也多亏了小张这一路上的照顾。”
郑明书记向小张点点头,温和地笑着说:“屋里请吧,别都站在这里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前面带路进了家门。
白丰收进了家门,迅速打量了家中的一切,老式的房子,客厅略小,而且似乎并不显得敞亮,三室一厅的房子,其实说是三室更合适一些。
郑明书记将他们让到了书房坐下,一下挤进了四个人,书房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白丰收感叹地说:“郑书记住这样的房子,也实在一般。”
“我很知足了,孩子们都出去住了,老两口住这样的房子怎么不可以?而且我不在家的时候,老伴一个人住还觉得冷清呢。”郑明说着要给他们倒茶,被王金昌拦下了,索性让他来。郑明收回目光,看着白丰收和小张,语调严肃地说:“而且我很知足,一个普通的国家干部,做了什么贡献,国家就给了我九十多平方的房子。这样的住房,自己才拿了几万块钱,现在这房子值近五百万,等于国家给了我五百万的奖金,这还不满足吗?还要伸手要什么?”
“郑书记这样的认识的确难得,有人觉得这是应尽应分的,可书记却觉得这是国家对他的奖励,是额外的收益,能做到这点不易。”王金昌将茶杯一一放到白丰收和小张的面前,感叹地说。
“你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不吃你小王这一套,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每个人自己心里都应该有个衡量标准,而且更要成为做人做事的准则,把这些事看淡了,很多事才能看重,才能不迷失自己。”郑明说着话,看着王金昌,语调严厉了起来,“让你参与今天的事情,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别以为你干的那些鸡鸣狗盗、为虎作伥的事我不知道,也知道你驻京办这几年为某些人进京跑官拉关系牵线做的那些事,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到整治你的时候,自己要当心,自己走得正,并不一定做的事情就正,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能够得到验证。”
“郑书记批评的是,我一定注意,驻京办永远是河海省的驻京办,绝对不能成为某些人的桥梁和联络站。”王金昌赶紧诚惶诚恐地说着,音调有些颤抖和紧张。
“其实小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热心,勤快,尽职尽责的。”白丰收看着王金昌难堪的神情,接过话头为他圆场。
“我知道小王不错,就是知道他不错才让他参加这样的谈话,才这样敲打他。”郑明的语调和缓了下来,转向王金昌意味深长地说:“也许这样的敲打对你很必要,也许很久没有人对你说这样的话了,这样的话听得少了,心里的警戒就少了,自然对自己的要求就松了,这样对你不好,真的不好。”
王金昌频频点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似乎感悟到什么,感激地望着郑明的脸,默默地品味着。
看着有些紧张的气氛,郑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呵呵笑着说:“似乎这个时候批评小王有些不合时宜,把大家搞得这么紧张,其实也不必在意,就是同志之间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嘛!大家也可以批评我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发脾气嘛!现在这样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少了,一言堂多了,大家也就不习惯了。”
“郑书记严格要求他是对的,是为他好,作为他们这样的青年干部,最应该当心的就是权力的运用,以及对于权力的认识。”白丰收深有感触地说:“与我们这一代干部不同的是,我们每走一步都有人把着扶着,生怕我们摔倒,生怕我们走偏,政治上、思想上、作风上,都倾注着上级和组织的关注和心血。他们这些干部就不同了,只要能工作,只要经济工作有想法、有思路、有胆子,所谓一俊遮百丑,似乎一样好,就什么都好了,思想倾向,政治觉悟都没人管了,个人生活那更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似乎这就是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其实是放纵,是不负责任。”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我要反复说,反复强调的问题,也是见面就批评小王的原因。他们驻京办能量太大了,活动范围之广也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很多别人进不去,想想都胆怯的地方,他们抬腿就能进去。这靠什么,一靠他们的钻营,二靠他们的手段,三靠驻京办的名头,靠来自财政的公关经费。好的一面是疏通了很多关系,为河海经济助力不小,不好的就是办私事,或者帮着别人办私事,这要没有控制和监督,后果不得了。”郑明看了王金昌一眼,眼神中透着柔和,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们的改革开放,是由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倡导和发起的,他们是这个国家的缔造者,为这个国家的诞生和建立付出过智慧和热情,甚至鲜血和生命,他们热爱这个国家,也用满腔的热情和汗水辛劳呵护着国家和国家利益。他们知道这个国家的症结在哪里,制约着国家发展的问题是什么,但面对并不太平的国际政治局势,他们只能用高超的政治智慧和心力去努力,但他们明白,这个国家需要什么,这个国家的未来应该怎么样。因此,在国家政治环境从冷战到相对缓和的时候,抓住时机推行经济体制改革,是充满了胆略和政治智慧的。改革在他们眼里是改变和革新,是建立以公有制为基础,多种经济成分相互协调,相互促进,共同繁荣和发展的社会主义经济体系,最终目的是改善人民生活,富足国家经济,建立富强民主的新型社会体系和社会秩序。他们是清醒的,他们知道所需要的是什么,坚持的是什么,而最珍贵的又是什么?随着他们渐渐的离去,越来越多年轻和新鲜的血液充实到党的领导集体里面,知识化、年轻化、专业化、科学化,确实带来了新的变化和进步。我们就是这个时候逐步走上领导岗位的,但由于我们没有经历过共和国的建立,没有经历过建立新中国的艰难和血雨腥风,我们对这个共和国的感情就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可以说传承大于感情,理智大于热情,因此我们更注重实质的变化,更注重决策对于经济的促进作用。只要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举措我们都毫不犹豫地去推行,去实践,渐渐地我们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渐渐与人民群众的距离越来越远,打破大锅饭,砸三铁,只想到了带来的促进和正面效益,忽视了这些集体归属感对于老百姓的利益和心中的地位,可以说我们促进国家经济的进步和发展,却无形中淡化了政治,更忽略了政治智慧的运用。随着我们出发点的偏移,更多更年轻的的干部走进了我们的队伍,他们更年轻,更有活力,更有能力,甚至很多都具有高级知识分子的头衔,其中还不乏海外留学的背景和经历。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感情更加淡化,甚至认为国家只是一个符号,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什么民主、自由,甚至虚无主义,无政府主义都带了进来,加之西方自由主义思潮的冲击,国家概念已经弱化到一个家庭的地步,世界越来越小,国家已经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这样的思潮主导下的社会变革和经济活动,无一例外都带着很深的利己主义和功利主义色彩,利益最大化几乎成了社会和社会发展的主流,甚至发展到与民争利,与民对立的地步,社会矛盾激化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原因很多,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政治智慧的弱化,和国家感情的淡薄。这个国家的诞生和建立的艰辛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眼中的国家只是一个个人组成的集体,传统的教育已经不能使他们产生任何的感触,责任意识、使命感更是让他们不齿的概念,更别提理想、信念的传承和发扬了,没有了这些约束他们也就更加的无所顾忌,可以做任何他们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且以此衡量自己的价值和地位。奉献在他们看来是很可笑的事情,一份付出就应该有一份回报,甚至一份权利就应该得到一份利益,放纵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也就放纵了自己作为管理者的自觉和自律,这就是如今的现实,这就是如今很多干部迷失之后的状况,责任在他们,更在我们身上,我们交出权力的同时,没有把使命感和责任意识交给他们,没有让他们知道人民是什么,国家是什么,更没有有效地告诫他们,这个国家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这是我们的失职,更是我们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任由这种思潮和行为发展蔓延下去,即使没有颜色革命,老百姓也会革了我们的命,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郑明说着,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显然这样的问题也深深困扰着他,带给他很大的痛苦,但却是一己之力难以挽回的,所以痛苦自责中,还有着深深的无奈。
“您忧虑的问题很有针对性,也很有远见,好在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渐渐意识到了这些,也渐渐明白应该怎么加强责任意识和宗旨意识的教育和培养,最终用制度和纪律来重塑信仰和理想信念。”看着郑明书记疑惑的眼神,白丰收呵呵笑着说:“这都是小张这些天说给我听的,齐天翔同志在平原的培训假戏真做,还做真了,亲自进行的讲课中不但强调了信仰和信念,还探寻了通过制度设计,加强责任心和宗旨意识教育培养的问题。这会也让小张给你也念叨念叨。”
小张在白丰收的鼓励下,迎着郑明温和的目光,小心地说:“齐书记是借一个与八零后的对话,开始的探讨,大致的意思是八零后的反驳:你们给了我们什么?你们又应该给我们什么?你们想过吗?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成长尽可能多的呵护,甚至给了我们足够的关切和希望,可你们给了我们信念和理想教育了吗?给了我们你们认为最珍贵的责任和信仰了吗?不管你们满意也好,失望也罢,你们的一切总要交到我们手上,这是历史规律,不可抗拒,因此你们必将和我们一起承担教育缺失的的恶果。”小张说着,想着,赫然地笑了,“讲话很长,我一时也复述不来,我整理了一份讲话记录,回头送给书记你审看。”
“难得天翔同志还在思考,难得啊!”说着看着小张说:“回去抓紧时间把整理好的讲话给我,不行就在全省机关干部中开展一场宗旨意识和责任意识的大讨论。”郑明似乎一下子开朗了起来,想了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转了话题,对着白丰收说:“我们先说眼下的事吧!下午三点,中央纪委几位主要领导,集体听我们河海的专题汇报,以此也可以看出领导同志们对我们工作的重视,下午你做主要汇报,我给你敲边鼓。”说着有些歉意地接着说:“请你过来就是先过滤一下材料,让你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中午也不能休息了。”
“这都是应该的,分内工作说不上辛苦,尽力做好就是了。”白丰收站了起来,不安地说着。看来,他又有些激动了,除了郑明书记的体贴和善解人意,还有就是案件将于水落石出的如释重负。
郑明温煦的目光看着白丰收,摆摆手请他坐下,呵呵笑着说:“不过辛苦也不白辛苦,中午请你们尝尝我们家正宗的老北京炸酱面,我老伴已经去买菜了,一会就可以让你们大饱口福了。”
“这也太麻烦你们了,还让你们张罗。”白丰收不安地念叨着,转脸示意小张准备汇报。
小张从提包里拿出三个文件袋,一一放到写字台上,语言清晰地介绍说:“材料主要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的省里的,涉及国土、交通、城建、市政规划等部门和机构,一部分是清河市几个主要干部的,还有一部分是平原的。”
“咱们主要讲省里主要干部的,以及有牵扯干部的材料集中起来放在一起,下午主题汇报。市县的干部回去我们省里集中处理。”
看着白丰收和小张有序地归类和分装,郑明顺手拿起一个材料看着,这是黄庆的简历和主要新闻报道汇编,上面清晰地写着他的政绩和名望。
黄庆,62年生人,曾是全省最年轻的的副省级干部,自1984年清河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从平原县团委起步,随后进入宣传系统,并从清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调任平原县委书记,开始了主政一方的人生历程。44岁时当选为河海省副省长,是当时河海副省长中唯一的“60后。”两年后,46岁的黄庆又成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被当地媒体称为最有魄力的政治新星。此前,黄庆主政清河市近5年时间,历任清河市委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主政清河期间,以勇于开拓,敢于碰硬著称,比如清河太阳谷项目,清河旧城改造和亮化美化工程,中石油河海石化炼油项目,原本计划落后海城,也是黄庆硬是将这个投资上百亿的项目抢到清河的。
他在家乡平原深耕近16年。在平原县,堪比黄庆仕途最重要的一站,在那里,他留下了颇佳的口碑。自小就在黄河冲积平原长大的黄庆深知防洪工程的重要,上任平原县委书记不到一年时间,他就着手规划建设50年一遇洪水标准的平原防洪大堤。到省里任职后,就有作风务实,谦虚实干的口碑,分管的交通、国土、城建等部门领导,都反应应付不来他勤奋的工作作风。他可以一天参加六七个会议部署工作,也可以走几个地市指导调研,常常是晚上一二点还听到他的工作安排和要求,早上八点又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精力旺盛的让人吃不消,而且记忆力超强。几个月前部署的事情,说过的话,都能原原本本地记得。但就是这样一个有魄力,有能力,又年富力强的干部,却滑向了贪腐的深渊,不禁自己贪腐,养情人、包小蜜,而且授意妻子、儿子、弟弟们攫取利益,甚至成立公司公开瓜分利益,以及利用工程和建设方面的的便利转移利益,住着单位分的房子,自称自己没有住房,实则在全省十几个地市都有自己的房产,就河州一地就有大小房产二十几处。
读到这里,望望写字台上厚厚的材料和照片,郑明轻轻地将手中的材料放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惋惜,也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愤恨和怒火,似乎唯有这样的复杂情绪,才能平息心中的苦闷和悲哀。
郑明似乎已无话可说,只有任由时间在慢慢中流走,在等待中消逝。
第五十五章 风起微末
“多少?十五个亿?”彭群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睡意顷刻烟消云散,立时没有了对乔商打扰他午休的不满,而是惊讶和不解,大声问道。他知道高山胆子大,但胆子这么大他还是没想到。
“仅我们县和清河市的几大银行就有十五亿,如果算上农信社和民间融资可能还不止这么多。”乔商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紧张地汗水随着话语顺着两颊滴落,可额头上沁出的汗却更多,似乎总也擦不尽。“不是事情急,也不敢打扰你午休。”乔商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彭群逼视着乔商的眼睛说。
“我了解的情况是这样”,乔商定定神,含糊不清地说:“主要起因还是琴岛港金属贸易融资的‘骗贷’风波。陈氏兄弟的‘德正资源’及其关联公司在18家银行的贷款金额就超过160亿元。而高山的大德投资正是德正资源的关联公司,尽管财务独立,但对外却有着很高的关联性和依存度。此案得到了各方的高度重视,琴岛市公安局已经设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德正系’实际控制人陈氏兄弟被相关部门要求协助调查,大港分公司、德正资源、佳欣置业等公司及其他部分涉及骗贷案的核心人员或已外逃、或已被控制。‘德正系’骗贷案所涉及的中资商业银行为18家,贷款总额也从此前的147亿元上升到160多亿元。另外,其他5家银行的涉案金额可能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由于主要骗贷方式是利用仓单重复质押,同一质押物可能质押给多家银行了,除了‘德正系’旗下的一些公司,或有更多与德正资源、德诚矿业合作的进出口企业及金属企业也卷入其中。琴岛港涉案的货物已被相关部门查封。‘德正系’骗贷之所以得逞的原因是利用了银行信息的不对称。银行信贷人员一般只能确认仓单的真实性,但是很少去仓库看,即使去现场看了也无法知道这批货物之前已经质押给别的银行,进行过融资了。一货多押难禁止的根本原因是企业利用银行之间背对背的信息不对称。其实骗贷案的出事很大程度上与陈氏兄弟行贿和涉黑有关,去年西部一个省长落马就传出陈家老大与其在石油开发方面有交集。当年这个省长在西部石油做董事长时,陈老大涉及了很多石油方面的开发和设备供应。”
“说了这么多,都是陈氏兄弟的事,到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彭群耐着性子听乔商啰啰嗦嗦说完,不耐烦地说:“高山又涉及多少?”
