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取舍之间
八戒听了万般不屑,很没好气地冷哼道:“悟净你个笨蛋,答案已然这般明显了,也只有你抓耳挠腮地猜不出来。不过你也算是提到了兵器,却也只有兵器,才能让雷神与手握黄金轩辕剑的黄帝相抗衡。”
悟净闻言眼中一亮,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豁然开朗道:“二师兄说得是,好像雷神自个也曾提到过,俺们三藏军团中好似有一件什么兵器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对此势在必得,更不惜为此大开杀戒的。但却不知他究竟想要哪一件兵器,就连大师兄的如意金箍棒这样的绝世神兵在他眼中都不值一哂,被当作小棍一般给扔了出去,自不可能是俺的连环锡杖和二师兄的九齿钉耙。而他似乎对二师兄的两口宝剑和敖白的赤炎神枪表现出深深的忌惮之情,或许他所要寻求的那一件可以提升他战力的兵器,就是这三件中的其中一件吧?”
望着老沙一脸地笃定、好似掌握了天机一般的得意表情,八戒颇有些无言以对,带着深深的挫折感用手托住了额头,异常无力道:“悟净,你真是太有才了,俺们三藏军团总共就这几件兵器,偏偏让你漏掉了风火雷电戟,果真是被你给打败了,像你这样迟钝的脑袋,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神兵。”
沙悟净眨巴着眼睛,一拍脑袋,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还有大师兄从羊力国内殿捡来的风火雷电戟,俺老沙数来数去,倒确实把它给忘了,大抵是它极少被人所使用,故此存在感相对较低,被忘却了也是情有可原。这么说却是这一件兵器,吸引雷神前来与俺们三藏军团为难?”
八戒点了点头,连鄙视一下他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只是无奈地叹息道:“不错,就是风火雷电戟,也只有风火雷电戟,才与雷神的属性相符合。你想啊,就这一杆小小的雷电戟,光是猴哥使来就降下来万道雷电,当真恍如九天悬雷一般,雷光电闪,威慑四方。更何况雷神本身便带着万道雷光,身动之时龙吟虎啸,威势惊人,那一招销骨金雷威力强大,销骨铄金,只一下就将猴哥撂倒在地,若不是仗着他一身的铜头铁臂,只怕当场就被烧成了焦炭。”
“而若是以雷神这般强大的威势,成功地夺得了风火雷电戟,两者之间相得益彰,能够将雷神的战力提升到何种地步,实在是无法想象,或许真能与手握黄金轩辕剑的黄帝相抗衡也未可知。”
话说到此,沙悟净止不住打了个冷战,直吓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道:“啊,原来雷神所要寻求的便是这风火雷电戟,若是让他的奸谋得逞,势必将大幅度提升他的战力,那轩辕黄帝可就危险了,这可如何是好?”
三藏点了点头,幽然叹息道:“悟净所言极是,如今处理这风火雷电戟的问题,将直接关系到我三藏军团的生死存亡,是很有必要提出来让大家探讨一下的。”
话一出口,孙悟空呵呵冷笑,表情轻松道:“师父,这个却有何难,雷神不是想夺取风火雷电戟么,那俺们就给他来一个狠的,直接将雷电戟送到火云洞,由强大的轩辕黄帝守着,自可绝了雷神的念想,可保黄帝安然无虞也。”
话音刚落,敖白连连摇头,提出了反对意见:“大师兄,此计虽可保得黄帝安全无虞,但咱们三藏军团可就惨了。雷神自觉报仇无望,失望之下必定心怀愤恨,疯狂暴走,直欲将咱们杀之而后快。一个正常战力下的雷神就不是我们所能够抵挡的,更何况是陷入疯狂、一心要将满腔的仇恨发泄到我们身上、战斗指数直线飙升的雷神,却如何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八戒直听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弱弱地提议道:“那,那俺们就将雷电戟留下,待雷神再次前来之时,便将这戟儿交了给他,自可留下一条性命。”
天枢闻言大摇其头,坚决反对道:“这恐怕不成吧,屈从淫威,助纣为虐,在道义上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若雷神得到雷电戟之后,真能将轩辕黄帝打败,对他老人家作出些冒犯亵渎,甚至是伤身殒命的罪过来,以他老人家在三界之中极其崇高的地位声望,若是让人知道是我们三藏军团为了苟全性命,才将这雷电戟拱手让与雷神,而对黄帝造成了本不该有的折辱和伤害,势必惹得三界正道群情激愤,直欲杀我们而泄愤,那三界之大,恐怕再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更何况以雷神的残忍暴戾,在我们拱手交出雷电戟之后,他也未必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只恐怕我们非但为此丢了性命,还将落得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
“若当真如此的话,倒不如与雷神作正面的抗争,虽然以我们目前的战力,与雷神争斗绝没有万分之一的胜机,但最起码这样的死亡来得更加地血性悲壮,为三界中人所称道也。”
悟空听了连连摆手,摇头道:“不成不成,人都已经死了,却要那身后的名声做什么?真正的智者在作出最为正确和理性的选择之后,还能保得声名不损,这才算是拥有了真正无上的智慧,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却不知俺们伟大而睿智的师父是否拥有这样无上的智慧?”
见众人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自己,唐三藏微微一笑,面色坦然道:“我也曾想过将雷电戟放在这山间的某个地方,让我们三藏军团能够安然地置身事外,但这样掩耳盗铃的做法,非但骗不过三界众生的眼睛,也难以承受自己内心良知的考量。因为凭雷神对雷电戟敏锐的感知能力,无论我们将它藏得多么隐秘,总也有寻到的那一天,当他拿着雷电戟与轩辕黄帝相抗衡时,我三藏军团的结局必定与拱手将其相让于雷神没有半点分别,还将会担上狡诈奸猾的骂名,诚不可取也。”
“另外我也想过要将雷电戟给毁了,但最终也想不出办法逃过暴怒的雷神对我们的追杀。”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其实我们交不交出雷电戟,对雷神来说,都是该死的。因为这次我们虽然极其侥幸地将雷神给惊走了,待他醒悟过来时,必定会羞愤交加,视之为奇耻大辱,直欲将我们抹杀而后快。既然如此,咱们便只管将这风火雷电戟带在身边,这般地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还能仗着这杆雷电戟威胁雷神也未可知。”
话说到此,八戒止不住呵呵冷笑,万分不屑道:“师父,您这是在说梦话哩,雷神强大得令人发指,俺们万分不及,恐怕连威胁他的资格都没有,还想仗着这戟儿威胁雷神,却如何能够做到,不会是拿着这戟儿说要将它给斩断吧?别开玩笑了,俺老猪虽不知这雷电戟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但光看着就够坚实的,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将之斩断,当真恍如天方夜谭一般,空想而不真实。”
三藏一听不置可否,呵呵笑着赞叹道:“八戒,你说得没错,就是要拿这戟儿威胁雷神,当然手中还得攥着你这两口宝剑中的其中一口,那才够气势。”
八戒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讷讷道:“师父,您不会是想用俺老猪这两口宝剑来斩这雷电戟吧,这可是两口无上的宝剑,万一要是斩坏了,却如何使得?”
话一出口,唐三藏万般不屑,鄙夷道:“这猪头,却还是这般小气,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命都尚且不保,如何还舍不得手中的这两口宝剑?再说也不用真的拿宝剑斩这雷电戟,凭这样锋利的宝剑,只需装个样子,没准雷神便妥协了。”
八戒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满是踟躇道:“那就算您用这宝剑威胁到了雷神,但面对着如此强大的雷神,这场闹剧又将如何收场?总不能光提着宝剑和雷电戟与雷神对峙,一站就是数百年,谁要是命长谁就胜出,光凭这点,俺们也绝对比不过雷神,毕竟人家已然身死了数千年,生生地凭借魂魄的力量冲破了幽天白镜的束缚,重塑了真身,是绝对打不死的小强,如何是俺们这般肉身凡胎所能够比拟的?”
“再说总不能让俺老猪背着这雷电戟吧,先不说这戟儿自带着万道雷电,若稍有不慎导致电光侧漏,还不生生地将俺电成了烤猪?另外雷神纵然明抢不成,总也得提防他从暗处进行偷袭,那俺老猪岂不是太危险了?”
三藏闻言略一沉吟,点头轻叹道:“事到如今,这也是无奈中的最好办法,只希望雷神明抢不成时,能听我几句良言相劝,其实事情已过去数千年,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又何必如何较真?他好容易从幽天白镜的禁锢中解脱出来,得以重塑正身,已属份外之福,再行此等报复之举显得十分不智,莫说是战败身死,纵然他当真报仇成功,能够将手握黄金轩辕剑的黄帝打败,但从此以后也必将成为三界正道的公敌,被群起而攻之,满世界地追杀,却又何苦由来?倒不如从此归隐山林,潜心修行,未必不能成就大道也。”
见师父一副沉痛惋惜的表情,敖白禁不住呵呵冷笑,摇头道:“师父,您这话说得虽好,却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似雷神这般横冲直撞的楞头儿,一心只想着杀伐乱武,以暴制暴,如何能听得进这般高端的论调,此乃心性使然,无能为耳。”
第二十六章 重操旧业
三藏点了点头,异常无助地叹口气道:“倒也说得是,只希望雷神短时间内不要来找我们的麻烦才好,这样咱们自可将雷电戟从容地进献给佛祖,便再没有我们的事了。”
话说到此,沙悟净止不住打了个冷战,语声颤抖道:“师父,您是要将这场祸事转嫁到佛祖身上,若雷神真个上大雷音寺与佛祖争夺,纵然他法力不及佛祖,自也可杀几个菩萨罗汉出气,如此一来,还不将西方圣境搅一个天翻地覆,却让身为佛门弟子的你何以心安?”
