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官上任(1)
齐天翔在小张的陪同下,走出电梯的时候,秘书长李国强正站在电梯口等待着.齐天翔感到有些意外,也顿时有些不安,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地伸出手来与李国强握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
随同李国强走过走廊,走到最尽头的房间,李国强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然后利落地退后了一步,等待着齐天翔先进。
齐天翔深深地看了李国强一眼,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说什么,率先走进了房间。
想象过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也与自己的办公室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对比,但一见之下,齐天翔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只见一个相当于中型会议室的空间里,整齐地分隔着不同的区域。由于是走廊的顶头,可以说是将走廊尽头打横的位置整个占据了,以门为中心,两边的房间成为一个整体,一边是办公区,摆放着宽大的连体办公桌,后面是围绕着半圈的书架,办公桌后面摆放着一张同样宽大的高背转椅,与之对应的是办公桌前一排靠背椅,临门的墙边还摆放着几个古典沙发。另一个区域是会客区,四组宽大的古典真皮沙发围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几张茶几居于中间。靠近墙边的地方是几个关闭的门,估计是休息室、卫生间之类的地方。办公区和会客区中间过渡的地带是几盆绿萝之类的植物,将两个区域分隔开来,植物之后是一个高大的鱼缸,里面是几条热带金龙,正在自由自在的游动着。
所有的区域都与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整块玻璃似乎没有窗框和接缝,窗外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漫射进来,使得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阳光的抚慰之下。
齐天翔没有说话,缓缓地走到办公区,定定地看了片刻,随手转动了一下转椅。又走过隔离的绿植跟前,看看绿意盎然的绿萝,又饶有兴致地盯着鱼缸内的金龙看了一会。慢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影影绰绰的车流和不时走过的行人。然后慢慢走到会客区,轻轻拍拍真皮沙发,很久才转过脸来,望着不远处站立的李国强和小张,定定地看着,脸上的神情渐渐由平静变得凝重,但却始终不发一言。
应该说,齐天翔是有心理预期的,也是有思想准备的,从林东生的办公室,想到了河州重机集团田未仁的空中花园,又想到了自己省纪委的办公室,心里充满了震惊,也溢满了矛盾。如果说奢华,田未仁的空中花园无论是用具,还是设施都达到了顶级,这里的沙发或办公桌,以及高背靠椅,尽管也是高档真皮,但还是不在一个档次。如果说大,林东生的办公室的会客区,摆放着一组会议桌,可以随时召开省委常委会,平时谈话的地方,也不过两组沙发围成的一个区域。自己在省纪委的办公室,可以说是纪委最大的一间,可也只是书架多了一些,有一组沙发休息或谈话时使用。因此怎么对比都难以找到合适的解释和对照,甚至连说话的心情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样的办公室,这栋楼里面有几个?”齐天翔望着木然的李国强,知道自己不开口,他是怎么也不会率先说话的,只好打破了僵局,缓缓地问道:“这得有有多大面积?”
“那边走廊尽头还有一个,是房市长的办公室。”李国强很明白齐天翔问话的用意,自从他一进门,李国强的目光就没有片刻离开他的身上,他看似无意的动作和神情,都被李国强扑捉到眼里。但此刻面对新书记的目光,即使有很多话想说,也只能强咽在肚子里,能做的就是如实地回答,也许这样才能让齐天翔满意。于是又接着补充解释道:“如果算上其他的房间,大概有三百多平米,其实这里以前是媒体发布中心,南北两个新闻发布厅,后来往这里搬的时候也准备弄成干部活动中心的,可由于市政府搬过来的早,北厅房市长用了,也就只好这样了。龙书记也是不太满意,嫌这里太大,太空,平时都在省委哪里办公,不怎么过这边来。”
“弄一个干部活动中心多好,再者说这里光线这么好,弄个花房也不错嘛!”齐天翔感慨地说着,环视着房间里的摆设,漫不经心地说:“把这些花啊草的都搬走吧,还有那些名贵的金龙,我不是很懂这些,也怕务弄不好,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说着话,齐天翔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李国强,温和地说:“这里改成小会议室吧!给我再找一个房间,我晚上喜欢静静地办公,这么空旷的房间,心静都难。”
李国强默默地看着齐天翔,默默地点点头,心里却在迅速地盘算着那间房子合适,又怎么样摆设。齐天翔看似随意的话,却有着不可逆转的威严,作为曾经服务了几任市委书记的秘书长,他很明白这个,也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另外,还有个事想对你说。”齐天翔望着李国强,微微笑着,尽量委婉地说:“你是市委的老人了,今后我们也要长期在一起工作,这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就算了吧!怪麻烦的,你看呢!”
李国强听到齐天翔郑重地说事,神经立即绷了起来,等待他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顿时觉得轻松了一些,尽管不知道齐天翔的真实用意,但也不能不佩服齐天翔的说话方式,以及不着痕迹的技巧,就笑着说:“还是齐书记你考虑的周到,就按你的要求办,我这就让人安排你的办公室,你先休息一会,我马上就好。”
“不在这里休息了,我到会议室坐一会就行了,反正一会还要开常委会。”
齐天翔说完话,似乎是在征求李国强的意见,可却已经迈开了脚步,慢慢走出办公室,向走廊走去。
看齐天翔决意的行为,李国强只好快步跟上去,依旧是先行一步,打开小会议室的门,请齐天翔率先走了进去。
说是小会议室,但却丝毫不小。一个转圈的会议桌摆放在房间的中央,中间空出的位置摆放着绿植,会议桌边摆放着几个高靠背真皮座椅,靠窗的一边放着一排椅子,似乎是召开扩大会的临时座位。
齐天翔走到顶端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手表,转过脸对李国强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在这里坐一会,你先去忙吧!”
李国强点点头转身离去,齐天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关闭了,一会要开成常委会,还是不要有什么干扰的好。想到了常委会,齐天翔思绪随即转到了将要进行的会议上,对于将要说的问题下意识地进行着细致的梳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学院教书时就是这样,总在讲课之前先行进行梳理,重点要讲到的问题,需要着重注意的地方,以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要事先预读清晰。这不但可以了然于胸,而且对听众也是一种尊重,不论听众是自己的学生,还是同事或下属,都不能仓促应付。
几项需要讲到的问题,很快就过滤了一遍。其实自己也明白,今天的常委会还是以见面为主,各位常委互相认识一下,重要的问题是不会在这次会议上讨论的,也是不会涉及的。想到了各位常委,齐天翔的眼光不由环视着椭圆形的会议桌,以及围绕着会议桌的十二个高背椅,心里开始对号入座地琢磨着座位和座位上的人。
河州市委常委共有十三位,除了党政正职和一位副书记、一位常务副市长,市**副主任、政协主席,组织、宣传、纪委、**、政法各位部长、书记,以及市委秘书长,还有军分区政委,涵盖了全市党政军群的各个部门,也是一个各方都均衡和满意的结果,似乎常委单位都得到了重视,也是现今政治生态的一种体现。
坐在最靠近自己身前的左右手,应该是市委副书记、市长房建设和市委副书记樊涛,房建设昨天已经见识过了,咄咄逼人的急切和性格,都表明了满满的自信和自负,似乎河州市目前的所有经济成就都来自于他的领导。这样亮马飞枪的对手到不难对付,满足他的虚荣或适当抽一下他的底火,就可以使他偃旗息鼓,全市经济工作千头万绪,这样的把柄或软肋不难找到,因此倒不是很紧迫的事情。
倒是市委副书记樊涛,很是耐人寻味,齐天翔对他不是很了解,多年的党委工作经历,从基层组织部起步,既做过市委秘书长,又做过组织部长,成为副书记后又常年管理着组织部门,可以说很多现任处级干部,都是经过他考察和任命的。本身又是河州土生土长的的干部,上上下下都有着很深的人脉,形成了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几十年的历练的精到和老辣,造就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特性,而且不知道他的喜好,更不知道他的倾向,这是最为棘手的问题。但明显的短板还是有的,那就是年龄已经邻近退二线的边缘,更高的政治意图是不会有的,守成可能是他目前最迫切的心结,能够平安熬过这一年的时间,顺利着陆,恐怕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这个时间段,如果能有效地沟通和平衡,达成某种默契,想必还是可以结为盟友的。
下来的两位是**副主任许大成和政协主席王泉水,一位是原来的市委副书记,一位是常务副市长,上一届双双从现任退出,而且很快就会完成退休前的过渡,结束仕途。几年退居后台的经历,使他们俩人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和真实状态,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一般不会横生枝节、拼死相博的,这应该是可以争取的力量,而且许大成在副书记任上,与齐天翔接触和交集不少,有着一定的感情基础,只要能够给予足够的尊重,获得必要的支持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王泉水尽管不像许大成那么熟悉,可从他在政府任上的实际情况看,不但务实,而且对忽视实体经济发展,单纯注重土地经济和大跃进似的城建经济,有着不少的微词和抵制,因此很是不得志,但却得到过林东生的赏识和赞许,可还是被排挤出了权利中心。如果能够适当发挥他在工业经济方面的优势,或许还是一个很好的助力因素。
齐天翔的目光继续往远处扫描,似乎看到了一座雄浑伟岸的山,其实那是一个山一样的男人-----常务副市长吕山尊,一个复转军人,援藏干部,篮球明星,文学达人,一连串的标签都贴到了他一个人身上,想到了他齐天翔的心就不由隐隐作痛,不自觉地想到了白丰收,想到了他们相同的经历和不同的人生。同样的复转军人,同样的援藏干部,所不同的是经历相似,诠释的结果却大相径庭,白丰收的援藏是迫于无奈,或者说是义愤,而他的援藏却是真正的依恋和喜爱,是主动要求的。近些年,随着军队专业化进程的加快,以及地方经济建设向纵深发展,高科技、高学历的人才逐渐占据了政府部门的舞台,素质过硬,作风优良,朴实勤勉的军事干部,在部队人才培养体系中已经成为稀缺人才,而且也不是地方所看重的特质,因此军转干部在地方的境遇日渐艰难,走上高位的更是凤毛麟角。吕山尊应该是个例外,当兵就在藏区,军校毕业之后仍然要求回藏区,在基层摸爬滚打十几年,副团职转业之后屡次申请参与援藏,而且坚决要求到偏远的藏西地区做县委书记,回来后不作党务工作,仍然要求从街道主任做起,就是这样特立独行的性格,却屡屡能够得到满足,以及领导的垂青。性格上的执拗只是一个方面,高大威猛的外形也是重要的因素,近两米的个头,魁梧英朗的相貌,爽朗阳光的个性,无论是在篮球场上,还是在公众场合,都是令人瞩目的焦点。另外,就是他阳刚的外表之下,还有着另一幅柔情和内秀,不但喜欢舞文弄墨,而且达到了相当的水准,不但是全国作家协会的会员,还是省市作家协会的理事,除了正常的写作,还在网上与一帮年轻人互动,人气很旺。齐天翔尽管与他接触不多,但内心很是喜欢他的务实朴素,以及文人略有的神经质,相信只要充分依靠和信任他,即使成为不了朋友,成为伙伴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齐天翔渐渐入定一般,竟然忘记了时间,以至于会议室门重新打开,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率先进门的是市长房建设,随后是各位常委鱼贯而入,似乎是刻意安排好的,齐天翔未及细想,赶忙站起身与进来的各位常委热情地握手。眼角的余光随意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一分不到九点,那最后的一分钟是留给市委书记的,也就是留给自己的,心里不免暗暗称奇,如果不是李国强在外边招呼,就是有着某种默契。看来今天这个常委会,每一个常委都是很在意的,起码表面上展现的是这样的重视,既是对新书记的尊重,似乎也在暗示市委常委们可以集聚成一种力量,一种随时可以压倒一切的多数,齐天翔不禁暗暗打起了精神。
常委们陆陆续续按照各自的座位坐定,最后落座会议桌顶端的李国强,微笑地望着另一端的齐天翔,轻声地问:“齐书记,人都到齐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齐天翔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温煦的目光环视着各位常委,一一对接着各位的目光,微微笑着似乎是对着李国强,又像是对各位常委说:“我看先不忙着开始,咱们还是先认识一下,昨天见面会匆匆忙忙的,也没机会与大家好好说几句话。在座的其实咱们都认识,姓甚名谁也不会称呼错,可今后要在一个大锅里搅稀稠,还是加深一些印象的好。”
说着话,齐天翔站起身来,笑着说:“我就按照顺时针转好了,先从房市长这里开始,最后到樊书记哪里结束,樊书记多包涵,慢待之处多多谅解!”
第十四章 新官上任(2)
齐天翔与樊涛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似乎也就达成了某种默契,转过脸来望着房建设,慢慢走了几步,站到房建设面前,向他伸出手来.
这一反常的举动使得房建设有些措不及防,以往也有常委们互相介绍的时候,大多都是原地不动坐着介绍,至多的从座位上站起身,表示一种客气或尊重。现在齐天翔一反常态,不但站起身,而且走出座位,这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赶忙站起身,伸出手来握住齐天翔的手。
“房市长作风务实,行为果敢,有勇有谋,更有负责任的信念和旺盛的精神风貌。尤其是那年为抗击洪水,奋战大堤三天三夜,至今想来都为之振奋和钦佩。”齐天翔握住房建设的手,真挚地望着他说:“不过我还是谨慎地提醒老伙计,精神可嘉,行为不妥,拼命别玩命,我们河州市市委、市政府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可承受不起失去敬爱的市长的重点损失。”
齐天翔的话语真挚感人,入情入理,而且亦庄亦谐,严肃却不失幽默,似乎信手拈来,可却包容了很多的信息和含义。既有充分的肯定,又有含蓄的提醒,不但会议室内的常委们听来为之动容,房建设更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有了昨天的挑衅意味的讲话,以至于林东生书记借口把齐天翔叫走,房建设自知过早地显露了意图,因此今天是带着深深的戒备,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而来,随时准备应对齐天翔的嘲讽或攻击,并展开适度的反击,而且想好了多种策略和自保措施,甚至称病住院这样无奈的退路。毕竟在组织关系上,自己还有个市委副书记的虚衔,还是处在党委领导下的副手。一旦与新任市委书记的齐天翔撕破脸闹出不愉快,省委书记林东生的态度不用想都清楚,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即使为了维护省委的颜面,也要力挺齐天翔,哪有前脚刚任命,后脚就否定批评的道理。省长陈能亮为了抗衡林东生,可能会借力表示态度,但也不会有过于明显的倾向,而且陈能亮的政治智慧,是不是会使用隔山打牛的谋略还不一定。这位省长整天牛逼哄哄的,看上去也不像城府很深的主,况且因为想法上的不同,陈能亮也很是看不上自己,关键时候会站在自己一边,这还真是不敢预料,而且房建设也不愿将自己置身于省委党政一把手的争斗漩涡之中,还是以自己为中心,不论陈能亮胜负,自己一定都是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候即使高层有人为自己说话,恐怕也是‘有心吃月,无处下口’了。
“虚心接受齐书记的批评,不敢再拼命了,有勇尚需有谋,今后全在齐书记的一元化领导指挥下,谋定而动了。”愣怔了片刻,房建设讪讪地笑着,为自己的尴尬开脱着。
房建设无论任何没有想到,齐天翔会来这么一手,看似和缓温婉,却是绵里藏针,既回应了昨天的攻击,显示出大度和大气,又以无可辩驳的事例印证自己有勇无谋的弱点。可这种场合任何的反唇相讥,都会显露出自己的浅薄,以及睚眦必报的不良,毕竟齐天翔是好心,而且好的让人感动,因此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示弱,就是将尴尬化解于无形,才不会在众多常委面前颜面尽失,让人看笑话。
“这说的就是推卸责任的话了,好像要撂挑子的意味嘛,不应该啊!我这刚来,你就这样说,让我唱独角戏啊!不厚道,你老伙计不厚道。”齐天翔似乎有些不依不饶,但口气仍然亲切,透着朋友间的亲密,望望房建设,又看看会议室里的人,郑重地说:“我再次声明,河州市委这里只有集体领导,没有一言堂,我也不是教练或裁判员,我们大家都是运动员,都需要各负其责,各尽其能,在座的大家都是决策者,又都是执行者,不然省委今后打屁股,板子可不光打我一个,大家谁都跑不掉。”
齐天翔夹枪带棒的话语似乎含着埋怨,却又处处透出真情实意,还有着很深的亲和力,而且最后的话似乎是对着大家说的,多少挽回了房建设的面子。会议室里立即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齐天翔在笑声中示意房建设坐,似乎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站在了许大成身前。
“许书记是我的老大哥了,这么多年可是没少帮我,还有王市长,王大哥,都是我尊敬的长者。”齐天翔微笑着看着许大成,又看看对面的王泉水,真诚地说着,伸手紧紧地握住许大成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尽力将他往下按,嘴里不停地说着:“你可不敢站着,这不折煞小弟了吗?快坐下,这样咱们才能平心静气地说话。”
“真怀念那时的日子啊!一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老大哥,一个是诙谐幽默充满乐趣的老朋友,共同不遗余力地指点和帮助小老弟,以使他尽快熟悉工作,更快地投入到实践之中。很多话我都记得,真想再听听您的话啊!”
齐天翔动情地话使许大成再也坐不住了,坚持着站起身来,尽管竭力克制,可还是难奈激动地说:“只要你天翔同志愿意听,我老许就一直跟你说下去。”
齐天翔用力将握住的手摇动了几下,感慨地说:“我愿意听,随时随地,随时欢迎。”说着话,齐天翔将许大成扶回到座位上,慢慢松开他的手,走了两步,站在了吕山尊面前。
“我觉得你吕市长还是应该坐下,这样好像我才没有仰望的感觉了。”齐天翔握住吕山尊的大手,戏谑地说着。随即就深深地看着他,神情严肃地说:“看到你,我仿佛就看到了你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精神家园,哪里一尘不染,空气像过滤过般的纯净,映照着山啊水啊都跟经过了滤色镜片一样,还原成原本的色彩。看到每一个人的眼睛,就似乎能看到他的内心,纯净、纯真、纯粹,就像山寺的巍峨金顶,庄严中静静地伫立,伴着虔诚的诵经声,不断陶冶着尘世的繁杂,渐渐安宁下来,直到夜幕降临,冷寂中映照着满天繁星。当阳光再次升起的时候,心就像天空一样湛蓝纯净,即使有着丝丝的白云,也如思绪一样,悠远悠长。。。。。。”
齐天翔大段抒情的描述,不但使吕山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且也震撼了会议室里所有的人。谁也没想到,齐天翔会没来由地讲出这么一段,只有吕山尊知道,这是他描绘藏区风情的一段,齐天翔会记得这么清晰,一字不漏地诵读了出来,似乎一瞬间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心弦,与齐天翔的距离也瞬间拉近,不由更加握紧了齐天翔的手,喃喃地说:“这篇《我的精神家园》,齐书记还记得?”
“不但记得,而且整篇都能背诵下来,只是怕耽误大家的时间,而且我觉得就这段最真、最美,那么真挚,令人向往,仿佛就置身在高原的蓝天白云之间,放飞心灵地自由翱翔。”齐天翔眼睛变得清澈,对吕山尊真切地说:真羡慕你啊!还有第二个故乡,一个美丽的令人心醉的精神家园,是疲惫的心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二个故乡,一个是根系所在,一个是心系所属,只是不那么清晰罢了。”吕山尊望着齐天翔,深深地被他的述说所感动,也感觉到了投向自己身上的目光,所包含的羡慕和钦佩,很享受这种感觉,因此说出来的话就更加的充满哲理和思辨,“不管是山林也好,庙堂也罢,其实存放心灵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有人在意,有人匆匆忙忙的没有留意罢了。”
“总会都能找到的,就像有人边走边看,无所谓寻找,其实就没有远离,有些人走过了,还得回过头来补救,但不管怎么说,做好人总是没错的,一个人可以不做好事,但不能拒绝做好人,做一个善良、有心的好人。”也许是感到这样的讨论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些不太适宜,齐天翔收住了话头,笑着说:“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运动,比如网络触电,都需要向你请教啊!”
吕山尊知道齐天翔指的是什么,就爽朗地笑着说:“欢迎齐书记也触电,咱们可以微博互动嘛!”
“快算了吧,我这单枪匹马的,挑战你这大神,说好了博得微微一笑,说不好你那万千铁杆粉丝不一顿板砖拍死我。”齐天翔祥装害怕地举手告饶,随手示意吕山尊坐,转过身去到了政法委书记**面前。
“前不久在内参上读到了你那篇《防范并举,联防联治》的文章,很有感触,尤其是你提出的疏导为主的解决纠纷的思路,很有想法和预见性,抽时间听你细致说说,最好找几个点实地看看,总结一下经验,可以逐步推广。”
**正忐忑地不知该怎么与齐天翔交流,没想到齐天翔却提起了那篇自己很得意的内参文章,心里不由对齐天翔的大度深深折服。几年前的那次夜查金鼎娱乐中心,谁都知道是齐天翔授意,并由省公安厅连同武警总队实施的。当时的市政法委书记龙思群,还试图夜闯娱乐中心,电话通知时任市公安局长的**,紧急召集了近三百名特警和民警赶赴现场,被厅长廉继成和副厅长一顿训斥哄了出来,龙思群竟然连门都没让进。
这一次夜查不但端掉了河州市最大的黄赌毒窝点,打掉了以黑社会老大李浩杰为首的黑恶势力,掌握了田未仁等涉及资金占用和利益输送的大量证据,而且顺藤摸瓜,惩治了龙思群等几个黑社会保护伞,一时轰动全省。
**尽管自身清正廉洁,但整个事件还是弄得他灰头土脸,很是颜面扫地,不过也是因祸得福,整个河州市政法系统几乎被这场强震,扫荡的支离破碎,高层大多折戟沉沙,唯独公安系统的**不但洁身自好,而且敢于大胆除恶,没几年的功夫就成为了市政法委书记,而且顺利进入了市委常委。
不过这件事情实在不够光彩,加之齐天翔和闫勇的私人关系,觉得见到齐天翔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齐天翔却压根没有那个意思,甚至似乎就不知道有这件事情一般,微笑的表情,握手的热情,丝毫没有什么异样,而且对自己最得意的事情当众提起,无疑是给他脸色贴金,因此有些激动地向齐天翔敬了一个礼,朗声表态:“欢迎齐书记随时指导,更随时欢迎提出具体的指导意见。”
“那么客气干什么,公安干警都这么严肃吗?”齐天翔呵呵笑着示意**坐下,慢慢走到军分区政委张君正面前,伸手与他的手握到一起,缓缓地重复着:“军队也这么严肃吗,不是还有活泼的一面吗?”
张君正没有回答,含笑站起身,想要敬礼,被齐天翔拉住了,连声说:“受不住,受不住,还是握手好一些。”齐天翔的动作和话语引发了一阵笑声,使得他和张君正都不好再客气了,恢复了平静之后,齐天翔认真地对张君正说:“双拥的事情是个大课题,咱们今天先不聊,回头咱们专门坐在一起,好好商讨一下这个问题。不过有一个请求先得你张政委有个思想准备,别到时候措手不及,说我齐天翔不够意思,事先不打招呼。”
看着张君正疑惑的眼神,齐天翔笑着卖起了关子,直到看到张君正有些着急的样子,才缓缓地说:“往后双拥咱们增加一个新的内容,那就是部队派出一些素质过硬,业务熟练,阳光刚正的年轻军人,给我们大楼里的这些年轻的豆芽菜,好好训练一下,做个表率出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样的男人才阳光帅气。”
“没问题,随叫随到,保证个个帅气英武,阳刚阳光。”张君正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知道齐天翔的话玩笑的成分要大一些,不一定需要实施,就诙谐地说:“不过齐书记也要有个思想准备,别到时候我那些年轻军官把你的才女靓妹勾引走了,你又后悔的不撒手。”
一席话引得会议室哄堂大笑,也使气氛更加的轻松,齐天翔又趁着这个难得的氛围,与宣传部长梁冰玉,秘书长李国强,**部长王忠义,组织部长张卫国,政协主席王泉水进行了交谈,照例是握手言欢,说些拉近感情的话,而且特别称赞了梁冰玉仗义相助的事情,以及王泉水的书法造诣,使得每一个人都觉得受到了重视,心里也得到了满足。
一圈走过来,齐天翔最后停到了副书记樊涛的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微微笑着含蓄地说:“老岳父不止一次提过,老樊棋路缜密,布局严谨,而且攻防层次分明,看似闲子信步,都蕴含着绵绵不断的后手,思虑厚重,是个下棋看五步的高手。而且听说你哪里还收藏着几个古谱,秘不示人,什么时候让我也饱饱眼福,瞻仰瞻仰。”
“别听老省长謬夸,那都是溢美之词,放到我身上那是一点皮毛都沾不上。老省长才是真正的纹坪高手,世外高人,洞察事物知微见著,哪是我等比得了的。”
樊涛谦虚地说着,却打起了精神,对他转述的闫博年的评价,感到有些意外,但心里很是清楚齐天翔的用心,也明白齐天翔的用意,因此感慨着说道:“任何棋谱都是在讲述赢的路径,探讨如何取胜,其实下棋的最高境界不是如何取胜,而是怎么样不输,看明白悟透了也就这么简单。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就是这个道理,再强的高手也有弱点,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嘛!就像武林高手对弈,不是谁把谁打死,而是谁也无法打败对手,这才是最高的修为,不然打死了别人,自己也终究会被别人打死,哪练武干什么,让别人把自己打死么?因此,能和就是最好的结局,高手对弈如此,下棋也是如此,只有和了才能平安、平静,才能协调、谐音,和谐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没有和平哪来的平安,和谐又从何说起?”