“不老少。”乔商感觉到了彭群的不满,赶紧回答,“高山的大德投资利用在琴岛港的仓单在清河市和咱们县的几大国有银行进行了重复质押,得到了将近十五亿元的贷款,另外在农村信用社也有抵押贷款,民间融资也有不少,具体数字我也不掌握。”乔商老老实实地说着,不停地用手擦着额头冒出的汗,可怎么也擦不完,擦不尽。
“钱呢?钱都到了那里?”彭群的疑问就像乔商擦不尽的汗珠一样连绵不绝,可却找不到答案,只能逼视着乔商,希望他的答案在乔商擦不尽的汗水里,“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都干了什么。”
“估计都投到了房地产项目里了吧,听说他不但在咱们这里有项目和投资,在清河和省里也有项目,或者也有投资。另外,这些融资,特别是民间融资成本很高,还本付息要花不少钱。”乔商边想边说,估计他也并不知道多少,“再者高山嗜赌,来去澳门花销也不小”
“别管那么多了,你赶紧通知几大银行行长,还有张守正,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坚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彭群急切地下着命令,他现在已经顾不着理清思路了,当务之急是不能出事,至少今明两天不能出事。
他不知道的是,乔商与他的心情焦虑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甚至比他还着急、还窝心。正因为这样,才在第一时间听说以后,跑来跟彭群汇报。公心是一方面,他是县委办主任,及时汇报情况是他的职责,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和亲戚朋友的三百多万资金,都融给了高山,他不能让它出事,那是要命的本钱。
当初高山神秘地劝他放一点进去的时候,他以为高山跟他开玩笑,最多不过是与他套近乎,因此也没有多加考虑就给了高山公司十万元钱,没想着挣钱,更没想着挣大钱,一则不好意思,二则也想试试。没想到不到一个月高山就连本带息给了他十万三千元,他动了心,第二次给了五十万,随后越来越多,而高山的付款期限很准时,都是期限到期前一两天,本息一块给付,从不拖欠。后来嫌麻烦,就直接支付利息,也是从不含糊。为此乔商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动员妹妹、弟弟也投了钱进来。据乔商所知,县委、政府职能部门的头头脑脑和一般干部中,不少都有参与,而且数量还不少。
几大银行行长很快就到了。也就是在枣香节期间,要是平时,不但不好找,而且约都不好约,不是在外面开会,就是在外面考察学习。彭群知道,这些财神爷有躲的成分,害怕一见面就是贷款,就是支援地方经济建设。另外也有财大气粗,不把当地政府放在眼里的意思。但枣香节例外,全县这么大的事情,不但不能缺席,而且彭群要求各职能部门,特别是银行,都要尽量把上级单位的领导请到,因此这时候找他们是一定能够找到的,而且刚才彭群还特意交代乔商,要在电话里强调是有关融资和骗贷的事,相信他们不会不重视。
几大银行行长陆续到了,最后赶到的是张守正,气喘吁吁的,很急的样子,彭群有些不高兴,但看着进来的陶正,就把气撒在了他头上:“你来干什么?没有事干了吗?”
“我听张局长说,是要研究那个事,我也想来看看能不能出些什么主意。”陶正赶紧陪着笑脸解释着。
“暂时不用,现在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还不到出主意、想办法的时候。”彭群不客气地说,随即加重了语气,“全县这么大的活动,你们公安局局长和政委都不在现场,像什么样子,万一有个突发事件,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彭群严苛的话语,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自从上次听说陶正向黄庆汇报自己工作和生活作风问题以后,就对他不感冒,尤其是今天,看着他寸步不离黄庆的样子,心里就恶心,所以就不给他好脸色。
看着陶正怏怏离开的样子,彭群心中升起了一股复仇的快感,随即招呼大家落座,并恶狠狠地盯着张守正,眼中是不满的火焰。
张守正看出来彭群的不满,借倒茶的时候附在彭群耳朵边说:“有点突发情况,一会我单独向您汇报。”
彭群点点头默许着,随即满面笑容地对大家说:“各位财神爷,能请到一起不容易啊。事情我也是刚听说,就赶紧把大家请来,看看怎么应对,又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看谁先谈谈情况啊!”
彭群尽量把语调放轻松,他知道,这些情况估计各银行早已经知道,而且可能都向上级行做了汇报,应对方式也都已经制定好了,就等实施了,但也侥幸地想着能够可以缓解,找一个万全之策,尽管不容易,但值得一试。
彭群话音刚落,大家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但彭群基本听明白了,工、农、中、建四大行差不多,就是中行多一些,六个多亿,农行少一些,二个多亿,其他两行基本相等,都是三个多亿。彭群转过头对乔商叮嘱着:“把详细数字都记清楚了。”转过头来由含笑故作轻松地说:“谁来给我普及一下金融知识啊,这信用证诈骗、仓单质押都是些什么内容啊,听得我糊里糊涂的。”
“我来简单跟彭书记介绍一下吧”,中行李行长就坐在彭群旁边,他接过话来说:“信用证是有条件的银行担保,是银行即开证行应买方的要求和指示保证立即或将来某一时间内付给卖方即受益人一笔款项。主要应用于进出口贸易,与国内贸易中使用的银行承兑汇票有一些相同的地方,都具有一定的实效性和远期支付的特点,但信用证使用条件更为严苛,卖方得到这笔钱的条件是向银行提交信用证中规定的单据。例如:商业、运输、保险、政府和其他用途的单据。信用证有一定的融资担保功能,是国际贸易中最常见的结算方式,是较为安全的结算方式,最简单的理解就是可以拿到国外买东西的纸。”年轻行长的诙谐并没有引起大家的笑声,他也觉得这个时候开这样的玩笑不很适宜,就轻轻嗓子接着说:“仓单质押融资是指申请人将其拥有完全所有权的货物存放在银行指定仓储公司,并以仓储方出具的仓单在银行进行质押。作为融资担保,银行依据质押仓单向申请人提供用于经营与仓单货物同类商品的专项贸易的短期融资业务。”
“我来补充几句”,工行行长老刘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耐心地听完年轻的中行李行长的介绍后,着急地接着说:“信用证一般具有远期使用的特点,但付款方式和手段可以有变数,比如质量、货品、数量等等都可以引起取消和变更,因此有利于进口商而不利于出口商,于是进口商就可以利用货期和交货期之间的差异进行短期融资,仓单质押和重复质押是一个方面,进口货物争议也可以撤销信用证或重开信用证,以此来骗取银行的重复授信。”
“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彭群对老刘笑着说:“信息不对称和恶意为之是这类案件得以实施的关键,可相对于琴岛这样的大城市,大银行间沟通不够,咱们平原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们几位平时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么大的重复质押和骗贷就一点没有察觉,这么大的贷款彼此也不通气吗?”
“彼此都有盈利任务,还真不怎么沟通。”老刘赫然地说,环顾着各位说:“再者,这么有名的企业,利润这么高,谁不是抢着发放贷款啊!”
“是啊!”农行行长是个女同志,快速地抢着说:“房地产贷款审核的很严格,谁也不敢贸然以房地产的名义发放贷款,正好有这么个仓单质押,还都明白贷款是投向了房地产项目,可只要有偿还能力,谁还那么较真地去核查啊!”
“也是,王行长说得对极了。”建行肖行长快人快语,“每年都有存贷比任务,而且考核的又那么严,咱们县又不像大城市,可以发行一些信托产品,效益好的企业又不多,不放贷给这样的公司我们自己都过不去。”说着转向各位说:“我这人说话直,在座大伙哪一个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呢?”
肖行长的话引起了大家的笑声,不是说的话好笑,而是觉得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把大家套了进来,的确有些无奈,又有些可笑。
“那大家伙觉得应该怎么办呢?”笑声使气氛有些松动,这正是彭群想要的效果,不失时机的问:“总得有个应急策略吧。”
“我们家最多,也等不起”中行李行长抢着说:“上午市行领导还对我猛训来着,而且就是挽回部分损失,我这个行长估计也干到头了。”李行长沮丧地说:“我们已经派人到琴岛进行货物保全了,估计能执行的货值也有限。下一步准备提请县检察院对高山的企业和资产进行封存、登记,走法律程序。”
“也只能这样了,能挽回多少是多少吧!”农行的王行长无奈地说着,隐隐带着哭腔,“谁知道琴岛能出事,谁知道高山这边这么可恶?”
气氛又有些凝滞,彭群赶紧挥手制止了其他各位要说的话,提高了声调说:“我表个态,县委、县政府和我本人,坚决支持各位诉诸法律,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的行为,有需要县委、县政府以及我本人支持、协助的,一定全力协助,尽心进行,不管是为了国家利益,还是与各位的感情和交情,我老彭都责无旁贷。”
一些话说的慷慨激昂,也说得大家心里都暖暖的,纷纷信任地望着彭群,希望听到他下面的安排和措施。
“这不我把张局长也叫来了,下一步就是布置怎么控制有关人员和调查的事。”彭群指着张守正说着,但很快就转换了语调,“但我希望这件事大家都能保持冷静,顾全一下目前的大局。”看着大家又要激动的神态,彭群提高了声调,“不是不做,是公安局先悄悄地介入,几天后大范围开始行动。现在是非常时期,枣香节来了那么多领导,一旦闹出动静来会是什么影响,又会产生什么结果?大家都想过吗?”看到大家都渐渐平静了下来,彭群又语重心长地说:“事情过后大家还要在平原生活、工作,天大的事也总有解决的办法,总有解决的时候,闹出恶劣影响要多长时间,花多大力气才能挽回?这大家考虑过吗?”
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语,彭群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三天,大家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说着话站起身,“现阶段大家还是尽力把各自的接待工作做好,特别是接待好各自的上级领导,县里财力和人力都有限,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拜托各位多解释,多辛苦。”彭群说着话拱手作揖,谦逊地做着送客的手势,大家看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纷纷失望地站起身往外面走,彭群将大家送到办公室门外,才挥挥手回到办公室。
“你马上给宣传部、报社、电视台打招呼,告诫他们少说话,并让他们尽力做工作,这几天来的省市媒体比较多,要求他们不要报道,不要参合进来。”彭群一进办公室,就对乔商交待,说着话口气严厉了起来,“可以跟他们说,谁要不长眼胡说,看下来我怎么收拾他。谁砸了我的锅,我就砸谁的碗。”
乔商听着频频地点头,转身快步离去。那神情像是生怕晚了彭群会砸了他的碗一样。
看着乔商胖胖的身躯像皮球一样滚动着出了办公室以后,彭群才招招手示意张守正,严厉地说:“你刚才说有要紧事要说,什么事?”
“高山不见了。”张守正急切地说。
“不见了?”彭群不解地说:“上午会场上不是还见到他的吗?什么时候不见的?”
“上午在会场上是看着他挺活跃的,中午海鲜大酒店的宴会也见到了他,可刚才我安排下午的行程时,怎么也找不到他了。”张守正口气急促地说着。
“这会他能去哪里?”彭群不解地问:“就没有到处找找。”
“到处都找遍了。”张守正赶忙解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问遍了他手下的工作人员,都没有见到,而且他的手机关机了。”
“手机关机了?”彭群脑子觉得轰的一下,立时一片空白,喃喃道“关机了,关机了。”
“会不会是跑了?”张守正疑惑地说,随即摇摇头否定了:“琴岛这事出了不是一天了,要跑早跑了,还能等到今天?莫非,莫非。。。。。。”
“莫非什么?”彭群直视着张守正,一股不祥的预兆从脑海中划过,自从前几天张富贵莫名失踪以后,他就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平原,看不见、摸不着,似乎无处不在。
“被悄悄控制了。”张守正吞吞吐吐地说,似乎又不敢相信,“会是谁呢?怎么我们公安局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
“你马上落实这件事,要快,一定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彭群急切地交待着,“动员一切力量,你把手头的一切事情都先放下,先把这件事整明白。”
望着张守正离去的背影,彭群心中的不祥更加的强烈,这一中午发生的事太过剧烈,太过突然,而且一件接着一件,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需要时间来理清一下头绪,可谁给他时间。
这样想着,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快三点了,下午还要陪农业部的领导和黄副省长一起去看特色农业项目,想着彭群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第五十六章 务虚世相(1)
一大早,省政府派来接他的车就到了,而且是省政府秘书长张建亲自来接,弄得闫博年很是为难,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张建上了车。
应该说,省委、省政府对他这位退居二线的老干部,还是充分尊重的,无论是平时的日常生活,还是相关文件和工作汇报,都考虑的周到细致,平时都有一个或几个副秘书长亲自过问他的生活和具体要求,而且几年来都是这样。
今天是省委省政府专题工作汇报的日子,这也是很多年前就确立并坚持下来的工作制度,每半年召开一次由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和部门负责人参加的经济和政府工作通气会,就近期全省经济和运行情况进行专题通报,并倾听老同志对省委、省政府工作的意见和要求。
这届班子将半年通气会,主动改为季度汇报,而且参与的老同志从省部级扩大到副省级或享受副省级待遇的老同志,因此这样的见面会可以称之为老同志聚会,很多不怎么走动的老领导也可以借机见见面,叙叙友情,参加汇报会的省委、省政府部门领导包括了所有副省级和人大、政协的领导,可以说是一件很引起重视的事情。
这样的工作制度是很多年前的省委、省政府的一项工作举措,得到了中央的高度评价,因此也就坚持了下来,持续了很多年,起到了很好的交流和沟通的效果,尽管很大程度上通气会成为了新旧领导人的不满和牢骚的集合,可还是被历届班子所保留和继承,因为能听到往届领导的意见,也是对工作的肯定和鼓励,毕竟老领导的能量还是不能忽视的,而且他们往往在任时有意或无意编织了庞大的关系网络,也是不容忽视的,能听到他们正面或反面的意见,都是一种提醒和表现。哪怕方式不同,形式不一。
尽管很久以前就通知到了,可闫博年对是不是参加这次的通气会还是下不定主意,这倒不仅仅是身体的原因,更不是有意显示清高和避俗,而是不久前齐天翔的事情,不知道在这样的通气会上会怎么样发酵,毕竟都是些老同志,没有什么顾忌,而且并不是所有的老同志都与自己交好,一旦有人以此为借口发难,还真不知该怎么应对。
但没有明确地拒绝,也没有充足的理由,似乎也还表明了闫博年希望能听到来着老同志,特别是现任领导们的意见和表态,因此当看到张伟的那一刻,闫博年似乎已经不再犹豫,“怎么是你大驾光临,平时都是老王来回跑的。”
“老领导这是在批评我了,是不是怪罪我不来看你了。”张伟爽朗地笑着,与闫博年开着玩笑,“我可不是那种台上台下两张面孔的人,这不是近来分工调整了吗,老王到地市任职去了,我就主动要求来联系您老来了。”
具体细节闫博年没法问,只好意味颇深地看了张伟一眼,缓缓地上了车,慢慢地说:“下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啊,老在机关里呆着不接地气,时间久了就缺乏感情了。”
“是啊,年龄合适的话,还是应该多在基层待一阵,很多具体的问题还是需要一些感情因素的,不然老在机关里呆着,不成为官僚,也要成为呆子了。”张伟看着闫博年说:“老王这次下清河主政一方,也还是想解决清河市委政府倦政的问题,省委寄予很大希望啊。”
“老王还是可以信赖的”,闫博年看着张伟的眼神,似乎读出了不甘和羡慕,对于办公厅这些秘书长们来说,多年的机关生活,希望的就是有机会主政地方,而且近年来领导身边的人获得了更多实际的机会,也点燃了这些秘书出身的秀才们的信心。做秘书多年,累积做到副秘书长,就是等待外放实职的机会,也就等于说是打开了仕途的上升通道,尤其是有领导们的助力,还是很有竞争力和机会的。闫博年却不看好秘书们的仕途,尽管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积累了很多的经验,但那都是来自于领导的方式方法,很多都是宏观的,对基层实际工作并没有什么帮助,很容易形成先入为主和自以为是的工作作风,因此像是说老王,又像是对张伟的提醒一样,淡淡地说:“能力有,信心也不差,就是经验不足,摆正位置很难。”
“老领导说的是,机关里的工作作风与基层有很大不同,融和需要时间,更需要相应的能力和智慧才行。”张伟若有所思地说着。
闫博年深深地看了张伟一眼,他很满意张伟的回答,但也是这些才是他不是很满意秘书主政一方的原因。他们太能揣度领导的心思,这成了他们日常生活和工作的主要组成部分,为领导服务,根据领导的喜好工作和思考,顺应领导的心思,久而久之就成为了领导第二,成了领导的影子,惟独缺少了自己的个性和特点。当然有鲜明特点的人也是做不来秘书工作的,但闫博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说下去自然会说到张伟的工作和安排。张伟是他做省长时的办公厅副主任,后来做到了副秘书长,自己离任时原本是建议外放实职的,只是年龄已经没有太大优势,于是建议其做秘书长人选,原本只是个顺水人情,谁知省府很重视,而且二年多来始终没有更换,下来很有可能从政府直接去政协做副主席了,也算一个不错的归宿。
“听说金凤地产的‘地王’土地被强制收回了,二亿元的保证金也被没收了?这事你知道吗“?闫博年像是偶然想起了这件事似的漫不经心地慢慢说着,扭过脸看着张伟问道:“事实真的如此吗?这回的动静够大的。”