三藏一听呵呵冷笑,咬牙切齿,面露狰狞道:“丫的,就是要让雷神将西方圣境搅一个天翻地覆,那才称我的心哩。当初若非被文殊老狐狸忽悠,老子何以会如此轻易地踏上西行取经的征途,而经历这万般的苦楚,真如同落入泥潭一般,无力挣扎,越陷越深,苦不堪言。再说我身为佛门弟子,有此宝器诚心奉献,佛祖他老人家纵然心中不愿,也不得不勉强收下,这也是他让我西取真经的报应,有了这般罪责,自也由着他一并承担,才算公平。”
望着师父异常仇恨邪恶的眼神,孙悟空心中没来由地一凛,禁不住暗暗嘀咕道,丫的,看来师父对当初被文殊忽悠着上西天取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事到如今,身为佛门弟子,依然这般地仇恨佛门。或许是被压迫得太深,此刻的他更是手辣心黑,欲要借这杆风火雷电戟祸害佛门,忒也过份了些,真希望佛门能有办法化解这场危机,不要让雷神钻了空子才好。
沙悟净却挠了挠头,讷讷地问道:“师父,那若是雷神没等俺们到达灵山就发动攻击,那该如何是好?”
三藏闻言颇感头疼,不觉狠狠地咬了咬牙,极其无奈地叹口气道:“妈的,现在老子最怕的就是这个,真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也只能自求多福,做下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让猴子背着这雷电戟,他一身的铜头铁臂,刀枪不入,又被三昧真火强化了内中的体质,或许能勉强地扛下雷神的销骨金雷也未可知,这样还可手仗雷电戟威胁雷神,跟着他讨价还价。”
话说到此,孙悟空好似被针刺了一般猛地跳将起来,咬牙切齿,愤恨不平道:“师父,您这也太黑了吧,为啥每次最危险最困难的差事都想着让俺老孙来背,太也过份了些,似雷神这般地强大,若当真发起狠来,不管不顾,却让俺如何承受得起?”
三藏一听大摇其头,嘿嘿笑着赔笑脸道:“悟空,这回却是你说岔了,为师交给你的可是件安身保命的美差。你想啊,雷神所要寻求的就是这杆风火雷电戟,你自执着宝剑,将剑刃架在雷电戟之间威胁于他,他纵然再怎么不愿,也不能对你轻易出手,若他当真发起狠来,也是我们几个先受些儿灾殃,哪里还轮得到你?”
悟空闻言脸色微霁,略一沉吟,异常艰难地点头道:“师父自说得是,那俺老孙便勉为其难地将这戟儿背上一背,话说俺身上已然有了四件兵器,若再加上两件,十八般兵器倒真凑到了三分之一。”
八戒一听呵呵直笑,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这臭猴子忒也不会算账,十八般兵器却是样样不同的,哪似你这般棍儿、戟儿都有两样,总也只有四样兵器不同,如何却凑到了三分之一?”
“其实若不是要你背这雷电戟,俺老猪却还舍不得这宝剑哩。这里总共有两口宝剑,俺却要将哪一口献了给你,想来还是那玄帅风后的术法更高一些,那便将应龙的这口宝剑给你吧。不过俺可先把话说在前头,俺也是为了保命才将宝剑暂借给你,真正的所有权还属于俺老猪,这可是口绝世锋利的宝剑,你可得小心着使用,莫要用坏了才好。”
悟空听了万般不屑,没好气地冷哼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个小家子气的猪头,你看俺老孙身上有这许多兵器,纵然是轮上几回,却也未必用得上你这口宝剑。再说俺也是用惯了这两棍一戟,谁稀罕用你那短小的宝剑,甚不顺手也。”
“亏得俺老孙这一副铠甲甚是宽大,自也容得下这许多兵器,如若不然,还真是件麻烦事。”
“俺此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文殊老狐狸的高明之处,不是自己该得的东西坚决不要,这也算是一种无上的处世法门,最是能够安身立命也。当初他让俺带上这杆雷电戟的时候,俺还跟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般,现在想来,原来美好的东西多了也变成了一种负累,当真是个惨痛的领悟。”
待猴子将这两件兵器收起,唐三藏悠然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悟空,八戒的宝剑你倒是能用则用,这风火雷电戟却还是少用为妙,只因那雷神对这戟儿的反应甚是灵敏,若是及早地将他引来,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悟空听了极不耐烦,大咧咧地摆手道:“师父,俺老孙省得,若没有绝对的必要,俺自不用它便是。您看夜已深了,要再没别的什么事情,俺们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八戒不由得失声惨叫,极其郁闷道:“不要啊,你们都已然睡过许久了,如何又要回去睡觉,可怜可怜俺这个三天没得睡觉的人吧,就没个人陪俺搓会儿麻将,再不济说说话也行啊。”
岂料话一出口,众人尽皆精神抖擞,双眼圆睁,垂涎欲滴道:“是啊,自打下决心全力追赶秀宁以来,都过去好几个月,俺们都没能好好地打一场麻将,今日既然都凑到了一块,也自闲来无事,说不得要好好地玩上一夜,那才过瘾哩。”
话说到此,师徒几个却都犯了愁,此刻便又恢复到原来尚未解决的那一个古老的话题,四个人的麻将五个人抢着打,却不知该如何分配?
见众人全都一筹莫展的样子,文天枢打了个响指,语气悠然道:“嘿,这还不简单,咱们就填几个字来抓阄呗,抓到打的就留下,抓到闲的就出局,那不就解决了么?”
师徒几个闻言眼前一亮,齐齐地点头赞叹:“对对对,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却还是天枢这明眼人想得透彻,那咱们就找个盒子来,让天枢填几个字抓阄,抓阄的顺序就按各自身份的大小排列,依次是师父、大师兄、二师兄、悟净和敖白,大家在抓完阄之后,统一地摊开手来,便可开桌子搓麻将了。”
为了显示公平公正,抓阄的一切前期工作都由文天枢负责进行,还因为怕猴子作法偷看,几个人十分仔细地在他眼前绑了块布条,以确保他不能趁机作案。就这般小小的搓麻将名额的抓阄活动,却被几个人搞得这般隆重,足可见他们在追赶秀宁的几个月里,当真是憋得惨了,此刻豁然解禁,免不得有些迫不及待、矫枉过正的韵味。
不过是五个人抓阄,片刻时间就完成了,待众人摊开手时,四只大小颜色不一的手掌上悠悠地躺着四个大大的打字,却有一只白净肥大的猪手之上,赫然写着一个闲字。
五个人中居然是自己抓不到闲字,八戒顿时如遭天雷击打,瞬间石化了,呆愣了半晌,方才失声痛哭道:“不公平,不公平,这建议却是俺老猪提出来的,五个人一齐抓阄,为何偏偏是俺老猪出了局,没天理,甚没天理也。”
见老猪这般地伤痛欲绝,泣不成声,唐三藏于心不忍,上前几步,轻声地安慰道:“八戒,你别着急,你也只是暂时地忍耐一夜而已,等第二天哪个人输得多了,经济赤字,便由你这个替补的光荣上场,就只好暂时地忍耐一下了。”
八戒红通着一双泪眼,紧紧地握住师父的双手,犹自哽咽道:“师父,俺老猪已然好几个月没打麻将了,就让俺先打一夜吧,大不了俺老猪打上半场,您打下半场,这样可好?”
话一出口,唐三藏活像要被抢手中棒棒糖的孩子一般,一个劲地直甩开老猪的双手,后退几步,很没好气道:“这猪头,老子好心好意地过来安慰你,你却打起我位置的主意来了。你也就这几个月没得打麻将,老子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经济赤字了,比你更长的时间没碰麻将牌,今天好容易盼到这一回,真如久旱的庄苗遇到了甘霖一般,喜不自胜,正中下怀,如何能够让你?”
“再说要打就打个尽性,却哪有分上下半场的道理,甚不过瘾,你自打得尽兴,却如何还舍得从位置上下来?这般的提议也是经过你同意的,这会抓不到打字,却平白地耍起赖来,咱们赌场中人都讲究个愿赌服输,你自个点背,却又怨得了谁?行了行了,都一个大老爷们了,为这点小事就闹得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还用你那倒霉的咸猪手抓老子这双捞金手,也不嫌晦气?你看大家都挺忙的,就不要在那耽误时间了,这便拉桌子开赌,今晚上非闹它个通宵不可。”
第二十七章 天生命贱
见师父抛下自己要走,八戒甚是不满,小声地嘟囔道:“师父,您此刻也没几个钱,还巴巴地赶去凑什么热闹,您这都好几个月没上场了,手生得紧,如何能是猴哥他们的对手,倒不如将位置让了给俺,也省得你明早起来又在那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地说什么赌博害人。”
三藏一听直翻白眼,咬牙切齿,横眉冷对道:“这猪头,老子还没赌哩,又在那咒我会输,我确实手生,但他们几个也好不到哪去,彼此间半斤对八两,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赢呢?再说我咋就没钱了,没看见老子在云阳郡主那儿赚了三千两现银,随便拿个零头出来给大家分上一分,不就有钱了吗?”
八戒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放了他去,一个人郁闷地在后面当观众,但他也是许久不曾摸牌了,光看着犯干瘾,心下很不平衡,站在一班人身后指指点点,指手画脚,竟有些儿反客为主的韵味,吵得众人不堪其扰,推胳膊扯耳朵地将他推出房门,插上栓子,才自落了个清静。这般地畅快得意,就好似一个久废武功的绝世高手突然间恢复了真力一般,浑身上下乃至体内细胞都充满了能量,气贯山河,壮志凌云,纵然是群魔当前,也敢只身闯入,杀他个七进七出。
然而一夜过后,三藏、悟净和敖白一大早起来,全都耷拉着脑袋,脸色青黑,目光呆滞,六神无主,反观孙悟空却是满目怡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人较之平常也显得平和热情。
八戒一打听方才知道,原来昨晚上猴子人品大爆发,居然一家独赢,大杀四方,直杀得师徒三个败军千亩,大败亏输,才有了这两般截然不同的表情。
眼见于此,八戒不由得嘿嘿直笑,指着一班晦气色的人幸灾乐祸道:“嘿嘿,俺说什么来着,叫你们不把位置让给俺,就输你们个底朝天,这下可消停了么?不过一场赌局的输赢竟然能如此大地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也实在是人世间的一粧奇事。现在俺开始有些同意师父的话了,赌博还真是件害人的事。”
老猪笑过之后,突然间面色凝重,一拍脑袋,呆愣道:“不会吧,你们要都没钱的话,俺们这一桌麻将可如何开得起来,还不得生生地憋死俺啊?”