樊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齐天翔,似乎突然觉得不妥般赶忙说:“扯远了,其实想开了,悟透了也挺简单的,就是多想多看,也就明白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赶明找个时间,真的好好向你讨教讨教。”齐天翔听明白了樊涛的话,心里也踏实了很多,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往自己身上揽是非的,就呵呵笑着对樊涛点点头,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位,微笑着说:“这说是不唱独角戏,可这么长的时间,都让我占用了。”
说着话,齐天翔慢慢坐了下来,似乎是心满意足地接着说:“不过这样也好,见个面,拉拉闲话,增进一下了解,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还是刚才我说过的,初来乍到,我现在需要抓紧时间做的,就是尽快熟悉环境,熟悉工作,这方面我欠缺的很多,希望大家给我弥补的时间,所以我现在要做到,就是调查研究,就是务虚,市政府的工作还是房市长和吕副市长主要负责,党务这一块,还请樊书记拿总,**政协方面,交给许主任和王主席两位老大哥,我比什么时候都放心,大家各负其责,各专其能,比什么都好,河州市就会继续有一个良好的局面。”
齐天翔慢慢地说着,尽管极尽谦虚,但却有着很充足的底气。这底气来自身下的座位,更来自刚才的见面恳谈,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十分了解的,每个人齐天翔都能恰到好处地点到其要害,或关键的位置,既展示了对他们的重视,又表明了对他们更多方面的了解,可以是温文尔雅,也可以一击而中,就看自己怎么运用了。
效果是可以明显感受到的,起码现阶段的切入是运用得当的,因此齐天翔才能那么松弛地说出信任和托付的话,这来源于自己的观察,更来源于自己精准的判断。
“我说的已经够多的了,下面看谁还要说一说。”齐天翔环视着会议室里的各位常委,用目光逐一征求着大家的意见,看大家都或默然,或摇头的神情,就温和地望着对面的李国强说:“国强同志看看,还有些什么议程,咱们接着往下面进行。”
李国强看到齐天翔点将点到了自己,知道他已经说完了要说的事情,就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笔记本,低声对身边的**部长王忠义耳语了几句,示意他发言。
王忠义讲了几个台商提出的关于在河州市建立培训基地的问题,随后梁冰玉讲了组织会展中心开展文化创意产业对接的问题,都是一些议而不决的问题,也就是提出来说说,很有些通报的意味,并不需要齐天翔作出什么表态。
讲完了这些,齐天翔再次征求房建设和樊涛的意见,看他们实在没有什么需要上会说的问题,就宣布会议结束了。
说着闲话目送着各位常委离去,齐天翔才慢慢地与李国强走出了会议室,径直走进了新给他安排的办公室,是紧挨着走廊尽头办公室的房间,是个宽敞的套间,外间会客,里间办公,里间仍然有休息室和卫生间。尽管还是有些奢华,但对比那间大办公室,布局和设置都相对合理一些,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了那些绿植和鱼缸的干扰,安静和简单了许多。
也许是看到李国强难为的神情,也许是刚才会议带来的心情变化,齐天翔满意地笑了,着实夸赞了李国强几句,算是将办公室的事情放下了。
望着李国强转身离去的背影,齐天翔放松了下来,松弛地将头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不由将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对自己节奏和气氛的把握很满意,也对达到的效果充满自信,不禁对自己第一天上任的表现,感到满意,也对下来的进展充满了信心。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就过去了,自己转眼间就完成了从部门一把手,到城市管理者的过渡,齐天翔觉得似乎不那么真实,而刚才发生的一切,又历历在目,仿佛在提醒他,新的使命已经开始了。
第十五章 不温不火(1)
又是一天,回到办公室坐在了沙发上,齐天翔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仿佛要冒烟了一样,浑身燥热,懒懒地不想动.
小张将温热的茶水放在齐天翔面前,看着他端起来猛喝了几口,就接了过来,回身到饮水机上蓄满了热水,仍旧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定定地看着他。
“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这会没什么事,你去吧!”齐天翔看着小张微微笑着说:“这几天也把你忙的不行,跑前跑后的,还真比在纪委时辛苦多了吧!”
“这算什么,您齐书记都不觉得累,我就更没有问题了。”小张赫然笑着说:“另外我也没忙什么,都是姚秘书长跑前跑后联络的。”
“我最满意你的就是这一点,不贪功,不争利,难得啊!”齐天翔欣赏地望着小张,毫不吝惜地夸奖着他,“要说不累,那是假的。不过现在累点,今后就少受些累。”
看着小张默默地点头,就看了一眼手表,想了一下说:“晚上,我做东,犒劳一下你们,你、小王,把你们的媳妇、孩子都叫上,周末了,咱们好好放松一下,然后你打个电话把你们闫老师也叫上,大人孩子咱们热闹一下。”
“这大聚会也不叫上我,齐书记太偏心了吧!”姚玲闻声走了进来,不高兴地抗议着:“这论功行赏也该有为姚玲一份的,不能念完经打和尚,卸磨就杀驴吧!”
“这刚才说话的时候就觉得耳朵根发热,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似的,这下终于明白了。”齐天翔与小张对视着,故意拖长了声调,呵呵笑着说:“原来是没有想好吃饭的地方,更没有想好吃什么,百密一疏啊!看来咱们晚上就到全景酒店吃饭了,孩子们在鲜花绿叶之中嬉戏玩耍,那该多开心啊!”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凭什么到全景酒店吃饭啊!”姚玲快步走到齐天翔面前,杏眼圆睁地嗔怪地望着他,随后对微笑着的小张厉声说:“不许笑,更不许坏坏的笑。”
“这笑都不允许了,听说过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可没有听说过不让笑的,而且笑还分好好的笑和坏坏的笑,都说丑女多作怪,这美女作起怪来更难缠,如果再在这美女后面附带一个后缀,美女秘书长,就更哪个什么了,是吧!”小张拖着长腔,阴阳怪气地对齐天翔笑着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这就去通知小王去,晚上全家全景全体集中。”
小张说着敏捷地躲闪着姚玲的粉拳,笑着拉开门出去了。齐天翔笑着看小张和姚玲斗嘴,知道他们两个是在让自己开心,心里觉得很惬意,望着慢慢走近的姚玲,笑着问:“你家哪位守护神晚上有时间吗?一起约出来吃个饭。”
“书记请吃饭,不是有没有时间,而是敢不敢不来的问题。”姚玲微微笑着奚落道:“他们最近作风大整顿,胡吃海喝的少了,事情应该不多,我一会给他打电话。”
齐天翔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姚玲下午穿的那件墨绿色制服短裙,换成了杏黄色长裙,顿时亮丽明快了许多,显得整个人也飘逸婀娜了,与利落端庄的职业女性相比,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山溪边嬉戏玩耍的少女,超凡脱俗,而又觉得清新亮丽。看来她的办公室备有不少衣服,这样的装束是准备下班时的装扮,或者约会,或者与心上的人烛光晚餐,从严肃古板的竞技场,简单的变幻,就顺利穿越到lang漫温馨的神话之中。
“晚上你有约?”齐天翔猛然发现自己盯着姚玲的目光有些异样,赶忙转换了一种口吻说:“有事就去忙吧,下班了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姚玲感到了齐天翔的尴尬,立时觉得今天自己的有些失策,往常都是在齐天翔办公室告了别才换衣服的,今天也许是太累了,也许还是有点热,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才想起来还没有告别,没有细加考虑就过来了,因此微微有些红脸,可还是顽皮地解释道:“没有约会就不能穿的亮丽一点了,青春女性不应该是一道养眼的风景吗?服装多彩的色调不就是美丽风景的装扮和补充吗?老气横秋的不是太煞风景了吗?也太不把自己和观众当回事了吧!”
齐天翔被姚玲强词夺理的话逗笑了,很快恢复了自然的神态,呵呵笑着夸奖说:“有道理,对得起自己,才能对得起别人。”
其实姚玲的长相不算十分出众,起码以现今美女的的标准,身材不够惹火,三围不够突出,只能算是个中规中矩的职业女性,但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就足够了,而且她很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无论是职业装,还是休闲装,都力争突出修长的身材,以及白皙的皮肤,而且不停地变换,也使得自身形象多了些新鲜感。
齐天翔对她的印象很好,自从几年前和王金龙在全景大酒店吃饭认识她,大气大度的性格,直率纯真的个性,特别是顽皮的个性,很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女,有种让人怜爱,让人呵护的冲动。不由想到了前些天刚见到她时的情景。
李国强带着姚玲走进齐天翔办公室的时候,姚玲装出不认识齐天翔的神情,一副拘谨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国强,一个多余的动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当李国强把姚玲介绍给齐天翔时,齐天翔眼前一亮,客气地伸出手来,礼节性地握住姚玲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时,谁知姚玲却顽皮地曲起兰花指,小指在齐天翔的手心挠了几下,脸上的神情却自然肃穆,似乎是在认真倾听齐天翔的指示。
“小姚同志,很高兴认识你。”齐天翔很快明白了姚玲的用意,认真周全地说着,转向李国强感叹地说:“看到他们,真是羡慕啊!”
“是啊!年轻真好!”李国强由衷地赞叹道,随即补充着:“小姚是咱们市委办公厅最年轻的的副秘书长,充满活力,而且能力也很强,是个好同志。”
姚玲在李国强介绍完自己后,才认真地说:“我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希望齐书记多帮助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共同提高,共同提高。”虚情假意的客套使得齐天翔也很是不自然,只是希望快些结束。
直到李国强带着姚玲离去,齐天翔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为姚玲的机智和顽皮赞叹,同时对她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想到了那次见面的情景,也就又想到了王金龙,齐天翔不由对姚玲说道:“你一会跟金龙打个电话,看他晚上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一起坐坐,他可是早就惦记着喝我的酒了。”
“好的,我去打电话,顺便把房间安排一下。”姚玲点点头答应着,转身要走。
“是酒店房间,什么房间房间的。”齐天翔看着姚玲的背影,赶紧补充道。
“就是酒店房间嘛!有什么区别吗?”姚玲明知故问地转身盯着齐天翔,一时间给齐天翔弄了个大红脸,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让齐天翔难堪了,脸上也有些不自然,讪讪地笑着说:“这话还真说不明白。”
“你啊,鬼精灵,真拿你没办法。”齐天翔尴尬地呵呵笑着,指着姚玲无奈地说道:“一定通知到你们家小乔,他不来你也别去了。”
“放心吧,小事一桩,分分钟搞定。”姚玲顽皮地向齐天翔做了一个鬼脸,长裙飘飘地摇着离去。
齐天翔望着姚玲的背影,不禁摇着头笑了。自从姚玲跟着自己这几天,的确使自己轻松许多,小张的沉稳谨慎,与姚玲的开朗活泼,以及小王的沉默寡言,形成了很好的互补。在车中沉闷的时候,常常是姚玲开心地挑起话头,小张帮腔,小王憨笑,而听众就只有齐天翔一个人。三个年龄相仿的年青人,似乎也有着相同的话题和议论,总能找到感兴趣的话题,但分寸和火候都拿捏的很准,毕竟书记在旁边,太过放肆的了也是不好。
齐天翔喜欢听他们玩笑,更喜欢他们斗嘴调侃的时候,似乎跟他们在一起自己也年轻了很多,仿佛又回到了学院时与学生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时的齐天翔阳光帅气,语言诙谐,妙语连珠,常常不自觉地就成为了事件或活动的中心。离开学院进入官场之后,特别是到了相对严肃的纪检监察部门,沉稳成了成熟的标志,渐渐收敛了很多,可活泼率真的天性却时时在心中萌动,只是没有合适的时间表现罢了。
他们的谈话,齐天翔很少参与,即使征求到他的意见,也是含蓄地微笑或沉默不语,更不参与他们的话题谈论,因为自己的职务和身份,特别是认识或观点,只要说出来就有着定性的意味,未免太煞风景。他喜欢听他们说,更喜欢这样的环境和气氛。
姚玲本人,坦率地说齐天翔很喜欢,但也仅仅停留在喜欢的程度,喜欢她的率真和善解人意,更喜欢她的活泼聪明,以及不时善意的恶作剧,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可自己心里很清楚,这种喜欢与对小张和小王的喜欢,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以一种哥哥对弟弟妹妹的呵护为原始基础的,也是以爱护和欣赏为底线的,没有其他任何的企图或动机,什么爱啊情的更是无从谈起。
对于爱情,对于**,齐天翔有着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认识,异性互相吸引、互相欣赏是正常的心理和生理反应,否定了这些不仅是虚伪的表现,更是违心的道貌岸然。但喜欢和欣赏与爱和性,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甚至的风马牛不相干的两种事情,这就与花园里赏花是一种感觉,花园里的花再美,也不过只是欣赏,只是欣赏后的愉悦,更是美的感受,懂得欣赏,有一个发现美的眼睛就够了,任何试图占有的想法,都是对美的亵渎和伤害,也是对自身的不尊重。**人人都有,但克制或控制**,却看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以及道德修养的不同。一个成熟的人,或者说一个成功的人,不是看金钱拥有的多少,也不是身边美女的多寡,而是看他失去这些时的反应,或者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
齐天翔认为自己能够清晰地区分这些,也知道自己的内心所向,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很为自己的境遇感到自豪。可以说自己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最懂得感受的时候,收获了最真最美的爱情,这些都是闫丽给他的,也是闫丽让他深深明白的,有了闫丽也就有了一切。他的怀抱和心底最隐秘的一块净土,只留给闫丽,也只允许闫丽进入,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作为男人和丈夫能够恪守的底线。这些不但他自己明白,相信闫丽也明白,有了这份相互信任,就够了。
将姚玲调到自己身边,其实并不是刻意的安排。这点齐天翔知道,李国强也明白,都是一种无奈之举。
第一天上任时的电梯口迎接,齐天翔感觉很不适服,曾经善意地与李国强说到过,可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迎接倒是没有了,但每一天进到办公室后,第一个进门的一定是李国强,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汇报着今天的工作安排和重要事项,而每天自己的离开,也是在李国强的目送下结束的。准时准点地拿捏的分毫不差,让齐天翔感觉,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哪里看着自己,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始终将自己笼罩在巨大的光环里。这种感觉让齐天翔局促,也让他感到很是别扭,也是这么多年在省纪委从来没有过的,时间尽管只有几天,但却似乎被管制了很久。
齐天翔几天的来来往往,都是在李国强的安排下进行的,看着李国强瘦小忙碌的身影,匆匆地来来往往,齐天翔的心情很是复杂,终于决定与他好好谈谈,这是作为市委书记的第一项工作,也是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决定。因为齐天翔始终认为,工作环境的好坏,首先是从身边环境开始的,自己需要一个相对宽松的工作环境,李国强同样需要,不能等待磨合之后的默契了,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
“老李,你等一下。”这一时刻,终于在齐天翔认为合适的时间开始了。晚上下班的时候,看着小张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先行下楼后,齐天翔叫住了将要出门的李国强,和善地说着:“不忙着走,咱们聊几句。”
李国强疑惑地望着齐天翔,不知他有什么事还要交代,而且从称呼上感觉到了异样。往常齐天翔都是直呼李秘书长,或者客气地称呼国强同志,这老李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因此疑惑之后,还有着略微的紧张,似乎是自己的工作哪里出现了疏漏,让齐天翔产生了不满,才会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郑重其事地提出。紧张而迅速地梳理之后,李国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或疏漏,甚至还有着些微的欣慰,于是只能惶惑地看着齐天翔,试图在他平静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不好意思,让你多心了,还是咱们不够了解,咱们坐下慢慢说。”齐天翔微微笑着指指沙发,示意李国强坐下,看到李国强不肯先坐,就率先坐下,然后等待着李国强坐下后,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给了他一支,点着了火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才慢慢开口,似乎是不经意地问:“小孙子今年上幼儿园了吧!”
齐天翔客套周详的行为,以及不着边际的问话,使惶惑的李国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更不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多年的办公室工作经验,服务了无数的领导,尤其是作为秘书长这几年,更是觉得技艺娴熟,使他对所服务领导的习性很是了解,也认为深得其中奥秘和技巧,但几天来却始终看不准齐天翔的秉性,看似亲密无间的谈吐和微笑,却似乎隔着一层纱样的东西,总是琢磨不透。而且越是想看清,却越是模糊和朦胧,于是打起精神,随着齐天翔的话意讪讪地笑着说:“已经三岁多了,上幼儿园半年多了。”
“记得你儿子李斌就在市纪委工作,儿媳妇还是我们省纪委的,几年前的婚礼我还作为娘家人参加了呢!”齐天翔对李国强的反应似乎早就有预料,仍旧淡淡地说:“老嫂子现在主要就是负责照顾孙子了吧!”
“是啊!现在小孙子是我们家的一把手,全家人都在围着他转,老伴可算是有事干了,每天里不是广场上跳舞,就是操持孙子的事,对待孙子比对我应心多了。”李国强说起孙子立即眉飞色舞的,好像孙子就在眼前似的,随即就想意识到什么似的,望着齐天翔试探着说:“齐书记是有什么事要说吧,你尽管说吧,我承受的住。”
“我有什么要说,我是羡慕你啊,儿子孝顺,老伴关心,而且还有孙子绕膝,天伦之乐乐无穷啊!”齐天翔似乎动了感情,由衷地赞叹道,随即仍然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年应该五十有五了吧!都什么都有了,真是有福之人啊!”
“已经就要吃五十六岁的饭了,老了。”李国强终于明白了齐天翔要说的话了,不禁有些黯然,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人事安排的事不是明年才说吗,这么快?”
“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人事安排的事情,哪有的事。”李国强的问话正好顺应了齐天翔的思路,而且还免去了很多的过渡,但还是提高了声调说:“再者说,即使是组织安排和人事调整,也是省委组织部和市委老樊他们的事,哪里需要我亲自来说,你多心了。”
第十六章 不温不火(2)
看着李国强疑惑的眼神,齐天翔温和地说:“我只是看着你这已经当爷爷的人,这么费劲地奔波劳累,有些不忍,而且心疼,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还以为我要到站了,您要跟我说后续工作的事情呢!”李国强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随即正色道:“如果不是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市委秘书长其实就是市委的大管家,也是您的助手,为您服好务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和本分,累点忙点也是应该的。”
“你可以这样想,我却不能这样想,对于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不用我说,事实就摆在那里,但还是那句话,我真是不忍心,真是心疼。”齐天翔强调着自己的观点,而且特别注重了心疼的感觉,看着李国强不再分辨,就顺着自己的意图继续说着:“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这新官上任,加了十二倍的小心在工作。你也知道,我没有基层工作经历,特别是没有主政一个地方的经验,省委一下子把我推到了市委书记这样一个位置,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很多人又都在看着我,有关切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更有不怀好意的人等待我的失误和闪失,好取而代之,这样严峻的情形面前,我真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干不好。”
齐天翔看着李国强要说话的样子,知道他会说什么,就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接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会说我谦虚,这样的安慰我心领了,也表示深深地感谢,但我知道自己的劣势和不足,也知道该怎么弥补。接地气就是很好的一个方法,也是不能不补上的一课,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的日程安排上,除了走访,就是座谈会,下来还要到各县市区和乡镇走走,全面了解了情况之后,才能开始下一步的工作,这样的时候工作量和强度都是很要命的,我自己说实话都有点吃不消,看着你忙前忙后的,就更是难以言表了。”
齐天翔真挚的话语使李国强有些吃惊,尤其是他剖析自己的不足和短处的话毫不掩饰,这些往往都是一把手领导最为忌讳的事情,不但不能说,连猜测都是犯忌的,可齐天翔却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掏心掏肺地说了出来,甚至连上任之后的背景分析,都不加掩饰,这除了政治经验不足可以解释之外,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或者说是对自己完全信任,前者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么就只能是后者了。说到政治经验和政治智慧,齐天翔是绝对不能轻视的,作为全省最年轻的省委常委,几年来不论是省纪委的工作,还是深改领导小组的工作,都做的有声有色,而且得到了省委几任书记的垂青和欣赏,没有相当的技巧和智谋,单靠工作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了齐天翔对自己的信任,李国强不由自主地有些兴奋,充满感激地看着齐天翔,庄重地表达着真心:“齐书记对我老李这么信任,我更得拼着老命帮您了,别说累点忙点,就是舍了这一百来斤,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也是我今天找你聊的主要目的。”齐天翔神情显然激动了,提高了声调说着:“你是我在市委工作的左右手,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你说市委的老人,这些话我只能掏心窝子说给你听,而且说出来你也能懂,说给那些小年轻能行吗?可我最怕的,也就是你明白我的意思以后拼老命。”
齐天翔不由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地说:“老白的事情你也许听说过,就是因为我的忽视,只想着给这位老大哥找一个发挥余热的地方,使他退休后的生活不寂寞,就自作主张让他重回了省纪委,而且还让他参与到案件调查工作之中,结果就出了事。”
齐天翔仰天长叹着,泪水竟然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喃喃地说道:“我对不起这位老大哥啊!”
“齐书记,你快别这么说,都知道你的用心和好意。”李国强被齐天翔的真情着实打动了,而且齐天翔脸上的泪水也深深触动了他的心,赶忙站起身宽慰道:“何况您还为此大病了一场,多少人说起来都还羡慕老白,能有这样一位知己并体恤下属的领导,就是死也值了。
白丰收的事当年在整个河海省是个重大新闻,不但他高规格的追悼会轰动全省,而且巨大的新闻宣传活动也使他家喻户晓。李国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非常了解,这不但来自于儿媳妇的描述,更来自于各种传闻和消息,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指向了齐天翔的晕厥和大病一场,这件事很是为齐天翔增添了很好的口碑。
“你快别这么说了,这样说我更难过。”齐天翔摆摆手,很久才真切地说:“我已经对不起一个老大哥了,不能再对不起你这位老大哥了。”
“齐书记的话我受不住,真的受不住。”李国强听齐天翔拿他与白丰收相比,而且称呼他为老大哥,心里不但激动,而且有些诚惶诚恐了。
“你也不用谦虚,你当的住。”齐天翔慢慢恢复了平静,伸手示意李国强坐下,而后自己才慢慢地坐下了,凝重的目光盯着李国强看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几天来,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您别客气,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了。”李国强似乎已经猜到齐天翔要说的话,心里也有了充分的准备,就赶忙表态道:“只要是对您开展工作有利,什么事情我都能接受。”
“我说的有点严肃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也就是有些话直说了怕你想多了。”齐天翔缓和了一下语气,慢慢地说:“实话实说,你老哥今年五十有五了,正厅级已经有几年时间了,再往上走一步的可能不是没有,但可能性有多大,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
说着话,齐天翔又拿起烟盒来,递给了李国强一只,边强行给他点火边说:“现在你的位置,不是谁能抢就能抢走的,你的经验和能力,以及办公室工作阅历,市委和市府两边都没有人能比得了,更可贵的是你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和事无巨细的责任心,是年轻干部难以匹及的。”
尽情地夸奖了李国强之后,齐天翔才慢慢切入主题,“如果你老兄不是还有什么想法,在这个岗位坚守几年,或者从这个位置淡出,是完全不必担心的,不管是去**也好,还是去政协也罢,你的资历和年龄,都绰绰有余。”
“谢谢齐书记的夸奖,更谢谢您善意的提醒,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李国强抬起眼,热衷地望着齐天翔,眼睛了充满了感激和感动,动情地说:“您思虑的很深,不但想到了现在,还想得了今后,而且能够这么坦诚地与我老李推心置腹,我很知足,也很感激。”
李国强说着站了起来,真挚地说:“人心换人心,您能这样的信任我,请您也相信我的觉悟,我绝不辜负您的信任,搞好传帮带,站好最后一班岗。”
齐天翔也站起身,神情郑重地望着李国强,认真地说:“今天咱们哥俩是私密谈话,范围就仅限咱们两个人,说完了就一风吹了,不准背包袱,更不许有思想情绪。”
“放心吧!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子女,连老伴都不说,这能够做到。”李国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缓缓地说:“谢谢您跟我谈了这么多,这时间也不早了,您赶紧下班回去吧!”