“这是浩南省长亲自指定落实的事情,新闻今天广播了,可事实上几天以前就已经着手处理了”,张伟明白闫博年问话的意思,也知道这漫不经心的问话所蕴含的意味。毕竟这看似简单经济行为的背后,实际上是政治和权利的博弈,或许还有更深的意图。这不是能够简简单单说清楚的事情,可想了一下,还是源源本本地说:“金凤地产尽管来头很大,背景也很深,其实只是挂在北京置业集团名下的皮包公司,是个实实在在的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是个神秘人物,据说是省里某位高官的夫人。前年十月成立的公司,成立当月就通过拍卖方式以河州历史上从没有过的价格竞得历山区22号住宅用地。该地块位于省城高档住宅区中的中央别墅区,规划建设面积平方米。金凤地产拿地的楼面价高达9859元/平方米,当时该地块曾被称为省城的地价和楼面价的‘双料地王’。而截至今年二季度末,金凤地产总资产为2.41亿元,货币资金余额仅为934万元。可以说就是为了拿地才成立的公司,根本就没有开发和建设能力,而且根本就没有准备开发。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缴纳了二亿元的竞拍保证金,土地出让金一分钱没交。然而,让人关注的并不是多少钱拿地,也不是这样的地价能溢价多少,更不用考虑这块地能为金凤地产挣下多少真金白银,而是应该看看这块地能真正带来什么?首先是银行的授信额度,从前年十月拿地以后,去年获得工行总额达25亿元的意向授信额度,这是十一月中旬获得中行20亿元授信之后,再次赢得银行青睐。这是金凤地产真正的打算,期待着通过融资给公司一个漂亮的数字,通过财务数据进行再融资,从而在资本市场圈得大笔的真金白银。一系列的运作看上去就复杂的令人眼晕,但却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次是房屋预售,如果金凤地产真的要开发这块地,这还只是一种善良的愿望。经过简单的三通之后,就可以大张旗鼓地预售房屋了,只要预案做得好,大批预售款和银行按揭就会源源不断地入账。前有银行授信融资,后有预售款和银行按揭,建筑费用在闪展腾挪间就可轻松完成。如果在此之后的二到三年间金凤地产还在不断拿地,不断得到银行授信,这资本游戏就会不断继续下去,而房款就可以直接计入利润了。这就是自去年房价高企之时,媒体和公众呼吁房地产开发企业公开房屋成本,而始终没有答案的真正症结,因为房企他们自己也没有一个真正明确的成本。因为用银行的钱和用自己的钱成本是不一样的,因为开发与捂地成本也是不一样的,因为卖房子和卖楼花成本更是不一样。这么多的不一样中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地产企业的利润。这同样可在金凤地产的年报看出一些端倪:去年公司合并实现营业收入17.48亿元,同比增加%;实现净利润3.39亿元,同比增长%。在盖房子高过其他实业的时候,相信金凤地产不会去依靠卖萝卜白菜获取高额利润,而17亿的营业收入,纯利润3亿多,也不是卖萝卜白菜可以得到的。这样的比例怎么能不让各行各业挤破头地进入?”张伟接着说:“河州市政府,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人家就根本没准备开发,而是利用这块地造势和圈钱。可由于金凤地产的来头和背景,还有可能的利益输送,始终没有任何的办法处理,回迁的住户看不到开发的迹象,几次到省政府上访,还是浩南省长顶住压力,在几次细致的调研和协调后,果断决定责令河州市住建局收回土地,只是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土地质押、银行贷款、回迁户的住房预付款,这些都要一一落实才不至于出大篓子。”
“可恨”,闫博年咬着牙迸出这两个字来,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股市可以挣钱,而且可以挣大钱的神话,现在很多人已经不信了,但房子可以挣钱的神话却令很多人相信,而各方面的助力也由不得不信。实际需求似乎并没有被真正重视起来,更可怕的是这种需求之下是高额的银行贷款和沉重的还款负担,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银行信贷,透支着购房者未来几十年的生存预期,一个节点的断裂带来的就不仅仅是房屋的归属,而是更严重的社会问题,甚至稳定。尽管国家调控房地产的重拳已经挥出,尽管各种招数正在发挥效力,但牵一发动全身的‘手术’究竟伤害的是谁,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金凤地产的黯然出局并不会伤了其筋骨,而一块地的收回也不会改变开发商疯狂拿地的现实,最危险的是此举对高价买房并背负巨额银行贷款的购房者的影响。股市可以崩盘,但楼市却万万崩盘不得,不管已经积聚了多大的泡泡,不管改变的会是什么,结果只能是举步维艰。”
“今天的通气会估计浩南省长就会说到这个情况。”张伟沉吟了片刻说:“而且可能说到下来的处理办法,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个结果才可以平息各方的不满。”
“就应该启动问责机制,不能总由省委、省政府来擦屁股,即使中间没有利益输送和权钱交易,也应该对造成这种局面的当事人和负有领导责任的官员进行处理”,闫博年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淡淡地说:“去年西南地区的大旱,年初的低温雨雪,近期的暴雨大风,给农作物生产带来极大的麻烦,也严重影响了百姓的餐桌,以及日常生活。天灾的确可怕,但更可怕不是天灾,而是**。继大蒜价格之后,与季节和气候相关的绿豆、玉米、棉花、生丝,甚至中药三七、杜仲等等,价格也在飞速上涨之列,蔬菜价格更是无一例外的售价高企,进入了物价全膨胀时代。季节性价格上涨本是市场正常的调节,短缺的物资带动价格阶段性上涨也无可非议,但此一轮物价走高却严重违背了市场规律,违背了市场预期,这是政府和老百姓都没有料到的。究竟有多少游资在炒作农产品,没有人知道;游资下一个炒作的领域是什么,同样也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游资炒作大蒜近两年,物价、工商、农业等职能部门束手无策,地方政府更是没有任何措施和办法遏制。大蒜、绿豆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品,价高少吃也就是了,但蔬菜却是百姓餐桌日日离不了的,价高自然对正常生活产生影响,而棉花、玉米、生丝等农产品的价格走高,必然传导到生产领域,而最终承担恶果的还是百姓自身。对于恶意的炒作,以及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行为,必要的打击是必须的,也是容易做到的,无非是堵、疏两条,严厉地打击和查处,强硬地使价格回归;另外就是放出储备或大量进口,以量价齐跌遏制炒作,只要有效的进行打击,使炒作资金血本无归,才能从根本上使物价回归理性,从而防止下一次或其他领域的炒作。管理和监督市场行为是政府的职能,打击价格欺诈、恶意炒作、囤积居奇是政府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任由游资炒作一种或多种产品而没有必要的应对之策,说轻了是政府不作为,说重了是**,缺乏市场经济条件下应变和管理的能力。面对即将到来的通货膨胀,面对日益严峻的物价形势,百姓在期待政府的措施和作为,期待政府打击恶意炒作的重拳,这对政府是个考验,是新形势下稳定社会的考验。”闫博年又陷入了沉思,果断地说:“相信政府会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卷,因为一个连百姓餐桌都管理不好的政府,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是啊,政府的信誉和威望是靠为人民服务来获得的,老百姓看的是政府的作为,而政府官员的作为往往也是要有政府来承担后果的。”张伟想着说,“今天从网上看的一个新闻,听起来更像是笑话,可却笑不出来。”张伟看闫博年望着自己,就详细地叙述着,“是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到一个经常光顾的租车行租车。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以往也是经常出现的,交了租金,验看了身份证,车子就开走了,过几天又还回来了,一场生意就此结束。可这次不同,同样的程序过后,车子却没有还回来,直到警方介入,真相才大白,车子居然给伪造手续卖掉了。案子简单的让人想笑,却又让人想哭。一件这么愚蠢的事情,一个这么无知的罪犯,一场这么胆大妄为的犯罪,原因仅仅是为了十几万元钱。都是认识的老客户,都是用的身份证登记,都在一个城市,年轻的罪犯就没有想到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没有想到这后果给自己带来的惩罚?往大里说,是蔑视法律的尊严,往小里说,是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但是不是还有一个诚信的问题,是不是还有一个信誉缺失的症结呢?租车行租车的前提是熟人之间,不是熟人是不租的,正是这样的原则,保证了车行正常的运转,而这个原则的前提是熟人之间的诚信,是熟人之间长期建立起来的信誉。
案子很简单,原因也很简单,但发生的却不简单,那就是诚信的被亵渎,那就是诚信的缺失。类似这样的事件看到的多了,不免也就疑惑更多,网上购物的虚假,加盟店的欺骗,商家之间的骗买骗卖,这些看似与经济有关的欺诈或欺骗,经济利益折射下的利欲熏心之后,无不是以诚信为代价的交换。尽管法律可以对此做出评判,做出裁决,但法律裁决的是事实,却裁决不了诚信,更裁决不了道德的失衡。”
“你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看起来很简单的刑事案件,是用自己的自由和名誉为诚信缺失买单,但更深层次的探究,这鞭子应该打在政府的屁股上。自从经济体制改革以来,党和政府的中心工作转到了经济建设上来,不可谓效果不明显。但与此同时,本应重心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党委部门,却深陷在经济的发展中难以自拔,而忽视意识形态建设的直接原因,除了理想信念的缺失外,社会道德体系彻底的崩溃,社会秩序的混乱,直接带来公众思想的迷失和迷惘,而更为严重的是拜金思潮的甚嚣尘上,是各种丑恶现象的泛滥。我们的党是有理想和信仰的,是有着建设**远大目标的,这也是广大民众相信党、跟党走的基础,无论是艰苦卓绝的革命时期,还是困苦异常的建设时期,跟党走的信念始终没有改变。究其原因,是党始终用目标和信念激励着民众,用理想感召着民众,更重要的是党与民众心贴心共患难。但改革开放以来,中心工作的转变,似乎党的宗旨也改变了,理想信念说的少了,高尚的人生观、价值观谈的少了,代之而起的是致富、是个人价值体现、是富裕美好的生活,独独不再倡导精神、信念、献身、奉献,榜样没有了,目标也就没有了。放松了信念、道德、理想、观念的树立和培养,也就使一代又一代年轻人信仰的缺失无法弥补,使得社会没有了重要的主体价值观,没有了道德准则,没有了诚信约束防线。”闫博年接着说:“好生活是人人期待的,但好生活还要有好的社会风气、好的社会秩序、好的道德体系做保障才好。而且即使做不到这些,也起码应该做到让老百姓敬畏法律,敬畏法律设置的高压线,毕竟一个怕政府不怕法律的社会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形态。”
第五十七章 务虚世相(2)
说明会九点钟准时开始,而且是现任班子成员先行到达,在会议室门口列队迎接,这样的风气是新班子成立后定下的规矩,不能让老领导们等我们这些当权者检阅和接见,这不合规矩,也不能助长这种规矩。这是鲁健书记和浩南省长一上任就定下的规矩,而且一直坚持到现在。
由于时间安排的到位,其实等待的和需要等待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差别,能有的其实就是身份的炫耀和表达了,这就是等人和被人等的细微差别,可区别就看出了主动意识和思路。
鲁健书记,浩南省长,郑明副书记,还有各位副省长及人大副主任,政协主席等副省级领导干部,以及发改委、国资委、住建厅、交通厅、教育厅、卫生、食品药监局等十几个重要经济部门的一把手悉数到齐。集中向闫博年等十几位离退休老同志汇报第二季度全省经济和社会发展情况,主要还是接受垂询,回答老同志提出的问题,相比于以往的单边式回答,现在多了一些咨询和倾听,也算是一种变化。
鲁健书记讲了开场白,对老同志的到来表示感谢,对全省经济工作表示信心,下来是浩南省长介绍近一个时期的经济运行情况,特别谈到了工作中的阻力和困惑,丝毫没有回避工作中的问题,希望能得到老同志们的帮助和指导,态度很是诚恳和真挚,少了些许客套,多了一些情感,也使得老同志们感到亲切和温情。
因此,老同志的发言很踊跃,而且带刺的少,建议很多,很中肯,气氛也很融洽。
“新班子成立以来,特别是鲁健书记和浩南省长、郑明书记来到河海之后,变化是很明显的,也对河海的经济发展倾注了很多的热情和心血,这点在座的各位老同志都深有感触,也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是非常满意的。相比于以往的发展和经济工作,可以说你们遇到了和我们不同的形势和问题,我们所需要做的问题是规模和速度,只要把经济规模做大做全就可以有所交代了。可你们不同,既要保证速度和规模,还要保证效益和质量,更要保证民生和稳定,可以说面临的困难和难题要多很多,也可以说百姓的要求更多、更具体。另外还要平衡中央和地方不同的要求和利益诉求,可以说平衡难度很大啊。”闫博年的开场白是这样开始的,他也在反复考虑怎么表态,怎么表明自己的观点。毕竟新班子和老班子之间有着很深的隔阂和思路上的不同,因此不说或少说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他不是很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的问题,但不参加也容易对新班子产生不良的感觉。矛盾之中经过了这两年,但仔细的观察,新班子在各方面还是有冲劲和耐力的,这也就有了刚才的表态,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觉。说到这里,闫博年转了话题,“中华民族是一个极具坚忍力的民族,隐忍谦让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美德。儒家的内敛、道家的守柔、佛家的慈悲都具有‘忍’的内涵。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所忍才能有所成。《尚书》中周成王告诫君陈说:‘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孔子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无所争’;老子的‘天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以及佛教的‘六度万行,忍为第一’等等讲的都是‘忍’之道。儒家关于‘忍’,《论语》中有多处记载,孔子有‘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欤’?大意是因一时的愤怒而忘记自身及其亲人,这不是太糊涂了吗?佛教关于‘忍’。佛教经书中记载释迦牟尼说:我领悟了‘不争’的精髓,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他又说:‘六种超度方式与万种修行方法中,忍让第一’。佛经中说:‘为人品行端正,脸面干净洁白,姿态容貌美好,这些都要从忍让中获得’。经书中还记载:‘过去有一个人,称赞佛是有大福大德的人。听到的人很气愤,说:‘生下来才七天母亲就去世了,怎么能说有大福大德呢?’称赞的人说:‘年龄和思想都到了鼎盛时期却没有死去,挨了打却不发怒,受了骂也不回骂,这难道不是大福大德吗?’愤怒的人心服了’。道家关于‘忍’,《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大意是至高无上的优良品德就像水一样,像水一样善良就有利于万物而不至于发生争斗。《老子》又说:‘天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意思是说符合自然规律的事物不与别的事物争斗,却善于战胜它;不说话,却善于应对。道家修炼人也留下许多关于‘忍’的言论。紫虚元君说:‘饶恕、饶恕、饶恕,各种各样的灾祸就会一下子消失;忍让、忍让、忍让,债主和仇家从此就没有了’。赤松子告诫弟子说:‘能忍让就不会受到侮辱’。许真君说:‘忍受难以忍受的事,顺从自强不息的人’”孙真人说:‘忍让就能使坏事自己消失,反省自己祸事就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其它古代典籍中关于‘忍’的论述,《易?损卦》云:‘君子以惩忿窒欲’。大意是有德行的人用自我警戒来抑制愤怒和**。《尚书》记载周公告诫周成王道:‘坏人怨恨你、责骂你,那么你应该严肃德行’。成王告君陈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意思是必须有忍耐之心,才能办成事情;有宽容之心,道德才能高尚。《左传》云:‘一惭不忍,而终身惭乎’?意思是说一次羞辱都不愿忍受,难道要一辈子羞愧吗?《左传?昭公元年》说:‘鲁国人靠互相之间的忍让来治理国家’。《左传?哀公二十七年》记载:知伯对赵孟说:‘可恨你没有勇气,凭什么被尊称为子呢?’赵孟答道:‘凭我能够忍耐。你耻笑我,对我赵孟有什么损害呢’?民间谚语说‘忍’,谚曰:‘忍事敌灾星’。又云:‘凡事得忍且忍,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以及‘得忍且忍,得戒且戒。不忍不戒,小事成大’。都是告诫人们‘忍一时海阔天空,让三分风晴云淡’的深刻道理。此外,历代的文人墨客也留下许多关于‘忍’的诗句。黄庭坚诗曰:‘无人照此心,忍垢待濯盥’。吕本中有诗云:‘忍穷有味知诗进,处事无心觉累轻’。陆游诗云:‘忿欲至前能小忍,人人心内期有颐’。又曰:‘殴攘虽快心,少忍理则长’。又曰:‘小忍便无事,力行方有功’。黄牧的《题乌江庙诗》云:‘胜负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辱是男儿’。。”
闫博年平静地说着,耐心地解说道:“云里雾里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显示我老闫的高明,只是想说说隐忍的限度和极限,也是一种思考,与大家共勉。”
“老领导苦口婆心的话不知大家是不是听明白了,我是听出来几层意思,一则是当权者的视野,我们做什么,为什么做,似乎都与屁股底下的位置有关,但又考虑了老百姓的利益和诉求了吗?二则企业和富裕起来的阶层,他们考虑的问题是更快、更高、更强,这又符合经济发展规律吗?三则是百姓的诉求,不过是餐桌上丰富一点,生活稳定一点,焦虑少一点,这样的要求过分吗?”鲁健书记接过闫博年的话题,语气凝重地说:“离农历八月十五和国庆双节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但商品促销大戏却早早就拉开了,而且势头之盛非语言所能形容。我平日里不怎么逛街、进商场,一来需求不大,二来不方便,三来也是懒,对商品尤其是价格比较陌生,许是对金融危机影响下的市场形势有些许担忧,更对实体经济衰退后的市场表现,以及市民购买力信心不足,因此也特意关注起商品和商品销售来。不看还真不知道,琳琅满目的商品堆积如山,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不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要告诉我现在全国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衰退,企业景气指数和企业家信心指数都以两位数的幅度下降,国民收入下降预期远超过去年底物价上涨时的水平,这样的反差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事实却明显地展现在我的眼前,分明在告诉我如今的市场繁荣、市民富足、购买力旺盛,一切都是繁荣富足的景象,一切都是祥和美满的,与宣传所说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看完了旺盛的购买力,自然更关心的是价格,因为官方媒体不断宣传物价指数连续数月下降,降幅累计达两位数,自然下降的物价催高了购买力,这理由也还成立。可在看了肉食、副食、干鲜果品之后,凝重和疑虑反而更高了,价格并没有明显的下降,反而比数月前有所上升,而且上升幅度还不在小数,说两位数还是靠谱的。物价既然没有实质性的下降,又不处于物品短缺时期,更没有价格再次上涨的空间和环境,为什么几个超市和商场的拥挤景象如此相像呢?唯一的解释会是什么呢?双节将至,某些权利单位和优势企业突击发卡、发卷?某些单位或个人突击购物送礼?仔细观察似乎又不是这么个意思。也许如售货员所讲,现在钱不顶钱用了?好像也不是,钱贬值更应悟紧钱袋子才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求到正解。但无解却并非无虑,繁荣如斯到底表现了什么似乎还是可以看到的,那就是百姓的消费信心指数还没有受到市场环境的影响,或者说经济环境的低迷还没有传导到百姓的购买力和消费信心上,又或者说这种繁荣是企业和商家共同做的垂死一搏,是最后挽救实体经济的那棵稻草?”