敖白耸了耸肩,极其无奈道:“唉,别提了,总共就几百两银子全输给猴子了,当真再无翻盘的可能。”
八戒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满心骇然道:“不会吧,一晚上就能输几百两银子,你们赌得可真够大的,真吓死俺了。”
沙悟净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地道:“其实赌得也不大,就是大师兄那牌跟出老千一般,五把中倒有三把是清一色对对碰,要宰俺们还不跟玩似的?”
悟空一听直摇脑袋,满脸不屑道:“错错错,这咋可能是出老千呢,那是俺老孙经过通天河一役,对灵感大王感知万物的神通有所领悟,经过几个月的修炼,俺这随风感应的功法也略有小成,你们一摸牌俺就能大致知道是什么,在刻意地算计下,要做成大牌就显得容易得多。”
众人闻言不由得悚然动容,失声道:“我靠,当初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不想居然真的得成大道,不过这样一来,俺们今后如何还敢与你对赌,岂不是不讨没趣么?”
八戒点了点头,涎着满嘴的口水道:“对对对,你们不跟他打,都跟俺老猪打,俺可不会什么随风感应的法门,胜负未必可知。你们要是没钱的话,就让师父再拿那三千两银子给大家分分,可不就有钱了么?”
三藏一听大摇其头,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银子是用来救济百姓的,咱们已经从里面分了三百两出来,如何还能再分?这是原则性问题,万万不能打破,否则有此先例一出,往后做事便再没有底线了。”
八戒听了直瞪眼睛,心有不甘道:“我靠,那咋办,俺老猪苦熬了几个月,好容易盼到今天能赌上一场,你们居然都没钱了,这不是玩俺吗,太也过份了些。”
敖白狡黠一笑,满心揶揄道:“丫的,我们都没钱了,却还要怎么样?要不你把兜里的银子给咱们分上一分,咱们便可以陪着你,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
老猪一听直翻白眼,很没好气道:“去你的,俺老猪虽然情急,却还没傻到那种程度,俺就这几百两银子的本钱,若将它们都分了给你们,赢了也是自己的钱,要是点背输了,岂不是窝囊至极,成了让人笑掉大牙的二百五么?不成不成,这样缺心眼的事也只悟净做得出来,俺老猪如何能干?”
敖白闻言也不生气,只无奈地耸肩道:“既然如此,我却也爱莫能助,你若真想过把瘾的话,便只好和大师兄玩二人麻将了。”
话一出口,八戒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相似,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这也不是啥好主意,俺明知猴子有这般随风感应的能力,如何还有那么大胆子与他对赌,岂不是白白地送银子给他,这倒真不如把银子分了与你们对赌,胜负还未必可知。”
悟净不由得甚感郁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要不俺在这山间转转,看有没有那占山剪径的强盗,将他们连窝端了,自可赚些外快回来用度。”
众人闻言齐声鄙夷,万分不屑道:“你快拉倒吧,先不说这穷山恶水、山不灵地不美的,还有金兜洞这一伙妖怪,那可都是吃人的魔王,却有哪个强盗脑子不好使,跑到这荒无人迹的鬼地方剪径来了?”
悟净一听无言以对,挠了挠头,弱弱道:“既然没处弄银子,那俺们这赌局却是开不成了?”
唐三藏心中郁闷,大咧咧地摆手道:“行了行了,既然没钱可赌,正好躺床上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待养足了精神便好走路。”
然而一整天无所事事的生活,让平日里辛苦惯了的三藏师徒禁不住有些抓狂,一个个抓耳挠腮,咬牙切齿地聚到一处,唉声叹气,相互诉苦。
八戒清了清嗓子,郁闷道:“丫的,这一天呆下来真够无聊的,没麻将可打,躺在床上又睡不着,直躺得俺老猪腰酸背痛,腿脚酸软,那感觉可比平日里赶路还要痛苦几分。”
敖白点了点头,深表同感道:“是啊,话说人真够贱的,前几个月心急火燎地赶路,睡不安眠,马不停蹄的,一个个都累得半死,真恨不得立马停下脚来,美美地睡它个三天三夜。这下当真安歇下来,还没歇够一天,就觉得分外无聊,巴不得要走马上路,出去透透气才好,可不是犯贱么?”
悟空闻言悠然打了个响指,满脸洒脱道:“既然大家都无心安歇,倒不如趁着天凉,整顿一下行装,仍旧上路西行可好?”
话一出口,八戒拍案叫绝,眉开眼笑道:“猴哥这提议实在是高,这样俺老猪晚上睡不着时,便有人陪着俺说话了。”
唐三藏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道:“既然大家决意如此,为师的也不好多加反对,如今咱们心中无所挂碍,只需量力而行,待到天明酷热之时,便要停下来歇息。”众弟子闻言齐声响应,振臂高呼,真好似这难得的休息之日,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
就这样,三藏师徒日伏夜行,沿着那西天大道大步行进,只是到了第三天头上,正赶在兴头上的八戒猛地停下脚步,竟单手拄耙,目视前方,软软地趴在地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呆愣半晌,相视而笑道:“想是这猪头体内浓睡丹解药的功效已然解除,这一觉却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咱们也只能静下心来安心等待,别无他法了。”
老猪就这般沉沉酣睡,直睡到第二天头上,方才睁开眼睛,扯着嗓子一个劲地喊饿,从此他的作息时间逐渐地恢复正常,再不必抱怨吃完饱饭没得睡觉了。
第二十八章 山间群猴
这一日师徒几个又来到一处山林,虽说已到了盛夏时分,但天气似乎并不十分炎热,这里依旧山花烂漫,莺飞蝶绕,果木芬芳,山间还有清泉瀑流,哗哗作响,意境分外地美妙动人。
沿途之上,一排排桃树上挂满了青黄色的果子,毛茸茸、碧澄澄的,摆在枝头随风招展,显得煞是诱人。
八戒直看得口水横流,眉开眼笑道:“嘿,这山桃长得饱满,只是月份忒长了些,都到了盛夏时分,还这般碧澄澄、**的,却不知味道如何,不如由俺老猪摘一个尝尝。”
沙悟净满脸不屑,不怀好意地揶揄道:“二师兄,你也太馋了吧,这桃子还青着哩,也不怕酸掉你的大牙?”
八戒听了满心不爽,摇头晃脑,扑扇着大耳朵道:“臭老沙,却这般小瞧俺,俺老猪就摘一个尝尝,要是酸了就吐掉,能碍什么事?”
见老猪这般执着,文天枢掩口而笑,提醒道:“二师兄,您先别急着吃,看桃林种得这般齐整,想是有人栽种的,你若不打招呼便吃,怕要犯了主人的忌讳,到时候双方打了起来,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话一出口,八戒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恋恋不舍地望着挂在枝头的桃子,很不甘心道:“丫的,你说这荒山野岭的,是哪一个吃饱了撑的来种桃子,倒着实种得整齐,不像是天然生成的。即便如此,俺老猪就只摘一个尝尝,主人家有豪爽的,自也不会怪罪,再不济俺出钱跟他买,又打什么紧?”
孙悟空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语气深沉道:“八戒先别忙,俺观这片山林甚是熟悉,好似曾经来过一般,但凭感觉而言,这里该是个极其凶险的所在。”
八戒闻言好似被针刺了一般,猛地跳将起来,语声颤抖道:“猴哥,你别吓俺,俺老孙生来胆小,可经不起这般惊吓。这却又是你来过的地方,那准没啥好事,当初就说那蛇回山白虎岭是你来过的,结果杀出来一大堆白骷髅,差点把俺和老沙埋在了骨头堆里,这回又说是你曾经到过的地方,不知又有啥可怕的事情发生?”
悟空听了微微苦笑,摇头叹息道:“还能有啥可怕的事情发生,可不就是猴子么?八戒,这回果真是被天枢猜中了,这桃确实是有主的,但却不是人,而是猴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山野群猴。假如俺老孙没猜错的话,这里山桃繁盛,景色怡人,与俺的傲来国花果山有几分相似,该是到俺五哥通风大圣猕猴王的小圣山了。”
话一出口,八戒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倒退几步,失声道:“什么通风大圣,莫不就是当初杀害清风明月两位童子的那个猕猴王么?”
孙悟空沉默半晌,重重地点头道:“正是。”
这话犹如平地里一声惊雷,震得三藏军团中一个个咬牙切齿,怒火冲天,八戒更恨得两眼赤红,破口大骂道:“丫的好贼子,原来就躲在此间,俺老猪却不稀罕吃你的桃子,但也不能让你们这般享受,俺让你种桃子,俺让你偷人参果,俺让你杀清风明月。”
老猪不由得越说越来气,直恨得火烧顶梁柱,气冲干云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舞起手中九齿钉耙就往上筑,直打得那枝桠断折,树叶纷飞,青桃乱滚,满目狼藉。老猪还不解恨,抬起脚来上前乱踩,踩得那落地的山桃枝叶挤挤挨挨,青汁横流,化为了烂泥。
沙悟净冷眼旁观,不觉得煞是过瘾,当下便扬起连环锡杖加入战团,兄弟两个联手将道路两旁整排的桃树连根拔起,稀稀落落地倒了一地。两个人直闹得满身满脸的残枝落叶,活像疯子一般,各自拄着武器哈哈大笑,转而又涕泪交加,稀里哗啦哭得跟两个泪人相似,让唐三藏看在眼里,唏嘘不已,看来清风明月的死对他们的触动极大,此刻两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发泄出来,才有了这般疯狂的举动,也诚是可叹。
悟空万万没想到八戒二人抬手就将桃树拔起,不由得暗暗叫苦,心说打死清风明月的罪魁祸首是猕猴王,俺们找他便是,这些桃树何其无辜,却砸它们做什么?