“也是,这光顾了说话,把你回家与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都给耽误了。”齐天翔恢复了平静,脸上浮现难得的笑容,郑重地提醒着:“再次声明,咱们之间是同志,更是同事,没有什么您之类的尊称,我受不住。”
看着李国强点头同意,齐天翔才笑着伸出手来,拉着李国强的手臂,慢慢地往门外走去。尽管一再要求李国强不要多想,但可以想见,李国强的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或许能够想到无数次的结局,可能有无数个的过程,结果都是一样的,可能有着足够的心理预期,但也只是预期而已,真到了决断的时候,心理失衡的肯定的,就不要说失落了。与李国强分手后的齐天翔,没有丝毫的轻松和快意,相反到是十分的沉闷,似乎这件事情就出现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设计好了这样的结局,而且乐见这样的结果。
事实上,新任领导更换身边工作人员,在机关是个常例,虽然不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替,身边工作人员的调整还是很常见的,毕竟自己熟悉的人使用起来,还是要顺手许多,而且很多难以言表的隐情,也可以继续秘而不宣。齐天翔过来上任,已经带过来了秘书和专车司机,现在又更换秘书长,似乎很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为此齐天翔也曾犹豫了很久,而且反复扪心自问,这样的行为本身的真正动机,得出了结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自己没有什么不良的想法,只是一种善意的提醒,至于能够达到的结果是自己难以预料的,也是无法控制的。
谈话之后的第二天,李国强就将姚玲郑重地介绍给了齐天翔,尽管没有明确正式交接,但其实就等于将每日的专职服务工作,交给了副秘书长姚玲负责。相对于李国强跟人似的的尽职尽责,姚玲却是一种宽松的服务方式,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使得齐天翔觉得轻松,也使齐天翔去了一块心病,觉得自由和畅快了许多。
“小张跟着小王一起去接闫老师了,咱们是不是这就过去?”正想着姚玲的服务方式,姚玲就推门进来了,望着齐天翔征求意见:“只好请书记屈尊坐我的车过去了。”
“只要能过去,什么车不能坐,而且你的宝马良驹更亮眼。”齐天翔看了一眼手表,笑着站起身,慢慢地往外走着说:“你们家小乔不亲自过来接你。”
“他能按时过去都不错了,还来接我。”姚玲撇了下嘴不满地说着,抗议地看着齐天翔说:“再次声明,我那是宝马,不是宝马良驹,请齐书记搞清楚好不好。”
“也就是宝马了,还不一定有良驹好呢?”齐天翔呵呵笑着,意味深长地说着:“当年的常山赵子龙百万军中七进七出,靠到不是白马良驹的助力吗?曹操美女金钱笼络不住美髯公,一骑良驹不就办到了?”
“也是,回头我换一辆悍马,看能不能比上您的良驹。”姚玲不得不佩服齐天翔敏捷的思维,可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逗着嘴,活跃着气氛。
第十七章 不温不火(3)
走进花园一样的全景大酒店,姚玲径直将齐天翔领进了包间,王金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与乔胜利聊着天等待着,看到齐天翔进门,赶忙站起身,满脸堆笑着说:“这半个多月了,终于等到了领导的进步酒了,还巴巴地又在这里干等了半个多小时,真不容易啊!”
“你就知足吧!今天是我们几家的全家福,算是勉强把你涵盖了进去,不然你就等着吧!”齐天翔微微笑着白了王金龙一眼,伸手与乔胜利握了一下,笑着说:“小伙子还这么精神,这穿不穿警服都那么帅,小姚还说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到呢,原来是打了埋伏啊!”
“小姚是怕胜利抢了她的风头,毕竟能亲自开车接送书记的机会不多啊!”王金龙呵呵笑着说:“再者说胜利那车也不上档次啊,美女尚且看不上,书记就更坐不得了.”
“好坏是单位配的,不用担心保养和维护,你就知足吧!”齐天翔看看王金龙,又看看拘谨的乔胜利,径直走到沙发跟前,调侃着问:“让我看看,这喝的是什么好茶啊!”
“再好的茶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一把树叶,而且几十年的陈香还一股霉味,只能凑合些绿茶喽!”王金龙酸溜溜地奚落着,似乎很是得意地笑着。
“我还说过老雷哪里的服务员个个靓丽异常,这话没有传到你的耳朵里?”齐天翔警觉地望着王金龙,不禁快速思考着他从哪里听到了这些,而且他能听到,估计还有人能听到,心里不能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正因为你说人家服务员漂亮,所以人家才把这些话告诉了我。”王金龙看着齐天翔的神情,知道他想到了别的事情,就大咧咧地说道:“放心吧,传不了那么远,只要你夸人家服务员的话,不要传到闫老师哪里就好!”
听到王金龙含蓄的话语,齐天翔心里略略放松了一些,缓缓坐在沙发上,慢慢地说:“我们家的户主可不像你家哪位,我们是无线遥控,想飞多高飞多高,没电了自然就回来了,你们那是有线的,就像放风筝,时不时需要扽扽绳子。”
“当着胜利这个警察的面,不许散布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语言,更不允许挑拨离间。”王金龙接过齐天翔的话头,看着乔胜利,调侃着说:“胜利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啊!”
“我们家是合作制,互相助力,互相推动,他协助我做好办公室工作,我协助他做好治安防范工作。”姚玲款款地走过来,接过话头自豪地说着:“彼此完全信任,完全自由,共同提高,共同进步。”
姚玲充满挑衅意味的话,使得几个人都不由笑了起来,王金龙感叹地说:“姚秘书长现在的水平真是提高的很快,不但政策水平突飞猛进,语言组织能力也严谨周密了。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你没看到跟着谁吗?能不飞速提高,一日千里嘛!”姚玲知道王金龙揶揄她的用意,就不甘示弱地说着:“老师提携,领导耳提令命,再不进步对得起关照和关爱吗?”
“看来小姚不可等闲视之了,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了。”王金龙笑着对齐天翔夸奖道:“我看这用不了多久,副字就可以去掉了。”
“这我可不敢想,只要这个副秘书长能平平安安地做下去,就阿弥陀佛了。”姚玲快速地看了齐天翔一眼,突然眼珠子一转,望着齐天翔说:“我看,王哥倒是秘书长的最佳人选,经验老道,交际面广,人脉圈子大,各方面都再合适不过了。”
姚玲看似无心地调侃,却突然说到了敏感的问题,一时间出乎了大家的预料,气氛立即变得凝重了起来,似乎瞬间将大家的心情都凝冻了起来。
“不行。”齐天翔不用看,就知道各位看向他目光中的含义,面对有些冷场的气氛,他简短而明确地说:“这样的话最好不要说,而且想都不要想。”
说完这些,齐天翔望了一眼姚玲,看到她的脸上瞬间飞上的红晕,以及尴尬的神情,随后定定地看着王金龙脸上难堪的表情,呵呵笑着说:“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啊!”
看着几位脸上的神情有所缓和,齐天翔才缓缓地说:“金龙现在需要的不是做谁的秘书长,而是基层历练。”说着话,盯着王金龙说:“这么多年的省府副秘书长,还没有干够吗?”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这几年在省府那边的状况,可这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些。”看着王金龙点头认可的神态,齐天翔笑着说:“还是我曾经跟小张说过的,跟着我过去容易,但我能走,他还能走吗?真想在河州退休吗?”
一席话,使得王金龙和姚玲恍然大悟,不免钦佩地望着齐天翔,对他的眼光的长远和思虑的深远深深地折服,不禁互相望了一眼,交换着欣慰的眼神。
“现在金龙需要做的,就是赶在年龄还有优势的时候,到基层历练几年,市长也好,常务副市长也罢,过渡几年后再回来,干什么不行。”齐天翔深深地看了王金龙一眼,淡淡地说:“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王金龙深深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姚玲抢先一步说:“我听明白了,就是王哥耐心地等几年,等齐书记当省长了,你再给他当省政府秘书长。”
话语一经点破,立时使和缓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似乎都明白的事情,说开了反而都不明白了,乔胜利不满地瞪了姚玲一眼,姚玲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冒失了,就狠狠地回瞪了乔胜利一眼,站起身来说:“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看看嫂子和孩子们来了没有。”
望着姚玲离去的背影,乔胜利赶忙拿起烟盒来,恭恭敬敬地给齐天翔和王金龙递了一根烟,迅速地点着了火,微微笑着陪着小心道:“小玲就是口无遮拦,有口无心,您二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说破了无心,挑破了无毒,她还没有紧张,你紧张什么?”齐天翔呵呵笑着对乔胜利摆摆手,让他坐下,然后对王金龙温和地说:“其实说开了就是一层纸的事情,快人快语未必是坏事。皇帝的新装如果不是被孩子说开说破,笑话还不定会闹多大呢?姚玲最可贵的地方也许就在这里,心里阳光没有阴影,这就比什么都好。”
齐天翔这番话似乎是说给乔胜利听的,又仿佛是专门针对王金龙的事情,望着王金龙附和的神情,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如果下去,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
“还真没有想好,原本还真心想过来跟你干几年的,可你这一说,还真是没有主意了。”王金龙老老实实地说着:“想听听你的建议。”
“我也没有想好,毕竟对基层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面上的东西也还真不好一下子看明白。如果你要让我说说全省纪委系统,各地市包括很多县市区,我都能如数家珍,但政府口就难说了。”齐天翔想着说着,心中也在盘算着其他的选项,但还是摇摇头否决了,苦笑着说:“华沂市的水太深,纠葛不少。清河又太微妙了些,矛盾不小。我看如果可能的话,不如回海东老家吧!相对简单一些,人头和环境也熟悉,短期内容易介入。”
王金龙听齐天翔说到这几个地方,都是齐天翔比较了解或深入接触过的地方,知道他已经有了相应的考虑,心里不免踏实了很多,但嘴上却遗憾地说着:“回老家也好,不过还是想跟着你干啊!”
“瞧你那点出息。”齐天翔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知道王金龙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没再往下说,而是扭过脸望着乔胜利问道:“听姚玲说,你们最近紧张了不少?”
“是紧张了很多,主要是整个政法系统近期开始的‘抓作风、树新风、打造新时期政法队伍’活动,从上到下层层自查自纠,然后落实到实际工作中,严了不少。”乔胜利如实地说道:“变化首先从我们公安局体现出来了,从市局到个个队所,以往都是上班一个样,下班又是一个样,现在不行了,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勤,临时集合或抽查,发现有酒后或违纪现象,先停职待岗再说。”
“哪你今天还敢开着车出来喝酒,不怕临时集中?”王金龙关切地问,随即就对齐天翔说:“看来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我今天出联勤,没有考核任务,而且我们是刑警,相对特殊一些,就在出来还特意给支队长请了假了。”乔胜利憨厚地笑着,随即又补充道:“就那也得搂着点,就怕各警种联合行动。”
“应该严肃一下纲纪了,不但是政法系统,窗口单位,特别是与老百姓工作和生活息息相关的执法执纪部门或单位,就应该心中紧紧绷着一根弦。不然上班道貌岸然,严正执法执纪,下了班花天酒地,无法无天,老百姓看了会怎么想,看多了又会是什么感觉。”齐天翔似乎是淡淡地在说,但语气和神情却越来越严峻,缓缓地说:“走进政府机关大门,穿上了制服,心中就应该有一条高压线,那就是党纪国法,不但不能碰,连试一试都不允许。另外还要有一条低压线,那就是老百姓的容忍度和感受,跌破了这根底线一样会身败名裂,一样要承受必要的代价。”
齐天翔慢慢地说着,看着乔胜利笑着说:“有机会还真得到你们警队看看,不过也得等待有些效果以后才行,不然看到的不是那回事,更生气。”说着话,看到闫丽和小张他们进门,就笑着说:“不说了,大部队来了,该开饭了。”
随即,齐天翔率先站起身,与进门的家属们亲切地交流着,不时逗着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真挚而开心,深深地感染着每一个人。
几家人,大大小小十几口,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使得齐天翔很享受,很满足,酒也喝的很畅快。直到酒席结束,还陶醉在其中,似乎与孩子们在一起焕发了他的童心,似乎又不完全是这样。
直到坐在回家的车上,齐天翔的笑容都没有完全消失,也只有他知道,这笑容来自于那些方面。
第十八章 渐入佳境(1)
上任后的第二天,齐天翔就开始忙碌起来,而且是连珠转似的忙碌,仿佛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根据他的计划,首先是拜望,在李国强的安排下,老干部局开列出了一个需要拜访的老干部名单,齐天翔又根据自己的想法,增添了一些名字。望着李国强疑惑的眼神,齐天翔温和地解释道:“既然是拜望,就不仅仅只是一些退下来的老领导,老干部,更应该去看看那些老教授、老科学家,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老劳模、老先进工作者。老同志为咱们河州市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繁荣和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付出了毕生的辛劳,我们不能心中有厚薄,都要尽可能的一视同仁,咱们辛苦一点,他们就会觉得欣慰一些。”
似乎觉得自己的意思还没有表达完全,齐天翔又补充道:“这次我去拜望,今后我如果没有时间,就责成有关部门定期去拜望,同时让老干局形成制度,只要是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艺术家,范围可以宽泛一些,都要比照着离退休老干部的标准,提供周到的服务和关怀,不能人走茶凉,更不能看人下菜碟。”
这样说着容易,真正走下来却很是不容易,十几位离退休老干部,加上数十位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尤其是一些艺术家和老劳模及先进工作者,集合在一起达到了五十多位,每天不停地跑也跑了几天。
齐天翔定下了一个原则,那就是不事先通知,不事先安排,不大张旗鼓,不宣传报道,完全是随意拜望的形式。这也是齐天翔经过反复考虑后定下的规矩,毕竟不是逢年过节的看望,高调的形式表现着党和政府对老干部的关心,以及不忘传承的意味,那应该是党政各部门的联合行动,突出的是领导集体的整体形象。而现今这个时候,新书记就任,拜望老领导和老干部,只是表达一下新书记的谦逊和周详,纯粹是私人行为,过于的高调只会引起班子成员的疑虑,甚至还会引起老领导们的反感,认为利用看望老领导的行为造势,或者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因此,齐天翔有意识地淡化拜望的形式,而且扩大了拜望的范围,使这种行为成为整个调查研究的一部分,而且尽可能低调地进行,无声无息大家都好接受,也好理解。
只是这样的决定作起来容易,实施起来难度增大了很多,随意的拜望可以减少对老领导和老干部的干扰,尽可能不对他们平静的离休生活带来影响,但却增加了市委办公厅和老干部局的工作量。往往是上午很早就需要派人,到需要拜望的老领导家附近了解情况,是不是出门不在家,是不是身体健康,是不是方便接待,一切都落实好之后才通知办公厅,然后安排齐天翔出行。
好在时值盛夏,不是出行的季节,老领导老干部们都安静地在家中消暑,除了早上晨练和遛弯,下午的午睡之外,基本上都可以拜望。说是随意,其实也还是按照级别和资历进行的。
齐天翔在李国强和老干局长于水清的陪同下,带上茶叶、营养品之类的礼物,亲切地登门。照例是恭敬地问候,谦虚的请教,然后虚心地听取老领导对市委、市政府工作的意见和建议,耐心询问生活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对城市发展的期望和要求。同样不变的是老领导和老干部,对齐天翔上任伊始不忘传承,亲自登门拜访深为感动,对市委、市政府的关心表示感谢,对市委、市政府的工作表示满意,并对齐天翔为首的新一届领导班子充满信心,寄予厚望。气氛融洽,宾主尽欢,如果形成新闻报道,也就是这样的内容。
这样一家又一家地走下来,尽管过程出奇的一致,但收获的效果却很是不同,这不但有对齐天翔本人的赞赏,更多的还是对这种方式的肯定,毕竟来自新书记的看望,表示着一种态度,既表明了新书记的行为风格,也代表了一种新的工作方式。这些多年官场历练的老领导,尽管退居后台多年,但敏锐的感觉和老到的政治经验,却能够通过一些细微的变化感知出来,并通过自己的圈子或渠道传播出去,这也是齐天翔想要达到的目的。
作为年轻干部,齐天翔很知道自己的长处和不足,其中最重要的短板,就是基层认知度不够,长期的纪委工作和铁腕反腐,形成了冷血或冷酷的外在印象,尤其的在权力外围的省会城市或各地市,传闻和感觉不是十分理想。尽管高调反腐,综合整治使齐天翔在部分干部中的印象很好,尤其得到了老干部的认同,但毕竟只是感觉,而没有深刻的认知和认识。因此,这样大范围的拜访,除了今后工作的需要,更有改变印象或形象的用意。几天下来,齐天翔的名字已经在老干部中广为传播,即使没有亲自接触过齐天翔的人,也知道了他谦虚的性格和务实的行事风格,给他的好评不少。
相对于老领导老干部比较苛刻的印象,老专家、学者和艺术家群体的感觉要好很多,而且获得的好评更多。这些常年工作在大学、研究所、医疗机构,或者文艺院团的老同志,即使有享誉全国的名望,有著作等身的研究成果,或者桃李满天下的收获,但退休后的角色转换要快许多,很快就能适应退休后的平淡和平凡。尽管大多享有相应级别的退休待遇,但心理却早就看淡了这些俗世繁华,因此对待齐天翔的拜访,最大的反应是激动,是感激,是发自内心的兴奋,以及重新被认可的幸福,这些从他们脸上难以抑制的笑容,还有感谢的话语就可以明显的感觉到。
齐天翔没有心情收获这些感激,甚至连想象中的激动都没有。齐天翔很明白,这样的拜访所起到的潜移默化作用,应该充分地展现,应该随着他的到来有所体现,并能有效地持续一段时间。如果说看望老领导、老干部是锦上添花的话,对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和艺术家的拜望,就应该是雪中送炭,应该有实际的效果,或者有不一样的变化。因此,齐天翔是带着问题登门的,生活中有什么问题,退休后的医疗等服务开展的情况,生活设施或住房情况有没有什么困难,这些问题,齐天翔不但认真细致地询问、倾听,而且实地察看,看的很认真,很仔细,直到自己感觉满意才罢休。
这样的探访在戏剧家李洛和老劳模辛师傅家里,得到了真实的体现,也让随行的李国强和老干局长于水清,真真看到了齐天翔严苛的另一面。
戏剧家李洛是享誉全国的戏剧作家、理论家和评论家,不但在创作领域,而且在戏剧理论和评论方面,提出了很多独树一帜又鲜明的理论和观点,对河海独有的剧种的传承和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多年来在河州大学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更是在戏剧研究方面带出了一大批后进人才,为人谦虚低调,没有任何的要求,退休后常年居住在学校提供的教工家属区内,近年来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卧病在床。
当见到齐天翔登门,李洛惊喜之余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被快步走近的齐天翔制止住了,可止住了李洛起床的举动,却止不住他殷勤待客的礼节和激动的心情,一连声地催促老伴倒茶,拿扇子。
看到老人欣喜的身体,以及慌忙的神态,齐天翔的心情就愈发感到难过和不安。这几天,无论是在很多老领导和老干部家中,还是一些专家、学者的交谈中,齐天翔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亲切和急切的招待,那些慌忙的动作,惊喜的表情,以及欣喜的神情,都似乎在表示着一种责备,一种感激之后的谴责,或许还有默默的控诉,使得齐天翔的心时时有种被鞭打的疼痛,可也难以爆发,特别是难以找到释放的窗口。
其实齐天翔也很明白,随着干部更迭,特别是年轻专业干部大量进入党政部门,行为风格和办事作风,都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尤其是工作重心转向经济建设领域之后,以往的传帮带的工作方式,渐渐被新的工作方式所取代,而一些离退休老干部就逐渐淡出了年轻干部的视野,除了节假日例行的看望,更多的关心和问候都被各种理由取代了,而老干部局的经费和人员被一再压缩,也只是应对老干部的临时需求,很难更好地开展对口服务和专业化管理,高级别的干部还能够给予一定的关怀,一般干部就很难得到改善性服务了,久而久之就自然产生了被疏远、被冷落的感觉,也更加渴望能够得到来自市委、市政府的关怀和问候。
这种强烈的渴望和要求,随着拜望级别的降低,齐天翔越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也越是觉得压抑和憋闷,而得到的感激越多,似乎也觉得负债越多。这些感觉在李洛的家中愈发的强烈,尤其是当李洛老伴拿来老式的蒲扇来,齐天翔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
“这么热的天,李老怎么不开空调?”齐天翔接过李洛老伴手中的蒲扇,不解地问:“是不是李老的身体受不住空调的冷风?”
“哪里啊!不是不用,是根本不能用。”李洛老伴接过齐天翔的话,不满地说:“我们住的这栋楼已经五十多年了,上下水和电线都严重老化了,向学校反映了很多次,每次都是简单的修修补补,根本就没有很好的解决,加上这栋楼住的都是我们这些退休的老教工,学校也懒得管。后来反映的多了,河大索性就把这栋楼的改造委托给了一个社会公司负责。人家的方案是整体拆迁,原址重盖,但不提供拆迁安置房,也不提供补偿费用,让我们自行想办法,很多住户都有意见,提出了很多意见,由于与公司的想法差距很大,人家就不再过问,但却把所有的电路进行了控制,只能使用一般照明,电冰箱都不能正常使用。”
“你看你这人,说这些干什么,齐书记过来看看咱们老两口,你拿这些事情烦他的心干嘛?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李洛连声埋怨着老伴,急的又要起来,被老伴赶忙按住了,一叠声地安慰着他,才渐渐使他平静了下来。
“李老,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更不要这么想,作为晚辈我本来就应该来看看您,看到您老九十多岁的年纪,又常年卧病在床,现在又遇到了这样的困扰,应该感到愧疚的是我,是我们没有照顾好您,让您受委屈了。”齐天翔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尽量温言软语地安慰着李洛和其老伴,转过脸来,看向于水清的眼神就严厉了许多,尽管平静如常,但谁都感觉到他心中的盛怒,“通知他们学校来人,马上!”