“鲁健书记说的也是我思考和不解的问题,市场的繁荣和政府的职责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似乎市场经济就应该放手让市场调节,任由市场博弈,但说这话的人却恰恰忘记了我们的人口基数,忘记的我们的基本国情。”浩南省长呵呵笑着发言:“老领导是给我们留面子,是在启发我们思考,是让我们明白人民政府应该为人民做些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正如老领导所说,忍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态度,但无论圣人和凡夫俗子都有一个忍耐的限度,忍耐不了怎么办?看看我们的市场,先是古董玉器,接着是红木家具、原料,继而是大豆、玉米,而后是贵金属,如今大蒜也成了炒作的筹码,加上持续不断的炒房、炒煤,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炒作的。那么,下来该炒什么了?
每一天几乎都能看到这样的炒作新闻,而每一个新闻的背后都是现象的分析和预测,看多了这样的新闻,不由就有疑问生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怎么政府有关部门就看不出来,难道我们政府的信息渠道不够多,专家的预测和分析不够全面,还是没有投机客灵敏?
种种的疑问没有答案,越积越多也就越明白,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与政府无关,起码与政府决策者的政绩无关。
房价涨上天自有人买,贵金属飞涨的价格背后是资源价值的回归,而带来的直接效益是投资的增长,是gdp的攀高,当然还有税收的增长。皆大欢喜的事,管它干什么?
至于古董、玉器、字画,乃至茶叶,那是有钱人玩的玩意,升也好跌也罢,都无关大局,也不上政府台面,管为何来,出力不讨好,不如无为。
的确如此,投资型的炒作原本有其市场规律,管与不管都由市场来定,风险自然也由投资人承担,但市场之外的投资或炒作呢?房价炒作可以不去管它,因为有政府利益在里面,为利益的放纵也说得通,可大豆、煤炭、猪肉,以及现在的大蒜呢?
米贱伤农的道理相信谁都懂,而且也是有沉痛的教训的,暴涨之后必定是暴跌,投资或投机的本质是逐利,这里没有慈善家,也没有信义可言,只有推波助澜,只有趁人之危。
放下国家安全不论,频繁的炒作背后是物价的起伏不定,是普通百姓生活质量和安全系数的下降,更有对生产者信心和积极性的重挫。
当市场调节这只手,不能有效控制局面的时候,政府的作为对稳定市场,稳定民心,乃至稳定统治地位的作用,相信不用说也明明白白,而且政府的作为不但有调控作用,还可以有效打击炒作和投机,净化社会和经济环境。
应该说,现在不是物质匮乏的时代,打击囤积居奇、炒买炒卖也不是十分困难,关键是政府的立场和观念。
而今可怕的不是政府没有手段,没有意识,而是政府的意识和观念,自从分税制实施以来,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分灶吃饭,税收就成了地方政府生存发展的根本,考核的也是gdp和增长率,国家安全好像与地方政府无关,完全是中央政府的事情,这也是很多事情地方政府不作为、不干预的重要原因,也是矛盾所在。
面对炒作,地方政府的作用往往是推波助澜,因为这些炒作可以明显提升地方经济实力,还有就是投资,直接的带动就是gdp,就是就业,就是税收。在这些公开的利益面前,其他的什么政府信义、政府威信就全顾不上了。
这并不是妄言,也不是臆测,多次恶意炒作的背后,我们看不到政府的作为,更看不到地方政府对炒作所采取的打击措施,去年普洱茶的狂炒,今年大蒜的暴涨,能看到政府的影子吗,倒是思茅市借势改名为普洱市,可谓皆大欢喜。
但老百姓的利益谁来保障,猪肉价格飞涨,直接带动了上下游价格的上涨,如今价格回落,可上下游价格并没有随着猪肉的价格下降,反而一路上行,因为撬动价格上涨的因素过多,哪一种价格的波动都可能带来物价的上涨,可百姓收入却并没有应势而上,这种频繁的波次上涨,造成的社会动荡难道只是把责任推卸给投机性炒作就完事大吉了吗?
还是清醒地看一看吧,如果我们的政府还是人民政府的话,就应该有所作为,而不应该只是个税务局,或者只是个吃饭衙门。”
话题渐渐集中在民生问题上,也引发了更多的议论,“年年开两会,而今年的两会适逢国际金融危机的大背景,面临着全国范围的出口萎缩、就业不足、内需不振的经济困难局面,因此格外使人关注。
会场内外热议不断,网络上下也是热闹非凡,面对着困境,各方反响热烈,而且基本上围绕着扩内需、促消费的思路展开,出现了不少有益的建议。
但也出现了不少所谓的仗义执言,大多不外乎‘大范围提高农产品价格’、‘提高初级产品的价格’、‘扩大国家对农民的补贴’等等,而且理由都异乎寻常的一致---促消费、扩内需。
听来听去这种声音越来越多,不仅感到困惑,两会代表委员来自于各个阶层,怎么都一股脑地关心起农村、农民问题来了,怎么没有人关注城市,以及城市边缘平民的生存和利益呢?
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以及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城市人口,尤其是城市中低收入人口急剧增加,已远远地超出了农村人口的增长,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随着收入差距的拉大,城市贫民、或因事因病因灾返贫的数字也在不断增多,这些摆在眼前的现象,难道我们的代表委员都看不到吗?都没有一个来调研、来关注吗?非要都跑到农村,拿个玉米棒子上会呼吁吗?
扩内需、促消费是大局,是需要兼顾各方利益和承受力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能只顾及农民,而伤害了城市平民的利益。
无需讳言,近些年来城市生活的确好了许多,生活富裕人群也大范围地出现,但在一些传统产业集聚的城市,尤其是一些过去的国有企业,由于产品单一、设备老化,或倒闭、或转制,至今尚有不少企业职工收入接近或略超当地最低生活保障线,生活困境随处可见,住房、医疗、教育,这些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时时困扰着他们的生活,物价的每一次波动都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存和一日三餐。
他们才是我们这个社会和政府需要时时关心的群体,相信我们的代表委员之中,是绝对没有生活困顿、衣食无着的人的,也没有人正经历着这些,他们拿着高收入,坐在厅堂楼阁中办公,不是企业家就是官员,或者是这个阶层的御用学者,他们的眼中有平民吗?他们的所谓代言中真代表平民吗?
说淡话、说胡话解决不了现今面临的问题,抛开国际大环境不论,我国近期的经济困局与去年的生产资料和原材料上涨,农产品龙头企业操纵价格有关联吗?物价的非理性上涨,社会整体性恐慌,使得国家下大力气控制物价,控制规模,结果物价控制住了,社会整体经济活力也减弱了。这是必须吸取的教训,是违背了社会经济规律必须交的学费,因此就必须静下心来,既研究农村稳定、农民增收,也研究城市平民生活和稳定,不然我们还会在来回折腾中尝尽苦头。
真希望我们的两会少一些不切实际的空论,少一些噱头和炒作,多一些城市平民的代言人,多一些为他们说话的代表委员。”郑明的话不但说出了严峻的现实,也使得思考有了更深层次的意思。
汇报会直到临近中午才结束,以前都是要安排一顿午饭,但在大多老同志的提议下,这样的程序和过场也自然免了,准备一些礼品表示一些敬意也就是了。毕竟都是做过领导的人,也明白吃饭意味着什么,但今天却无论如何要留下闫博年,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闫博年也意识到书记、省长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自己谈,也就没说什么默默地坐在哪里。这是来时路上张伟说到的安排,因此会议结束后,闫博年详装还有事要谈留了下来。
第五十八章 务虚世相(3)
白丰收陪着闫博年走到了小餐厅,坐下后张伟也进来了,闲坐着聊天,张伟兴趣盎然地说:“前些天看到一条新闻,是说南方一女青年翻越护栏,被民警纠章时大为撒泼,甚至对值勤民警大打出手。心说南方毕竟是冠军的故乡,净出些与栏杆较劲的事。接下来是事情的结果,处罚是必然的,拘留十天,而出人意料的是当事女青年向公众道歉,向社会道歉,看着女青年尴尬的神情,觉得有种涩涩的苦,想哭。由此想到了那并不遥远的年代,那久违了的游街示众,那对人性的践踏,那对尊严的肆意侮辱,那礼仪廉耻的沦丧,牢牢地记录了文明古国混乱的一幕。而今,建立和谐社会的呼声中,出现了这一幕,甚觉遗憾和震惊。电视是传播面很广泛的媒体,相信在电视播放的同时,各种媒体也会跟进,那传播面多大、受众多少,这是不用想都明白的惊人数字。公众接不接受道歉尚且不论,这个女青年的尊严何在?颜面何存?十天后她怎么面对这个社会?怎么生活?我不知道人家南方有什么高招,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来个天地大逆转,先时暴跳如雷、大打出手的凶神恶煞,居然态度诚恳、言辞恳切的向公众道歉,我绝对相信警方的素质不会暴力执法,能让一个研究生诚恳道歉、自扫颜面、放弃尊严的方法其实不仅仅是暴力,完全可以是社会的、经济的各种手段,比如重罚改轻罚或不罚,重处改轻处或不处,各地的管理方式中有的是依据,而结果自然就是改过自新、幡然悔悟、颜面尽失、尊严扫地,中国的历史上从来就不乏这样的先例。‘士可杀不可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之士从来不少,也不乏鲁迅之类的诤诤文胆,可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以死明节’,不是还有‘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天高云淡’的说辞吗?关键是为什么,新闻中看到的是翻越护拦,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我们是文明古国,是礼仪之帮,知廉耻、守道德是我们的传统,以人为本是我们现在所提倡的,南方的国际大都市,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管理城市,无论是城市形象,还是管理效果,好吗?正如那位女青年所言,我又不是第一个翻的。尽管这种言论和行为该罚,但法律明令这样做要在媒体上公开道歉吗?联想到前不久,某个城市出台的‘行人创红灯压死白压’的规定,我们的城市管理就这样的简单、极端吗?由此想到‘城市以谁为本’的问题,生活在城市,尤其是大中城市的人,几乎都能体会到生活的不便,道路越修越宽,可过街的方式除了上天桥,就是入地道,公交换乘站就在马路对面,近在咫尺可却被长长的护拦拦着过不去,常常看到的是颤巍巍的老者、抱孩子的母亲、手提肩扛的负重者,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一步步绕很远的路,艰难的爬天桥、下地道,千辛万苦地走到对面的公交车站。人行道越来越窄,道边还有长长的一溜车辆停放,红绿灯是为车辆准备的,穿越马路犹如走钢丝,非耳聪目明者不可为。城市成了车的俱乐部,越来越没有家的味道。城市的建设需要合理的规划,要考虑和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管理更是一门科学,更要以人为本,不能简单的一罚了之,也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没有了对法律的敬畏,过分的宽纵导致的从众心理是最可怕的社会顽疾。”白丰收感叹地说着,“似乎有法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前不久还有专家建议废除死刑,以利于更好地体现法律的柔情。”
“那是别有用心,起码是糊涂意识”,闫博年呵呵笑着瞪了白丰收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和谐社会不是不杀人,而是不任意杀人,前提是人人都守法,社会秩序井然有序,而不是为的和谐美好创造的美景。国家的法制工具不能只体现在警告和宣示的层面,而应该是教育、警告、惩戒兼而有之,对于社会不安定因素,怀柔的同时就应该有严刑峻法做保证,否则都可能会失之过宽而难以矫正。因此杀人也是爱人,听来不好理解,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只有杀了该杀之人,才是对平民和守法公民的保护和爱护。”
“老领导说的太对了,这才是真知灼见。”鲁健书记呵呵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浩南省长和郑明,老远就伸出手来,握住闫博年的手,接着说:“说来也怪,老百姓怕政府不怕法律,遇到强拆除了哭天抹泪就是暴力抗法,这不仅仅是对法律的漠视和亵渎,更是对政府不法行为的纵容。”
说着话鲁健请闫博年坐在了主位上,自己也挨着闫博年坐了下来,等几位都落座以后,才满脸是笑地说:“今天我们三个空降干部请你吃顿饭,听听你老的指点,老郑可是说了,上回你可是点拨过他的,也让我和浩南省长也上一课呗!”