桃子可说是猴子的性命,这片桃林眼看着就要成熟,足够上百只大猴几个月的食粮,却被你们平白无故地糟蹋了,如何不让五哥心疼恼怒?若五哥当真发起狠来,连俺老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小圣山上数千个猴兵,两厢拼杀起来,只怕三藏军团一个也走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悟空所料不差,就在八戒二人狂笑痛哭之时,说时迟那时快,这片广袤的山林突然响起了一阵呼啸,树木之间黑影穿梭,由远及近,直往这片桃林而来。
也不过数息时间,漫山遍野跳出来无数猴子,数量繁多,各持刀枪,怕足有数千之众。猴群一见眼前的三藏军团,面带敌意,龇牙咧嘴,呼呼喝喝,发出阵阵骇人的咆哮声。
一个带队的猴群头领眼看着残枝败叶、栽倒在地的众多桃树,先是一惊,而后直恨得暴跳如雷,哇哇大叫,竟口吐人言道:“这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你等有何能耐,竟敢推倒我山中桃树,不知那是死罪么?”
见猴子张口便骂,八戒也不甘示弱,呵呵冷笑,厉声嘶吼道:“呔,你这猴头好生无礼,倒你几棵桃树就敢如此叫嚣,若论起作恶,你家大王可比俺们要强上太多。俺老猪却也跟你这小人物多费唇舌,只管叫你家猕猴王洗干净脖子出来送死,免得你猪爷爷不耐烦,这便要挥动钉耙,大开杀戒了。”
见自己竟被如此小视,那头领直气得怒火攻心,头冒青烟,刚要下令放箭,却是孙悟空眼尖,一眼觑见那猴子模样,不由得失声叫道:“马元帅,猴儿们,如何会是你们,难怪俺老孙回去花果山一无所见,原来你们都到了此处,这般却是为何?”
那头领闻言陡然一惊,眼中的疑惑、迷茫甚至是欣喜之情一闪而逝,他竭力地镇定心神,大喝一声道:“呔,你这是哪里来的猴精,倒我桃树也就罢了,如何还敢来我这里攀亲,是妄图凭此蒙混过关么,门都没有。我山中戒律森严,是也由不得你这般亵渎,来人啊,扣弓上弦,万箭齐发,将这猴子射成刺猬,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群猴纷纷扣弦,一齐放箭,这可是数千只大猴人手一把弓箭,此刻骤然放射开来,真恍如漫天铺开的大网,带着雄雄气劲笼向三藏军团,更无半点死角可言。然而这般看似必杀的攻击,如何奈何得了手段高强的三藏军团,当下孙悟空纵身一跃化出十丈来高巨人,随意地舞棍,辗转腾挪,来去穿梭,便将那数千枝箭羽毫无遗漏地挡在身外。
即便如此,悟空心中百感交集,慨叹万千,这数千枝箭羽虽被挡了回去,却仍似带着无穷的后劲,直扎入他的心窝,让悟空感觉好生心痛。孙悟空始终想不明白,这分明就是自己御封的马元帅与花果山众猴,何以只过了区区七百年就不认识俺老孙,还将手中的箭矢指向自己,真有种众叛亲离、万箭穿心的疼痛感,正如敖白所说,被生命中的至亲所出卖,果然好生心痛。
眼见悟空只一招便挡下了数千枝箭羽,群猴不由得大惊失色,深知己方虽人多势众,却还远远不是这伙人的对手,权衡利弊之后,纷纷尖叫着向后退却。
那头领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大手一挥,连声呼喝道:“这妖猴果然手段高强,我等不是对手,但常言说得好,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咱们来日方长,必要报此倒树之仇也。”
八戒手舞着九齿钉耙,正要乘胜追击,却被悟空单手拦下,摇头道:“八戒你不必追了,俺们要战的是猕猴王,与这些小猴没有半点干系,只待猴群退去,五哥自会出现,俺们又何必大开杀戒,造下了无边的罪业?”
听猴哥既如此说,八戒便停下脚步,不再追击,只遥望着猴群井然有序、由近及远地向后退却,并渐渐消失在广袤的密林深处。
文天枢不由得若有所思,微微颌首道:“是也不能追袭,常言说得好,穷寇莫追,更何况只这一个小小的猴群,在战败退却之时,仍能保持这样齐整的队形,着实可畏,若这般贸贸然地进行追击,只恐怕会中了他们的埋伏,得不偿失也。”
唐三藏已然翻身下马,将敖白从禁制中解放出来,师兄弟几个各持武器,摆开造型,神情肃穆,傲然前方,严阵以待。猎猎山风呼啸,穿过林间的某一个空洞,发出阵阵龙吟虎啸般的鸣叫声,就越发显得这片山林的幽深与诡异。
八戒众人虽没有直接面对通风大圣猕猴王,但心想着能够在镇元大仙、二郎神和孙悟空三人的合围下全身而退的,这猕猴王的战力该有多么强大,此刻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势异常地肃穆紧张,又如何不让众人感到心头忐忑,坐立不安?
第二十九章 真假大圣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密林深处依然不见有任何动静,山风渐渐地止歇下来,天空中那一轮红日开始显现它那炽热的能量,烧烤得山林间的空气有些闷热窒息,到处响起蝉儿嘹亮的鸣叫声,让一度幽深静谧的山林也逐渐沾染上几缕焦躁不安的情绪,在林间悄无声息地蔓延。
八戒等得实在心焦,极不耐烦地擦了擦额头汗水,甩着袖袍扇风道:“妈的,这猕猴王着实狡猾,都过去这许多时间,也不见他现身与俺们交战,莫不是他有意而为之,非要俺们等得心焦难耐,筋疲力尽,才猝然发起进攻,打俺们个措手不及,若当真如此的话,这通风大圣倒实在有些儿可怕。”
孙悟空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道:“按五哥那坚忍诡异的性情而言,确实不乏这样的可能,但俺老孙倒觉得五哥或许并不在此间,才会久久地不曾出现。”
悟净闻言瞪大了眼睛,挠了挠头,不明就里道:“大师兄好似能掐会算一般,这小圣山是那贼厮的老巢,如何断定他不在此间?”
孙悟空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五哥在万寿山五庄观为嫁祸俺们三藏军团,残忍地杀害了清风明月两位童子,而镇元大仙号称地仙之祖,道法通玄,神通广大,有这般惨绝人寰的祸事发生在他门下,让他如何能轻饶了五哥?此刻镇元大仙必定仰仗身法满世界地追杀五哥,虽然奈何不得五哥云快,也一定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不放,不肯让他有片刻地喘息。”
“而五哥虽然性情孤傲,行事乖张,待麾下的群猴还是极好的,他既受到镇元大仙的全力追杀,也必定不肯将这般祸事引到自家的孩儿们身上,此刻他虽有可能出现在三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唯独他的根基之地小圣山却是他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敖白听了不住点头,打个响指提议道:“既然正主儿不在,咱们却也不必在此久呆,这便走马上路,走他娘的。”
众人听言甚感有理,正要开口答应,忽听得前方极远处响起一阵嘹亮的猿啼声,声音宏远高亢,由远及近,响彻整片山林。随着这一阵猿啼的响起,自那密林深处涌现出无数道黑影,四面八方,速度极快,齐向三藏军团拢来。
就好似预先约定好的一般,几乎在同一时间,在那树木间跳出来无数只猴子,一个个列成了整齐的方阵,持枪荷戟,背弓架弩,面目狰狞,龇牙咧嘴,摇旗呐喊,规模庞大,怕足有数千之众。
数千猴兵身后,在几只大猿的簇拥下,天空之上另有一人脚点枝头悠然踏步而来,声传四方道:“孩儿们慢来,且由本大圣来会会这班妖人,尔等切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抬头看时,不由得暗暗心惊,只见那腾空而来的人物,高不过四尺身材,桃型猴脸,短小精瘦。他头上一顶亮灼灼的紧箍圈,身穿鹅黄色布直裰,腰系龙筋蟒蛇带,下着虎皮裙,脚踏步云靴,手握一根光灿灿的黄金棍子,这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那样熟悉的容貌与动作,果真是惟妙惟肖,无有半点偏差。
沙悟净直看得目瞪口呆,揉了揉眼,难以置信道:“大师兄,你可找着亲人了,这般地相像,感情是你的孪生兄弟来了。”
孙悟空脸上挂不住,啐了一口,恨恨地咬牙道:“这呆子休得乱言,俺老孙是东胜神洲花果山上一块五色仙石孕育而成的,一卵所生,无父无母,却哪里来的什么兄弟?”
老沙一听半信半疑,怒了努嘴,弱弱地道:“话虽如此,但眼前的这般情况,却作何解释?”
孙悟空却不理他,将如意金箍棒持在手中,怒指前方,大喝一声道:“五哥,你既要在此与俺们为难,便只管直截了当地放马过来,如何这般地藏头露尾,还变作俺老孙的模样,却意欲何为?”
那大圣闻言禁不住勃然大怒,持棍在手,怒目而视道:“呔,谁是你的五哥,这般地乱攀亲戚。却是你们这班妖人,不知是何方人士,平白无故地倒俺山间桃树,惊吓俺徒子徒孙,却又变化成本大圣的模样,在这里挑衅俺老孙,是何道理?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便休怪本大圣棍下无情。”
悟空听了怒极反笑,摇头叹气,悠然耸肩道:“你既变作俺老孙的模样,如何又来问俺是谁,俺便是七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又是谁?”