说完这些,齐天翔转过脸去,继续与李洛倾心交谈着,似乎是为了打消李洛的不安,齐天翔有意将话题引向了李洛擅长的戏剧理论方面,虚心地向他请教一些戏曲曲牌的使用技巧。这一招果然奏效,李洛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理论上,耐心地解答着齐天翔的问题,并尽其所知的引述着一些论点、论据,很快就使屋内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也使时间慢慢地过去。
直到河大的校长和党委书记匆匆地进门,齐天翔和李洛的谈话才不得不告一段落,也许是电话里李国强和于水清已经把情况告诉了学校,学校不但通知了校长和书记一起前来,还带来了几个负责的同志,进门就不停地向齐天翔道歉。
“不用给我道歉,我们之间没有这种关系,需要你们道歉的是李老和这栋楼内的所有住户。”齐天翔冷冷地站起身,严肃的神情带着深深的不满和质问,“我不知道你们河大向李老这样国宝级的学者有几位,也不知道咱们河州市还有几位,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是全社会的共识,到了我们这样的高等学府,相信你们各位比我更有认识,也更有感知。面对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耄耋老人,面对盛夏季节用不上电的现实情况,我不知道你们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想了解,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感觉,那就是欲哭无泪,那就是义愤填膺。”
齐天翔举手制止了校长的解释,依旧冷冷地说:“我不要解释,我也没有时间听你们的解决办法,更不会坐在这里等你们解决问题,你们看着如何解决。如果需要告诉我结果,可以事后找个时间找我谈。”
说着话,齐天翔转向李洛,温和地嘱咐他保重身体,客气地告别老人,率先走出了李洛家的门,留下了尴尬的河大领导,在竭尽全力解决着这栋楼的问题。
齐天翔明白如今自己话语的分量,也自信这件事情无论难度多大,都会很快得到解决。齐天翔觉得自己渐渐找到了一把手的感觉,也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什么样的姿态才能更好地达到预期的效果。闫博年提供的建议是用人,林东生的意图无疑是控制,而省长陈能亮的希望更直接,那就是揽权。似乎说的都是一个相似的内容,那就是权力的运用,或者是是使用权力的手段。齐天翔不愿过多地涉及一种路径,或者说过早地定格自己的形象,一个贴上标签的人,似乎过于浅薄了些,很像戏台上的演员,身份性格通过脸谱就明确了,反而限制了人物的腾挪空间。多元的社会,多元的形象也没有什么不好。一个城市的一把手,这是已经界定的事实,有了这些就够了。
这样的感觉,在老劳模辛师傅家,体现的更为真切,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权力的施压,或者强制性的权力运用。
第十九章 渐入佳境(2)
看望完了老先进工作者刘阿姨出来,齐天翔心里还为刘阿姨退而不休,热情旺盛的精神深深地感触着.原来河州纺织厂的挡车女工,苦大仇深的家庭出身和吃苦耐劳的工作热情,十分契合当时的政治形势和舆论方向,不但被组织培养入党,而且以先进工人代表的身份,成为河州市百万产业工人中无数不多的全国**代表,而且始终工作劳动在生产一线,直到退休。如今将近九十岁的年龄,仍然保持着纯粹的政治觉悟和高度自觉性,不但坚持在社区过组织生活,而且热心社区的公益事业,利用自己的良好形象和影响,尽力调解着邻里纠纷或矛盾,用刘阿姨的话说:“党和政府信任我,纺织厂的职工姐妹信赖我,推举我作了几十年的**代表,现在我退休了,不能忘记了姐妹的信任和党的嘱托,还要有那么一股劲,只要是姐妹们需要我,只要我还能爬的动,就永远不能歇着。”
也许是刘阿姨的决心,也许是看到几十年的老先进旺盛饱满的精神状态,齐天翔被深深地感染着,也为这位开朗健硕的老人的晚年生活感到高兴。尽管离开刘阿姨的家时已经将近下午五点,当李国强征求齐天翔下一步的意见时,齐天翔不假思索地提议再走一家。
由于没有事先安排,更没有提前安排人员打前站,尽管知道辛师傅的大致住所,可找到他的家还是费了很大的周折。
根据资料齐天翔知道,辛师傅是河州机械厂的退休技术工人,人称‘辛八级’,是机械厂赫赫有名的技术权威,而且独创的‘二分优选工作法’被定为标准工作法,享誉全国,至今还是机械行业的通行标准。由于技术娴熟,工作积极主动,五十年代末期就成为全国劳模,多次参加全国的英模会,是河州工业行业鼎鼎大名的工人模范。现在也是接近九十岁的高龄了,住在机械厂家属区。
进入家属区,齐天翔的眉头凝紧了,而且脸上渐渐阴沉,像一谭清水慢慢凝固,相对于刘阿姨改造回迁的纺织厂小区优雅整洁的环境,以及舒适方便的小区服务配套,这里到更像一个经历了浩劫的废墟,几栋四层砖混结构楼房孤独的蜷缩在林立的大厦高楼之中,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寂寞无奈地冷落在繁华的边缘,等待着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亮色,咀嚼着被遗忘、被抛弃的命运。
复杂的心情,伴着纷乱的思绪,随着齐天翔沉重的脚步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上行走,直到走过凌乱摆放的车辆,杂物和临时搭建的屋棚,走到辛师傅住的楼道口,准备上楼,被提前上楼的于水清赶着下来拦住了。
“辛师傅家里没人,估计是不是出去了。”于水清气喘吁吁地说着,估计是进着上楼,又赶忙下楼的缘故,可还是不忘好意地提醒齐天翔说:“不然我们明天再来吧!”
“附近找找吧!应该不会走远的。”齐天翔环视着周边的环境,尽量和缓地说:“这么大的年龄,想要走远也不容易。”
于水清默默地点点头,从齐天翔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敢多说什么,赶忙转身吩咐随行的人员四处打听,自己也识趣地远远地走开了。
看着齐天翔不停地看着周边的环境,李国强硬着头皮靠上来,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试探着拿出一支烟递给齐天翔,齐天翔向他微微摆摆手,没有说话,眼睛依然在附近巡视着。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群人站在楼道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眼神的交流,似乎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
好在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远远的一个老者快步走来,身旁跟着老干局的一个年轻干部,齐天翔断定这就是要拜访的辛师傅了,就慢慢迎了上去。
“齐书记,齐书记来看我,哪位是齐书记。”老者走的有些急了,不由有些喘,望着慢慢迎上来的几个人,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满头凌乱的白发,都充满了惊喜和疑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也不相信这些穿着普通,平易近人的人中,会有市委的齐书记。
“辛师傅,您慢一点。”齐天翔对走近的辛师傅热情地笑着说:“我是齐天翔,来看看您,您老好吧!”
“好,好,我好。”辛师傅慌忙拉住齐天翔伸出的手,忍不住饮咽起来:“我好,我好,齐书记来看我了,领导来看我辛老头了。”
辛师傅突然失控的情绪,立时使齐天翔有些吃惊,心中一股酸楚涌起,不禁两只手拉着辛师傅瘦骨嶙峋的手,温煦地安慰着:“辛师傅不要这样,来看看您是应该的,咱们进家慢慢说吧。”
辛师傅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似乎抹去了心中的激动,看看齐天翔及身边的人,为难地说:“就不进家了吧!太乱,地方也窄掐,对不住齐书记了。”
“没关系,他们都不上去。”齐天翔笑着对辛师傅说道:“到家门口了,您老不请我进屋喝杯水吗?”
辛师傅为难地看看齐天翔,又看看周边站立的人,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应该提前给我说一声的,我好准备准备,这大热天的,慢待同志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慢待不了,都不介意的。”齐天翔笑着伸手搀扶着辛师傅,慢慢地向楼道口走去,边走边问道:“生活方便不方便啊,这么大的年龄,平时吃饭怎么办。”
“老伴前几年没了,儿子早些年就出车祸没了,有一个孙子在外地工作,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头子,怎么都好对付。”辛师傅淡淡地说着,平静而平淡,似乎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情,慢慢走完四层的楼梯,站在门口喘了好一会,才满怀歉疚地慢慢说:“不好意思了,年纪大了,上楼就喘的不行。”
“怨我了,怨我太粗心了,咱们应该上到半道歇一歇的。”齐天翔赶忙道歉,心中的压抑却浓浓的、沉沉的,只好微微笑着说:“年龄大了,应该要求往下搬搬,这上下太不方便了,磕着摔着都不得了。”
“唉,老了,谁管呢!”辛师傅自怨自艾地喃喃说着,气也似乎喘匀实了,慢慢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歉疚地连声说:“快请进,快请进,屋里乱,齐书记不要介意啊!”
尽管齐天翔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进了门来还是吃了一惊,老式的木门年久失修,油漆已经斑驳起皮,进门后就是一个半开放的厨房,陈旧阴暗,也许是不经常使用,堆放着一些杂物。疑惑间走过过道,推开房间的门,齐天翔深深地震惊了。房间里摆放着一些老式的木制家具,将房间大部分的地方都占据了,屋角摆放着一对自制的沙发,上面放满了衣服等等东西,看来已是好久没有人坐过了。靠墙有个写字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电磁炉,还有一些锅碗瓢勺及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具,看来平时的做饭就在这里对付了。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放置在碗筷等杂乱的东西。通往里间的门敞开着,里面除了摆放一张大床,还有一个老式的三门大衣橱,都放不下其他东西了,床上散乱地堆放着被褥和衣服,显得凌乱无序。
“快坐,你快坐。”辛师傅快速地打开屋角的落地扇,立时一股清凉吹来,使闷热的房间了稍微清凉了一些,随即弯腰搬来一个小木椅,一叠声地催促着齐天翔坐,赫然地说:“屋里太乱了,平时也不来什么人,也懒得收拾,真是让齐书记您见效了。”
“别这么说,辛师傅您快别这么说,是我们照顾不周啊!”齐天翔真挚地说着,心里满是酸楚。
屋里地方小他能够想到,因为早几年在河州重机集团的黄师傅家见识过,也能够理解企业当年为安置职工住宿的苦心,而且当时的条件下,几乎都是这样的建筑思路,以安居为主要目的,并不是十分注重舒适和配套,能够尽可能地提供住房,就是最大的目的。相对于住在平房里,一年四季到很远地方上厕所的住户来说,能够住上楼房,而且几家就能共有水管和卫生间,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好事,的确也是无法去指责的。
住房小,设施陈旧尽管出乎齐天翔的意料,但还勉强能够接受,而出乎他意外的是辛师傅的生活境遇,老年生活竟然是这样一种凄凉和冷清的情况,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怎么也难以想到的。老年生活应该什么样,齐天翔没有过细地想过,也很难会有一个清晰的印象,对孤寡老人晚年生活的凄凉,更是没有感觉,但辛师傅的现状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不由逼迫着他去思考,作为党和政府的一级机关,应该怎样关注和对待老年人群体的问题,应该怎么做到服务和关怀的社会化、经常化问题。毕竟社会正在慢慢进入老龄化,老年人的问题,已经于年轻人就业一样,成为考验政府执政能力的重大问题。不但应该引起重视,更应该进入实质谋划阶段。
由辛师傅的问题,齐天翔不但想到了城市老龄群体的养老和服务问题,更引申到农村的老有所养问题,面对着城市相对便利的医疗、卫生等服务设施,以及有保障的退休金,农村的问题似乎更严峻,更突出。想到了这些,齐天翔的心情更为沉重,想得更多,更远,但现在困扰齐天翔的,却是辛师傅的困顿的晚年生活,这是齐天翔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不然真不知怎么面对辛师傅,怎么走出这个门。
因此,齐天翔望着辛师傅,温和地说:“看着您老现在的生活情况,说心里话,我心里很内疚,也很难过,毕竟您这样生活不是个办法,得有人照顾您的生活才是。”
“习惯了,也就好了。老了,成了累赘了,到哪里都是包袱。”辛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大孙子孝顺,回来几次要接我走,可年轻人刚刚工作,自己还居无定所,到处租房子飘着,而且自己还要照顾孩子,我这不是去添乱吗?”
“您老可别这么说,这本身就应该是政府的工作,是我们没有做好,照顾好你们的晚年生活,应该是我们的责任。”齐天翔想着说着,看着屋里杂乱的情况,心里更是堵的厉害,“该想个什么办法,既解决您们的生活问题,又不失去家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房子是不能再住了,夏天尚且可以对付,冬天没有暖气可怎么行,而且晚上起夜,有个闪失谁能知道?”
辛师傅惊讶地望着齐天翔,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这么大的领导,居然能想到自己的生活起居,心里的感到又增进了一层,想说什么,可哆嗦着嘴唇,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辛师傅激动的神情,以及欲言又止的惶惑,齐天翔也半天没有说话,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国强的电话,简短地说:“通知市总工会的朱林同志过来一下,其他人就让他们先回去吧!”
挂断了电话,齐天翔看着辛师傅说:“以前不知道,是我们的失误,对您老关心不够,现在我看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一走了之,咱们先从您老的居住条件改善开始。”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齐书记,您能来看看我就感激不尽了,怎么敢再麻烦您!”辛师傅连摆手带摇头地,紧张而慌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以前厂子在的时候,我说了几回想往下搬搬,都没有解决,现在厂子没有了,就更没人管了,以前还有街道,有居委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厂子没有了,可还有我们工人在,有党和政府在,有公道良心在,更有我们这个社会在,谁也不能看着我们的老人孤苦伶仃地生活,谁也不能忘了你们曾经为这个城市,为这个国家作出的贡献。”齐天翔激动了,语气变得严厉和不容置疑,看到辛师傅慌张的神情,立即觉得自己的话语惊吓了他,就温言细语地说:“您老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这原本就应该办的事情,至今都没有办好,就更应该解决。”
齐天翔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说下去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变换了话题,说一些轻松的事情,逐渐打消辛师傅紧张的心情,直到朱林气喘吁吁地跟着李国强进门,才停住了聊天。
“不用给他坐的地方,就让他站着吧!”齐天翔制止着辛师傅慌忙搬凳子的动作,随即转过脸来直视着朱林,奚落地说:“来的够快的,是从酒桌上直接过来的,还是在去酒桌的路上被老李拦回来的,影响不影响饭局啊!”
“咱们这清水衙门,谁没事请我吃饭呀!”朱林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好看着齐天翔老老实实地说:“这也是刚到家,气还没有喘匀,李秘书长就把我叫过来了。”
“跑跑好啊,再多跑几回,就相当于减肥了。”齐天翔戏谑地说着,脸上微微有了点笑意,但口气依然严厉地说:“看了辛老师傅的家,说说你的感觉。”
“很难过,很沉痛,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朱林的神情立时严肃起来,连声说:“我们总工会的工作没有做到家,让昔日的劳模晚景如此凄凉,真是应该检讨。”
齐天翔点点头,缓缓地说:“准备怎么解决吧!这些老先进、老劳模过去什么样,我们都可以通过他们的事迹材料看到,他们为国家和这座城市的经济建设奉献了一生,把最美好的时光都献给了国家,留给我们一份珍贵的精神遗产。如今他们老了,需要我们照顾了,可我们做了些什么?其实他们的要求不高,有一个安静私密的空间可以睡觉,有一碗热汤热饭可以温饱,有一个问寒问暖的服务人员,可以安享晚年,这些要求高吗?作为广大工人的娘家人,你们作了些什么?又该为这些我们的父辈做些什么?不该想想吗?不该感到内疚吗?”
“我马上解决,这就通知人,把辛师傅接到我们工会去,然后尽快安排他的居住、吃饭,安享晚年的问题。”朱林对着齐天翔认真地说,随即就转向辛师傅说道:“辛师傅,您老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让辛师傅住你办公室吗?”齐天翔严厉地质问着朱林,随即缓和了语气补充道:“这么匆匆忙忙的,只要认真解决这些困难老人的实际问题,等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总工会有宾馆,可以让辛师傅先住下,不能尽快解决他的问题,我就把他接到我家去,让我媳妇伺候他老人家。”朱林犟着脖颈直直地说:“齐书记批评的很对,我们总工会的工作确实存在着失误,忽视了这些已经退休的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生活问题,明天我们就开始进行摸底调查,把历年来获得过全国以上奖励的劳模和先进工作者,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把那些生活有困难,或身体行动不便的老人,统一进行安置,叫托老所也好,叫老年活动中心也好,总要给他们一个安度晚年的地方。”
朱林诙谐的话,使得齐天翔和李国强忍不住笑了。齐天翔眼前更是一亮,朱林诙谐的话语之后的方法,似乎使他淤积的思绪瞬间通畅了,不禁微微赞许地说:“我看这样行,我们可以看看,现在儿童有幼儿园,小学以致大学,都有专门专业地地方,为我们的孩子提供服务。看看幼儿园和小学门口,每天接送的大人有多少,可以说一家几代人都在为孩子忙活。可我们的老人呢,他们更需要人照顾,更需要关爱,他们的身体日渐衰弱,行动不便,孤独和寂寞时时伴随着他们,可他们又得到了多少,我们应该为他们做些事情,使他们的晚年平安,这是我们的责任。”
说着话,齐天翔笑着对愣怔地看着他们谈话的辛师傅说:“您老看这样的方法行不行,您先跟他到宾馆住着,等他给您解决问题。”
“这可不行,太麻烦了,花费那么多钱干什么?”辛师傅连连摆手说:“我就住到家里挺好,如果能让我住的低一些,哪怕是廉住房之类的房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您先跟他过去住着,不管是安居房,还是廉住房,他都得给您安排好了。”齐天翔安慰着辛师傅,随即对朱林和李国强说:“辛老师傅的话不失为一种参考,这几年政府建设安居房的力度加大了不少,可以有目的的选择合适的区域,建设相应的老年公寓或小区,让老年人居家养老,社区或服务机构提供一对一的服务,这样既解决了老年人养老的问题,有提供了公益性岗位,不是很好嘛!”
看着李国强和朱林不住地点头,齐天翔心里很是畅快,但还是严肃地对朱林说:“你先不要得意,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全市退休后有困难的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事情处理好,然后你们总工会立即着手老年人的居家养老问题,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总工会办。”
望着朱林激动的神情,齐天翔微微地笑了。其实刚才困顿中想到朱林,也是一种无奈之举,辛师傅的困境使他揪心,但一时却拿不定主意找谁来解决这个问题。具体的部门不是没有,城建、国资委,甚至劳动和社会保障局,都可以解决辛师傅这个单一的问题,即使是使用一点权力,解决辛师傅的住房问题,也不是一件难事,但牵扯到这件事的辐射效应,以及与辛师傅相同的老年人的问题,就不是单纯靠哪一个部门或个人可以解决了,而且冒然通知某一个部门,势必会引起市政府那边的反应。为难之际想到了朱林,想到了总工会对于这些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管理和服务,正好是一个很好的契合点,而且更重要的是,齐天翔与朱林很熟,原来在省总工会时,朱林与闫丽曾经在一个办公室,几年前才调整到市总工会任主席,平时两家来往比较频繁,说话也随便很多。
没想到,使自己一度陷入困境的问题,这么轻松地就在朱林这里得到了解决,坐在自己在专车里,齐天翔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相信朱林会把辛师傅安排好,而且很快会将相关问题处理好,对这个朱林的能力,齐天翔还是了解的。
想到这里,齐天翔会心地笑了,也不由想着,回去跟闫丽说说朱林的窘态,而且抽时间约着他们一家吃个饭,为了今后的工作,更为了对朱林的犒劳,似乎都应该这样。
第二十章 逐步深入(1)
辛师傅的事情,尽管采取了迂回的办法,还是很快就引起了不同的反映,首先作出反应的是副市长马全明,第二天一早就赶到的市委办公室,等候着齐天翔的到来.
“全明同志早啊!这么早就来堵门了。”齐天翔微微笑着伸出手去,脸上的神情自然平和,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提前打个电话不就是了。”
“也就是过来看看,听说齐书记早上来得早,想着能不能碰到,说几句话就走,不影响齐书记上午的工作安排。”马全明赶忙紧走几步握住齐天翔的手,急忙解释说:“是有些冒昧了,应该事先电话联系一下的。”
“这话说的是不是就有些见外了,同事之间哪有那么多规矩。”齐天翔说着率先走进办公室,示意马全明先坐下,自己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的提包放到桌上,回过身开着玩笑说:“下回过来就不要在办公室等了,直接让他们开门进来就是了,这么大的副市长,在办公室等候,怎么也不像那么回事,跟门房等候召见似的。”
“哪怎么行,书记办公室怎么能随便进。”马全明看齐天翔准备给他倒水,赶忙就沙发里站起身,不安地连声说:“不用,不用倒水,我自己来。”
“在我这里,我给你倒杯水,不是很正常吗?你先坐着,很快就好。”齐天翔呵呵笑着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慢慢地接了水,端到马全明面前,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温和地说:“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给我倒水正常,我给你倒水就不正常了,区别就在于我是市委书记?有这么复杂吗?”
“这倒不是,主要还是不好意思。”齐天翔毫不留情地把话说开,反而让马全明不好意思了,赫然地笑着说:“你这刚进办公室,还没喘口气,就忙着给我倒水,太辛苦了。”
“主要还是不适应,有些反常是真的。”齐天翔慢慢坐在马全明对面的沙发上,神情严肃地问:“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么?”
“昨天下午的事情我听说了,齐书记一眼就看出了我们存在的问题,是我的工作失误,请齐书记批评。”马全明没有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对于老劳模的晚年生活,我们确实关心和服务的不够,欠缺的太多了。”
“呕,消息够快的,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来堵我的门了。”齐天翔警觉地望了马全明一眼,迅速地判断着他的消息渠道,以及这么早登门的真实用意。
“齐书记别多心,是总工会主席朱林告诉我的。”马全明知道齐天翔会有所怀疑他的消息来源,赶忙解释道:“我们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彼此走动的比较多,昨晚回去后他就告诉了我您的指示,希望我能认真反思一下自己工作中的疏漏和不足。”
听到马全明这么说,齐天翔略微有些安心,也好像记起了资料里马全明是在河州大学毕业的,上学的时间倒是没有特别的印象,好像应该是与朱林一个时期,就读于一所大学。尽管如此,话语依然有所疑虑,“朱林是我爱人以前的领导,我们也很熟,既然你们是同学,他应该转告了你我的态度,不是批评,是不满,而且还有些不解。”
“他原原本本地把您的话,以及当时的态度都说了。”马全明坦诚地望着齐天翔说:“市政府分工我负责人事、劳动和社会保障,以及公共事业这一块,由于工作没有做细,问题和毛病不少,您这一来就敏锐地看出了问题,不但指出了服务窗口工作人员冷漠敷衍的弊病,还及时提出的老年人养老和保障问题,值得我们认真思考,认真整改。”
齐天翔从马全明的话中听出了担心,也知道上次劳动服务大厅的事情引起了他的重视,也明白他下来会说些什么。齐天翔不愿在这些方面过于纠缠,更不愿就此引起他的误解,因此耐心地听他说完,才慢慢地说:“是不是担心我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会烧到你的一亩三分地啊!其实有这样的担心也不多余,窗口单位,直接接触和服务老百姓,有一个战战兢兢地工作心态,比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工作态度要好很多。起码可以明白谁养活了自己,应该感恩戴德的是谁,搞不清楚这些问题,再好的工作态度也是假的,没有真心真意的感情基础,为人民服务就只能是标语,就只能永远挂在墙上,很难落实到实际行动上,也是难以长久维系的。”
说着话,看着马全明略显尴尬的神情,齐天翔缓和了语气,淡淡地说:“也许这与我这些年的工作有些关系,这几年在纪检监察部门工作,看多了贪官骄奢yin逸的生活,看多了**干部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豪奢,回过头来看看我们普通百姓的生活,尤其是因为贪官和奸商权钱交易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肆意侵吞国有资产和公众利益,造成的下岗失业职工,他们的生活状况,他们的未来,实在不容乐观,而他们的困难,每每看到或听到,不仅仅是揪心,而是难过,这些问题有些是历史遗留的,有些是决策失误造成的,更多的却是**,都摆在了我们的面前,都需要我们拿出真诚认真地加以解决,因为我们是人民政府,是人民的靠山。”
“齐书记的认识很深,而且我也听说过,您对普通群众的感情很深,这除了您的觉悟和情感始终跟群众在一起之外,更多的还是您看问题的高度。”马全明被齐天翔的话感染着,尽管这样的话他听到很多,而且自己也会时时说起,但从齐天翔的说话方式,特别是营造的语言气氛,都透着真情实感,因此他的感慨也是真诚的,“这些都是我们做具体工作的同志,应该认真思考的,也是需要认真落实的。”
“你也别给我戴高帽,我们成长的环境基本差不多,都是从学校到机关,唯一的不同是我在学院的时间长一些,但我从小就在工厂里长大,怎么也忘不了那些没日没夜工作的父辈们,他们拿着很低的收入,做着超常的贡献,为了国家的积累和建设,忍受着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困难,如今他们老了,可社会不能忘记他们,社会财富的使用不能忽视他们,更不能人为地将他们遗弃。”
齐天翔越说越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看着马全明笑着说:“你今天既然过来了,咱们不说责任,也不说对错,这些都放在以后再慢慢地说。现在就说这项工作的着手和落实,既然对**给了朱林他们总工会负责,你们是同学,又是多年的好朋友,在协调和整体运作方面应该更方便一些。他们那边近期重点是将遗留问题梳理清楚,尽全力解决退休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困境,这是工会的责任和义务,但更大范围的帮扶,就不是工会这样的群团组织所能够应对的了,而且他们的经费来源,尤其是社会化服务这方面,都很难大面积纵深开展,就需要政府部门,特别是你马市长的统筹运作了。”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我责无旁贷。”马全明想说些什么,但想想却觉得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好简短地表达一种态度,因为他很清楚,在齐天翔的心目中,需要的不是决心,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或者说是效果,毕竟不是很熟悉,交往不多,说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只能慢慢再找机会了,今天的等待本身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怎么看待就是齐天翔的事情了。
“今天难为你过来,又到的那么早,其实你不来,我也准备过几天与你沟通一下的。”齐天翔从马全明欲言又止的神态中,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思,以及想传达的意思,因此也不隐瞒自己的态度,温和地说着:“劳动和社会保障不是小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共同想办法,把这项利国利民的事情办好。”
齐天翔知道,对于这样的拜见或谈话,今后可能会很多,或许只是单纯的工作交流,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作为市府那边的主管副市长,交流或接触的机会本身很少,除了具体的工作安排,能够坐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微乎其微。能够过来的,不外乎两种情况,或者的特别重视新任书记的印象,或者不被房建设市长那边待见,马全明是属于前者,有着很深的试探意味。不管属于那种情况,都没有推出去的道理,何况也不到划分阵营的时候。
看到齐天翔这么说,马全明似乎达到了目的,满意地站了身来,笑着说:“这一大早的,您也很忙,我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
“也好,需要说的话还有很多,还是抽时间慢慢交流吧!”齐天翔也站起身,认真地看着马全明,似乎是无意地说:“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与朱主席一起咱们坐坐。”
齐天翔将马全明送到办公室门口,微微笑着看着他转身离去,才慢慢回到房间,心里很满意自己不温不火的表现,而且马全明也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下来就看机会的把握了。
正想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齐天翔疾步走了过去,缓缓地拿起话筒,立时里面就传出爽朗的笑声和粗狂的声音来。
“呵呵,这么早打电话不会影响到你吧,这几天想逮着你都难。”房建设笑着开着玩笑,似乎心情不错,“知道你齐书记有早到的习惯,想着打打电话试试,没想到还真准。”
“笨鸟先飞嘛!不是有这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齐天翔扭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上班时间还有几分钟,看来房建设也是有备而来的,就呵呵笑着应对道:“你老伙计不是也来的很早嘛!”