“那是郑明同志大智若愚,给我一个面子,哪有什么点拨,你别听他捧我。”闫博年笑着看着几位,“不过我倒是可以看出各位的共同点,能齐聚河海,也是河海百姓的福分。”
“姜还是老的辣,老领导一眼就看出了我们共同的弱点,真是不简单。”浩南很快悟到闫博年话里的意思,呵呵笑着说:“除了老郑算半个,在座的都是秘书出身,也都有着共同的弱点,有热情,没经验,有能力,缺感情啊!”
“浩南省长这是批评我了。”闫博年笑着说,“对于什么样的干部怎样使用,我没有发言权,你们几位尽管都是秘书出身,但都经过基层历练,鲁健书记更是从县委书记做起,实践经验怕是我这个老东西都比不了,何况还有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政治智慧,早已不是秘书职业可以涵盖的了。”
“老领导夸人都这么不露痕迹,我可是没有得罪你啊!”鲁健笑着说,“这几位哪一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闯荡过来的,信念和忠诚都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关键还是从你们这里接过了一个好接力棒啊!”
鲁健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首肯,也算是为午宴奠定了基调,“今天请老领导来,的确是真心想取取经,真没有恭维你的意思。”说着话端起酒杯,提议道:“来吧!咱们共同举杯,为今天的见面会。”
闫博年没有推辞端起酒杯,与大家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感慨地说:“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故弄玄虚,我还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有感而发,以前和各位一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中央和领导同志的信任,生怕工作出现差池,每天恨不得工作二十个小时。心到了,力到了,但感情却没有到,这是实在话,务实有余却务虚不足,没有思考和静下心来关注基层的时间和精力,能看到的都是安排好的,但却明知有假也难以打破,维持着这样的局面。如今退下来了,也可以静下心来想一想当初的誓言和初衷了,但很多事情也就无能为力了。就像刚才我说到的,没有耐心倾听的耳朵,没有细致观察的眼睛,没有时时更新的思考,僵化是肯定的,避免不了的,其实就像鲁健书记所说,走出去看看很难吗?不难,难在发现了问题怎么办?难在能不能真正让所有的干部都像自己一样有所作为?现在不是有没有干部的问题,而是怎么选择和使用好干部的问题,用好了造福一方,用不好为害一方,能不谨慎吗?能不畏首畏尾吗?因此稳妥的办法就是从身边选人用人,这样就堵塞了干部正常的上升通道,也给心术不正的人跑官卖官开了方便之门,从而真正带来了很多遗患啊!”
“说的是啊!这些正是需要你们这些老领导提醒和帮助的地方,你们可以到处走走,发现一些年轻的好苗子,这样也可以给这座大厦更多的基石和帮助啊!”鲁健由衷地附和着,“不过你可是给河海引进了一个好干部啊,这点老郑很清楚,也很满意。是不是,老郑?”
“鲁健书记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话,天翔同志的确不错,有很高的理论修养和政治觉悟,而且务实细致,这从平原反映上来的情况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年轻干部。”郑明很满意地夸奖着齐天翔,“尤其是他组织的曙光厂的调研报告,可以看出他对基层很有感情,对下岗职工生活和现状很有体会,这是非常难能可贵之处啊!”
“老郑转过来的材料我看到了,国有企业脱困是一个很大很难的问题,看来天翔同志似乎找到了一些办法,就是利用企业自身的汇聚和集散功能,弥补政府职能的缺位,这样的尝试很有意义,也许是大中型企业摆脱困境的一条路子。”浩南省长夸奖着,“近期我准备组织有关部门做一个专题调研,制订一个可以操作的方案,可能的情况下逐步在全省推广,老领导,你推荐了一个人才啊!”
“我还真不知道他还关注了这个,他是搞行政法学的,没有想到对企业还有这么浓厚的兴趣。”闫博年也不掩饰对齐天翔的喜爱,“这孩子心细,喜欢思考,但唯一的问题就是经验欠缺。”
“只要有热情,只要真心做事,把老百姓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年轻可以培养,没有经验允许犯错误,还有什么不能做好的呢?”浩南省长斩钉截铁地说:“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给天翔同志身上压更重的担子,要发挥他的长处。”
“浩南同志这话可是有挖墙脚的嫌疑啊!”郑明笑着抗议,“你光看到了天翔同志对国有企业稳定社会和群众情绪方面的特长,还没有看到他在平原纪检监察系统干部培训上的讲话材料呢,很有想法。”郑明看着鲁健笑着说:“他提出了反腐和防腐的一些具体想法,想法和思路与中央领导的思路完全吻合,就是反腐的同时,坚强防腐制度建设和作风监督,以防促管,打防结合,很有新意。”
“回头倒是可以请他来给我们上上课,讲一讲,毕竟他们的思路更接近现实一点。”鲁健说着提议,“喝酒,酒助谈兴。”
“天翔关注大型国有企业转型升级,我倒是很支持,我是企业出身,大型国有企业所发挥的作用还是不容忽视的。”闫博年思考着说:“我们河海,大型企业集团有上百家,而且机械制造就占了一半以上,以往也撑起了河海经济的半壁江山,现在他们陷入了困境,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所作出的贡献,更不应该忽视他们在办社会的同时形成的企业合力和凝聚力,这对政府管理是一种促进和互补,不能简单的否定,更不能放弃。”
“老领导说的是真章,一窝风的改革举措,伤害的都是我们以往倚重的财富。”浩南省长端起杯子轻轻地与闫博年碰了一下,接着说“我始终认为,能买来的东西,或者能轻易买来的东西,一定不是好东西,或者说是不重要的东西。有钱可以买来美食、汽车、房子、lv手包,甚至权利和美色,但可以买来时间和健康吗?不是有这样一句歌词吗---纵有家财万贯,买个太阳不下山。是说钱的局限性和无奈。没有自己的核心制造业,没有自己的研发和科研能力,没有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经济建设思路,国家主权和安全如何保证,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如何体现。花大量的外汇进口大批的设备和技术,但核心技术却无法买到,因此成了世界工厂,低廉的土地、劳动力成本成了各主要资本国家逐利的市场,也成了世界加工厂和落后技术和设备的仓库,产生了大量的洋品牌和产品。由于没有核心技术,没有品牌自主权,现在充斥市场的家电、汽车,以及高端服装产品,有几个是我们自己的,又有几个不是在我们这个国家生产的,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国际资本和集团低价进入中国后,利用各地给予的优惠和减免政策,迅速积累的资金和利润,再次投向中国,利用我们政策的漏洞和产业政策转移升级的空隙,大量收购或入股中国的传统产业和传统制造业。在我们某些人眼中一钱不值,甚至视为包袱的日化、农产品加工,都纷纷有国家资本和财团控制。我们可以看看自己的家中,从电视机、冰箱、电脑,到洗衣粉、洗发露、牙膏,到吃的方便面,用的食用油,哪里不是国外的品牌,哪一样不被外资所控制,这还不包括某些高端制造业的关键设备,航空发动机,大型机电设备,甚至高端科技零部件,都需要进口,都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这还不包括资本市场上无处不在的金融黑手。这还不可怕吗?一个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大人口基数的国家和民族,命脉在人家手里握着,颠覆或颜色革命不是要看别人的心情或需要吗?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正一天天减少,危机正一天天逼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意识到并警惕,别说老百姓,就是高层也不是都清醒。似乎可以买到的都不是问题,是,在和平时期,或者说在国际关系的热恋期不是问题,但如果进入休眠期,甚至冷战期呢?关键设备到哪里去买,谁又会卖给你?国际关系有时候就像家庭之间的关系一样,你困难的时候可以帮你,或者是看你可怜,或者是人家热心,但前提条件一定是你不如他,或者你家庭的情况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以及你有他需要的利益和回报。一旦你家庭发生了变化,或者你不再听话,他就会用另一个面孔来对待你,政治上孤立,经济上封锁,军事上打击,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彻底颠覆也不是没有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尤其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粮食和石油这些战略物资,一旦没有人卖给你,怎么办?人家不打你你就乖乖投降了。这就是国际关系,这就是政治,而且是血淋淋的残酷的政治。”
“是啊!这是现实的问题,很多年来我们在发展中居然就忽视了”鲁健感慨地说:“现在的地方政府,说起来是关注国计民生,关注可持续发展,但谁又能真正费劲巴力地去发展国有企业。或者说国有主导产业。其实说白了就是官员顾位置,政府顾数字,年度的考核现在是半年甚至一季度一报了,数字好不好看关系到政府的政绩和官员的位置,这么严苛的考核面前,怎么让官员,特别是党政一把手官员超脱地去务虚。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投资,即有数字,有可以拉动内需,而其中最有效的就是房地产,盖房子需要工人吧,工人需要吃、穿、用吧,盖房子需要钢筋、水泥、沙子物料吧,需要运进运出吧,需要车辆人工吧,这都是明面的需求,还有房地产有金融流动吧,有税收吧,商品房销售有数字吧,这又是一层;房子可以安置回迁户吧,可以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吧;更深层的意义在于土地可以卖钱吧,可以增加财政收入吧,这还不包括有关人员的黑色收入和权钱交易了。这里只说的政府阳光层面的意义和作用。可以带来内需,拉动就业,促进生产和销售,还可以改善民生,这就是最大的政绩。为什么地方政府对高速公路建设,铁路和基础设施建设那么热情,这就是原因。除此之外,你还让他关心什么,农业投入大,产出低,受天气和市场的影响太大,发展基础农业种粮食是稳妥,但产出低,农民生活和收入增长太慢;发展特色农业,需要科学规划、科技指导、科学统筹,产量小了形不成规模效益,产量大了销售又受市场影响,一切都好皆大欢喜,一旦产品滞销,上面逼下面闹,搞不好老百姓再给你来个寻死上吊,费力不讨好还有风险,而且累人累心政府还没有什么实际收益;抓工业吧,生产什么,重点鼓励什么,也是很费思量,而且现在什么没有生产,什么不再过剩,新兴产业是什么还真抓不准,企业小了没有规模效益,企业大了不一定听你招呼;而且一个企业从论证到建设再到生产,以致产生效益,短的六七年,长的十几年,哪一个官员可以等得起,而又有哪一个上级政府给你这样的时间;因此还是房地产和基础设施建设来的实惠,来的直接。或者是旅游和消费,只要有资源,也是可以快速看到效益和成绩的行业。”
“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甚至文件出不了大院,这除了部门利益的博弈之外,更多的还是基层急功近利的政绩观作祟。”郑明也深有感触,“部门利益是第一道拦路虎,任何新的政策和举措都可能触动部门固有的利益或格局,就说简政放权减少审批,说起来很好,前景也很美,但少了审判权,某些职能部门就少了利益和利益输送,更少了对基层和项目资金的控制,发改委没有了审判权,管理从哪里体现?让一个权力部门沦落到宏观研究和调控部门,何止是阵痛,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减税让利,说起来很容易,不改变总量,让出去的税收从哪里补回来,不让他找到补回的办法和地方,他会痛痛快快地实施吗,他不考虑乌纱帽吗?还有种种的纠葛,就更是让好政策难出大院了。再来说基层,考核方式不变,再好的政策也难以实施,原因很简单,他需要政绩,他需要数字,不然他就什么也不是。因此下面所能采取的,一个就是变相改变政策内容和实质,一个就是阳奉阴违,拖着不落实。”
“这么些年,我们过分强调财富带给人们的快乐,却恰恰忽视了财富带给人们的不快乐”,闫博年慢慢地想着说:“媒体、舆论、电视,甚至日常生活,炫耀的都是富人们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豪宅、豪车、豪富的生活,但在一个金字塔结构的社会形态里,财富带给快乐的人群毕竟还是极少数,大多的还是普通民众,进城务工人员,甚至下岗职工和城市低收入群体,财富对于他们是奢望,也是可望不可求的梦幻,他们面对的还得是平凡的生活,平常的收入,以及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等等的问题和担心,财富其实对于他们不是快乐,而是负担。因此要研究他们的心理和需求,而不是迎合富人的的奢华,不是建更多的别墅、豪宅,私人会所、高档酒店,也不是极力宣扬宫廷菜、私房菜的神秘和高贵,而是要尽力解决安居房、保障房,学校、幼儿园配置和教学质量的提高,关注医疗投入和社会保障,关注世道人心,尽力解决老百姓的需求。这不是一句空话,过去的帝王还明白大灾之年免徭赋,农民起义还强调‘均贫富’,可见清醒的判断和诉求不但能获得民心,更能获得民力。而且要注重对青年,特别是学生价值观的正确引导,动辄帝王将相、美艳奢靡,对年轻人会是什么影响,又会将他们的观念带到何方?社会的稳定,首先应该是价值观的稳定,是人心的稳定,其实才可以谈的秩序的建立,诚信的回归,以及道德的重塑。”
谈着说着,一顿饭吃了将近二个小时,饭后鲁健书记和浩南省长、郑明书记亲切地将闫博年送到餐厅门口,看着闫博年离去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第五十九章 走近深渊
直到闫勇带着人走进高山奢华的办公室之前,高山一直在闭着眼,像是睡觉,又像是闭目养神,其实此刻的高山没有心情睡觉,更没有时间养精蓄锐。忙完了中午的接待工作,想着下午和晚上还有的没玩没了的接待和赔笑脸,高山觉得很累,也觉得厌倦,可却只能咬着牙坚持着。
带着浓浓的酒意回到办公室,仰靠到沙发上,眯着眼看着妖娆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又是送茶水,又是洗来热毛巾敷面,却是一点心情也没有,甚至连摆手让她们离开的心情也没有,直到她们忙完了,离开了,房间里彻底静下来了,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却越发的清晰,各种场景像过电影一样,一幅幅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而且几次都是从纵火案的次日开始的。
一晚上迷迷糊糊地蜷缩在沙发上,既没有睡着,也没有想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因此早上接到老三的电话,他还是有些烦躁,可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老三电话里说,崔连国和陶群山,以及参与放火的两个兄弟都被县公安局抓了起来,而且没有在公安局停留,直接就被送到看守所关押了起来,看起来这回的事情不简单。这些似乎他已经想到了,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处理方式。
彭群也很快来了电话,怒不可遏地责问高山是怎么回事,而且把影响几日后枣香节顺利开幕的责任也推给了高山,还没有等到高山辩解,就是一连串的怒吼和愤怒,似乎这一切都是高山一手造成的。
“彭书记,您不要生气,我也是刚才听您说起才知道有这件事,而且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不是很了解,您也知道,这次耕地拆迁是置业公司在操作,而置业公司尽管归德隆集团所有,可也不过只是挂靠,经营和决策都是崔连国在负责。”高山陪着笑脸说着:“您消消气,我马上了解,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高山一口气巧妙地将矛盾推到了崔连国身上,这也是他想了很久的主意,既要洗刷自己,就必须让崔连国顶罪才行。
“我不听你的解释,你马上出面把这件事圆满解决,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大局的稳定。”彭群不愿听高山解释,也显得很不耐烦,“你马上去解决。”
高山暗暗恨得咬牙,可也没有一点办法,毕竟是在这样的时候,毕竟还是要看彭群的脸色。按高山的脾气,这件事完全可以不管,甚至躲出去清净几天,但现在却不敢这样随性,因此还是老老实实地出门,叫上老三去医院探望。
一进医院大门,高山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医院里不但出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而且围观者中也有很多明显不是平原县的人,看来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平原的范围。
他暗暗给自己提醒,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且强拆、强征土地,已经出现了很多恶性案件,引起了社会的强烈不满。这种情况下,如果处理不当,不但会带来很大的副作用,也会危及自己在平原,甚至清河的利益。这不但是他的认识,刚才于姐的短信里也是这么交待的。
短信很长,难得于姐这么耐心,也许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正是风口浪尖,各方面关系很复杂,不要节外生枝,尤其不要引发群体**件,不然谁也保护不了你。”
高山当然知道于姐说的非常时期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大老板如今的处境,毕竟位高权重的同时,制约因素也多了不少。想一手遮天已然不是很容易的事,而且过分的插手工程和项目,也会引来很大的不满和平衡上的难度。官场有时也像商场一样,甚至更强于商场,都像是在做生意,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和追逐目标,妥协和平衡往往就是生存的必须,强者通吃是可能的,但又能维持多久呢?似乎谁都明白,保持和维护着自己的利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更恨手下的愚蠢。
楼道里很乱,时不时就可以听到家属的哭喊和愤怒的抗议声音,一时间杂乱无章,而且还有很多新闻单位的记者和闲人在不停地打听着什么,没有进到病房,高山就打定主意,不再过多地往里面搅合。
“领导们都早到了,真是,这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高山走进病房大楼,就迎面看到郝涵在与院长说着什么,却没有看到彭群,想必是推给了郝县长来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赶紧快步走了上去,满脸推笑地说着。
郝涵冷冷地看了高山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跟院长说着什么,高山尴尬地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些平原的官员眼中是什么位置,无非就是一个暴发户而已,狗屁不是,尤其是有了彭群的保护,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使得他很恼火,可也无奈,他明白,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尽管各种经济成分使得富了不少人,但尽管再有钱,生意做得再大,在官员的眼中还是唯利是图的生意人,还是最低级的小人。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始终难以改变,尤其是他这种强取豪夺得来的财富,而且还有着黑社会性质的人,要得到这些官员的认可是不可能的,近来这种厌恶和疏远感越发明显,也有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结局。这也是高山没办法控制的,正尴尬间,看到张守正远远走来,就远远点头打着招呼:“张局长,还在忙活啊!”