那大圣一听怒气更盛,横眉倒竖,面目张狂,暴跳如雷道:“好孽障,明明俺才是真正的齐天大圣,切莫要以为变作了俺的模样,穿上了这般行头,便就成了正主儿,好歹你也得有命当得起这般盛名才好。”
话说之间,他便扯开棍子,丢了解数,上前要打。孙悟空恼他冒充自己,见他动手,不由得正中下怀,当下也不甘示弱,纵身向前,摆开架势,便要迎战。
却是八戒手提着九齿钉耙,迈步挡在了两位大圣面前,摇头晃脑,出言讥讽道:“你这妖怪虽变作俺猴哥的模样,言行间却多是牵强附会,漏洞百出。你既号称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却不知他已保着唐僧上西天取经,哪似你这般在小圣山上占山为王,拦道阻截呢?”
那大圣闻言眼中精芒一闪而过,点头回答道:“兄弟,你所言虽是,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这厮趁俺老孙离了你们上别处打斋求宿之时,变化作俺的模样诓骗你们,只因他变化得巧妙,动作言语又严丝合缝,惟妙惟肖,故此将你们给迷惑了,都认作是真实。俺老孙没计奈何,便只好在此处拦截阻道,要与你们辨个真假。”
八戒听了面带不屑,不置可否道:“这话虽也说得过去,但你两个都变化得一模一样,让俺老猪也无从分辨,你却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确是真正的齐天大圣?”
话一出口,那大圣不由得面露喜色,随口回答道:“证据自是有的,想俺老孙当年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之时,麾下群猴无数,种目繁多,尾大不掉,号令不施。为了整肃纲纪,方便管理,俺老孙便将身边最为得力的四老猴御封为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由他们将这数万猴兵排班论次,统筹管理。由此俺老孙才得从那些繁琐的军政大事中脱身出来,腾云驾雾,周游四海,交贤访友,自在逍遥,可以说俺老孙在诸般事体之上,得赖这四健将处颇多,他们也最是亲近熟悉俺的品行相貌。”
“如今为了证明俺的身份,俺老孙不惜耗费大量的心神精力,将他们远从十万里之遥的东胜神洲花果山上一路携同到此,由他们在此做个旁证,证明俺才是真正的齐天大圣。”
话说之间,他便抬手击了两掌,须臾间就有四只大猿从那猴群之中站出身来,齐齐地拜伏在地,山呼大王。那为首的便是当初带队阻截三藏军团的马元帅,其后的三只想来就是那大圣所说的流元帅与崩芭二将军。
但见这四只大猿品类出众,气宇轩昂,在这面相狰狞怪异的猴群之中也显得比较耐看,想来能被堂堂的齐天大圣所看重,并敕封为御前元帅将军的,必有其不凡之处。
那大圣见状甚是得意,畅然大笑道:“诸位请看,这便是本大圣最为得力的四健将,由他们来分辨俺们二人的真假,自不会有半点偏差。”
八戒闻言呵呵冷笑,摇头叹息道:“你这妖怪说得好笑,就这四只大猴,又不是二郎神的哮天犬,如何能分辨出你俩的真假?”
那大圣听了朗声大笑,点头赞叹道:“这猪头果真是有几分机敏,也不枉俺们师兄弟一场,果然是心有灵犀,全都想到一块去了。这是俺老孙手下最为得力的四健将,也是四大灵猴中的两种,天赋异禀,才能出众,虽不及哮天犬的鼻子灵敏,却也能辨别出俺俩的真假来。”
他自把话说完,便悠然打个响指,那马元帅早知其意,躬身站起,上前施礼道:“大王所言极是,那该是数月前的一个下午,我四健将自带着群猴在山间嬉戏,却是大王身穿披挂,脚驾祥云落在山头。我等率部上前请安,自识得大王的身形容貌、言语气味,更与七百年前无有半点不同。我等心下欣喜,领着群猴下跪磕头,惊问大王何以得脱五指山镇压,回转来到花果山。”
“却听大王言语凄凉,说他为上西天取经的圣僧唐三藏所救,此刻已身属佛门中人,潜心向善,苦历艰险,保着圣僧西行取经,只因上别处打斋之时,为一个妖魔变化作自己的模样,混入取经队伍之中,取得了众位的信任。是大王自觉无以自明,便辗转回到花果山来,要带我等山间群猴上这小圣山来阻截诸位,好为大王辨明真身,翦除妖邪。”
第三十章 辨别真伪
悟空一听眉头微皱,骂一声道:“胡说八道,俺老孙半年前便回过一趟花果山,只见到满地焦土,石塌崖裂,草木不生,尚不见你们半个猴影,如何数月之前,便在山间采桃,还随这妖魔来到小圣山,分明是那骗人的鬼话,实不可信也。”
那大圣听了也不生气,只呵呵地冷笑道:“妖孽,你自是理屈词穷,才说出这等混赖的话妄图蒙混过关,如今人证俱在,如何还冤枉了你?”
话说到此,孙悟空不由得哈哈大笑,满目怡然道:“五哥,你想是当初在五庄观时被俺带着哮天犬摆了一道,此刻也想着在气味上作文章。但实与你说了吧,俺老孙当年在天庭求官之时,因嫌弼马温的官小,下界之时便自称为齐天大圣,要手下群猴都唤俺大圣,再不以大王相称。他们既称你为大王,怕只在表面上畏服于你,骨子里又何尝认你是他们真正的主人公?”
这话说得极为尖刻,惹得那大圣眼中精芒闪动,转瞬又恢复了平静,面色坦然道:“你这妖孽,休要这般巧舌如簧,妄图用言语挑拨俺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大圣大王,也不过是称呼不同,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以为凭你这样刻意地挑拨离间,便能让本大圣相信于你,轻易地降罪他们么?”
悟空闻言又是大笑,抚掌道:“非也非也,若换作是俺老孙,倒是会庆幸他们没有因为强权的压迫而失去了本心,壮哉本大圣的四健将!你当以暂时拥有这样的手下为荣,如何还想着要降罪他们,是低了俺老孙一筹也。”
话说到此,那四健将突然间面色凄凉,默默地俯身下拜,再抬头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眼见于此,那大圣禁不住神情黯然,摇头叹息道:“孙悟空,莫非至始至终,我都及不过你,当真好不甘心。我本想用这般不流血的方式来取代你的位置,现在看来是绝无可能了,便只好勉力一战,你我各凭本事吧。”
悟空一听面带不屑,满心揶揄道:“早告诉过你要打便打,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扭扭捏捏,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大圣还未作任何表示,倒是他身后那数千猴兵心怀不平,挥舞着刀枪,大声叫嚷道:“大王且放宽心,我等在此上千之众,一齐助阵,三藏军团才区区数人而已,如何能是俺们的对手?”
话一出口,八戒众人止不住呵呵冷笑,万般不屑道:“你这山林小妖休得如此猖狂,俺们人数虽少,手段高出尔等何止千倍,若想打架,自然是奉陪到底。”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一言不合便要开战,那大圣却微微摇头,悠然摆手道:“自也用不着孩儿们动手,才这区区数人,便只本大圣一人,又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孙悟空也伸手止住心怀不忿的八戒众人,神情傲然道:“五哥谬矣,这是俺们兄弟之间的战斗,无论胜败,却也由不得他们出手。”
那大圣闻言畅然大笑,满心赞叹道:“壮哉孙悟空,明知敌不过本大圣,还能出得如此豪言,确实不输了当年大闹天宫的勇气。”
悟空一听不置可否,出言讥讽道:“既然如此,你且现出本相来,若就这般变作俺老孙的模样,便好似与镜子开战一般,让俺如何下得去狠手?”
那大圣听了只顾冷笑,悠然耸肩道:“这倒大可不必,你若战得过我,要我变猫作狗又有何妨,若战不过我,自由我来取代你的位置,变与不变,却也不关你的事了。”
孙悟空禁不住喟然叹息,满心鄙夷道:“五哥啊五哥,你已然有了这般通天彻地的神通,如何还要觊觎俺老孙的位置,再说纵然是俺老孙战败身死,留下的只是仇恨而已,又怎能让俺三藏军团与四健将真心诚意地接受于你?”
这话似乎戳中了那大圣的痛处,使得他眉头紧锁,怒形于色,但他的心理素质极佳,转瞬又恢复了平静,朗声大笑道:“你既已身死,如何还管得了那许多,且废话少说,这便拿命来。”
话音刚落,他即扯开棍子,上前便打,来势汹汹,锐不可当。悟空见状没敢怠慢,当即持棍在手,铿然接下这力如山岳的一棍,直被那样锐利的锋芒一路逼迫着向后退却,却依然面色不改,从容不迫,略带调侃道:“你倒说得轻巧,若没能在麻将桌上胜过这几位,却如何能稳坐大师兄的宝座?”