“齐书记都自称笨鸟了,我老房还不得起的更早,不然早起的虫子都被你吃了,我不就等着饿死了。”房建设依然中气十足地爽朗地笑着,话语了透着亲热,带着关怀:“这几天你是奔波劳累,辛苦的不行,这么热的天,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张弛有度才能游刃有余嘛!”
“谢谢老伙计的告诫,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拼着老命也得尽快熟悉环境,尽快融入进来,不能拖后腿啊!”齐天翔很明白房建设话中的意思,也隐隐能听出酸溜溜的意味。前几天的拜望,以及这两天的座谈会,尽管事先要求不宣传、不报道,但也只是对于公众而言,不断反馈回来的消息,连同老领导和老同志的夸奖或溢美之词,相信灌得房建设满耳都是。因此,齐天翔的话就多了些含蓄,“也是当成个任务来完成了,不补上这一课不行啊!”
“说的也是,你齐书记的行事向来都是积极稳妥兼而有之,不摸清情况也是心里不踏实啊!”房建设继续绕着圈子,心里似乎也在盘算着切入的时机和分寸。不长的时间,齐天翔就完全融入到河州的官场之中,而且首先从老领导哪里获得了赞许和认可,这是房建设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想着就是应景之事,没想到齐天翔却做得这么认真,而且这么周全,得到了出乎意外的效果。这么轻轻松松地抢风头之事,齐天翔这么简单就得到了,的确出乎房建设的意料,也对齐天翔的行事风格多了一些小心。
“房市长这么早打电话,不会是只关心我这只笨鸟的行踪的吧!”齐天翔听出了房建设话中的意思,也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索性挑开了问:“有事要说?我洗耳恭听。”
“是都没有什么事,就是专程来给你提意见的。”齐天翔挑明了问,房建设也不再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说:“看来齐书记对我们市政府的工作和办事能力,还是不太放心啊!”
“欧,此话怎讲?引得你老伙计一大早就来兴师问罪喽!”齐天翔顺着房建设的口吻,尽量轻松地说着,诙谐地调侃既淡化了话题的严肃,也尽量冲淡着尖锐的问题,毕竟都是试探摸底,交流的方式对话题本身似乎更重要。
“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事情,原本就应该是劳动保障范围内的事情,马全明副市长主管这一块的工作,就应该做好,做到位,做不好就应该小鞭子抽他,督促他把分内的事情做好,怎么能让总工会做这些事情呢?”房建设说着话,似乎觉得有些阴狠,无形中把齐天翔也涵盖了进去,就转换了口气说:“其实不管谁来拿总,这些事情本身就应该抓紧、抓好,尤其是后续措施要跟上,要成为惠及大多数老同志的民心工程,不能只是少数劳模和先进工作者得实惠的问题,这样就与初衷背离了。”
“还是房市长见识的深远,一下子就看出了这项工作的意义,并且很快就想到了后续措施,而且上升到了民心工程的高度,真是指微见著啊!”齐天翔听出房建设语气的缓和,就索性将一顶大大的高帽送了过去,由衷地说:“我当时哪里想的这么多,只是本能地想着,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是他们总工会授予的,他们又是广大工人的娘家人,不能只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这样的好事不能都让他们占了,更应该负起责任,包括劳模和先进工作者生活困难的解决,以及晚年困境的排解,也是临时抱佛脚的意思啊!”
齐天翔的高帽,特别是入情入理的解释,让房建设没有了责难的依据,也就主动找台阶下了,“齐书记的考虑周密细致,有很强的政治意义,但也应该以这件事为契机,督促马全明与朱林他们,一起协调,拿出一个完善的方案出来,彻底解决老龄化之后孤寡老人的养老和服务问题。”
“是应该这样,让他们两个人牵头,协调相关部门,尽快拿出一个办法来,然后咱们再上会议一议。”齐天翔想了一下,缓缓地说着,似乎也在像房建设传递着结束谈话的信号,房建设也没有再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房建设的电话,齐天翔仰靠在高背椅上,不由陷入了沉思,马全明的到来不奇怪,甚至很容易理解,而房建设的电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简单的理解是对自己这件事处理方式的不满,似乎这样的事情应该顺理成章地交给市政府处理,起码也要等到市政府把皮球踢回到市委这边之后,再交给总工会接手,这样不但合理,而且合乎规矩。再深一层的意思,是对自己插手市政府实质性工作的不满或担心,自己不但亲自过问了市政府劳动保障的问题,而且轻而易举地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总工会,也就是留在了市委处理,这样的口子一开,今后的农村和农业工作,社会治安和综合治理工作,甚至宏观经济运行和项目建设,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让市委相关部门干预或处理,市政府就真成了拉磨的驴,只有干活的份,而没有决策的权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齐天翔忽然想到了这些,不禁心中涌起一股淡淡地烦躁来,自己也清楚,这些不是来源于天气,更不是房间里的温度所致,而是刚才的电话蕴含的不满或责难。对于这样的问题,齐天翔没有考虑的这么深,也不愿过多的考虑,原本自己就没有揽权的意图,也不愿过多地参与经济领域内的决策和决定。自己作为市委的一把手,把握好方向,控制好全局就可以了,但自己这样想,却挡不住房建设对权利的控制,以及对他抢权的担心,看来今天的电话就传递出一丝信号,应该引起自己的注意和重视了。
第二十一章 逐步深入(2)
“齐书记,梁部长到了。”小张疾步走到办公桌前,低声对齐天翔说:“还有市报和电视台的几位,都过来了,看你在打电话,就没有请他们进来。”
“快请,请梁部长先进来坐一会。”齐天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一刻了,立时有些歉疚地说:“梁部长他们已经来了一会了吧!”
虽然小张没有说,可齐天翔已经有了答案,他们不仅仅来了一会,而且至少是近二十分钟。尽管齐天翔上任时间不长,与他当面接触的人不多,但很多人都知道或听说过,齐天翔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对于时间的要求几乎达到苛刻的地步,曾经就发生过齐天翔在华沂市主持会议,晚到的副市长都不让进门的尴尬事情。在学院教书时,将迟到的学生拒之门外,更是常有的事情,甚至还有一次应邀去西部几省讲课,听众中一位省长晚到半个多小时,齐天翔愤而拂袖而去的极端事件。还有就是齐天翔这么多年有一个习惯,每天早到一个小时开始工作,基本上的时间安排是要提前半个小时开始的。
“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当小张再次进来,身后跟着梁冰玉等人,齐天翔赶忙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一边伸手示意他们几位到沙发上坐,一面温和地笑着说:“这大好的时光都被我给耽误了,真是不应该啊!”
“齐书记太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梁冰玉礼貌地与齐天翔轻轻握了下手,指指身边的两位说:“我来给书记介绍一下,这二位都是咱们河州新闻界响当当的的人物,一位是报社社长兼主编张伟书,一位是电视台台长王贤贵。”
“没见过,可大名听说过,的确是大名鼎鼎,响当当的的知名人士。”齐天翔温和地伸手与张伟书和王贤贵一一握手,呵呵笑着说:“咱们河州市把守舆论阵地的两把铁锁,不能不表示敬仰啊!”
“齐书记过于夸奖了,我们只是作了自己分内的工作,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更没有翘尾巴的资本。”胖胖的张伟书迎着齐天翔的和煦的目光,谦虚地说:“市委把坚守舆论阵地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和老王,是对我们的信任,更是对我们的鞭策和鼓励。”
“这个态度好,谦虚、低调、有水准,大气、大度、有姿态。”齐天翔呵呵笑着用网络语言夸奖着张伟书,转过脸来对梁冰玉说:“有这样清醒的新闻干将在身边,相信你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好过,当然好过。”梁冰玉微微笑着说,话音里充满奚落,“如果大领导们都像你齐书记一样,低调务实不张扬,我和他们二位的日子当然好过的多,怕就怕既想当官员,又想当明星的领导,那我们的编辑记者和工作人员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喽!”
“梁部长这是有所指啊!夸我可以,不带贬低其他领导的。”齐天翔认真地看了梁冰玉一眼,看了眼手表,转移了话题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就不请你们几位喝茶了,咱们还是过去吧,让几十位无冕之王巴巴地等待,我齐天翔可不敢如此狂妄。”
说着话,齐天翔站起身,微微笑着与他们几位一起走出办公室,坐电梯到了五楼宣传部会议室,进了门来时间刚好九点半,正好是约定的时间。
齐天翔他们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使齐天翔多少有些意外,在梁冰玉的引领下,齐天翔走到椭圆形会议桌中间的位置坐下,等待着其他几位都陆续坐下后,才慢慢放开了视线,随意地观察着会议室里的一切。
以往看上去很宽敞的会议室,一下子坐进来几十个人,立时显得拥挤了一些,不但是宽大的会议桌周围加了椅子,增加了围坐的人,而且椅子后面更是围了更大一个圈,这样才勉强使所有人都有座位、能坐下来开会。
这样形式的座谈会,齐天翔已经组织召开了好几个,相对于这样人数的也有不少,似乎也就习惯了略显拥挤的场面。
座谈会由宣传部副部长唐明主持,宣布会议开始之后,简单地介绍了与会的领导,特别是座谈会的重大意义之后,庄重地请齐天翔讲话。
齐天翔微微笑着,再次环视了会议室内的人员,慢慢地开口道:“全市新闻领域的佼佼者济济一堂,知名记者、编辑,著名节目主持人,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可算是群贤毕至,陋室生辉啊!”
齐天翔的话引发了一阵会心的微笑,等待会议室内平静之后,齐天翔缓缓地说:“宣传思想领域,应该是党和政府最重要的思想舆论阵地,是传播党和政府声音的重要渠道,也是传播主流价值观和群众诉求的重要桥梁,应该是我最先进行座谈的领域,但直到今天,才召集大家坐在一起,原因我就不细说了。说重要的总是放在最后的,我没有意见,因为好菜总是压轴的嘛!说我对新闻宣传领域的现实和现状不满,我也不持异议。还是那句话,不解释就等于什么都解释了。在此,我只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新闻应该怎么做,宣传应该怎么搞,想明白了这个问题,这个座谈会就有意义,否则任何高规格的会议,任何重要的讲话,都不过是一个瞬间的片段,存在都是多余,就不要说什么意义了。”
谈笑间,齐天翔的话题严肃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严峻,甚至有些刻薄了,“刚才梁部长说到了新闻服务对象的问题,话没有说完,也没有说透,但意思我却听明白了,那就是不满和遗憾兼而有之的无奈,也就是我想让各位思考的问题之一,服务什么人的问题。”
没容会议室里有所反应,齐天翔就接着说:“说新闻是党和政府的喉舌,这没有任何问题。党和政府的声音,尤其是一些大政方略,需要报纸、电视、杂志、广播传递出去,达到广而告之的目的,让广大民众知道并理解执行。地方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一些突出成就,一些先进的工作经验和作法,以及一些先进模范人物的事迹和典型经验,需要媒体广泛传播,达到推广学习的目的。这是新闻媒体的责任,是义不容辞的使命,做好是必须,也是必然,否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做好了这些,是不是就可以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我看未必。”齐天翔的神情愈发严峻,语言也接近于尖刻,“做好了这些,只能说是尽职,说白了就是能够正常应用,与好和优秀还有很大的距离,这就像是留声机,只是能有远远不够,因为没有创新,没有更大功能的服务,总有淘汰的哪一天。请问,现在谁家还有留声机?谁家还在使用留声机?”
“在现在多媒体时代,全媒体和自媒体蓬勃发展,网络、手机,各种传播工具都在传播着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观点,以及自身的诉求,单纯做好喉舌,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时代的要求了,这就是我们服务谁,怎么服务的问题。跟着领导转,领导的声音就是明天头版的新闻,就是今晚电视新闻的重点,这样的服务没问题,能够得到领导的满意,但长此以往,我们的工作与留声机何异,与录像机有什么区别,存在的意义何在?”齐天翔的话语变得沉重,似乎也在思考,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唯上,不唯中,不唯下,传递的渠道就只能是单向的,没有活水之源的河流,总有枯竭的时候,总有被抛弃的命运。”齐天翔加快了语速,似乎这样才能与自己渐渐激动的情绪一致,“作为党和政府的喉舌,就应该想到怎么创造性的开展工作,怎么更好地贴近社会,贴近实际,贴近百姓生活,做好上传下达的宣传,以及下传上达的反馈工作,这是作为新闻工作者必须要做的事情,更是回避不了的责任。”
齐天翔说到这里停住了,再次环视着会议室,然后才慢慢说道:“这些可能在一些人听来无异于老生常谈了,反映民情,关注民意,真实再现平凡百姓的现实生活,这不新鲜,也不是我齐天翔的创意,而是对新闻工作的基本要求,问题是我们做到了吗?我们全市几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老百姓的生活真实什么样?他们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愿望,我们如实报道了吗?”
“还有就是视角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似乎与在座各位的新闻宣传工作关系不大,但并不是可有可无的问题,也还是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这点我在前天的文艺界座谈会上谈起过,今天我想重新说说,与大家进行探讨。”齐天翔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一些,左右望着梁冰玉和几位部长一眼,微微笑着说:“其实这话不需要我说,很久以前的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在陕北一个不起眼的山沟里,我们党的缔造者就提出了文艺的‘两为’方针,成为我们党夺取政权和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重要指导方针,现在看来也是有远见、有政治智慧,充满着积极意义的大政方针。可问题是,方针依旧,执行和贯彻的意志还坚决吗?心里还这样坚定地认可吗?”
“有什么样的世界观,就有什么样的方法论,这是老话了,但作为我们这些掌握了主流媒体和声音的人,我们自己是不是还有着坚定的信仰,自己是不是还坚决地与民族和国家共命运,与百姓同呼吸,这是我们大家都应该扪心自问的。搞清楚了这些问题,就明白了媒体应该坚持什么样的价值观,传递什么样的声音,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主流价值观和主渠道作用是要靠我们每一个做新闻,做媒体的来弘扬并实施的,这是我们的良心,也是我们的使命。”
“今天的座谈会,不是我作报告,不能光听我一个人说,下面就请同志们畅所欲言吧!可以尖刻,可以不留情面,可以说问题,也可以说现象,但就是不要戴高帽,不要表决心。”
齐天翔讲完了,神情依然严肃地望着大家,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一样,面对着大家的掌声,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松弛,甚至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齐书记说出了很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作为我们宣传新闻领域所有的从业人员,都要认真地思考这样的问题。”梁冰玉的讲话同样严肃而严峻,“新闻单位,尤其是报纸、电视等综合性媒体单位,宣传和舆论导向始终都应该是清晰明确的问题,就像刚才齐书记提请大家思考的问题一样,新闻应该为什么人服务,应该怎么服务,怎么切实地为经济和社会发展助力,怎么反映百姓的心声,反映现实生活,尤其是现实矛盾,这需要我们每个人认真思考,并付诸实际行动,体现在我们的具体工作中。”
梁冰玉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大家,口吻尖刻地说:“齐书记很宽容,也很厚道,话说的很含蓄,很温和,这是给我们留面子,尽全力维护我们的尊严,其实要我说,这样的面子不留也罢,留多了只会让我们更加的沾沾自喜,更加的自以为是。”
“新闻和娱乐,娱乐和宣传,很多人没有搞明白,似乎繁荣和谐就应该皆大欢喜,就应该尽情娱乐,没有界限,没有主流价值观,甚至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似乎拥有话语权就可以为所欲为,恶搞历史,诽谤英雄,颠覆传统价值观,仿佛迎合了读者或观众,就拥有了一切想要得到的经济利益,这些低俗之风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我们最终会失去阵地,也会被社会和百姓所抛弃。”
第二十二章 逐步深入(3)
梁冰玉尖刻无情的语言,恰好是齐天翔讲话的补充,说出了齐天翔不便说,也不好说的严厉的语言.尽管齐天翔的神情始终严峻,甚至有些阴沉,但作为他的性格和习惯,尤其是平时的语言风格,尖酸刻薄的话语,或者粗鲁低俗的语言,以及不讲情面的呵斥,还是难以说的出口,梁冰玉的话无疑是很好的注解,引申并强化了齐天翔的讲话,不由赞赏地向她点点头,对她表示感谢。
经过前几年哪次出手相助之后,齐天翔和梁冰玉就走的近了一些,时不时地电话联系一下,或者是朋友聚会的时候一起坐坐,尽管交往不是很多,但彼此欣赏却是肯定的。齐天翔十分佩服梁冰玉敢作敢为的性格,多次赞赏她为女中豪杰,是河州不可多见的巾帼英雄,而且对她的行事风格也很是欣赏,尤其是她执拗暴烈的脾气,还有眼里不揉沙子的正直和坦诚,让齐天翔由衷地钦佩。
从副市长位置往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调整的时候,梁冰玉曾经征求过齐天翔的意见,齐天翔当时的态度很暧昧,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现在想来似乎也有着难以启齿的矛盾。明知道她在市政府那边困难重重,工作压力和阻力都很大,甚至正常的工作都难以开展,这除了她认真率直的性格,更多的还是思路上与房建设存在较大差距。她所主张的振兴制造业,打造多元化企业集团,更多地增加就业机会的想法,与房建设抓住产业转型的机遇,建立消费为主导的商业都市的作法格格不入,矛盾日益尖锐和不可调和,无奈才要求到市委这边的。对于这样一个干将型的实干派,到宣传部务虚,齐天翔不是没有担心,毕竟这不同于经济工作,立竿见影显效很快,宣传工作需要更高的技巧,甚至有时候还要有些智慧和权谋,她的性格和行为风格,是不是能够适应还是个未知数。事实证明齐天翔的担心并不多余,初期到宣传部时,她的急躁和急切的性格,以及务实和追求实效的行为方式,尤其是新闻宣传方向的把握和要求,给四平八稳的宣传部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也对自身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很长一个时期处在焦虑和烦躁之中。只是由于她市委常委的身份,以及宁折不弯的刚硬,勉强度过了那段困难的时期,用齐天翔的话是度过了适应期,渐渐适应了宣传部的工作,当然改变还是有的,尽管不明显,但还是能够感觉的到。
梁冰讲话结束之后,就进入了自由发言阶段,齐天翔的神情重又严峻了起来,除了认真倾听发言之外,手中的笔也在不断地记录着发言者的要点,也就是到了此刻,座谈会才真正有了观点碰撞的意思。
由于事先没有通知,也没有选定和设定发言的主题,甚至连发言的人都是随机的,因此发言呈现出多样的特点,有提出问题的,有附和齐天翔讲话意思的,有结合自身工作讲体会的,还有发牢骚的,更多的却是针对不同意见的争论。对于这些见多识广的新闻工作者,他们本身的顾虑要少一些,思考的范围和领域要宽泛一些,提出的问题和矛盾也比较突出,甚至观点的争论还很尖锐。
齐天翔认真地听,认真地记,既不打断发言者的发言,也不发表言论,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始终严峻而又平静,眼神却是专注的,传递出的是友善和关注,还有的就是信任。
时间在慢慢消逝,会议室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直到主持人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宣布结束了自由发言,随即提议齐天翔做总结发言,算是给争论划上了一个句号。
齐天翔等掌声渐渐平息之后,才难得露出了微笑,温和地说:“大家的发言很有意思,我都记不过来了,早知道会有这样的难堪,当初学学速记就好了。”
齐天翔的话引发了一阵会心的微笑,看着大家的笑容,齐天翔接着说:“这样的座谈会很有意义,也很有必要,不同单位之间,不同岗位之间,甚至不同收入和职位之间,最容易碰撞出思想和智慧的火化了,本身没有隶属关系,有没有事实上的利害冲突,这样的争论不但可以明事理,更可以辨真假。观点是可以显而易见的,争论起来也不难,关键是争论之后怎么办,不同的意见应该怎么分类,怎么采纳,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谓乱花纷飞迷人眼,透过现象看本质才能明辨是非,再新的观点,再眼花缭乱的包装和装扮,如果实际的目的不是为现实应用,那么不是忽悠,就是噱头。就如这座谈会,不管叫论坛也好,叫头脑风暴也罢,其实就是座谈会,或者叫恳谈会,没有什么新意的叫法,都是为了卖相,或者说为了获取更多更大的利益。”齐天翔似乎被大家的观点和争论调动了情绪,想了一下说:“说一千道一万,任何的观点的碰撞都离不开本质,那就是我们为什么工作,我们的工作为了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五个字‘为人民服务’,把这个揣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就什么都有了。”
齐天翔的话赢得了一片掌声,这样的掌声齐天翔可以听出来,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也是由衷的,使得齐天翔不得不抬起双臂,示意大家,才慢慢止住了掌声,随即才说:“因为时间关系,刚才大家的发言都是点到为止,而且还有很多同志没有轮到发言,我看是不是这样,咱们宣传部是不是可以在全市新闻单位,开展一场旨在明辨是非的大讨论,同样的不设主题,不划定范围,不限定人员,大家都可以参与,把观点和想法都拿到阳光下晒一晒,明白了方向,也有利于开展更大范围的新闻工作。”
“我看这样好,座谈会后我们抓紧时间布置,尽快推开这场大讨论,端庄舆论导向首先从我们的新闻从业者开始。”看到齐天翔征求她的意见,梁冰玉爽快地表态,并十分有信心地说:“现在不提政治挂帅了,但媒体和舆论导向,不能不讲政治,更不能立场飘忽唯利是图,这样的讨论很有必要。”
离开了宣传部会议室,齐天翔的思绪还停留在会议室之中,对于大讨论的问题,这几天的座谈中,时时在督促着自己的思考,也时时有展开这样大讨论的想法和冲动,但相对于宣传思想领域,前几个座谈会都面窄,而且也拘谨了许多。
组织工作座谈会,纪检监察工作座谈会,共青团和青年座谈会,还有文艺界座谈会,尽管齐天翔都在有目的的引导着思路,但针对不同的对象,还是以结合本部门实际为主,或者说是在以显示关怀和重视为主。
组工座谈会,齐天翔特意拉着樊涛参加,组织部长张卫国也就降到了主持人的地位,面对全市各县市区组织部长和大企业组工负责人,齐天翔着重强调的还是加强组织工作领导,选好用好干部,以及加强作风建设和组织监督,使组织工作更好地为党委服务,为经济建设服务。而樊涛在附和齐天翔讲话的同时,强调加强组织工作自身建设,端庄组织工作指导思想,首先要保证组织工作的纯洁性,才能更好地做好组织工作。
齐天翔和樊涛的一唱一和,就像双簧,配合的天衣无缝,而随后的发言,都是从事组织工作的干部,谨慎寡言是基本的要求,当然不可能随意的发挥,都是围绕着齐天翔和樊涛的讲话意图,中规中矩地发表着意见。说到的了无新意,没有说到的也大致知道会说些什么。
尽管没有什么新意,樊涛心理还是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毕竟书记的第一个座谈会是他分管的领域,而且自始至终都在维护着他的尊严,有这样的尊重就足够了。也许这就是这次座谈会的的唯一收获,起码在齐天翔和樊涛的认识里,都有着这样的共识。
纪检监察工作座谈会,与其说是座谈会,不如说是齐天翔对市纪委干部的看望,在新任书记娄明的陪同下,齐天翔与市纪委和县市区纪委书记,派驻机构纪检组长进行了轻松愉快的交流,能探讨的问题很少,局限性更多,大多时候是齐天翔在说,大家在记录。毕竟齐天翔常年在省纪委工作,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而且有很多切实可行的心得,因此交流只能是单向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共青团和青年座谈会,更是齐天翔对青年工作的要求和希望,更像是一场报告会,或者说是一场讲座。只有文艺界座谈会碰撞出了一些火花,但也仅限于创造方向和娱乐导向的问题,以及文艺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更深层面的探讨还是难以展开,而且更多的时候,齐天翔都是记录,听取文艺家们创作环境和经费的困难,演出条件的限制和困惑,以及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也是座谈会的重要目的,同样引起了齐天翔的重视。
但齐天翔更想展开的却是舆论导向和主流价值观的宣传弘扬问题,文艺界尽管有很大的反应,但落实到实际创作中,并体现在社会效果上,还存在着时间上的问题,而齐天翔现今需要的就是一场思想大讨论,只有在讨论形成的巨大反响之中,才能逐步展开对社会风气和思想理论方向的引导,最终形成合力,为改善河州市的城市面貌,从舆论层面进行突破。
这样的任务也只有新闻媒体能够承担,也能够很好的实现预定的目的,这也是齐天翔座谈会上没有说出的原因,放到后面开也是为了集聚更大的把握,这样的考虑同样包括下午的经济社科和理论界座谈会。
共青团和青联**不是不能做这样的工作,但现今青年的思潮过于分化,而且受社会影响最大的就是青年,因此齐天翔不是很放心,担心把控不好方向,会带来更大的思想混乱,在现在这种自媒体发展迅速的时代,每一个观点的提出,都会带来不同的声音,而其中最为复杂的就是年轻人的态度,所以这样的使命齐天翔认为,还是由新闻媒体、理论界,以及文艺界之中展开比较好,方向也容易把控。
想到下午的理论界座谈会,齐天翔不敢大意,回到办公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盘算着分寸的把握,以及几个关键人物的引导和启发上。作为对这个领域相对熟悉的齐天翔,平时尽管与河州理论界的专家学者接触不多,但通过文章和各种会议,还是对总体的脉络有所了解,尤其是几个有着鲜明观点的专家学者,不但清楚他们的观点,甚至对他们的特点,都有着很深的了解。
为此,齐天翔饭后的闭目养神,除了梳理思路,就是在脑海中,对下午将要出场的几个重点人物,进行详细的过滤,想着他们可能说出的观点,更设计着相应的引导方式,就像编辑一个剧本,直到全部安排妥当,没有明显的疏漏,才彻底放下心来。
收官之战,齐天翔很重视,可更重视的,还是下一步的方向,这是上任这一个时期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的问题,如今齐天翔感觉,似乎是到了成熟的时候了。
第二十三章 初露锋芒(1)
进入河阳县境,专车平稳地行驶在林荫夹裹的县乡公路上,尽管路面不是很宽,但由于车流不是很大,显得清净悠远,特别是路两边笔直的杨树形成的行道树,使得黑色的柏油路面清爽笔直,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齐天翔很享受这种清新悠远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很多年以前就有,宽广笔直的道路能把他的联想延伸到很远,似乎可以永远无休止地走下去,没有干扰,没有阻挡,甚至可以连目的都没有。现在当然不会再有年轻时傻傻的感觉,但还是觉得那时的感觉很美,很真,而且如今的感觉是与城市拥堵的路面,无尽的车流形成对比的,厌烦了哪里的堵塞和红绿灯,自然觉得这种无拘无束的行走,带来的就不仅仅是畅快,而是惬意和舒畅了。
齐天翔下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由于出来的早,而且这种速度,应该很快就可以到河阳县,定好了要到河阳看农业和农村,相信他们应该有所准备,或者书记、县长已经早早地在等待着了。
想到了这些,自然就不免要想到工作,想到各种各样的事情,齐天翔的心绪就有些烦躁,索性不再想这些,目光望向了窗外,似乎漫无目的的观望,能够使自己的心绪平和下来,也能延续和享受通畅的美好。
齐天翔不愿说话,车中的几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安安静静地沉默着,就连永远也闲不住的姚玲,似乎也累了,静静地坐在前排,眼睛望着前面的路面,没有了说话的兴致,车里一时静静地,只有车轮摩擦路面的身影,提醒着时间的延续。
但很快这种安静美好的感觉,很快就被无情地打碎了,也惊扰了齐天翔的平静,只见后面一个车队,在警车的引导下,鸣着警笛并闪着警灯,快速地从专车旁驶过。超过二十辆豪华轿车形成了蜿蜒的车流,在清净平展的县乡公路上,很是壮观,直到后面同样闪着警灯的警车驶过,才表明了车队的结束。
齐天翔诧异地收回了窗外的目光,简短地对小王说:“跟上去。”明显感到车速在提高,知道小王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淡淡地对回头看着自己的姚玲说:“看看怎么回事。”
姚玲很快就明白了齐天翔的用意,就扭过头更加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车队,小张也从沉默中惊醒了过来,也在关注着前面的车队,车里的气氛暮然紧张了起来。
齐天翔知道车内几位的疑惑,在这样偏僻的县乡公路上,出现一个这么庞大壮观的车队,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活动或行为,这样的事情是应该提前进行通报的,作为市委办公厅没有任何的消息,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合理的,但齐天翔此刻却不愿评论,也不愿过多地说什么,只想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好在疑团很快就得到了缓解,车队不久就下了县乡公路,驶上了乡村公路,速度也自然慢了下来,而且行进了不久,就拐进了一个牌坊之类的拱门,到了彩旗招展、彩球飞舞的一个大大的场院之类的地方停了下来。
随着车队的减速和慢慢停下,场院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以及弥漫沸腾的硝烟,以及欢快热闹的唢呐和鼓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穿着鲜亮衣服,捧着鲜花的孩子,簇拥着围在一辆豪华的轿车旁,似乎在等待在什么。
也许是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小王娴熟地驾驶着车辆,缓缓地靠近了那辆豪华的轿车,只见车门开启之处,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青年,手里捧着一束更大的花束,迎接着一位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子,大大的花束,还有孩子们献上的鲜花,立时将女子完全遮蔽在鲜花之中,在欢快的众人护拥下,慢慢地走上铺就的红地毯,并顺着长长的红地毯,走近了一个更大的棚子之中。
鞭炮声和鼓乐声再次响起,喧闹的气氛如烈火烹油,更加的热烈,似乎是进入到了最隆重的环节。这时齐天翔敏锐地看到,周边已经有人关注到了他们乘坐的车,并不时地指指点点,立即意识到此刻的环境的尴尬,就轻轻拍拍前排小王的座椅,缓缓地说:“走吧!”