“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恶性案件,这几年平原都没有遇到了,不重视不行啊!”张守正淡淡地回应着高山,走到郝涵面前,“所有涉案人员已经控制了起来,等待事件调查之后再进行处理。”
“好,不管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只要涉及到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就一定不能漠视。”说着话,瞥了一眼高山,没有再说什么,扭身和院长说着话慢慢走去。
高山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郝涵,还有点点头离开的张守正,感觉他们的眼神和语气已经认定事情都是他指使人干的,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人听他解释,也无从解释,突然感觉今天出现在这里有些欠考虑。
想着转身离开了病房大楼,慢慢地走到停在楼前的轿车前面,对车前站着的老三摆了摆手,缓缓地钻进了车里。突然间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悲凉,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彭群在前台,于姐在幕后,但一旦这些不存在了,他高山就像一颗孤零零的小树,立在风雨中,想想结果就那么可怕。看来道长的话还是应该认真考虑了,可想着要舍弃这一切,还是有些不舍。
或许,出去避一避还是必要的吧,等忙完这一阵,还是到澳门玩玩吧,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情了。高山这样提醒着自己。
纵火案还没有完全平息,琴岛那边又传出德隆集团出事的消息,高山意识到很快就会波及到清河和平原,而且很有可能民间融资这一块也会出事,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下一块就会殃及一片,块块都会祸及自己。
高山觉得这一段时间很忙,很累,可却没有什么效果。这样的忙碌状态,从今年开年到现在,已经维持了近半年,主要是琢磨怎么通过各种渠道找资金。与前些年那轮市场调整相比,高山明显感到今年有些异样,现在很难借到钱。感觉市场上没钱了,有点钱的也不敢借给地产商。由于这两年房地产项目多、利润高,特别是彭群的支持,资金方面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处,他们运作项目的主要资金通常是从银行贷款而来,几个工厂和矿山轮番从银行贷款,再输血到房地产项目上。以往借款到期时,高山都是通过过桥的方式,先还银行到期的贷款,之后再从银行重新贷出来。可自从今年资金紧张以后,银行只收不贷,还了银行的钱后,就无法再运转,现在的钱都已经投出去了,市场上一旦没有活钱周转,资金链就会由此断裂。不然他不会同意利用仓单骗贷,更不会同意民间融资,高利就像吸毒,百分之十五的月息,一年利滚利算下来,正常经营活动完全无法承受。高山知道自己的实力,几个矿山加上几个工厂,即使有钱挣也没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何况还有各种孝敬和分红。刚开始还能自己出个地皮钱,后来随着项目增多,连地皮本钱都没有,都是靠银行贷款而来。要不然也不能强行收购张富贵的楼盘。高山预感到这样的铤而走险就像走钢丝,早晚会出事,但却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做经营高山知道自己的能力,尽管在外人看来,自己风光无限,身家过亿,拥有矿产、工厂、房地产,在平原乃至清河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但自己知道,他高山就是个靠走私起家,靠打打杀杀闯荡天下的混混,如果说有的就是眼光的独到,再有的可能就是几个过命兄弟的帮衬,还有的就是自身的狠劲和残暴了。冷酷使他似乎少了很多的温柔,还有的就是南方人的精明和阴险,这些造就了高山的前半生,都是靠直觉做事,虽然一度拥有美国人的身份,可说到底还是沿海渔村的渔民,充其量只是一个有些胆识和能力的渔民。在那个小小的渔村,他的精明和能力在众人中堪称翘楚,可走出小渔村,走向更高的层次,他也就只是一个赌徒而已,而且还可能是一个并不够格的赌徒。
说到赌博,也许高山有一定的发言权,而且不否认自己心目中赌的成分还是大过技巧的分量,似乎只要有胆量就能够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荣耀和财富,所以得到的还是一无所有的失败,但却不愿相信自己能力的缺少,还在期望着会有翻盘的机会。
到香港也好,到平原也罢,高山基本没有什么大的运筹,也没有什么大的规划,只是按照自己的感觉做事,因此初期的运作之后,能做的就是按照习惯的惯性在行驶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高山就像一辆疾驰的汽车,除了按照原有的速度和轨迹以外,还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除了刚开始的打打杀杀和拼斗,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因此有了宾馆酒店和娱乐中心之后。尽管没有明确的指示,但涉黄、涉赌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手下胡作非为,但毒品却是高山亲自控制的,除了几个特别亲近的手下之外,也就是他知道具体的运作和方式,这些连自己的几个兄弟都不知道,这倒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不想让他们涉及进来,毕竟掉脑袋的事情还是不想过分牵扯自己的结拜兄弟,具体操作的都是在香港时结识的关系,而且都是死心塌地的亡命徒,只是在具体运作的细节方面高山会过问,绝对不会过多地牵扯到自己。
高山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尽管河海老七来平原寻仇时,也是香港小弟出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老七和他的三个马仔,并且纵火毁尸,制造的像一场车祸一样,尽管公安始终不信,但一年多来也没有调查出什么。
这是高山能做的事情,也是他比较得心应手的地方,澳门的赌博不过是一种掩饰,也就是通过赌场洗钱。其实就是布置和联系小弟,而且控制他们所采取的方法就是心狠手辣,他曾经亲手处置过一个吃里扒外的小弟,震慑住了其他小弟,也使他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但这些却不能向兄弟们公开,更不能让弟兄们参与,因为这是他的退路,也是唯一可以自保的东西。
只是目前困扰着他的不是香港和沿海,而且眼前的局面,不管做了什么,在平原高山始终还是一个谦卑成功的生意人,是一个兢兢业业为平原经济富强努力的客商,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生意和形象。
能花钱摆平的事情就不算事,这是高山的信条,也是他坚信不疑的,但近一个时期,却觉得处处有些磕绊。有时候高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棋盘上的小卒子,像个小丑一样地表演,无非是为了别人的喝彩和满意,自己并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于姐的贪婪,钱向忠的贪心,彭群的霸道,都让他忍无可忍,可还得陪着笑脸,陪着小心,尽管他有着充足的证据,可以与他们同归于尽,但作为官员的背景,他知道一旦出现问题,他会比他们死的惨,所以他有证据,也不过只是自保,没有一点实际作用。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拍屁股走人,这点他早有准备,融资和骗贷就是这样的后手,随时可以走人。
他已经在计划,想着枣香节后就消失,而且具体的措施都已经计划好了。只等时间慢慢地消失,这几天,高山却觉得,似乎周围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具体来自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直到闫勇带人进入他办公室的那一刻,高山还以为自己是在梦境之中,等他明白了过来,也才知道这眼睛来自哪里,而这段时间的恐惧又来自哪里。
那一刻,他突然悟到,道长安排房子的格局和布置的用意,正门不走不是不能走,而是迂回着更有进退,但这么些年自己只想着进,从来没有想过退,因此设计的退路也成了羁绊,成了困住自己的道路。
张富贵的失踪,就已经给了他明确的提醒,有一股力量正在渐渐靠近他,而且总有一些陌生的人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这么简单,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一丝悲凉升起,长久地占据着他的脑海,只是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怎么这么结束。
第六十章 危机临近
吃过晚饭,钱向忠就借口胃不舒服,只跟乔商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上车离开了。
下午在齐河镇遇到拦车的场景后,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百姓的拦车告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甚至连车都没有下,远远地看着黄庆和彭群假模假式地下车听汇报、对话,觉得看表演更有意趣。直到看完了高产农业园区项目回城,特别是饭前陶正神秘地言语,才立即让他重视起来。想到高山的涉案数额,想到他与高山的交集,隐隐有些担心,但更担心的是姚红,是民间融资案她有没有趟这摊浑水。从午饭前姚红匆匆离去的神态和不多的话语中,他觉得姚红一定有参与,而且还不仅仅是一般的参与。为此,钱向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晚饭也没有心事吃了,但还是勉强应付着,毕竟过分的失态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和猜测。好容易熬到了宴会结束,就再也难以等待,匆匆地往清河市赶。
路上就给姚红发信息,这也是他们这几年惯用的联系方式,但直到进了清河市区,也没有接到姚红的回信,只好先回家再作打算。
家里没有姚红,也没有她曾经回来过的痕迹。空旷的大厅,空旷的楼梯,以及紧闭的楼上、楼下的房门,整个别墅豪华中透着寂静。钱向忠不禁有些失望,还有着深深地失落。不由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只要他回到他俩以前的小天地,尽管只是一个宿舍区中的一个老式的二室一厅的房子,总能感到一丝温馨,也有着一股野性的冲动。
那是清河一中集资建的教工宿舍,是钱向忠从平原县回到清河后,利用关系从市教委强占的房子。由于自己还有电子局的房子,与老婆孩子住在那里,这里就成了他在清河市隐秘的安身之处,以及与姚红温馨的家。时常借机来这里与姚红幽会,感受姚红浓浓的温情和殷勤的照料,而姚红也总能使普通简单的晚饭变得浪漫,最重要的是姚红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这套房子里,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调到市政府做副秘书长,做副市长,市政府又给安排了政府宿舍,这套房子也没有腾退,姚红就正式住在了这里,这里也就成了钱向忠的另一个家,再后来住进了清河小区的别墅,特别是老婆孩子到美国之后,清河别墅成了他们共同的家,而姚红还住在哪里,尽管不经常回去,但还是有很多私人物品放在了哪里。
钱向忠也曾试着说服姚红把那边的东西搬过来,那套房子处理了算了,或者干脆再买一套房子,给姚红一个正式的家,不能委屈了她。可姚红坚决不干,说老房子里有太多太多的温情和回忆,舍不得放弃,况且清河别墅已经就是他们的家了,就不必再另筑爱巢了。
但自从姚红辞职开公司以后,特别是近一年多来,钱向忠明显感觉到了姚红的变化,除了忙碌和粗糙了以外,行为方式和语言也简单粗暴了许多,除了床上的温情缠绵和要求更强烈以外,其他都改变了很多。生活的温情越来越少,温馨的晚餐也成了奢望,甚至需要钱向忠下厨做了给姚红吃,而且往往是做了她也不一定回来吃,除了忙,还是忙。以往是姚红抱怨钱向忠的忙和没完没了的应酬,而今却是钱向忠暗暗地抱怨了,甚至有些怨恨,但却没有办法诉说。说简单了姚红不理睬,心情好了还可能会说几句解释的话哄哄他,说重了就会遭到姚红的抢白、抱怨,甚至眼泪。钱向忠渐渐感到失落,感到无边的寂寞在包围着自己。
想到这里,钱向忠暗暗有些伤感,就又拿出手机,给姚红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姚红的信息很快就回复了,但也仅仅是“等着”两个字,钱向忠叹了口气,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打开了电视看了起来。
钱向忠也在脑子里梳理着骗贷和民间融资的案件,陶正告诉他时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尤其是仅高山的公司就骗贷了接近十五亿,而且民间融资也达到了六七个亿。钱向忠迅速地判断事态的发展会怎么走,能严重到什么程度,根据钱向忠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没有周密的运作,麻烦会很大,而且会是灭顶之灾也不是不可能。直观的意识告诉他,高山这回是遇到大问题了,而且这道坎看来也是难以顺利迈过去了。估计此事会引发一场地震,或许经济层面,也可能波及政治层面,会牵扯到很多人,也可能会使很多事浮出水面。事件一旦定性为经济案件,估计问题还不是很大。骗贷有具体的操作人员,最多也不过是管理不严,承担失职责任,协助有关部门调查。国有银行还是以减少损失和收回贷款为主,不会过分强调事件的法律性质,而注重更实在的还款方式和时间,因此高山牢狱之灾是不会有的,只是会费心劳神一个时期。如果定性为刑事案件,资金的使用和去向就必须要追查清楚,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那么容易了。最麻烦的可能还是民间融资的处理,国家严厉打击非法集资和民间融资,始终采取的是零容忍的高压态势,这涉及到刑事犯罪的问题,估计公安会介入。这还不是致命的,性质和处理也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但民间融资最大的问题,也是政府迫切需要处理的是平息老百姓的情绪。尽管民间融资,高息集资属于违法犯罪,参与本身就有罪,后果自负本就天经地义,但涉及老百姓,特别是众多百姓的事就不那么简单了,也是不能采取打击和制裁措施的。不管对错,将老百姓的损失尽可能挽回,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因为众多老百姓的利益不能忽视,老百姓过激的行为更不能忽视,任何可能引起社会混乱的苗头都是各级政府特别重视的,社会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局,关怀政治,更关乎官员的职务和前途。
而处理这件事情通常的做法就是尽力退还集资款,由于高息融资或集资的基本特点,就是收新还旧,用后面的钱来偿还前面的利息和本金。只要资金能源源不断地接续,这场游戏就能一直玩下去,但问题是一旦资金链断裂或出现问题,整个大厦瞬间就会垮塌,什么也不会留下。因为融资或集资的本意是筹建资金,用于生产和经营,但如今能够支撑这么高额利率回报的领域,除了房地产,就不可能还有其他,因此很多民间融资或集资的目的就是诈骗,原始的目的也是为了欺骗。
高山应该不会,这是钱向忠基本的判断,因为高山有企业、饭店、还有好几个不错的房地产项目,他融资的目的或许真是项目需要资金,而项目也有很好的利润预期,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钱向忠也担心,高山会不会尽快清退融资资金。凭钱向忠对这个男人的了解,看似和善友好的这个小个子男人,既有南方人的奸诈、狡猾和圆滑,也有北方男人的粗放和狠毒,而且还有着不好琢磨的阴险,还有骨子里面泛出的傲慢。看上去高山很好交往,无论是对谁都是不笑不说话,时时处处都显出周全和周到,实际上却极有心计,而且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需要什么。有时候很像是一个打牌高手,不但知道自己的牌怎么打,而且还能算到对手手中的牌,以及会怎么出牌。
想到打牌,钱向忠不禁浣而一笑,也想到了他在牌桌上的表现。也就是几年前,说来也巧,在澳门的葡京大酒店会遇到高山。
那是作为市长的钱向忠带队到香港举行招商活动,活动结束后香港朋友安排到澳门参观,葡京大酒店和赌场当然也是参观的一项内容,在这里偶遇了高山。当时他还不认识这个叫高山的男人,只是听同行的香港朋友介绍,高山是个美籍华人,在美国和香港都开有公司,生意做的很大,而且一年前在平原进行了投资,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企业家。钱向忠也无心认识这样的所谓企业家,多年的从政经验使他明白,在广东或深圳投资兴业的香港商人还可以算是真正做实业的企业家,因为毗邻香港的区位优势和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以及地方政府优惠的政策和税收减免,对香港企业做加工贸易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也有着很实在的利益。不远万里来到内地的,不是希图投资当地的地下资源和特色产品,就是看中了当地政府急切招商的心理,进行所谓的资本运作,或者参与对国有资源的掠夺,这是钱向忠最看不上某些领导的一点。媚俗、媚官、媚钱,似乎只要来投资都是对地方政府的支持,都是爱国资本家,这些不是短视,也是政治上的幼稚表现,就没有完全理解资本的本质。作为中学教师出身的钱向忠,自认为在这些方面要比某些领导眼光独到的多。
因此,对于高山他也只是客气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一起玩了一会轮盘、猜大小点之类的游戏,不过是礼节性的交流和交往罢了。
回到清河以后,高山主动来拜访,并送来了一些营养品和补品,这之后交往就频繁了起来。他也委托高山换购一些美元给美国的老婆孩子,高山很爽快地应诺,而且往往是连买带送,他也慢慢地适应了。特别是应高山邀请到澳门去了几次以后,觉得高山还是可以交往的,也多少改变了以往对他的印象。同时也对第一次澳门葡京大酒店的相见是偶遇,还是高山精心的安排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几次澳门之行都是高山包揽了所有费用,而且除自己带少量的现金外,境外资金的使用和兑付都是高山一手操办的。几次下来,钱向忠喜欢上了赌博,也对赌博有了自己的认识。他认为,一个男人成功的心理在赌场上是最能体现出来的,不管是赌大小,还是玩梭哈,都充分考量着一个男人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赌徒的心理其实很大程度来自自信和对形势的判断,以及对对手精神上、心理上的打压。一把牌的胜与负,很大程度不是牌的好坏,而是自己的判断,有时候自己牌不好的时候,对手的牌可能更差,因此斗智斗勇往往就是牌桌上几分钟的判断和决断。另外,想赢怕输的心理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心理障碍,只要融入到赌场的环境中,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就能释放出巨大的能力和胆识。赌博一词拆开来,其实就是有钱人博取更有钱机会的实践,这就是他认识的赌博。后来渐渐去的少了,一则时间上不方便,二则资金上也不是很应手,每次都是高山垫资,尽管也从自己分管的城建口支取了一些付给了高山,另外也包给了他一些工程补偿,但还是渐渐淡了这份心。可高山却是实实在在的赌徒,而且一进赌场就暴露出了贪婪和狠毒的本性,往往是不赢个盆满钵满或输的吊蛋精光绝对不会离开,而且是每月都要去一次或两次,难以自拔。这也是钱向忠对高山有着深刻认识的一个方面,一个掩饰再完美的男人,进了赌场本性就显露无疑了。
钱向忠自信高山的事不会过多牵扯自己,尽管他拿了高山不少实惠,可也为高山办了不少事,两相比较高山还得到的多一些。因此,即使高山出事,也不会过多的翻旧账,因为翻旧账只会给他造成更多的不利,高山是个聪明的商人,他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这点他不担心,唯独担心姚红怎么陷入的,又陷的有多深。
想到姚红,钱向忠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了,还是不见姚红的影子。
钱向忠只好拿起手机,拨打了姚红的电话,尽管他们俩有约定,不打电话,只发短信,而且短信看完就删。开始是钱向忠对姚红的要求,后来变成姚红对钱向忠的要求,但不管是谁的要求,小心没大错总是对的。
电话好一会才接,而且还是姚红没好气的的抢白,“马上就到了,等会。”
钱向忠心里一股火上窜到脑门,觉得姚红近来有些太过分了,甚至有些蹬鼻子上脸,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因此,就生起了闷气,连姚红进门也冷着脸,没有搭理她。
姚红自顾自地进门,一把将手中的提包扔到了沙发上,没好气的奚落道:“你老人家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在平原当市领导了,那多威风、多神气啊!”