只须臾的工夫,这二猴已战过百合,直杀得风起云涌,天昏地暗,旗鼓相当,难解难分。两个猴身影交错,若即若离,一般无二的身形,浑如真身与影子对战,直看得身后群猴与三藏军团目瞪口呆,鸦雀无声。一时之间,这两位又变化出三头六臂法身,各持着一戟二棍,团团转转,相互厮杀。
沙悟净圆睁着一双怪眼,挠了挠头,讷讷道:“师父,究竟哪一个才是大师兄,看得俺老沙眼都花了,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话一出口,众人齐把眼来看,直看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一个个摆手摇头,纷纷表示自己也无从分辨。
半空中战作一团的二猴听言便停下手来,用手指着自己,大声道:“师父,俺是真的,他是假的,胡说,俺是真的,你是假的。”
两个猴一言不合,又自战在了一起,依然杀得风生水起,旗鼓相当,偶尔还停下手来,指证自己是真悟空,对方是西贝货。这般场面,也着实地有几分喜感,只是身在局中,面对着两个一般无二的孙悟空,三藏军团除了慨叹自家大脑的分辨率太低外,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致来进行调侃说笑。
但毕竟是一代圣僧,唐三藏在关键时刻还真撑得住场面,当下迈步上前,大手一摆,高声道:“两位先别打了,承蒙看得起,你两个都认我作师父,那就听我一言,暂且罢手,我自有办法分辨出真伪来。”
见师父既如此说,两只猴子倒也听话,齐齐撤棍,不再争斗,只是对面而立,怒目相向,谁也不服气谁。
唐三藏摇了摇头,捋着自己没毛的下巴,语气悠然道:“既然你两个都声称自己是孙悟空,但毕竟只有一个是真的,本法师思量许久,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可以分辨出你俩的真假。想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之时,入龙宫,闯地府,偷蟠桃,盗仙丹,也自经历过二郎真君的擒拿,受过雷部三十六员神将的天雷击打,进过太上老君的八卦丹炉锻炼,故此得了些与众不同的物事和特性,却是那个西贝货所没有的。”
“为师在此便试举一例,当年悟空下得东海,从东海龙王那得了根定海神珍铁,那是大禹治水时丈量江河湖水深度的,乃是无上的至宝,恐怕三界中也只一根而已。”
话一出口,两个猴齐齐点头,连声道:“师父所言极是,那棍儿也叫做如意金箍棒,此刻正在俺老孙手中攥着哩。”
三藏闻言哈哈大笑,不紧不慢道:“我还真怕你们不承认呢,那金箍棒既是用来丈量水深的,自然能大能小,伸缩自如,故称名如意也。若你们哪个手里的棒子能有这般神通,便是我家悟空,若没有时,便是假的,师父这般分辨,你俩可心服么?”
话说之间,其中一个猴子虽面带笑容,却不住地向后退却,待三藏说到如意金箍棒来历时,他便苦笑一声,一抹脸,幻化出自家的本来面目。这一个猴头,战斗之时已与悟空穿着同一副披挂,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腰系龙筋蟒玉带,脚踏藕丝步云履,每每地都与悟空相同,毫无二致。
他也是一样的短小身材,桃型猴脸雷公嘴,容貌丑陋,身形猥琐,只是猴头两侧的耳朵,却与悟空的有所不同。那一对正常的耳朵上下,各长着两个铜钱般大小的团块,圆溜溜地好似未****的花骨朵,软绵绵地又好似那张开嘴的海葵,在虚空中随风拂动,显得煞是诡异骇人。但若仔细看时,却原来是四只未发育完全的小耳朵,有着这般容貌的,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四大灵猴之一,号称知前后、善聆听的六耳猕猴,而能与堂堂的齐天大圣打成平手的,怕也只能是当年妖族七大圣之一,与孙悟空八拜之交的通风大圣猕猴王了。
见被道破了真身,通风大圣嘻嘻一笑,略带调侃地向唐三藏拱手抱拳道:“师父果真是绝世的高僧,聪明睿智,见识深远,我原以为这般的难题,怕也只有西方如来佛祖能够破解,不想言语间就被师父识破,着实汗颜,诚可惜了我这般辛苦地模仿变化。”
“可叹孙悟空何其地幸运,貌似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给占尽了,偷蟠桃仙丹,炼就了一身的铜头铁臂,金刚不坏,虽然大闹天宫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七百年,但自打脱难以来,保着师父上西天取经,功成之后便可登仙成佛,前途无量。”
“相比之下我就寒酸多了,虽然费尽周折弄来了与他一样的战甲披挂,也有一根像模似样的金棍,但那号称如意金箍棒的定海神珍铁果真是世所罕见,普天之下就只一根而已,却让我上何处寻找?就只这一个小小的瑕疵,依然被师父发扬光大,将我俩的身份给分辨了出来,此乃宿命,非我所能更改也。”
“但是师父,我与孙悟空同属四大灵猴之一,一样的战力手段,变化无方,而以我这知前后、善聆听的禀赋,手段只会比他更加地高强,不知师父可否考虑让我取他而代之,依然保得您上西天取经?”
第三十一章 真实目的
唐三藏面带微笑,拱手回礼道:“承蒙大王看得起,但贫僧执拗得很,用惯了悟空觉得颇为顺手,便不稀罕换了。有道是条条大路通天竺,大王既有心向佛,总会想到办法得成正果,又何必非保着贫僧上西天取经呢?”
猕猴王闻言也不生气,只呵呵地贱笑道:“师父这么说就见外了,同样是猴子,手段一般无二,如何这般地厚此薄彼?你若用惯了孙悟空,我自变作他的模样,从此咱们这山便唤作花果山,我也自称为齐天大圣孙悟空,时间长了,您看着顺眼,用着顺手,却与真悟空又有什么分明?”
话一出口,身后群猴不由得兴高采烈,各持着武器,齐声呼喝道:“对对对,往后大王便叫做齐天大圣孙悟空,自保着圣僧上西天取经,修成正果也。”
这猴子数量既多,嗓门又大,直闹得喊声震天,震耳欲聋,唬得八戒心惊胆战,捂着耳朵,很没好气地嘟囔道:“我靠,偏你这般会喊,还能把假的喊成了真的,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唐三藏冷眼旁观,神情肃然道:“猕猴王,即便两个人表面上再怎么相像,内心的不同让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同一个人,假如你真想加入三藏军团,就先将清风明月的命还来。”
话说到此,猕猴王原本灿烂的笑容在瞬间凝结,他抬头凝视着三藏,面带不屑,呵呵冷笑道:“师父,就只两个小小的道童,你又何必这般死咬着不放?想当年孙悟空花果山上占山为王、大闹天宫之时,自也是逞凶作恶,伤生无数,为何您偏能容忍这样一个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的孙悟空,却独容不下只杀了区区两个道童的本大圣,这般地好赖不分,厚此薄彼,分外让人寒心。”
八戒闻言就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猕猴王捧腹捶胸道:“你这厮当真是胡说八道,你又何止只杀了两个区区的道童,当年妖族七大圣大闹天宫之时,如何能没有你的份?”
唐三藏不由得身躯巨震,悚然动容道:“什么,不是孙悟空大闹天宫么,怎么又扯上了其他妖族大圣,这玩笑开得未免有些儿大了。”
猕猴王闻言勃然作色,愤恨不平道:“没错,当年若非我妖族六大圣鼎力相助,凭他花果山区区弹丸之地,十数万妖兵猴卒,如何能对抗妙上天庭十万天兵的精锐之师、海陆空三面的合力围剿?然而大闹天宫之后,孙悟空一战成名,竟将所有的光环功劳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震慑三界,威服四方,让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
“我妖族六大圣却领着无数的伤兵败卒,黯然蛰伏山林,无有半点功名可言,而今他更保着取经人上西天取经,前途远大,得成正果,两者间的差距何其之大?便是我心怀不忿,在此拦道阻截,说不得要与他争上一争。”
三藏禁不住摇头叹息,一脸地严肃道:“猕猴王,你只看到了悟空功成名就的一面,却不知他被压五指山下七百年的孤苦和寂寞。你妖族六大圣虽在大战中损兵折将,没捞到半点好处,但战后依然可以置身事外,超脱自由,不似悟空被压在山下七百年之久,身不能动,脚不能行,饥食铁丸,渴饮铜汁,处境何等地悲凉凄苦。那样震慑四方的威名是用整整七百年的困苦和自由换回来的,若轮到是你,却也未必肯换。”
猕猴王听了不住点头,依然不肯善罢甘休道:“师父话虽说得在理,但总的来说还是偏向孙悟空多一点。我本无意非要取代他的位置,只因他恩将仇报,不顾情义杀害了牛魔王大哥,兄弟情分尽失,我已发下毒誓定要诛杀于他,以告慰大哥在天之灵。如此一来,师父身边却自少了个法力高强的徒弟,我便顺水推舟加入进来,又有何不可?”
唐三藏无奈地耸了耸肩,悠然吐息道:“却哪有杀了人家的徒弟,又将自己倒贴进来拜师的道理?这般事体若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我唐三藏没心没肺,麻木凉薄,没能力惩治杀徒之凶也就罢了,如何能慑于威势将凶徒纳入到三藏军团,这般地藏污纳垢,毫无骨气,是堕了我天命之人的尊严也。”
猕猴王闻言哈哈大笑,朗声道:“师父所言虽是,但只恐怕尊严虽然守住了,却将命搭了进去,得不偿失也。弟子果是很有诚意想要加入三藏军团的,还请师父郑重考虑,三思而后行,莫闹得双方相看生厌,本大圣虽有些儿涵养,但只怕我麾下群猴受不得气,再闹出些什么事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面对猕猴王**裸的威胁,敖白不由得勃然大怒,上前几步,大声呵斥道:“妈的,哪有你一个做弟子的,跟师父这般说话的,这简直是威逼胁迫,欺师灭祖,哪有半点诚意可言?就冲你这样的态度,我们纵死也不会让你加入三藏军团的。”
三藏抬手止住敖白的喝骂,言语轻松道:“猕猴王,并不是我不愿让你加入三藏军团,但本法师早已在鹰愁涧立下门规,我三藏军团人数虽少,极重人才,但也是宁缺毋滥,不惯于藏污纳垢,凡欲入我门下者,此前但有伤天害理之行为,必按情节轻重进行处罚,若执意不允,便就此离开,我绝不作分毫挽留。”
猕猴王听了不住点头,满不在乎地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自听说过三藏军团的传闻,也知这一节确实不假,便也入乡随俗,无论十棍百棍,却都由着你打去,待完成之后,就可加入你三藏军团了么?”