没有多余的话,似乎也不愿说更多的话,直到小王将车驶出场院,拐上了乡村公路,齐天翔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查一查。”
“是得查一查,太过分了,婚礼动用警车开道,肯定是非富即贵,也太嚣张了。”姚玲扭过脸略显激动地说:“豪华车队,警车开道,小学生献花,红地毯铺地,另外就是场院里的铺张,这些都太过豪奢了些。”
“咱们没有带摄录设备,如果有把这个场面拍下来,传到网上,肯定能引起轰动和围观。”小张调侃着说:“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视频上传之后,河阳县会怎么说?”
齐天翔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看向窗外的眼神越来越凝重,终于在车驶过一个小桥之后,低声对小王说道:“停车。”
小王机灵地轻轻踩下了刹车,轿车慢慢滑行了几米后停下来,齐天翔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往回走,走到小桥边才停下脚步,凝神看着桥下缓缓流动的小河。
河道不宽,缓缓流动的河水呈现出酱油般的颜色,像油一样凝结着,似乎只有上面漂浮着的白色泡沫的移动,才能判断出河水在流动着,散发着浓浓的烧碱的刺鼻味道。河边的土坡上,远远看去能够清晰地看到黑褐色的痕迹,似乎像沿河划出的黑色线条。
远处沿着河水来的方向,高高伫立着几根烟囱,在平坦的土地上显得突兀。几根烟囱里飘散着或黑色、或黄色的浓烟,直直地向空中喷涌着,烟柱升的很高后才渐渐弥漫开来,形成大片不同色彩的烟云,随风肆意地飘忽着,久久才慢慢散去。
更远的地方是一片横亘的山梁,绿色之中有着大片裸露的山体,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炫目的白色,粗狂地直面望去的目光,似乎并不在意周边的绿色,肆无忌惮地展示着丑陋的惨白,不时腾起的烟雾,表明着它的存在,以及存在的价值。
齐天翔由近至远地看着,脸上的神情凝重而阴沉,看了很久才缓缓收回目光,对站在面前的小张冷冷地说:“通知河阳县委,让他们的书记县长到这里来,今天的视察就从这里开始。”
小张点点头,掏出手机,边拨号码边四处张望,似乎在确定现在的方位和地址,齐天翔一眼就看出了小张的想法,口气依然严峻地说:“河西村外近一公里处的小桥边。”
小张钦佩地望着齐天翔,心中升起一股惶恐和歉疚,很是佩服齐天翔敏锐的观察和记忆,刚才经过牌坊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上面的村名,自己没有留意,谁知齐天翔却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不禁深深地自责起来,并提醒自己,这样的疏忽和大意千万不敢再犯,否则就是严重的失职。
当河阳县委书记冯俊才和县长向有志匆匆赶到的时候,齐天翔正站在桥头一棵大槐树浓密的树荫下,静静地抽着烟,似乎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小张和姚玲站在另一边等待着,没有交流,也没有谁说话。
齐天翔看着几辆轿车快速地驶来,并在自己的车后有序停了下来,冯俊才和向有志慌忙地下车,并匆匆地走了过来,齐天翔有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没有理会冯俊才伸过来的手,向身后示意了一下,严肃地说:“看看你的碧水蓝天,看看你的美好家园。”
其实不用齐天翔说话,冯俊才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接到小张的电话,听到河西村的名字,冯俊才的心里就抽搐了起来,尽管小张只是告诉他齐书记在这里等着,冯俊才已经知道了齐天翔看到了什么,也大致明白齐天翔会说些什么。从匆匆上车到下车,一路上冯俊才都在想着如何应对这种困境,可直到下车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齐天翔的话不多,却直刺冯俊才的要害,而且是剜心的刺痛,只有冯俊才知道,齐天翔的话映射着什么。上任以来,冯俊才就提出宁愿倒退三五年,也要还河阳一片碧水蓝天,而且用三到五年的时间,将河阳建设成全河海省最为适宜人居的绿色县城,成为河州市美好的居住养生休闲的天然花园。现在三年过去了,却让齐天翔看到了这些,这无疑是狠狠抽了自己的耳光。作为一个县的最高领导,还有比这样的场面更难堪、更尴尬的情况吗?而且这是齐天翔担任市委书记后调研的第一站,足见齐天翔对河阳农业问题的重视,可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懊悔、不安、紧张、失落,以及羞愧等复杂的情绪,集中淤积在冯俊才的心里,脸上布满羞赫的酱褐色。心里也清楚地知道,事实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而且会适得其反,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默然,等待齐天翔下一步雷霆万钧的怒火和训斥,以及具体的指示。
齐天翔看着冯俊才难堪的神情,以及无言以对的尴尬,不忍再说下去。对于这些主管一方的地方一把手,适当的敲打是可以的,但还是要注意维护他们的面子,尤其是当着下属的面,更要注意把握分寸,既不能没有原则的维护,也不能一味的打压,毕竟很多具体的工作还需要他们去做,市委、市政府的工作还要他们去落实,他们也需要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信,特别是所谓的领导形象,以及在上级领导心目中的印象,这是他们信心的一个重要支撑。想到了这一层,齐天翔随即转移了话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无论怎样的缓和,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很重的情绪。
“河西村正在举办一个婚礼,隆重的很。警车开道,豪车云集,彩球彩旗遮天蔽日;鼓乐喧天,鞭炮齐鸣,红毯逶迤绵延不绝;万人空巷,群贤毕至,老者小儿雀跃相迎。只差黄土垫道,净水洒街了。”
齐天翔的话尽管排比工整,诗意盎然,而且语调平和,气定神闲,但在冯俊才听来却句句是嘲讽,声声如雷震,并且不用看就知道齐天翔脸上的神情冷峻严厉,或者还有深深的谴责在里边。冯俊才没有敢抬眼看齐天翔的表情,扭过脸看着身后站着的各位,严肃地问:“怎么回事?查,马上去查。”
“要查,但不是现在。”齐天翔提高了声调,看到冯俊才望着自己,就耐着性子说:“不管什么原因,人家是在办婚事,大喜的日子新人需要祝福,这关系到人家小两口一生的记忆,不要扰了人家的好事,更不要干伤阴鹫的事情。”
冯俊才望着齐天翔,赫然地点点头,随即扭过脸对站在身边的县委办公室主任低声吩咐道:“安排几个人,悄悄地把参加婚礼的人员摸排一下,车辆单位也要落实清楚,不要惊动太多的人。齐书记宽仁,不愿搅扰了人家的好事,但咱们不能袖手旁观。”
看到办公室主任要走,就叫住了他,神情严肃地环视了身边的一行人,似乎是对办公室主任,又像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叮嘱道:“注意保密,不准走漏任何消息,如果跑风冒气,你就是第一责任人。”
齐天翔听着冯俊才缜密地部署,不由对他办事的细心和周到心生宽慰。对基层的情况齐天翔尽管了解不多,但像今天这场婚礼的场面,这样的动静,这样的铺张,如果没有一点背景和能量是办不到的,而且还可能牵扯到县里的某些部门或领导,如何保密的确需要一些办法,不然不但查不下去,更查不清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听完冯俊才的安排,齐天翔跟没事人似的,对站在不远处的向有志招招手,让他到自己面前来,看到他拘谨的神情,温和地说道:“这些事让老冯安排,你不要过于紧张,更不要有什么想法。”
看到向有志略略放松了一些,齐天翔伸出手去拉着他的手,走到河边的耕地上,指着叶片青黄的玉米问向有志:“你是农科高材生,你来看看这样的土地状况,这样的玉米长势,收成还能有吗?问题又出在哪里?”
向有志蹲下身子,拔下一棵玉米,从根部到叶片,再到顶花认真地看了一会,又用手比划了一下玉米棵的长度,然后抓起一把土仔细地看了看,手指捏了一点土放在舌尖上尝了一下,慢慢地吐掉,站起身目光向周边看了一会,心里默默地做着比较。
向有志看了很久,又想了一会,才看着齐天翔,认真地说:“别的地块我不敢说,就这块地来说,主要的问题大致有几个方面,一个是播种时土地没有浇透,匆忙地撒种,后期管理也没有跟上,只是洒了两次化肥,拔节水也没有浇,全是靠天下雨保证水分。今年夏天雨水不够,加上土地板结比较严重,不多的雨水根本就渗透不到玉米的根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错过了灌溉的最好时机,补救也来不及了,即使能有些收成,也不过就是一堆秸秆,加上一些干瘪的玉米粒了。”
看着齐天翔听的很专注,向有志继续说着:“这主要还是粗放管理造成的,土地不种不行,种也没有多少产出,而且费时费力,因此都是赶节气、赶时间、赶人头,各种管理环节和投入,能省就省,省不了就尽量压缩,因此土地缺水、缺肥、缺深耕细作,土地盐碱化日益严重,表面看是造成土地板结,深层次的原因却是土地中微量元素严重失衡,肥力降低,最终必然是退化和荒芜。”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齐天翔耐心地听完向有志的讲解,尽管觉得他有些啰嗦,也明白这是年轻知识分子经验不足的问题,需要时间和事件的磨砺,还是温和地笑着对大家伙说:“还是咱们小向县长,专业、专注、专心,有了这样严谨科学的态度,加上细致周密的工作,假以时日,能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吗?”
说着话,齐天翔看着向有志羞涩的表情,呵呵笑着调侃道:“不过现在咱们的白面书生,已经变成了黑脸包公,已经不像是名牌大学农科的高材生,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村小伙子了。我看这样也好,接地气,贴近地面,不错,不错。”
齐天翔欣赏地望着向有志,接着说道:“相信你一定有着相应的解决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办法倒是有,但不是我创造的,而是农民自己选择的,也是他们信赖的。”向有志似乎适应了过来,腼腆地笑着卖着关子,“一会想让您看的就是这些。”
“那就走吧,这大槐树上能长出玉米穗来?”齐天翔笑着看看向有志,扭过脸微微瞪了冯俊才一眼,戏谑地说:“还不头前带路?”
冯俊才没有想到齐天翔会这样说,立即喜出望外,满脸堆笑着伸手示意齐天翔先走。
第二十四章 初露锋芒(2)
望着齐天翔挺直瘦削的背影,冯俊才的心中是五味杂陈,而且是如鲠在喉,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闷闷地喘不上气来。刚才齐天翔与向有志的对话,在他听来句句都如刀剜心。应该说齐天翔还算给他面子,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过重的话,没有揪着环境问题不放,甚至没有责备,但作为河阳县的一把手,齐天翔故意把他冷落在一边,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无声的谴责。可最后关头,齐天翔的一个眼神,一句戏谑的话,就分明在给大家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齐天翔拿他当自己人看,而且本身还有不便说的关系,没有把他当外人,当然就不需要特别的客套或讲究,往往一个眼神,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就什么都表达了。这就不是‘打一巴掌再给把天枣’那么的简单,那充其量只是小儿科的哄孩子,是个领导都能办得到。齐天翔所采取的却是更高层次的笼络方式,给你一个下马威,再给你一个惊喜或希望,一切都看上去自然无痕,关键就看你怎么理解和表现,做得好近一步成为圈子里的人,做的不好老账新账一起算,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智慧,越是高层的领导,越能娴熟地运用这种手段,或者说策略。
坐在车里,冯俊才还有着惊魂未定的感觉,不停地提醒自己,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打起精神,而且是十二万分的小心,齐天翔不是以前的市委书记龙江,城府和手段都要高出很多,必需小心谨慎才对。
重新回到了清净悠长的县乡公路上,路面依旧黝黑空旷,行道树依然如礼兵般肃立在道路两旁,但齐天翔的心情却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清净淡雅,而是变得沉重,或许是刚才看到的豪华婚礼,或许是烟尘蔽日、小河污水,或许是已经板结的土地及面临绝产的玉米,似乎都有影响,又似乎兼而有之。
省会城市的工作怎么做,尽管可以以稳定作为重点,以民生为突破口,甚至可以尝试着改变思维和发展方式,以大讨论掀起重塑社会主流价值观,提升城市品位和影响力。这些都需要做,而且都有做好的必要,这不但是城市民众的要求,更是社会转型升级的必须。今后中心城市的竞争力和辐射带动作用,不是谁家的楼高,谁家的城市大,而是谁家的生存环境优秀,城市思想和思维方式的前卫,甚至城市生活观念和人文环境的优秀。这些是齐天翔很早就意识到的,随着城市发展和扩张,同质化现象越来越严重,高楼林立、车流如梭、人潮如织,几乎是每一个大中城市相同的问题,而且出奇的相似,可以说看了一个也就知道其他城市的情况了。城市的体量越来越大,人口日益膨胀,环境、交通、工作、居住、生活,种种的问题和矛盾,都将是困扰城市可持续发展的现实问题,也是难以回避的现实矛盾。这样的问题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随着生活压力的加重,生存环境的恶化,必然带来社会焦虑情绪的蔓延。因此未来城市的发展方向,必然是寻求人文环境的改善和提高,寻求一种生活方式的改变,或闲适,或宜居,或成为思想和文化的发源地,这就不是几座公园,几处游览圣地可以改变的,而政治文化中心和经济中心合二为一的希望,只能是一种梦想,是一种都拼命想要得到的海市蜃楼。
城市的定位应该有自己的思路,以及清晰的方向,这些是齐天翔很久就在思考的,也是到河州上任以来反复思索的,针对河州省会城市这种特殊的城市区位,应该如何发挥城市巨大的政治文化功能,突出省会城市独特的优势,走出与众不同的城市发展道路,这是摆在他面前严峻的课题,也是无论如何不能回避的问题。但与此同时自己也非常明白,设想或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不是他能够任意忽视,更不是可以随意逾越的,毕竟他不再是充满无畏精神和饱满活力的青年学者,也不是可以为理想的美好不管不顾的青葱少年,而是一个有理智的中年人,更是一个省会城市的当家人,应该有自己实现理想的路径,或者说有自己控制冲动的智慧。
这不但是齐天翔自己的理智,更是一种清醒的认识,现实毕竟不允许他过分的想象,城市更不允许他任意的实践,阻力不仅仅来自于城市本身,来自于市委、市政府的哪些同事们,更来自省委、省政府的大政方针。谁也不会放任一个省会城市仅仅成为政治文化中心,更不会放弃经济发展的目标,而且城市庞大体量和运行,也不是一脚急刹车就能停住的,一打方向盘就能调头的,几万平方公里的区域面积,七百余万城市民众,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民生,方方面面都需要他严谨的管理和灵活的协调能力,都需要的不仅仅是耐心、信心,更需要足量的勇气,还要有一些政治智慧。
未来是美好的,蓝图也可以无限美好,但摆在齐天翔面前的现实却并不那么美好,甚至有些冷酷,而他也只能将文化和思想,以及主流价值观的重建,暂时放在一边,认认真真地从柴、米、油、盐开始,从民生基础开始,而民生的基础和重中之重就只能是农业,是农村和农民问题。
相对于城市建设,以及文化、教育、医疗、消费等领域,农业、农村、农民问题不但关系到城市的基础,更关系到社会的稳定和发展,现在尽管不再有‘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这样的提法,而且很多地方政府也渐渐淡忘了这些,主导思想都转到了挣大钱、挣快钱的领域和行业,但齐天翔却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目中,‘三农’尽管离他的生活有点远,却是他最想知道,也最想认识的地方。
看‘三农’问题,自然首选河阳县,在整个河州市的区域布局中,河阳县的农业有着传统和现实双重的意义。河州市下辖的县市,都处在灵水河的北岸,只有河阳县位于灵水的南边,与清河市接壤,处在灵水河冲积平原上。发源于灵山山脉的灵水河,蜿蜒流淌,将清澈的泉水和绿色森林般灵山肥沃的植被,都部分带给了沿河流域,清河市和河阳县更是以地域优势,占据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古就有‘灵山灵水富河阳之说,历史上就与清河市一样,是传统的农业生产重要区域,也是稳定的粮食主产区,对当时的河州府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有时不得不佩服封建管理体制的规划和制度设计,王朝统治下的政治经济体制,以及落后的生产生活条件,使量入为出成为最重要的衡量标准。府县的设置和管辖,城市的大小和人口,都是以粮食的供应为基本的,多大的生产能力,能够承载多少的人口总数,就设置多大的县城,而且必须在较近的范围,有着能够保障生活必须的粮食生产和供应,超出了供给极限,或者垦荒,或者移民,是必须要做的首要工作。不然在当时的运输条件下,长途运输粮食保障生活,困难程度是不可想象的,而且古来的所有基础设施,以及大的工程建设,除了皇家建筑,就是保障粮食生产和运输的必须,无论是秦时的郑和渠,还是李冰的都江堰,即便是隋炀帝耗巨资修建的大运河,也都的为了保障生存的必需。这种生存智慧,来源于社会发展的现实考虑,也是封建社会困难条件下的政治智慧。
可惜这样的政治智慧,在现今的地方政府已经留存不多,似乎只要能买到的都不是问题,而且农业生产投入大、产出低,费时费力收效不大,问题和矛盾倒是不少,因此倾注的精力明显不足,都愿意把时间和财力投入到见效快、效益好,而且政绩明显的城建或园区建设。面对河州市其他县市区经济建设和投入的突飞猛进,地处灵水河南岸的河阳县似乎被遗忘了,远远地被抛在了后面。平时的交通都是靠灵水枯水期搭浮桥过河的困境,尽管前几年修通了灵水河大桥,相对以往方便了许多,但长久以来与河州市的交通不畅带来的隔膜,却并没有因为大桥的修通而改善,仍然是制约着河阳县域经济发展的瓶颈。在这方面,历届河州市委、市政府的一贯做法就是,鼓励河阳县大力发展农业和农业生产,鼓励其走农业产业化之路,以掩盖对河阳经济的投入不足的窘境。
河阳县的经济状况全市多年垫底,尽管粮食和农业产出,多年始终支撑着河州市农业的场面,但在全市干部的心目中,却是落后和垫底的角色,因此河阳县干部工作积极性不高。有想法或办法的干部,不愿到河阳县来任职,即使勉强到任也是蜻蜓点水,任职年限或条件成熟了就走,似乎多呆一天就可能耽误了更多的事情。
冯俊才和向有志是特例,一位是河州市的农业局局长,一位是河州农专的副校长,却都是主动要求来河阳县任职的,而且一来就是三年多的时间,都有不干出一番事业不离开的劲头。冯俊才近五十岁的年纪,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仕途的升迁,相反倒是有躲清闲的意图。向有志却是响当当的名牌大学农科硕士毕业,作为农业高科技人才引进到河州市来的,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大有作为的年纪。可三年多的时间,仿佛也被市委、市政府忘记了。
当初是什么原因,二位双双要求来河阳县的,齐天翔不是很清楚,但为什么来的却是知道一些。当年河阳县菜农喝药自杀事件,曾经轰动全国,当地领导的冷漠和漠不关心的态度,一经媒体报道后引起了社会舆论的一片热议,更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震怒,亲自批示严肃处理失职渎职领导的责任。结果县委书记、县长被双双就地撤职,危难之际冯俊才和向有志两人主动请求,无条件到河阳县任职,而且不改变河阳农业和农村工作面貌,绝不会河州。
事情已经过去几年来,但齐天翔至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因为当年的事件,齐天翔作为省纪委书记,也被盛怒的赵浩南书记责成过问此事,并清查两位撤职官员涉嫌贪腐的问题,齐天翔曾近到过河阳县,并对事发地进行了走访和调查。事后在呈报省委的调查报告中,特意留出篇幅谈到了对农民和农业的感情问题,并严厉谴责了职能部门的不作为,地方各级政府官员的冷漠和推诿,以及权钱交易行为。
事件本不复杂,河阳县东河沿村是远近闻名的蔬菜种植村,有着多年蔬菜种植的传统和经验,一直是河州市主要的菜篮子供应地。一家一户的菜农,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判断,进行适度的蔬菜种植,自产自销,而且产销两旺,收入颇丰,成为河阳县远近闻名的小康村。当时的县委书记以帮助农民提高收入,产业升级换代的名义,提出并强行推进规模化集约化订单农业模式,不但建起了生产指挥部,高调引进了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而且强行要求东河沿村及周边十几个村,按照生产指挥部的要求,连片种植蔬菜。
由于是农业化龙头企业的集约种植,一切都按照企业的标准投入资金和经营。首先是蔬菜大棚的投入,菜农以往建设和使用的马蹄形砖混大棚,以采光不好为理由一律拆除,由公司统一组织施工,全部更换了公司统一提供的标准化铝合金大棚,采取全玻璃、全透明采光模式,内部采取滴灌和喷灌相结合的灌溉方式,保温也是空调的应用,达到了很高的技术标准。无论是建造设计,还是后期管理,的确是好看了许多,也方便了许多,望着比很多农户家庭还好的生产环境,种惯了粮食的农民很有抵触情绪,尤其是菜农们对此更是意见很大。面对建造费用是以往大棚十倍还要多的投入,以及开着空调种菜的实际,有经验的菜农对产出效益深深质疑,善意斤斤计较和成本核算的菜农,怎么也看不出收益的增长在什么地方,由此也对公司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还是顺从地与公司签订了苛刻的合同,按照公司技术员和专家的要求,种上了公司提供的无公害芥蓝种子。尽管名称很拗口,但菜农却人人明白,所谓的芥蓝不过就是包菜,也就是卷心菜,成熟季节收购价最好时也不过三角钱一斤,但公司却开出了每公斤三元钱的保底价格,而且统一收购,统一运输,这样的好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但疑虑归疑虑,东河沿村的菜农,以及附近十几个村的农民,还是按照公司技术员的指导,进行严格的田间管理,期待着能有个好的收成,还上银行贷款,收回高昂的种子和肥料、电力、灌溉等投入。
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看着大棚里包菜喜人的长势,谁都难掩兴奋激动的心情,但随即就发现收购并不是当初承诺的那样,而是技术员带着收购人员,一个大棚一个大棚地审查,不但用皮尺量规格,用电子秤称棵重,而且对蔬菜的叶片颜色、松紧度都有严格的要求,一个大棚能够达到标准的,也就是几棵包菜,人家倒是按照合同约定爽快地支付了每公斤三元的价钱,可面对剩余的包菜,菜农们却是欲哭无泪。