“你说我怎么回来了?”钱向忠也没好气的斜着眼看着姚红说:“我都回来几个小时了,也没轮到姚总接见。”说着自嘲地从嘴角挤出了一丝笑,“看来我这市领导真是没有面子啊!”
“你别夹枪带棒的找没趣,我今天没有心情吵架。”姚红不满地瞪了钱向忠一眼,烦躁地说:“一天来累死老娘了,还给我找不痛快。”
看着姚红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满脸沮丧的神情,钱向忠的心软了,胸中的邪火也渐渐散去。不由地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姚红,声音轻柔地说:“那不是不方便吗?那么多的领导,那么多的媒体,我们俩怎么在一起,不是找事吗?”说着坐下来,搂着姚红的肩膀,轻松说:“昨晚我们不是在一起的吗?而且表现还是很棒的嘛!”
“去你的。”姚红白了钱向忠一眼,轻轻挣开放在肩头的手,口气也和缓了许多,淡淡地说:“你回来干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吗?”钱向忠嬉皮笑脸地又往姚红身上靠了靠,尽量放缓了语调说:“平原骗贷和民间融资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姚红望着钱向忠,默默地点点头,却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没有想好,是不是要源源本本地告诉钱向忠,另外也的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该怎么说,她心里很乱。
“这么说你也参与了,集资了多少钱?你又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向忠一连串地责备着,声音中含满了不解和抱怨。
“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姚红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一起蹦起来的还有她的情绪,“我要钱干什么,你不明白吗?你这人大副主任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以前都是人家给咱们钱,现在你看看,自从决定让你从市长位子上退下来以后,为了这个人大副主任,以及往省人大走,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又有多少钱是你钱向忠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你说我要钱干什么?”
姚红的话让钱向忠瞬间气馁下来,他知道这一年多姚红为他的事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钱,而且正因为花了这些钱,才越发觉得委屈,才越发气势。可就没有想过,从决定开公司到现在,短短的几年,成为几亿身家的企业家、女强人,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他钱向忠的关系,还不是靠暗中的利益输送。她一个农村出来的土包子,要学历没学历,要资金没资金,凭什么开公司挣大钱,又凭什么走到现在。可现在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因此钱向忠低下声音,慢慢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也知道你为我做的很多,我也是为你担心才着急上火的,要不然我急急忙忙跑回来干什么?”说着话拉着姚红的手坐回到沙发上,“我只是想问你集资了多少,准备怎么应对?”
“你以为是我骗了人家?”姚红扭过脸怪异地看着钱向忠,讥诮地说:“不是我骗了人家,是人家骗了你老婆。”
“骗你?怎么骗得?”钱向忠越发着急,语调急切地追问着,“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急死我啊,我的姑奶奶。”
“上个月建行不是给我批了七千万贷款吗,几天前办了下来,可纺织厂那块地始终说不下来,也不能让钱躺在账上睡大觉吧,所以就暂时放给了高山的投资公司。”钱向忠的逼问使姚红不敢再隐瞒,也不想再隐瞒,这一天的事情压的她的心就要碎了,索性竹筒倒豆子地说:“另外几个购货客户的预付款,公司员工的集资,还有几个朋友的钱又凑了三千万,总共一个亿都投了进去。”
“一个亿?还有银行贷款?”钱向忠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声音有些颤抖,“你胆子也太大了。”
“谁能想到要出事。”姚红也有些委屈,“想着就一个月,一个月就抽出来了,那可是将近一千多万的利息啊!谁能想到会这样?”
“贪婪,贪婪使人疯狂这话一点不假。”钱向忠颤抖着手,指着姚红无奈地说:“你说你这不是作死吗?是,你为我花的不少,但在清河,就是在河海,像你这样三四年的时间,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有酒店,有购物中心,有市政建设公司,身家几个亿的有几个?又有几个能接到没有任何风险的政府工程?不敢说多,一年挣个几千万是没有问题的吧?你还想要什么?你又能要来什么?”
“我不是也是为了咱们今后着想吗?”姚红在钱向忠咄咄逼人的话语和目光下,也不得不理亏地辩解着,随即就强挤出笑脸,小鸟依人地偎在钱向忠身上说:“过几年你退休了,不管是去美国,还是去加拿大,不都需要钱嘛,而且我也舍不得放你回你老婆身边,我们可以去英国或者意大利,买一处房子,自由自在的多好,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想的美”,钱向忠推开了姚红,站了起来,“还是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怎么办?凉拌。”钱向忠的冷漠和生硬又勾起了姚红心中的火气,她也站了起来,挑衅似地直视着钱向忠,“我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银行来追债我也还不起,下午我就召集集团财务,把所有能集中的资金估算了一下,不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连员工的集资都应付不来。”
“那你怎么办?”钱向忠担心地问,他脑子里也在急速地转着,想着解决的办法,但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因此问出来的话无力和无奈,像是问姚红,更像是在问自己。
“走着看吧,反正你也指靠不上。”姚红有些玩世不恭地说着:“扛呗,实在不行就跑路,别人能跑,我也能跑。”
“跑路?说的轻巧,你能跑到那里去?”钱向忠硒笑地说:“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实在跑不了也只能认命了,走到哪里是哪里吧!”姚红轻轻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真是被抓进去了,人家需要什么我就说什么,知道什么说什么,争取宽大处理吧!”
“你什么意思?”姚红的话一下使钱向忠紧张了起来,也立刻想到了如果。姚红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他就像是**裸地站在她的面前,如果她被抓了进去,那后果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将暴露,而且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我没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吧,反正我不好过,你也好过不了。”姚红轻描淡写地说着,拎起沙发上的包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回头说:“顺便告诉你,高山不见了,可能已经被控制了。不信你可以通过你的密线问一声。”
钱向忠一下子懵了,姚红在他的面前幻化成了一团火,一团将要吞噬他的烈火,瞬间把他包围了起来。
钱向忠脑海里突然想到了“毁灭”两字,但却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那一晚,没有缠绵,只有恐惧。
第六十一章 天网难逃(1)
一张网慢慢地靠近,渐渐收拢,大网巨大的张力带着森森的威势铺天盖地而来,网眼里透出的不是光亮,而是一只只圆睁怒视的眼,含着怒火,带着威严,一步步逼迫着他,逼着他快速地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滑落,尽管拼命地挣扎呼救,却无济于事,甚至更加剧了跌落的速度,恍然间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窒息使他喘不上气来,他拼尽全力地挣扎。突然心头一紧,惊惧间猛然醒来。
原来是一个梦,紧张和巨大的恐惧使彭群头上和身上立时沁出了大颗的汗珠。彭群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脑子里还久久萦绕着那张可怕的网,那圆睁的眼睛,还有扼向喉咙的那双手,心脏还在砰砰剧烈跳个不停。奇怪怎么这么短短的时间自己就会睡着,而且还会做这么奇怪和恐怖的梦。
几天来就隐隐觉得的不安,总觉得哪里要出问题的惶然,今天终于有了答案,尽管不会是全部,但已经显露出可怕的端倪。事情似乎越来越向着难以控制的局面发展,没有事什么也没有,一有事就都集中在了一起。这是彭群始料未及的,也是他感到越来越难以应对的,似乎总有一种阴影在慢慢地笼罩过来,也使得这一天过的格外的漫长和艰难。
与中午的欢快热烈不同,晚宴尽管仍然在海鲜大酒店豪华包间举行,菜肴也一样的精美和丰盛,但却显得冷清,甚至有些尴尬。也许是下午视察时的情景严重地影响了领导们的情绪,按主宾落座之后,黄副省长破天荒地提议,晚饭不喝酒或少量喝一些红酒,以免晚上看演出和与群众联欢时影响不好。提议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但也很快得到北京来的领导们的认同和支持,因此晚餐简单而利落,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晚餐时间,一个小时不到就草草结束了。彻底打乱了相关议程安排,好在晚饭期间彭群进行了详细的应急部署,提议领导们坐车欣赏一下小县城的夜景,感受小城宁静祥和的社会治安及民众生活,得到领导们的响应,特别是北京来的领导们的欢迎,因此车队在县城繁华的街道转了将近一个小时,算是把这一段尴尬的时间应付了过去,而等到领导们的车队到达会展中心时,依然等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和夹道迎接,依然保持着热烈祥和的气氛和场面。
想来就有些后怕,领导们散席的时间正好是演员和群众集中吃饭的时间,领导们如果提前进入会展中心似必会带来混乱,即使再回到宾馆休息也显得落寞和准备不足,好在有这么一个看基层活动,也恰到好处的起到了宣传的作用,也算意外所得。
下来就是枣香节的重头戏,也是最能出彩的晚会和群众性联欢活动。精心准备的晚会,就像是盛大宴会前的开胃小菜,领导们饶有兴趣地欣赏了颇具现代风尚的歌舞表演之后,随即的变化将活动推向**。在机械装置的作用下,高高的舞台徐徐下降,会堂和体育场之间的隔断缓缓拉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体育场众多欢呼的群众,以及精彩纷呈的民间艺术表演,不但有舞龙和狮子表演,还有平原特色的杂技和武术,更精彩的还在于整个会展中心的变化,顶棚呈花瓣状缓缓打开,又缓缓向四面落下。与此同时,会展中心四周烟花齐放,焰火盛开,各种花型色彩的烟花令人目不暇接,也引来众人的欢呼和喝彩,全场气氛达到了**,让领导们欣喜不已,连连夸奖晚会和场馆设计新颖独特,编排巧妙、独具匠心,表现不俗,值得推广和学习,溢美之辞也表达了北京领导们欣喜的心情和欢快的情绪。
在群众的欢呼和掌声中,领导们满意地离开会场,车队回到了小招,彭群和郝涵等分别将领导们送进客房,在欢快和喜悦中结束了这一天的繁忙。
彭群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枣香节大型活动,最能出彩的盛大晚会和万众焰火表演,得到了领导们的欣赏和高度评价,这是他能预料到的结果和效果。尽管为此场馆多花了几百万元,看似随意散漫的表演和民间特色浓郁的群众联欢,以及饱含高科技元素的灯光设计,都是请的北京专业策划团队设计和编排的,为此也额外支出了几十万元策划费用。彭群觉得值,不出奇不轰动宁愿不搞这样的活动,而这样的活动提升的也不仅仅是平原和枣香节的影响,而是整体的形象和影响,并且能持续很久。这些是郝涵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也是没办法与他们协调沟通的。
但欣喜之余彭群也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懊恼,这就是黄副省长的态度和始终阴沉着的脸,倒也不是始终阴沉,甚至下午参观路上遇到民间融资的人围堵,都是很平和、很和善、很耐心地解释和劝解。下来的行程也是兴趣盎然谈笑风生的看着,与北京来的领导们讲解和谈着感受,并竭力为平原县争取着农业部的特色产业规划落地努力着。只是晚饭前接了一个电话,才彻底改变了心情,以至于连嗜好饮酒的习惯也放弃了。不顾起码的礼节,甚至不惜得罪北京来的领导,在晚饭时不合时宜地提出不饮酒,而且此后一直到晚会结束都没有看到他绽开笑脸,哪怕是客套的礼节性的笑脸也没有。甚至连彭群将他送到房间,以往这样的时候,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省城,或者上次在平原,都要照例留到房间里说上一会话,起码能等到作为下属的彭群,给他倒上一杯茶,寒暄几句,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以累了为理由,冷冰冰的将彭群请出了房间。
原因也许不用多想,也许就是那个电话。电话是谁打来的,又说了什么事,这是彭群最关心的,也是最迫切希望知道的,但他却没有来得及过分考虑这些,因为现在棘手的问题不是黄副省长的态度和情绪变化,而是高山的下落。
在走回自己房间之后,他就给张守正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就在等待张守正的间歇,竟然能睡着,而且竟然还做了哪样一个噩梦,使他着实有些懊恼,心情烦躁,心绪也莫名地有了一些紧张和不安。这时响起了轻轻地敲门的声音,他不耐烦地说着:“敲什么门,进来。”
张守正小步快速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电脑,随手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问:“您这会有时间吧。”
“少废话,捡重要的说。”张守正的低三下四使彭群心中的不快更加淤积,烦躁地大声说道:“都找到什么结果了?”