三藏一听微微摇头,表情严肃道:“非也非也,可没那么简单,一来你是要灭了悟空,利用血腥手段加入三藏军团,有违我佛门要义;二来我门中拜师讲究个先来后到的原则,后进的得管先入门的叫师兄,而你却是半路里横插进来取代悟空的位置,一入门便要做大师兄,这样的先例在我三藏军团当真是绝无仅有,故此你既是要谋取悟空大师兄的位置,作为等价交换,说不得也要你在五指山下压上七百年,洗清你这一身的罪孽,那才算公平。”
话一出口,猕猴王先是一愣,而后禁不住放声大笑,摇头叹息,言语中带着无限的调侃之情:“师父啊师父,你果然够狡猾,抛出来这样一个难题给我,却让我作何选择?若是作等价交换,我既要谋求孙悟空的位置,也同他一般在山下压上七百年,倒也公平。但是师父,你此刻西取真经已到得我三百里小圣山,前途只剩下近半的路程,却还要我在山下压上这许多年,待我出来之时,取经大业早已经结束,却让我上哪里去修成正果?师父,想您也是个睿智通达的人物,想出来的这般方法,必不是要存心地与弟子为难,还请您大开慈悲善门,为弟子想出个更加折中稳妥的来。”
三藏不由得大摇其头,态度坚决道:“这可不成,猕猴王,你罪孽深重,不知悔改,非得跟悟空一般在山下压上几百年,才有时间好好地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这对你身心的洗涤是大有好处的,或许真能够大彻大悟,痛改前非,潜心向善,普渡众生,却何愁修不成正果?”
猕猴王闻言朗声大笑,满心不屑,出言讥讽道:“师父啊师父,你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我这人向来无拘无束,狂傲惯了,如何受得了这数百年的羁押,还不得把我给闷坏了,变得更加地仇恨这个世界,嗜血变态,杀伐无度,却该如何是好?再说取经军团已走到了这一步,我性子又急,如何等得了这许多时日?”
三藏不觉幽幽地叹了口气,面带悲悯,黯然神伤道:“若当真如此,就只能慨叹你我之间无有师徒的缘分。猕猴王,其实我此前早已说过,条条大路通灵山,只要你潜心悔过,痛改前非,普渡众生,他日得道,又何愁不能修成正果?”
话说到此,猕猴王脸上没来由地闪现出一道戾气,只见他凶相陡露,面带狰狞,咬牙切齿,愤恨不平道:“胡说八道,唐三藏,我不过敬你是个取经人,才会低三下四地求你,你却有何德何能,敢这般地教训于我?本大圣在三界作恶千年,伤生害命,杀人无数,亦不曾见人来讨伐我,若只是行善救人,普渡众生,莫说我没有那么大的耐性,纵然是有,只怕也不会有人来引渡于我。”
“反观你这小小的取经人,身无半点法力,亦没有多大的功绩,只仗着是佛祖二弟子金蝉长老转世的身份,经历一次取经,功成之后,便可登仙成佛,得成正果。在我看来,你佛家的作派与那世俗官府行事无有半点不同,无非是要得人引见,对佛门传播事业作出贡献的,方能得道,如若不然,纵然我修行百世,普渡众生,扶弱济孤,不信你佛门教义,再有莫大的济世之举,怕也值不得你那佛祖如来的正眼一瞥。”
“你佛家是何等地奸诈虚伪,既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神圣不可的架势,又为了达成内心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行着血腥残暴、杀人害命的恶事,其间的种种举止,较之我妖族的直截了当,似乎更加地无耻可鄙。”
“话说到此,我也没有时间和耐性与你磨嘴皮子,我此来便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要打杀孙悟空,与牛大哥报仇,二来是要加入三藏军团,保着你取经人上西天取经,两者缺一不可,势在必行。师父,还请您为了整个军团的前途着想,再好好地思量一下,我却还是很有诚意要加入三藏军团的。”
第三十二章 双雄大战
面对猕猴王那充满威胁的话语,唐三藏面色坦然,只微微地摇头道:“你既要打杀悟空,是与我整个三藏军团为敌,还谈什么加入三藏军团?再者也不是本法师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知悔改,不接受处罚,如此恶念不去,难入我门,亦难取真经也。”
“你若要想加入三藏军团,除非是我不做这个师父,不取这个真经,否则恕难从命。”
话一出口,八戒哈哈大笑,点头赞叹道:“壮哉师父,难得平日里那样胆小的你,竟说出这般慷慨激昂的话语,却正中俺老猪下怀。妖孽,你若想加入三藏军团,除非俺老猪不当这二师兄,不挑这副担子,否则恕难从命。”
见老猪率先表态,敖白、悟净和天枢也不由得精神振奋,不甘落后道:“没错,妖孽,你若想加入三藏军团,除非是我敖白不当这匹白马(俺老沙不牵这匹白马、我文天枢不给你们端茶倒水),否则恕难从命。”
面对三藏军团众口一词的拒绝态度,猕猴王眼中精芒闪动,咬牙切齿,怒极反笑道:“妙极妙极,真难得你们上下一心,坚决地反对我加入三藏军团,但本大圣此举势在必行,纵然是把你们统统换掉,也要组织一支取经队伍,到西天参拜我佛如来。”
八戒禁不住哈哈大笑,调侃道:“大王果然高见,取经大业若缺了俺们几个,你却上哪去拼凑取经队伍,纵然勉强让你凑足了人数,待到得西天之后,佛祖他老人家认你不认?”
猕猴王闻言呵呵冷笑,满心不屑道:“你这猪头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佛祖中意的是能有人给他取经,完成佛教东渡的大计划,才不管取经人是谁。你却当真以为,你师父那什么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成的纯阳之体,堂堂的天命之人,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人,果真是有那么重要么?”
“别开玩笑了,此刻佛教在天竺早已经日落西山,逐渐消亡,几乎是在婆罗门与道教两大势力的侵压下节节败退,无有喘息之机,若不是因为佛祖运用**力勉强维持了灵山地界不至于沦陷,只怕百年前的那一场大争斗,佛教便要就此灭门,烟消云散了。即便如此,若不及时地寻求突破,佛教在西方所处的劣势将无法挽回,由此佛教东渡,谋取新生,就成为了一桩势在必行、无可避免的大议题。”
“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佛祖他老人家那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又发挥了极其玄妙的作用,他居然生生地端起了架子,说什么经不可轻传,怕那东土人士觉着得之太易,不肯善加珍惜,故此才假惺惺地指定了什么天命之人,组建了一支取经队伍,行十万八千里路程,远历千山万水西取真经。”
“形势已然万分紧急,取经人走得又相当缓慢,想来佛祖他老人家必定万分后悔当初的决定,正巴巴地等着你们早日到达西天,好尽快把那经文给传了。而本大圣只是将你们给换了,自会让孩儿们变化作你们的模样,仍挑着行李,牵着马匹西取真经,如此大利当前,佛祖也只会半推半就,假意地认作是真实,将经文传了。毕竟让佛教东渡、获取生机才是他的最终目的,至于手段如何,取经者究竟是谁,却都是次要的。”
听他这番透彻的分析,唐三藏不由得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你的这般说辞,倒是很符合佛教的真实情况,但若佛祖当真有几分尊严的话,倒宁可让佛教消亡,也断然不肯让你们几个沐猴而冠,大摇大摆地变作我们的模样,在他面前耍猴一般地求取真经,忒也辱没了些。”
猕猴王听了眼中精芒闪动,万分鄙夷道:“说我们沐猴而冠,他们几个又好得到哪去?试问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是罪犯天条,被贬下界,成为杀人害命的妖怪,这般地求取真经,不同样地辱没佛教与经文,为何佛祖偏容得下你们,却独容不下我们,甚没道理也。不过碍于佛祖那不可理喻的强大尊严,为了保险起见,我此刻便只诛杀孙悟空一人,到时候成与不成,却也由不得你们。”
“孙悟空,你我两个的战力一般无二,难分上下,若要凭真实的战力胜你,当真是很有难度,说不得要靠术法赢你,才见功效。”
他自把话说完,便从后脑勺拔下来一簇毫毛,扔在嘴里咀嚼片刻,叫一声变,只见那毫毛随风滋长,落地之时变化出无数个六耳猕猴将孙悟空团团围住,挤眉弄眼,耍弄金棍,上前便打。
唐三藏见状大惊失色,心下疑惑,思索道,妈的,这不是原著中孙悟空惯用的手段么,为何猴子不会,偏让猕猴王给用上了,这也未免太奇怪了?明白了,我听猕猴王说起,他有那知前后、善聆听的禀赋,便自诩比悟空的手段更高强些,难道他凭着这般禀赋,便能将他人的法术学为己用,若当真如此的话,那猕猴王岂不是太可怕了?
不说三藏在那里胡思乱想,却说猕猴王幻化出来的无数小猴已将孙悟空团团围住,虽个体战力远远不及齐天大圣,但妙在以数量取胜,一个个招数整齐,上下齐攻,直杀得孙悟空手忙脚乱,相形见绌,节节败退。
但毕竟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见多识广,手段高强,须臾间便想到了破解的对策。只见他钢牙挫动,念念有词,骤然将手一指,刹那间火光冲天,窜出来数条十丈来高的火龙,团团转转,火光四溅,虽比不得圣婴大王红孩儿的三昧真火,自也是热浪滔天,汹涌澎湃。
而那些小猴虽然战力超常,毕竟是毫毛所化,耐热性能本就不高,当下火龙漫天而来,直烧得他们焦头烂额,吱吱乱叫,抱头鼠窜,有跑得稍慢些的,瞬间便被火焰吞没,化为了无数灰烬,纷纷扬扬地落在尘埃之上。
眼见及此,唐三藏不由得啧啧称羡,暗叹惊奇,我靠,果然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我看《西游记》这么多年,也从未想过用火攻能够破解这般法术,果真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见识广博,智计深远,确有其不凡之处。
见悟空将自家的猴兵烧得满世界乱窜,猕猴王倒不觉得生气,只将手一指,复又一撑,便把那几根毫毛尽都收在了身上,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道:“这本就是你原有的法术,本大圣却是半路子出家,学艺不精,倒让诸位见笑了,但我也曾习得一招狮吼功,不知你是否能够破解?”