面对菜农们的质疑和不满,人家拿出合同逐条解释着条款,态度平和亲切,似乎更着急的是他们,履行不了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超市签订的合同,将要面临巨额的罚款,相对于菜农每户十几万元的损失,公司的损失更大,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结果残酷地摆在面前,无异于惊天霹雳,震惊的菜农望着满棚长势喜人的包菜一天天长大,慢慢地错过收获期,甚至慢慢地烂在地里,忧心如焚却也无计可施。开始有部分菜农还积极自救,拉着包菜到处推销,可随着成熟期的到来,特别是周边十几个村子天量的包菜产量,不但没有销路,而且价格也从三角钱一路下滑,最终三分钱一斤也无人问津,只好眼睁睁看着包菜烂在地里。
面对每家都有的几十万元债务,很多菜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初由县里主导实施的工程,为了蔬菜种植产业升级,增加农民收入,而且有不实际增加农民的负担,县领导责成县农信社全额贷款支付建设费用,以信贷的方式与农户签订贷款合同,还款方式由田间产出支付,不足部分采取逐年还款的方式,短则三年,长则十年,由农户以宅基地或住房抵押。
无奈的菜农走投无路,纷纷到乡镇请求帮助,乡镇政府表示无能为力,这项工作自始至终由县里成立的‘万亩无公害生态蔬菜种植基地指挥部’全程推进,乡镇只是抽调人员协助动员,工作结束后指挥部已经解散,县直各单位抽调的人员也都回到了原单位,而且知晓内情的乡镇领导更是不敢管,县里的农业局和招商局、蔬菜办之间互相推诿,几个职能局委更是相互指责,谁也不愿具体过问此事。
县长与菜农的对话,基本上是县长对新闻单位的诉苦,不但有实际工作推进的困难,引进资金和项目的难处,还有就是公司巨大的损失对全县形象造成的恶劣影响,以及对全县今后招商引资工作带来的负面意义,更重要的是农村信用社的实际破产,大量违约贷款的难以回收,实际上拖累了全县整体经济形势。县长的解释都知道是说给新闻媒体听的,而县委书记的态度却更为直接,不但全力维护企业的利益,还反复强调农民的信用教育问题,要求菜农要按照契约精神办事,一切都要以合同约定为准,愿赌服输,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公司,推给县委、县政府,谁给河阳县抹黑,就依照法律法规法办谁。
几次三番的上访,得到这样的结果,东河沿村的老茶农刘福贵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当初最积极的执行者,而且协助指挥部做了全村很多家的思想工作,种了几十年蔬菜,在村里德高望重,很多人都是看在他翻盖了大棚,签了合同才开始慢慢相信的。为了取信村民,更是为了做出表率,刘福贵一下子翻盖了自己和儿子的两个大棚,而且拿出了为小儿子娶媳妇盖房子的钱,并且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第一家完成了大棚改造,还上了县里的电视。如今不但借的外债还不上,还欠了农信社近二十万的贷款,而且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全村人的指责和白眼,老伴已经连气带羞躺在了床上,小儿子的婚事也吹了。现在面对当初热情鼓励的县长、书记的冷脸,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想着沉重的债务,想着全村人的白眼,终于再也挺不过去了,一瓶农药使他倒在了县委、县政府门前。
喝农药自杀的菜农,立即成为媒体和网络热点,几天之内迅速发酵,不但本地媒体,甚至北京和海外的媒体记者都齐聚河阳县,直至引起中央领导震怒,并进入调查阶段,内情才慢慢浮出水面。
其实事件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环节,无论是策划还是组织实施,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所谓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实际上是看中了东河沿村及周边村庄的蔬菜种植收益,由县委书记的小舅子,联络了县长的弟弟,到北京串通好了一个商贸公司,与几家大型超市联合起来,以农超对接的概念进驻河阳县,以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的幌子,大力推广和宣传‘万亩无公害绿色蔬菜种植基地’,推进商超、公司、农户的先进经营模式,并且以高标准的建造和科学化的管理,为都市高消费人群提供高质量的无公害绿色蔬菜,全面提高人们的生活品质,最终实现行销世界,造福河阳县百姓目的。在骗局的策划和实施阶段,设计了环环相扣的陷阱,一步步将菜农拉近圈套。先是大棚改造,由农信社发放无息贷款,接下来是提供高昂的种子和专用肥料,设置高不可及的收购门槛,完成圈钱和行骗的目的。由于事件极端化发展,打破了他们的美梦,其实所谓的‘万亩无公害绿色蔬菜种植基地’只是个幌子,是全部骗局的第一步,下面的步骤才是真正的目的。由于第一年的巨亏,菜农将牢牢地深陷骗局之中,下来的种植和收购就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实施,可以牢牢地控制种植品种和规模,甚至可以无偿占有菜农的土地,下来就可以利用菜农实际收入不足,贷款还款的压力,利用新农村改造的名义,由农信社出面,收购或依法回收菜农的宅基地,进行房地产商业开发,攫取更大的利益。
随着刘福贵的饮恨离世,骗局戛然而止,涉事的县委书记、县长,以及书记小舅子和县长弟弟,都因收受巨额贿赂和诈骗罪受到了法律的严惩。事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淡出公众的记忆,但在齐天翔的脑海里,却历久弥新,尤其是自己如今是这座城市的决策者,曾经出现在河阳县的骗局,以及坑农、伤农、害农事件,时时给他警醒,坚决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更不能出现任何形式的概念炒作,这也是他第一站到河阳县的部分原因,他想认真看一看,认真辨别一下真实。
第二十五章 喜忧参半(1)
随着轿车的减速,将齐天翔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知道是目的地到了。
冯俊才和向有志已经下了车,站在道旁等待,小王娴熟地驾驶着专车,慢慢地停靠在引导车的后面,缓缓地停稳后才熄灭了发动机。
“齐书记,我们到了。”冯俊才满脸堆笑地拉开车门,认真地说“咱们先看看这里的庄稼长势,然后再进村入户看看农民家庭生活。”
齐天翔伸腿跨出车门,站直了身子,神情平和地看了冯俊才一眼,才慢慢地将目光投射到路边的庄稼地里,与刚才看到的赖利头似的地块相比,这里的绿色更加整齐,更加完整。
一眼望不到边的大片耕地里,清一色的种着玉米,已经过了抽穗扬花的时节,高高的玉米杆顶部的花穗已经慢慢枯萎,宽大的玉米叶子恣意地伸展着,似乎在遮蔽着什么,微风吹过墨绿色的叶片,裸露出渐渐饱满的玉米穗子,傲然面对着关注的目光。
“这里的玉米是连片种植,几千亩地都是这样,怕您说我们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冯俊才看到齐天翔的目光中透着欣喜和满足,就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是清荷村的耕地,要不然咱们再走走看看?”
齐天翔看了冯俊才一眼,心里很清楚他说话的意思,既有表功的成分,又有着深深地试探意味,就没有顺着他的话意往下说,而是看着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慢慢地说:“这一片玉米地,大概有多少亩?”
“初步看应该有三千亩左右,沿河地块还有近五千亩,这都是连片集中种植的,统一管理,统一规划,如果算上其他地块,清荷村今秋的玉米种植要在一万亩以上。”冯俊才大致算了一下,清晰地报出了亩数,看来他对这些应该是有准确数字的,“这还只是清荷一个村,其他村庄情况不很一致,但大致情况也都差不多。”
齐天翔没有说话,慢慢走了几步,进到玉米地里,在高过自己身高的玉米棵之间的田垄里往前一段,仔细察看了玉米穗的长度和个数,想了一下才慢慢走出玉米地,走回到冯俊才面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刚才说到的连片集中种植,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村里将可耕土地收回,指派专业人员集中管理,耕种和田间管理都是统一运作,收益扣除成本和管理费用后,按照耕地数量进行分配。土地所有权还归属于农户个人,使用权归村集体,农民有一个比较贴切的称呼,叫‘土地银行’。”冯俊才似乎早就等待着齐天翔的问话,轻松却认真地回答着,随即对向有志招手示意,嘴上却谦虚地说:“这是农民自发选择的方式,向县长具体抓的,还是让他给您详细汇报,能比我说的清楚一些。”
齐天翔对冯俊才的做法很满意,也很欣赏他做事的方法,党政一把手之间有集中,也要有分工,不揽权、不揽功是党委一把手基本的要求,也是一个班子是否团结的基础。这点显然冯俊才很清楚,也做得很到位。因此,温和地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向走到近前的向有志,微微笑着说:“那就请小向县长给我们讲讲,细说端详我们也好明白不是?”
“大田农业,效益是困扰投入的最大问题,我们河阳县的情况,人均不到二亩地,一家一户充其量不过五六亩地,人口多的也不过十几亩,产生的效益微乎其微。说好了就是一个温饱有余的收入状态,解决吃饭问题是绰绰有余的,但再高一层的要求就难以满足了。”向有志慢条斯理地说着,似乎要尽量把话说清楚,“改革开放之初分田到户的目的,就是要解决农民的温饱问题,解决吃饱饭的实际问题,似乎没有过多考虑增收和增效的问题。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社会生活日渐多元,土地已经越来越难以满足农民的需求,以及改善生活品质的要求了,种地已经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是不得不做又不能不做的类似于鸡肋的事情,土地的投入和产出难以成正比。不投入吧,毕竟是耕地,撂荒了心疼,尽力耕作吧,产出有微薄的可怜。几亩或十几亩地,一年两季农作物的收入也不过几千或一万多元钱,可却是一个壮年劳力都干不过来的,农忙时需要全家人帮工才行。几千或一万多元钱在过去还算个收入,现在随便出去打个短工就可以轻松得到。因此土地变成了拖累,成了束缚农民身心的紧箍咒了,无奈之下就只能采取粗放的耕种办法,农忙时壮劳力紧张地忙活几天,然后就出去打工走了,农作物就留给家中的老人看管了,或者根本就没人看管了,到了收获的季节,匆匆忙忙地雇个机械一收了事。深翻细耕的田间管理根本没有,更有甚者施肥和浇水的环节都省去了,就像刚才您在河西村外看到的那样,各种各的地,种什么的都有,谁也不管别家的事情,靠天吃饭的结果就是土地板结,肥力下降,最后基本也就没有了产出。”
向有志说的很细,很认真,而且还有着饶舌,可齐天翔却听的很耐心,很专注,也许是齐天翔的神情鼓励了向有志的情绪,继续认真地说:“我们河阳县是传统农业县,除了靠近山区的几个乡镇,大多处在灵水流域的冲积平原上,土地平展连片,肥力较好,很是适合农作物的生产和机械化作业。但由于承包之后无形中割裂了土地所有权的归属,使得整体农田水利设施没办法投入,以前建好的无法使用和维护,基本上处于荒废的境地,大型农业机械更是无法展开,新的农业科技和优良种子难以推广应用,某种意义上存在着倒退的现象。”
“对于这样的现状,我们也曾尝试了很多办法,包括推出集约化种植和订单农业,以及效果较好的土地流转等形式,但由于前几年发生的‘包菜事件’,副作用至今也没有完全消除,农民不再相信任何形式的联合或规模经营,对土地流转也心生疑虑,宁愿土地粗放耕种,也不愿交出去。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清荷村进行了土地收归集体的管理方式,我们觉得很好,但还是谨慎地跟踪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开始总结他们的做法,在全县沿河乡镇进行推广。”
也许是担心齐天翔不耐烦,向有志加快了讲述的速度,齐天翔很快意识到向有志的变化,微微笑着温和地说:“你不用着急,慢慢地说,说细、说透,这样我才能听明白。”说着话侧过脸对冯俊才吩咐道:“让你的哪些大小干部先走吧,都站到路边像什么样子。”
“没事,让他们等着吧!”冯俊才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随行人员,因为没有允许,谁也不敢往跟前来,就试探着对齐天翔说:“我看不行就让他们先陪同姚副秘书长先进村安排一下,事先没有通知村里,农村条件有限,恐怕到时候仓促之间手忙脚乱的。”
齐天翔点了下头,同意了冯俊才的建议,望着冯俊才转身离开的身影,想了一下之后转过脸来,微笑着对向有志说:“你接着说吧!”
向有志得到齐天翔的鼓励和首肯后,咧嘴笑了一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认真地说:“相对于土地租给大户,农民更相信村一级组织,这一方面源于村组织的所有人都是本乡本土的人,有些还有血缘关系,比较容易相信。另外村民们认为自己手中有着村干部的选举权,可以限制村干部的行为和部分决策,更重要的是随着村级账目公开,可以监督村里集体资金的管理使用,毕竟村组织还是一级组织,值得相信。其实村民们的担心还是土地的归属问题,土地一旦流转,是不是还能够如期回来,回来后的土地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而且一家一户的效益很难有效保证,遇到天灾或**,受害最大的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看到齐天翔专注的神情,向有志接着说:“土地交给村里,就等于存在了村里,不但安全,而且还有收益,这就是村民们贴切地称之为‘土地银行’的原因。村里将村民的土地集中后,选择有丰富种植经验的老把式管理,在种子选择、品种选定、耕种、施肥、浇水和田间管理等方面,即依靠自己丰富了经验,又接受专业技术人员的指导,深翻细作,机械化作业,不但发挥了集体种植的大农业特色,而且提高了亩产和单位效益。”
为了强化自己的观点,向有志指着面前的玉米地说:“像这一片玉米,各家各户种植的话,很难形成这样整齐划一的长势,今年夏天气温高,旱情比较严重,但这样的地块就没有受到严重的影响,不但保证了苗情,而且也能保证产量和收益。说句不夸张的话,不考虑玉米收益,单单秸秆收益就可以额外增加每亩百十元的收入呢!”
“奥,这么厉害。”齐天翔笑着望望向有志,心情舒畅地说:“那依你这位农业专家看,这里的亩产能够有多少收益啊!”
“亩产一千五六百斤,单季收入二千元还是可以保证的。”向有志认真算了一下,信心满满地说:“他们今年播种的是省农科院种子所的‘先优002’,有着稳定性强、出苗率高,耐旱和抗病虫害的特点,试验阶段亩产可达一千公斤,今年是这个种子大面积推广的第二年,种子所很重视,不但派人进行详细的技术指导,而且还多次对田间管理进行一对一免费服务,使咱们的农民得到了很大的实惠。”
“这样就太好了,任何形式对农民利益的盘剥,不管打着什么样漂亮的旗号,都应该引起我们各级政府的高度注意,什么农商对接,什么公司加农户,不都是想着农民的利益蛋糕上分走些什么吗?什么都不如农科对接来的实在,什么都不如农民实实在在的收益可靠,什么花都不如农民脸上灿烂笑容暖心。”齐天翔抒情般地说着,对冯俊才和向有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夸赞着,“你们这样的引导很有意义,也很有必要,不要光想着要政绩,要繁荣,实实在在扑下身子,因地制宜发展当地经济,不贪大求全,也不哗众取宠,认认真真为老百姓办事,这样得来的口碑比任何丰碑都高大巍峨,也更坚固牢靠。”
看齐天翔情绪很好,冯俊才轻声地说:“齐书记,您看咱们是不是接着往下一站走走?”
“下一站你们准备让我看什么?”齐天翔兴致很高地望着冯俊才,似乎他的脸上就有答案,“不会又是什么万亩什么的吧!我现在一听到万亩这个字眼就紧张。”
“您别说,还真是一个万亩,不过这个万亩花香浓郁、风景宜人,景致美不胜收。”冯俊才装着胆子与齐天翔调侃着,而且也摆出一番抒情的样子说着:“请您看看万亩荷塘花海,保证您不会紧张。”
“那就去看看。”齐天翔和善地望着冯俊才,又对着向有志戏谑地说:“别动不动就是万亩这、万亩哪的,与万亩情有独钟吗?九千九百九十九亩好不好,一万零一亩不行么?什么都往万字上粘,小心满招损啊!”
“其实也就是胡叫的,叫着叫着就叫开了,那么大一个水库,谁知道水面面积有多大,荷花种植多大面积啊!”向有志脸上微微一红,赫然地说着:“反正一眼望不到边是真的。”
说着话,齐天翔与冯俊才和向有志一起走向停放在路边的轿车,由于冯俊才刚才作了安排,随行的人员先行离开了几个,姚玲也随着他们先行离开了,齐天翔上了自己的车,还是跟随着冯俊才的轿车后面缓缓地离开了玉米种植区,继续沿着县乡公路行驶着。
也就似乎没有开行多远,轿车就停了下来。映入齐天翔眼帘的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巨大水面,以及水面上绿意盎然的荷叶,巨大的叶片将水面遮蔽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绿缎似的巨大画屏。
齐天翔没等冯俊才等人下车,就急忙下了车,快步走到水库边,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眼前的景致,心情也似乎随着眼前的美景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是清荷村建造的水库,是利用原有的水库改造和扩容而来,不但有效保证了大多数耕地的灌溉用水,还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周边的生态环境。”冯俊才快步走到齐天翔身边,详细地介绍着:“这个水库是当年公社化进程中大力兴修水利工程的成果,也是为了解决清荷村等几十个远离灵水河的村饮水和灌溉难题,经过全民参与建设的。引灵水河囤积起来,既解决了附近几个乡镇农民饮水和耕地灌溉问题,又发挥了汛期行洪的巨大作用,保障了灵水河下游的安全,应该说当时的考虑是很有远见的,也是很有大局观的。”
冯俊才看到齐天翔的神情平和安详,知道他愿意听他继续讲述,就缓缓地说:“水库经过了几十年的使用,一直是县里和清荷村共同管理,直到前几年县里剥离臃肿机构和人员,将水库管理这块彻底甩给了清荷村,但由于灌溉功能的减弱,尤其是自来水进村入户工程的实施,水库被日渐冷落,加之年久失修,成为隐患重重的悬河。县里没有精力过问,村里没有钱整修,始终就这么拖着,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这事还多亏了冯书记,如果没有他下决心改造和扩容,还真没有眼前的这一番景象。”向有志接过了冯俊才的话,充满感触地对齐天翔说:“冯书记上任之后,首先关注的就是隐患排查工作,看到这个水库存在的问题和隐患后,就不停地上市里水利局反映情况,又深入清荷村作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多次反复终于说通了方方面面,不但争取到了省市维修加固水库的配套资金,而且动员了清荷村出人出力,将水库彻底整修了一次,也使库容增加了三倍多,成了远近闻名的水上乐园。”
齐天翔很是满意向有志对冯俊才的夸奖,而且听的出是发自内心的,心中对这个班子的团结和协调有了数,望着冯俊才略显羞涩的神情,调侃道:““奥,是这样,说说你是怎么说通清荷村的工作的,又是怎么许诺许愿的。”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别听向县长瞎吹。”冯俊才方正的国字脸上蒙上了一层红色,不好意思地望着齐天翔,看到齐天翔的眼神充满着和气,就慢慢地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是瞎掰,其实也就是针对清荷村的软肋着手也就是了。”
看着齐天翔疑惑的神情,冯俊才老老实实地说:“这就是我对农村和农业工作的认识,不一定很光明正大,可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有效。对待农民,以及目光不是很远的部分农民,你不光要与他们斗勇,更要与他们斗智,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十六章 喜忧参半(2)
“我的觉悟不高,齐书记尽可以批评,但有时不这样还真是不行。”冯俊才看齐天翔微微皱起了眉头,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他不爱听,就壮着胆子直率地说:“齐书记您可能不知道,清荷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庆和村’,是由于这个村原先是由姓庆的人家而得名,也就是希望庆姓人家和和睦睦、和和美美的意思,就是因为修建了这个水库,引种了莲菜才根据谐音改成了清荷村。”
“当初的种植莲菜也可能是无意之举,可能就是为了让水库看上去漂亮一点,结果歪打正着,这里的莲菜不但产量高、品质好,还成为这里的特色农产品了。说起来也就是邪门,同样是莲菜,也不知道是水质,还是土质的原因,这里种出的莲菜雪白甜脆,而且爽口无渣。一节莲菜用力摔倒地上,可以摔得粉碎,莲菜切成薄片,不用焯水就能吃,而且吃到嘴里脆甜爽口,没有一点渣子。凉调清脆无渣,蒸熟软糯香甜,很是神奇。以至于当时的省领导来品尝过这里的莲菜后,调侃着说村子不如就以清荷为名,改名清荷村好了,并乘着雅兴挥毫题写了‘清荷村’的名字,这里也就从此改名清荷村了。时间尽管过去了几十年,但至今讲来还是一段佳话。”
冯俊才津津乐道地讲着,很是兴奋地说:“荷花和莲菜给这个村带来了声誉,也带来了不错的经济效益,就像这座水库一样,那么多年过去以后,年久失修成为了悬河,荷花和莲菜也随着分田到户成了过去,尽管还有少数几户在种,但由于水深和水岸淤积的原因,采摘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因此产出和投入不是很理想,但清荷村还是不愿放弃这个经济作物的收入,特别是清荷村得以成名的莲菜。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我就给他们的村两委灌**汤,讲水库的巨大经济效益,讲莲菜的巨大发展前景,特别是在壮大集体经济方面的巨大作用,终于将他们说动了心。”
“其实这样的软肋不仅清荷村有,所有的村一级组织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包产到户以来,集体的资产大都一分了之,就跟当年分地主家的浮财一样,恨不得一张办公桌也一分为四,说起来还有一个村委会,实际上除了公章什么都没有,更有甚者,公章都跟着村长出门打工去了。这种现象到了全面取消农业税之后,变得更加严重,以前有农业税和统筹提留的时候,乡镇还愿意做一些事情,为政绩也好,为个人利益也罢,都在琢磨着做些事情。取消了农业税,农业乡镇就像被抽干了血的牛一样,工作还得干,可经费来源只能靠财政拨付的那部分,保工资、保运转就成为头等大事,哪还有资金办其他的事情。乡镇如此,村两委更是雪上加霜,村集体没有资金来源,村长出门办事往往都是自掏腰包,再难也得咬着牙坚持。作为一村之长,村民选了他,他也得为村民办实事、办好事啊,不然下届谁还选他?村里的事情,大事小情都需要全体村民同意,花钱也是全体村民凑,有一户村民不同意,再好的事情也办不成。关乎着全村利益的修路、建学校、办老年活动中心,以及建医疗室,这些明显看上去是好事的事情,就因为并不是所有村民都受益,一样办不成。建学校,对于有孩子上学的家庭当然是好事,但对于家有老人的就不是好事。修路同样如此,路修好了是村里住户受益,全家都在外打工的农户,他一年走几回村里的路啊,让他掏钱他心甘情愿吗?说句难听的,有时候是全县统一的惠民工作,大头县里出,村里出小头,这事往往都办不成,有钱都花不出去。有时候真想骂娘,可骂娘又管什么用,工作不还得干嘛!唉,现在的农村和农村工作,真的是一盘散沙啊!”