“高山可能被省公安厅控制了。”张守正紧张而急促地说着,为了印证自己的依据,他打开了电脑,边调集着图片边解释说:“我们通过多方查证,最后在平原高速公路入口调集了这辆车的照片,估计可能就是这辆车带走了高山。”
彭群近前看着电脑中的图片,是一辆白色越野车,图片很清晰,也能大致看清前排驾驶员和副驾位置乘客的面貌,后排的却看不清楚,他扭过脸看着张守正,没有说话,但情绪却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辆车和后面这辆车,估计是一起的”张守正快速地翻阅着图片,指着另一辆绿色的越野车说着,而且不断翻着照片让彭群看,有县城中的,有公路上的,边看边肯定地说:“基本可以肯定,这两辆车是一起的。从车辆信息查证,这两辆车都是省城的牌照,而且都是民用车牌,只是其中这辆白色车辆的车主信息显示是公安厅的车。通过车辆轨迹倒查,上午和中午,这辆车都在海鲜大酒店门前的停车场出现过,这里有停车场监控拍下的照片,而且从时间推断,也是从这里出来直接上的高速,至于最后到了那里,我们这里就查不到了,如果要查,就只有联系高速交警那边,调取高速各卡口的进出记录,就能完整的还原事情的真相了。”
彭群摆摆手,制止了张守正,似乎是制止了他往下的调查,又似乎是制止他再说下去。从办公桌前站起身,下意识地摸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归拢着混乱的思绪。他清楚地意识到,只要确定是被公安厅的人带走了,带到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已经脱离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到哪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毕竟已经飘落,即使能够最终找到,对于飞翔来说,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突然间,彭群心中升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似乎又回到了梦中无奈滑落的场景,不管怎样的挣扎,都抓不到一个可以支撑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绳子或者一根草,都没有,有的只有失落和无力且无望的挣扎。似乎在车中被带走的是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的可能就是未知的前路和结局了。又为什么不可能呢,可以是高山,也可能是自己,只是时间、方式,或者形式的不同罢了。想到了那一刻,也就想到了梦醒后的大汗淋漓,愈发的觉得无奈和无力。
彭群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忘记了在一旁的张守正,也忘记了还要说些什么,直到指尖传来灼烧的刺痛,才猛然惊觉,赶忙将已烧到手指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似乎也将思绪也一起摁灭在了哪里。回过神来,立时恢复了威严和居高临下的神态,盯着着张守正的脸缓缓地说:“还有什么吗?”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张守正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不知道彭群问话的意思,是还有什么补充的,还是在质问他还有什么事,是谈话继续,还是逐客的意思。彭群总是喜欢这样漫无边际的问话,让人揣测,似乎这样更能显示作为领导的高深莫测,也能无形中体现对话者之间的等级关系,也许这就是领导智慧,他不知道,因此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以等待来自彭群的训斥,或者提示。往常都是这样,他也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但此刻他却觉得还是要说下去,毕竟有些话如鲠在喉,不说不但是对彭群的不尊重,甚至也是对自己职责的不负责任。因此撞着胆子小心地说:“开始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是寻仇或商业纠纷,这些都有可能,因为高山不是个省油的灯,外面有仇家也很正常,但通过车辆轨迹,发现张富贵失踪的那天,也是这两辆车一同离开了平原,估计也是被这两辆车接走了。”
彭群不解似的看着张守正,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答案,他不怀疑张守正作为公安干警的能力和判断,更不怀疑他们的调查和侦破技术手段。作为一个干警和公安局长,张守正都是称职的,说优秀也不过分。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做局长也有了四五年,有着丰富的公安工作经验,也就是为什么彭群来平原以后,职能部门一把手几乎调整了一遍,唯独没有调整公安局的班子,就是觉得张守正用起来还应手,再者也没有更合适的人能够驾驭公安局这个特殊的部门。当然张守正明白事理、懂得人情世故也是重要的因素,因此感觉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起码听话是一方面,不管是骂也好,发火也好,始终还是忠心耿耿,这也是他长期观察和尝试得出的结论,但此刻他却没有了再听他说下去的兴致,他脑子很乱,需要尽快理顺一下。这一天来的事情太多,太过突然,需要冷静的思考和预判。
“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彭群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是夸奖张守正工作的成绩,温和地说:“如果没有就先回去吧!这几天也够累的,明天还要忙,好好休息休息。”
“谢谢彭书记关心,这都是应该的。”张守正感激地说着,站起身收拾着电脑,准备离开,但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说:“有个问题也要汇报给您,城东派出所所长刚才报告,焦赞也不见了,估计也被带走了。”
“焦赞也被带走了?他一个小喽啰带走有什么用?”彭群瞪大了眼睛,不自觉提高了声调:“总共被带走了几个人,有准确数字吗?”
“下午到晚上,我们的干警仔细梳理,并调查了高山公司的相关人员。公司高层除了高山外,一个财务副总和一个管经营的副总,加上焦赞,一共是四个人。四个人中只有焦赞职务最低,估计是身上背负命案,而且对高山集团的黑幕了解的不少。”张守正想着说着,“另外,看守所刚刚报告,他们在押的纵火案的两名嫌犯和崔连国、陶群山,下午也被公安厅正式行文提走了,没有通知县公安局。”
“这你怎么不早说,人都提走了,现在说来还有什么用?”彭群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燃烧,似乎要通过喷火的眼睛,烧掉眼前的这个人。
“也是我们的干警晚上打电话询问,他们才报告的,以为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移交,就没有引起重视。”张守正嗫作地解释着,拿着电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彭群摆摆手不再听他解释,同时示意他赶快离开,张守正低眉顺眼地慢慢向门口挪去,开门的瞬间回头对彭群低声说:“几个领导那里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也没有其让人进去汇报工作。”说着话在彭群的示意下走出门,顺势把门带上了。
高山这次彻底完了。张守正离开的一瞬间,这种念头猛然升上彭群的脑海里,并渐渐顽固地滋生、蔓延。他慢慢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拿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梳理着纷乱的思绪。
对于高山的倒台和崩溃,他并不惋惜,甚至有些暗自庆幸。这源自对高山的看法,他不喜欢他,甚至反感,反感他虚伪的微笑,反感他拖泥带水的声音,反感他故作清雅的中式服装,甚至小步快走的身态,都透着虚伪和做作。在很多场合他都表露出对高山的厌恶,甚至有时候还故意让高山难堪和下不来台。这倒不仅仅因为高山是商人,是做企业的实业家,这么些年他交往了不少的企业家、商人,也有着**裸的交易或交换,都没有产生厌恶和特别的反感。他始终认为,做什么不重要,唯利是图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袒露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不是卑鄙,恰恰是坦白。毕竟是经济社会,惟利是图是基本的心理,得利的方式可以多种多样,利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得利不是错误,而是智慧和智商,应该得到尊重,即使有不正当的方法和手段,也是可以理解并加以尊重的,大奸大恶和大忠大贤原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区别。所谓大奸似忠,大忠似奸就是这样的意思,而且世间也没有生来就大奸大恶之人,都是在教育和社会环境的熏陶下形成的。性本善也好,性本恶也好,都是扯淡的问题,也是哲学家和学者应该争论的问题,根本不需要普通人去考虑和讨论,因为不管是性恶还是性善,都是具备了行善行恶条件的成年人才能判断和左右的,而且也不是一以贯之的心理和准则。杀人犯可以去杀人,但也可以将抢来的财物送给路边的乞丐,一个品学兼优的优秀男人也可以在做善事的同时,阴险地谋划与同事的竞争,关键还是看最终的结果和构成。抢劫被抓被杀,那一定就是大恶之人,之前的行善或对家人朋友的关爱和真诚,统统不作数,统统都是大恶的注脚,证明着大恶之余的阴险和狡猾,以及隐藏的高明或拙劣,而一个浑身劣迹斑斑的人见义勇为献出生命,以往的劣迹都变成光环中的链条,证明着善良的伟大和顽强的生命力。其实这一切都是事后人们的评价和判断,与事情的发生无关,更与主导行为的思维无关。左右行为的只有社会环境和生存环境的优劣,在一个人人为善的正常社会环境下,为恶之人也可能会收敛,不敢为恶,甚至心里向善、为善。暴戾恶劣极端的环境之下,善良的人也会为了生存而为恶,这是环境的影响,而且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环境的改变恶人也能变成好人、善人,同样好人也能变成坏人。秦桧似乎是大奸大恶的典型,原因就在于他设计害死了岳飞,但抛开政治说利益,主和的清除主战的阻碍,从利益上有什么错,何况还有替赵构背黑锅的嫌疑。曾国藩杀了无数的太平天国起义军将士,可以说凭一己之力镇压了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挽救了清朝的江山和统治,似乎恶贯满盈。同时他又是一个大思想家、大教育家,甚至是个伟大的父亲,为人为事得到了后世多少文人和政治家的仰慕,善与恶在他身上又怎么体现,一个文人做出了多少为武之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而如果没有农民起义的大环境,充其量他也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文人,满清王朝的一个文官,这就是环境的影响,这就是历史的机遇。这种思想在彭群心中根深蒂固,也顽强地左右着他的行动和思维。
惟独对高山,从骨子里产生的憎恨根深蒂固,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有改变。要说高山给他的实际利益比以前那些商人都丰厚的多,但却怎么也让他喜欢不起来,甚至厌恶中还有被他绑架和要挟的感觉。这不仅仅因为高山是于姐介绍给他的,是于姐在平原的代理人和实际操作者,甚至也不在于他时时利用于姐的威势使他就范和屈服,这都是可以忍受和承受的,关键是这个小个子南方男人眼中的阴险和心中的阴毒,让他难以承受,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高山胆子太大,有时简直无法无天。自从他来到平原之后,围绕着利益的争斗就从来没有停息过,争矿山、争工地、争工程,时常发生。以前彭群始终不认可什么黑社会,认为都是夸大其词的危言耸听,只是为证明其危害而附着的东西。在德清那么多年,围绕着金矿的开采和权属,争斗和纠葛那一年都有发生,但也没有发现黑社会的苗头。就是斗狠斗恶的争夺罢了,处理了也就平息了,现在的社会环境下会滋生黑社会,会产生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结构和管理系统,简直是开玩笑,充其量不过是几个街头小混混利用自身的刁蛮和无理,欺负善良无助的老百姓罢了,只是欠收拾,好好地整理一下就全老实了。自从高山过来这几年,他觉得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高山的扩张和发展野心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这倒不是因为有于姐撑腰,而是他自己的计划和目的,而且也不同于农村村匪、村霸的所为,纠集几个人为了一个目的或一个区域的目的,恃强凌弱、欺压百姓、强取豪夺,而是有着很强的目的性和规划。先是着眼于矿山,利用矿山生产的石料和砂石,不断侵扰在建的建筑工地,以供应石料和建筑材料的目的,逐步控制工地的物料供应,再人为制造矛盾造成工地停工和停产,然后合理合法地以维护自身权益为由,寻求政府和法律的保护,进而堂而皇之地拥有建筑的管理权限和利益。再以资本运作的方式渐渐蚕食建筑的利益,待到工程完工时他也拥有了建筑的所以产权或大部分产权,即使达不到这样的目的,也能以承包经营的借口占用建筑,很短的时间就成为了平原资产和项目最大、最多的老板。采取的都是下三滥的手钱,恐吓、绑架、勒索,打斗、自残、甚至逼迫,手下几十人不同身份的打手,充当着不同的角色,做着分工好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下并不是无业人员,而是各个基层派出所的基层协警、保安、城管、路政,还有律师和街道工作人员。分工明确,协调配合的很是顺畅,而这些也不都是于姐的授意和安排,是高山不断有目的地交集和渗透,甚至有些并不通过正式程序和层面,很多并不需要彭群打招呼和暗示,或者通过局里的办公会议研究,本就是临时和随意性很强的人员,并不需要县里或局里安排,基层单位就可以做决定的。只要经费有着落,收入任务能增加和完成,上面也懒得过问基层人员的构成和来源。这样的人员有多少,被高山控制和建立关联关系的基层单位有多少,甚至与高山关系紧密并为其办事的局委有多少,彭群不知道,因此想起来也不禁后怕。
这一年多来,逼迁强拆的事情屡有发生,强占耕地和与村子勾结强买、强卖的事也时有发生,前几天还发生了强抢耕地死人的事,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又是骗贷和民间融资的事情,不知还有多少的事情隐藏着没有爆发。有时候彭群甚至觉得高山就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炸的他粉身碎骨。
所有的矛头和疑问都指向彭群,认为他是高山的保护伞,是他纵容高山胡作非为和无法无天的,彭群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些无端的指责,他不能分辨,也无从分辨,甚至连分辨的想法都不能有。
代人受过,似乎可以是一种合理的解释,但却不能是所有的解释,毕竟从高山被介绍到平原,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彭群都是看到,也知道和默许的,即使不是保护,也是纵容和放纵。有时候觉得高山与他就像是一对高手的博弈,彼此都知道对手的底牌,但却不知道对手先出哪些牌,而这样的博弈中彭群感觉,自己无疑是个失败者,而且败在无形,又败在明明白白的表面,让他心服口服,却又不甘心。
到底败在哪里,彭群始终在思考却始终没有准确和完整的答案,自己明明看到了高山所有的底牌,甚至也看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不需要太多的智慧,只需要正常发挥就能置对手于死地,就能兵不血刃取得胜利。也许正是这样的自信和自负,使得自己败在了对手手下,而且败的如此狼狈和无懈可击。有时候感觉自己并没有还手就败下阵来,原因也许是自己轻敌,也许是过于大意了。渐渐发现,对手就没准备跟你打这一副牌,甚至就不是跟你打牌,而是在你与他之间挖了一个深深的坑,就等你进攻,就等你掉进万劫不复的坑里。
在你能看到他的底牌的时候,自信他频频地打出好牌,后续难以为继而等待你发力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手还有一张关键的牌你没有看到,而这张关键的牌足以结束这场牌局。
而这张关键的牌不是于姐,而是于姐身后站着的哪个人,他掌握着彭群所有的秘密,也就是彭群的死穴,这个人就是黄庆,是他最忌惮、最不容忽视的人。如果说高山操纵在于姐手中,而他彭群就是操纵在黄庆手中,这把牌打不打,怎么打,完全不是他说了算,甚至可以说不打就已经输了,输的体无完肤,丢盔卸甲。
高山从一开始就打出好牌显示他的实力,接着就是示弱让他麻痹和掉以轻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岂不知他就不按牌理出牌,就不给他正常打牌,让你麻痹后猝不及防,疲以应对,最后只能弃牌认负,或者看着他表演。
高山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上去很谦和友善,甚至低调的有些谦卑,但那是他的表象,内里的阴险和狡诈,甚至残忍是通过外表看不到的,因此彭群打心里讨厌他,但又不能不与他周旋,因为他得罪不起于姐,以及于姐身后的那个人。
有时候彭群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傀儡,被高山和于姐绑架和操控,自己所有的想法和行动都来自外部的指挥,而所有的不是和指责都得自己承担。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是彭群很久以来都在苦苦思考的问题,而唯一的理由就是骄横和大意造成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