“说什么怪话,你一个县委书记都这样想,都这么说,基层的同志不就更没有主心骨了?”齐天翔明知道冯俊才说的是实情,而且也说出了农村工作的难点和薄弱之处,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不是说说怪话,发发牢骚就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因此不满地瞪了冯俊才一眼,严肃地说:“捡重要的说。”
“也就是当着齐书记您的面才敢这么说吗?平日里有乡镇干部这样说,我也一样毫不留情面的痛批。但批评归批评,从牢骚和怪话里找症结,牵住了牛鼻子,也就好办了。”冯俊才知道齐天翔没有真生气,但也不敢过于放肆地说下去,只好换了种语调说:“知道了村里的难处,也摸准了村两委的软肋,就从壮大集体资产,提高村两委的话语权和威望入手,修水库不但可以改变村里的面貌,水库的管理和经营也可以为村集体增加收入,更重要的是有这么大一个水库,可以吸引更多的城里人来旅游休闲,可以大力开发农家乐等服务设施,这样的前景和效益是种地怎么也难以达到的。”
“而且还针对村里经费紧张的难题,许诺他们只出工出力,不出一分钱,所有改造和扩容水库的经费都是县里出,需要村里配套的部分算县里暂时借给他们的,也不需要他们还,只从水库经营收益中交给县里百分之十就可以了。”冯俊才越说越兴奋,方正的脸上溢满了得意的神色,呵呵笑着说:“当时把村两委的几个人高兴的啊,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而且还一再请求我说话算数,不能反悔,甚至让我给他们写一个保证书的心都有。”
冯俊才狡黠地眼神望着齐天翔,不由得意地嘿嘿坏笑着:“水库扩容很容易,清淤筑堤更是简单,省市给我的是维修加固的费用,两级配套资金到位后,根本就不需要我县里出什么资金,况且人工费用这块大头省了不少钱,连水库的部分服务设施建设的费用都够了。不说我这块得到的好处,就村里围着水库建设的农家乐,以及荷花和莲菜的收益,就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前年不显眼,去年光莲菜收入就是三千多万,尝到了机械化种植和收获的甜头,今年他们又扩大了种植面积,而且建起了莲菜初级加工厂,提高了附加值,莲菜收入翻两番应该没有问题。村集体有钱了,村民收入也显著提高,事情也就好办了,不但斥资翻盖了村里的学校和敬老院,建起了村民文化活动中心,整修了村里的道路,不仅全部进行了硬化,而且铺上了水泥。与此同时,沿水库建起了十几个农家乐,吃住玩一条龙,都是村集体统一投资建设,统一管理运营,可喜的是随着水库环境的改善,万亩荷花竞相开放,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来观光休闲,游水库、赏荷花、品莲菜成了最有号召力的项目,农家乐的生意越来越好,收入也节节攀升。他们有些后悔了,看着我每年轻轻松松拿走的一千多万,真是心疼,给我磨叽了几回了,想让我放弃抽成,可又不敢明说。”
“适当的收入还是应该的,县里投入了需要回收,也合情合理,但还是要适度。”齐天翔对冯俊才的讲述很是兴奋,想了一下,嘱咐说:“可以考虑设定一个期限,慢慢地减少或退出,形成一定的示范效应才是最主要的。活水才能养鱼嘛!”
“齐书记说的很对,这也是我与向县长的考虑。”冯俊才与向有志互相使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对齐天翔说:“县里准备通过几年的过渡,慢慢退出水库的管理,在合适的时候引导村里进行规划升级,将荷花欣赏和水库游览,以及农家乐休闲合并成为一个旅游项目,进行公司化经营,依靠规范管理和科学化经营,使粗放的村庄化项目成为可长期持续化发展的优秀项目。”
“希望这是你真实的想法,而不是旧坛装新酒的花样翻新,最终成为坑农害农的陷阱。”冯俊才和向有志的把戏当然瞒不过齐天翔的眼睛,也知道他不会干出坑害农民的事情,但还是有意地敲打着:“一切都要以村集体和村民的自愿为基础,这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底线。”
“这是当然的,也是冯书记坚守的底线,宁愿县里吃亏也决不能让村子受伤害。”向有志看到冯俊才有些难堪,就为他解围道:“冯书记一再与村里沟通的愿意,就是灌输一种思维给他们。那就是养鸡不是目的,下蛋才是目标,只有鸡生蛋蛋孵鸡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不要只盯着一只鸡的得失,养的再大不过还是一只鸡,除了杀了吃肉就再没有其他的用途,能够下蛋,能够孵化,才是必由之路。这样倒逼他们,就是想让他们的思路再开阔一些,想法再多一些。”
“向县长还是年轻一些,看问题还是不透。齐书记这是在敲定我们呢,怕我们做出出格的事情,防微杜渐的自觉咱们还是应该有的。”冯俊才微微笑着责备着向有志,随即就把目光转向齐天翔,认真地说:“不过还是有件事,想向齐书记请求一下,希望能够得到齐书记的理解和支持。”
“那要看什么事情,我能办到的不用请求也会办,办不到的请求也没用。”齐天翔微微眯起眼睛,警觉地看着冯俊才,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什么坏,但嘴上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可以说来听听。”
“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会进村之后,庆丰收肯定要向你诉委屈,困难和矛盾能说一大推,您只管听就是了,千万不要被他迷惑,这老伙计精明的很,说着说着就能把人绕进去。”说着话,看着齐天翔迷惑的神情,赶忙解释道:“忘了介绍,庆丰收就是清荷村的村委会主任,很是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我已经与他斗智斗勇几年了,这次终于让我给他下了一个套。”
看着冯俊才兴奋的神情,以及得意的神色,真像一个顽皮的大孩子,一个县委书记能够这样率真,还真是出乎齐天翔的预料,但通过他的语言描述,以及表情,似乎也不像是有意做戏,而此刻齐天翔也不愿过多探究真假,毕竟这些只是工作的方式方法问题,只要冯俊才愿意做,而且想尽办法地做,某种意义上就值得支持和肯定。
想到了这一层,齐天翔微微笑了笑,淡淡地说:“我这次来只负责看和听,没有表态的想法,也不参与任何斗法。不过这个庆丰收的名字到是很有意思,咱们这就去过去看看,他是怎么庆丰收的!”
得到了齐天翔的答复,以及诙谐的调侃,使冯俊才喜出望外,很是高兴地殷勤作着手势,请齐天翔转身上车,然后才快步走到前面停着的自己的车前,继续充当起先导车的角色。
车队沿着水库边修建的不宽的水泥公路慢慢地行进着,兴许是为了让齐天翔看的更清晰,更仔细一些,前面作引导的冯俊才的车开的很慢,通过摇下了玻璃的车窗往外望去,一望无际的水面显得更加平整和辽阔。说是万亩荷花,其实只不过占据了水库很小的一部分,而且也根本没有万亩之多,根据齐天翔的目测,能有个两千亩就不错了,但因为没有参照物,大片的荷叶在水面铺陈开来,的确是蔚为壮观。水库其他的水面平滑如镜,从不远处停放的大大小小十几条游船看,似乎是为了乘船游览提供的方便,水库边的护坡上,以及沿公路两旁,栽种了密密的柳树,似乎是想营造一个垂柳依依的怡人景致,但现在看来离目标还有很远。
随着沿河公路蜿蜒地拐了一个大弯,经过了一个不长的小桥,路边隐隐显现出几个大小不一的院子,以及整齐划一的二层楼房,还有不断闪现的牌匾,而且密度不断加大。眼前所见,给了齐天翔直观的感觉,那就是清荷村到了。
第二十七章 喜忧参半(3)
没等车子停稳,一个瘦小的男人就小跑着迎着车队而来,而且准确地跑到齐天翔的车前,等车子稍稍停稳,就快速地拉开车门,恭敬地笑着迎候齐天翔下车.
“齐书记好,欢迎您来我们村视察指导,您可是我们村近年来接待的最大的领导啊!”
齐天翔一下车,手就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而且不停地摇晃着,非常地亲切和亲热。
“这位就是清荷村的村委主任庆丰收同志,优秀的群众致富带头人。”冯俊才快步走了过来,笑着向齐天翔介绍着:“近六十岁的年纪了,跑前跑后的为村里的事情忙碌,人都累瘦了。”
“冯书记就会拿不花钱的高帽恭维人,不领情还不行。”庆丰收望着冯俊才憨厚地开着玩笑,似乎并不满意冯俊才的夸奖,说完话赶忙满脸堆笑地对齐天翔说:“齐书记快请到屋里坐,外边太热,呆不住人。”
说着话,庆丰收攥着齐天翔的手,几乎是拉着将齐天翔带到了屋内,对于这种热情的近乎失礼的举动,齐天翔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真真假假齐天翔还是分得清的,但却不愿过多的计较,心里也明白这种热情的背后,不都是虚假的成分,也不能排除拉近关系的意图在里面。
从外面炫目的光线照射下,猛然进到屋里,齐天翔的的视线一时难以适应,等待了片刻才慢慢恢复正常。所谓的村委会,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农家院,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墙上张贴的村规民约,还有一些标语、口号之类的东西,区别着房子的用途。几张泛着陈旧色彩的老式课桌拼凑在一起,勉强算是有个办公的环境,但从桌子的摆放,以及桌边椅子的位置,就能很明白地看出,这个办公室并不是每天都有人过来办公。
倒是摆放着墙边的长条凳子,使齐天翔立即嗅到了久远的味道,也感到了集体存在的亲切。似乎只有这些看似散漫的长条凳,才有着过去年代的印记,也区别着现实和历史的界限。
“齐书记,你快请坐。”庆丰收将齐天翔拉进办公室,慢慢松开他的手,自豪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内的摆设,慢慢地对齐天翔说:“我们这个偏远的小村,条件一般的很,还请齐书记不要介意,其实大多数的村委会,也大致差不多。”
齐天翔环视着办公室,看着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屋里很快就有些拥挤了起来,就没有正面回应庆丰收的话,而是望着庆丰收温和地说;“刚才我还与你们冯书记说起过,你这个名字好啊!吉祥,吉利,还透着富足和喜悦,如果我们每一个播种之后,都有你名字一样的结果,那该多幸福啊!”
“哪有那么多的丰收可庆啊!我活了六十岁了,真正庆丰收的场景又遇到几回?”庆丰收似乎明白齐天翔说话的含义,自嘲地说着:“现在能让老百姓欢庆丰收的时候,真是不多啊!不说是不是丰收,就是丰收,也是众口难调,不容易啊!”
看着庆丰收摇头晃脑诉苦的样子,冯俊才接过了话把,似乎也是无意地说道:“齐书记这次过来,不是看你的办公条件的,一上午,既看了你成熟在望的玉米地,又看了你荷花飘香的水库,庆不庆丰收是你老伙计的事情,但现在齐书记口干舌燥的,先来点水喝喝总是可以的吧!”
看冯俊才不威自怒的神情,庆丰收知道冯俊才看穿了他的把戏,就呵呵笑着说:“当然不能怠慢了贵客,别的好茶我这里可能没有,荷花清火茶齐书记肯定是没有喝过,这个季节不管多热,喝了荷花茶,清心明目,益气安神绝对没有问题。”
庆丰收说着,赶忙招呼村里的人倒茶。听到庆丰收的吩咐,村里的人立即进进出出的忙活起来,很快每个人的面前就多了一杯湛清碧绿的茶水。说是荷花茶,其实应该叫荷叶茶更加准确,而且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苦涩多过花香。
齐天翔看了一眼面前的荷花茶,又看看屋里略显拥挤的大小干部,对着庆丰收淡淡地笑着说:“你这屋里地方太小,舞弄不开,我看不如搬几个板凳,到院子里说话敞亮,也可以请几个村里的老人过来,大家一起聊聊天,轻轻松松地交流一下想法和要求,也可以给县里提提意见。”
“我看齐书记的指示很英明,找几个有代表性的村民过来,大家敞开了说说,有什么意见和要求都提出来,齐书记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大家的想法,还是基层的真实情况。”冯俊才顺着齐天翔的话题往下发挥着,望向庆丰收的眼神带着深深地挑衅意味,似乎就料准了庆丰收的真实想法,知道不是所有的村民都赞同他的想法,因为庆丰收在逼迫自己减少抽成的同时,不少的村民也在逼迫他,放开沿水库的农家乐集体垄断,以便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休闲旅游的盛宴中,得到一些具体的实惠。这也是庆丰收的软肋,县里一旦确定退出,沿水库的集体垄断经营,势必也要让出一些利益来,毕竟沿水库的耕地实际上属于村民,因此这也就是他希望庆丰收搞公司化经营的目的,既可以解决土地使用问题,也可以更好地平衡村民的收入预期。
“或者,开个座谈会,反正这会也有的是时间。”冯俊才有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慢慢想着说:“下午齐书记还有别的安排,饭后就得走了。”
“这屋里一下挤进这么多人,是挤了一点。”庆丰收深深瞥了冯俊才一眼,似乎心照不宣地咧嘴笑了一下,随即转过脸对齐天翔呵呵笑着说:“不是驳您的面子,您也忙了一个上午了,快到饭点了,不如我带您看看我们村的变化,对我们的新农村建设做些具体指示。”
看齐天翔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庆丰收就站起身,请齐天翔先走。然后又等冯俊才和向有志出门后,才匆匆走出办公室,快步走出村委会小院,率先走到一个游览车跟前,等候着齐天翔一行。
“请齐书记和冯书记、向县长上车。”庆丰收笑容可掬地对齐天翔等人说:“我带领导们到村里转转。”
等齐天翔上车后,庆丰收招手叫过一个村里的人,耳语了几句,然后才慢慢上车,缓缓地开动起来。
“这是老庆他们为旅游专门购置的游览车,不但可以沿水库游览,还可以带客人到庄稼地里游玩。”冯俊才对坐在身边的齐天翔解释道:“而且沿水库所有的道路限制机动车行驶,所有车辆都集中停放在水库停车场,然后换电动游览车代步,环保又安全,很方便,也很有想法。”
“是很有想法,这样不但规范,游览车穿梭与水库绿荫之中,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齐天翔心情很好,悠闲地说着。
“而且还是免费无偿使用,不管是团体,还是散客,一视同仁,安全准时地送到要去的地方。”庆丰收接过话头说:“这都是冯书记的建议,看似提供了方便,实际上也有效控制了游客的行动,可以根据客流情况随时调整人员密度,安排客人的路线。”
齐天翔听着庆丰收的话,没有说话,而是扭过脸深深地看了冯俊才一眼,眼神里有着很重的赞赏意味。
游览车离开了清荷村,沿着水泥路,出了村子,慢慢地向村后的山地行驶着,齐天翔疑惑地看着冯俊才,看他笑而不语,知道他的意思是不需要解释,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似乎也就没有多少时间,游览车就停在了一个半坡的台地上,下了车来,看到一片很大的空场,以及更远处挖掘机在不停土坡前纵深地挖着。转过身迎面就是不远处平滑如镜的水库,以及清荷村错落的民房,俯瞰下去很是融洽地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自然静谧的水边村落的和谐画面,很有些田园美感。
“这里美吧,站在这里水库、小村都在眼皮子底下,怎么也看不够。”庆丰收走到齐天翔身边,由衷地感叹道,随即回身指着面前的空场,自豪地对齐天翔说:“这里就是我们新的清荷村,准备再往里面挖一些,就可以建设我们的农民新居了。”
看着齐天翔的注意力转到了空场上,庆丰收得意地说:“两年之后您再来看,这里将是规划有序的崭新的二层小楼,全村六十多户人家,家家都住上一栋,那该有多美。”
齐天翔明白了庆丰收的用意,把新村建在稍高一点的台地上,不仅可以节约耕地,还可以有效地保护水库水质,可谓一举两得。不由对村里的长远考虑大为赞叹,于是边看边说:“这里真是不错,依山傍水,风景宜人,那下面的村子呢,平整后复耕?”
“这我可舍不得,本身也没有几十亩地,复耕收益不大,而且对水库周边整体环境也是影响,还是冯书记建议的,保留原貌,建设农村风格度假区。”庆丰收望着齐天翔疑惑的眼神,抑制不住兴奋地说:“冯书记高瞻远瞩,建议我们新村建好后,老村子适当保留一部分有特色的房子和院落,外表还是原先农村的样子,而且越接近过去农村越好,里面按照城里头宾馆的模样进行装修,建成村庄和家庭宾馆,让城里人感受一下农村的原始风貌,让现在的年轻孩子们新奇一下。”
“这办法不错,有想法,而且还很实际。”齐天翔眼前一亮,不由又回身远远望着半坡下的村庄,想象着成为乡居宾馆的样子,感慨地说:“设想很是有前瞻性,让厌倦了城市嘈杂生活的年轻人,放松身心回归田园,亲近大自然,不仅可以休闲度假,也可以很好地思考生活的本真意义,这想法好!”
“这都是冯书记的想法,包括现在我们准备建设的新村,都是冯书记给我们选择的地方,这里以前是个荒草坡,是冯书记建议我们平整出来,既不占地,又不费力。”庆丰收似乎忘记了要说的事情,难以抑制激动地对齐天翔说:“冯书记和向县长为我们村的事情,可是没少操心,从水库建设,到村庄规划,从莲菜的种植,到储存和深加工,以及大田农作物的选种,生产,都操碎了心,一年里头总要来上个一二十次,我们村里的人都说冯书记和向县长,就是我们村自己的书记和县长。”
“就应该这样,他们本身就是清荷村全体村民的书记、县长。”齐天翔坚定而严肃地望着庆丰收说,随即转过脸欣赏地看了看冯俊才和向有志,深深地点了下头,由衷地说:“什么奖励都不如老百姓真心地赞赏实在,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你们作到了,而且作得很好,这点不容易。”
望着冯俊才和向有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齐天翔不愿多说什么,就呵呵笑着问庆丰收道:“下来再带我看什么啊!”
“学校和敬老院办的不错,可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特色,就不请齐书记看了。”庆丰收斟酌着说:“干脆就请齐书记您去我们农家乐看看吧,尝尝我们的农家饭。”
齐天翔呵呵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庆丰收的要求了。转身重新上了游览车,观看着周边的景致,任由游览车带着他,慢慢地绕过村子,径直往水库边而去。
游览车停在了一处院落的门前,齐天翔跟着庆丰收走进农家乐。院子里搭起的凉棚下,姚玲、小张、小王和县里的人都悠闲地围坐在两张石桌边,看到齐天翔他们进来,都纷纷站起身来。
齐天翔摆手示意大家坐下,慢步走到凉棚下,望着爬满网架的葡萄藤蔓,以及墨绿色的叶片间悬垂下来的串串沉甸甸的葡萄,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也感觉凉快了许多,转身对身后的冯俊才说:“世外桃源什么样,我是真没有见过,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这才那到哪啊!让老庆带你到后院看看,那才是真正的田园呢!”冯俊才由衷地笑着说:“一洼青韭,几拢西红柿,藤架上长长的豆角和顶花带刺的黄瓜,似乎要压断了藤蔓,还有那低矮地藏在宽大叶片下的茄子,泛着神秘的紫色光泽,仿佛在与人捉迷藏。正是蔬菜飘香的季节,美不胜收啊!”
“真没想到咱们五大三粗的冯书记,还这么内秀,文绉绉地抒起情来。”齐天翔兴致很好,对着大家戏谑地调侃着,看着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就看着庆丰收说道:“老冯既然这么说,那就让我也感受一下吧!”
随着庆丰收慢步走过两层小楼,走到楼后,真如冯俊才说的那样,满院的青绿间一片丰硕的景象,几块不同的区域种着不同的蔬菜,红的西红柿,青嫩的韭菜,紫色的茄子,泛白的豆角,以及顶花带刺的黄瓜,这些并不起眼的常见蔬菜,集中在一个院子里,显得鲜活而丰盈,使人顿时产生亲切和喜悦的快感,有着很美的视觉印象。
看完了后院的菜园,齐天翔又随着庆丰收进入小楼,看着窗明几净的客房,以及生活设施齐全的内部环境,很是满意,尽管没有说什么话,但兴奋之情却是难以抑制的。
“真是不错,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生活状态,古人可是万万也想象不到的。”齐天翔回到前院的凉棚下,满意地对冯俊才说道:“你说的不错,咱们中午真的应该庆丰收了。”
一些话引发了院子里哄堂大笑,也使院子里的气氛立时活泼了起来,并且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
由于齐天翔提议不喝酒,午饭吃的很快,满桌农家菜肴,尤其是以莲菜为主的“凉拌莲菜”、“蜜汁鲜藕”、“荷叶蒸肉”、“香藕排骨汤”,尽管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齐天翔却吃的很香,很舒服。
庆丰收不断殷勤地给齐天翔介绍着各个菜的特点,作法和营养都说得很细,如数家珍的样子,似乎说出来就是一种享受,但却很少动筷子吃,而是不停地往齐天翔盘子里夹菜,每道菜上来总是先给齐天翔夹一些,才热情地招呼大家吃。几次都试图岔开话题,但在齐天翔尽兴地品尝菜肴之时,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以致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饭后,齐天翔提议往下一站走,路上休息。尽管庆丰收有些舍不得,但也只好满心欢喜地送齐天翔上车,不断地说着,请齐天翔过几年再来,再来看看清荷村的变化和发展。
齐天翔笑着与庆丰收告别,直到轿车开出去很远,笑容都没有在他的脸上消失,似乎这笑容是发自心里的,又定格在了脸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