话说之间,猕猴王猛地深吸一口气,沉下身子,跺脚之时,对着孙悟空狂吼一声。这吼声恍如九天惊雷降世,震得远处一排排山峦隆隆作响,好似快要崩塌下来,自顾自地晃荡不停。受到这般强势的冲击,根基较浅的唐三藏、文天枢和在场的几个小猴如遭巨力击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弱弱地软倒在地。
而正面受此冲击的孙悟空,一时如遇山岳撞击,如出膛的子弹一般,远远地直飞了出去。他一路飞驰,身不由己,撞入重重的山峦之中,轰塌了数座山峰,直撞得山岩崩颓,石屑纷飞,才自停顿下来。若不是孙悟空根基深沉,近又得雷神所发的三昧真火锻炼,将他的身体内外锻造得如同顽铁一块,这一下纵然不能伤及他的性命,怕也要伤筋动骨,被击成了重伤。
有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刻猕猴王表情痛苦地张着嘴巴,呼呼地喘着粗气道:“丫的,四哥的狮吼功虽然威力强大,实在是太考验肺活量,若再多用几次,非但对肺有损伤,只怕我这嗓子也要报废了。”
这时候,从废墟中站起身来的孙悟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伤重至此还可以勉强站立的,怕也只有齐天大圣这种级别的才能够做到。
通风大圣看在眼里,禁不住赞叹一声,猛地纵身使一记象鼻刺,整只胳膊好似瞬间伸长开来,带着手中的金棍如锋锐的尖刀直刺向悟空。这一下威力强大,纵然是铜头铁臂的孙悟空也莫能奈何,左胸位置被向内直刺入半寸,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便再也进益不得半分。
这一下就连见多识广的猕猴王也不由得显露出几分惊诧,点头赞叹道:“不想你的九转玄功竟精进到了如此地步,实属难得,不过放在本大圣眼里,却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话说到此,他手上瞬间加力,再一次挺棍向前,强大的劲力带着呼呼的风声,将孙悟空直捅出去数丈之远,狠狠地砸在远处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上,腾地一下直没其中,树木摧折之时,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第三十三章 镇元来援
眼见悟空被打倒在地,远处观战的三藏军团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心急如焚,但拗于双方是公平决斗,实在是不好出面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猕猴王面带邪恶的笑意,一步步地走向悟空。而狂妄如八戒者,本是不惜破坏比赛规则,也要冒险将猴哥给救下来,但考虑到猴子那引以为傲的内心尊严,老猪只得满含着眼泪,强行地忍耐下来。
不说三藏军团愤恨不平,莫能奈何,却说猕猴王身后那本属于花果山的群猴,眼见大圣身陷危机,一个个神情肃穆,面露恶光,也不听小圣山众猴的呼喝阻拦,纷纷地脱阵而出,架弓背弩,挡在孙悟空面前。
猕猴王定睛一看,认出是花果山群猴,不由得摇头叹息,满心凄楚道:“唉,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大圣好心好意将你们从荒凉贫瘠的花果山收留到我小圣山来居住,自问衣食住行都与山间群猴无异,一分也不曾慢待了你们,这连绵数百年的恩情却还抵不上他孙悟空的么?”
“你们可别忘了,当年究竟是受了谁的连累,大闹天宫之时将你们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在那满目苍夷、焦黑贫瘠的花果山上毫无希望地生活,饱受魔王兽妖的欺辱凌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饥寒交迫。我自忖你们当恨他入骨,如何到现在还肯站出来维护他,更不惜与本大圣决裂,将自己推到了死亡的边缘,这般地愚昧可笑,实在是让本大圣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你们脑子里全都是长草的么?”
众猴闻言齐齐下拜,言语凄凉道:“大王,您说得虽都是事实,但大圣当年只身一人跳入瀑布,寻得了水帘洞福地,让我等猴群在虎狼环视的花果山上得以安享太平,安稳度日,不必受那日晒雨淋、岁寒风霜之苦;此外若非由他在地府将三界猴属之类的名目一并勾掉,我等山猴纵然长寿,如何能够活到今日,享受这长生之妙?这般恩情,直如再造,让我等铭记在心,不敢有须臾忘怀。今日大圣被难,我等虽无多少战力,如何能够坐视不管,而让他独自一人受此屈辱?还请大王看在我等这两百年殷勤服侍、日夜巡山护林的份上,就放大圣一条生路吧。”
话一出口,猕猴王原本狰狞的脸上煞气更浓,禁不住仰天狂笑道:“妙极妙极,大圣大王,倒真是辨得清楚,看来孙悟空所言非虚,你们居然实实地愚弄了本大圣两百年,还亏我自诩拥有知前后、善聆听的禀赋,着实地有些儿讽刺。”
“可叹孙悟空你当真好命,七百年前将这猴群害得如何之惨,到今日他们居然还不忘你的恩情,甘冒危险来为你请命,实在是让人感动。只是很不幸,本大圣偏生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们越是这样,就越激发我内心的愤恨,让我觉得这两百年的付出很不值。你们若识相的,就快些儿让开,本大圣还可念在尔等一片忠心的份上法外开恩,不予追究,若执意不肯的话,便休怪本大圣翻脸无情,大开杀戒了。”
面对猕猴王**裸的威胁,群猴虽然心中害怕,却依然十分坚定地站在原地,不见丝毫松动。眼见于此,猕猴王不由得怒发冲冠,正要挥舞着金棍强行突破,却见猴群身后刮起了一阵强烈的罡风,席卷寰宇,威力强大,哗哗地将众猴卷上半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个直砸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半天没能爬起。
猴群身后站着的却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此刻他十分勉强地站定身形,手舞着如意金箍棒,呼呼地喘着粗气,显然那一阵迅如雷霆般的罡风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孙悟空身体虚弱,以手拄棍支撑在地,神情激动,破口大骂:“丫的臭小子,都说了是公平对决,岂容尔等出面搅局,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还不与俺速速退下。”
而后他又转身面向猕猴王,双手抱拳,神色恭谨道:“五哥,这些个山野小猴不谙事理,有何冲撞之处,还请您宽容大量,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猕猴王点了点头,很是大度地摆手道:“好啊,你这一下虽然气势汹汹,实则是为救他们的性命,毕竟大家都同属猴类,且两百年来他们又这般殷勤地服侍于我,那本大圣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放他们一马。”
悟空闻言眉头舒展,啧啧称叹,嬉皮笑脸道:“五哥果然胸怀坦荡,令人敬佩,此战俺老孙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按照通常的惯例,俺此刻已无力再战,这便可取俺的性命,只不过俺老孙一身的铜头铁臂,金刚不坏,若要取俺性命,怕真的是有几分难度。”
见猴子一脸地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表情,猕猴王微微冷笑,面带不屑道:“我既决心要杀你,如何不知你那铜头铁臂、金刚不坏的特性,但我自有法门可破你的金刚之躯,能取你的性命,你却信是不信?”
话说之间,他猛地纵身后退几步,好似中了某种邪术一般,整个身体躯干剧烈地抽搐起来。须臾间,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如同树木的枝桠一般分叉开来,疯狂地滋长膨胀,好似无数条毒蛇巨蟒直立而起,猛地向孙悟空扑来。
眼见于此,原本面色坦然、有恃无恐的孙悟空不由得面带惊惧,失声惊呼道:“蛇缚术,居然是上古失传的蛇缚术,却是何等地机缘巧合,居然让五哥习得了这般秘术,有此术法袭身,只怕连俺老孙也无法幸免,惜哉此生,不免就要葬身于此,着实可叹。”
在这关键时刻,远处山林之中突然狂风大作,没天价地刮起来数条巨大的龙卷,呼呼旋旋地,卷向如狂蟒般肆意滋长的猕猴王。受到这般强力的牵引,猕猴王只得现出身形,竭尽全力插棍在地,却依然禁受不住狂风吸引,被刮得不住地向后暴退,眼看着就要被吸入那龙卷中心。
猕猴王直恨得面耳赤红,咬牙切齿,当下身形晃动摇下来数根毫毛,随风滋长幻化出几只巨大的猿猴,吱吱惨叫着被刮入大风之中。为这几只巨大的猿猴所滞,那般暴烈的风势似乎稍稍地小了一分,趁着这个机会,猕猴王足下一点,腾空而起,却是逃了。
临走之时,他还极其不甘地骂道:“我靠,这镇元老贼当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去了我的玄冰大阵,殊不简单。你纵然再晚些时候到来也好,让我能成功地击杀了孙悟空。行了,孽障,今天算你走运,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话说之间,猕猴王向前翻个筋斗,化作一阵金光随风飘散,须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林深处大踏步赶出来一个中年道人,抖了抖袖袍中的猴毛,郁闷道:“丫的,这孽障又用这招脱身,着实可恶。通风大圣,本大仙纵然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将你擒拿,将你千锤百炼,化为飞灰,以告慰我徒儿在天之灵。”
唐三藏定睛一看,只见这道人满脸的风霜,衣衫褴褛,身形狼狈,但那样伟岸脱俗的气势,就仿佛豁然出鞘的绝世宝剑,霞光万道,锐气逼人,那样不可一世的气度,又恍如至尊魔神下世一般,直激荡得天地色变,风起云涌,转眼间便可将这世间的一切生灵屠尽。这人不是万寿山五庄观主、号称地仙之祖的与世同君镇元大仙,又是何人?
见是镇元大仙,圣僧心中大石甫然落地,大步上前,拱手施礼道:“镇元大仙,这才几个月不曾相见,你怎得这般狼狈,我若不仔细看时,还真认不出来呢。”
一听这话,镇元大仙身上杀气骤敛,微微苦笑,抱拳回礼道:“哦,原来是圣僧诸位,久别多时,不想竟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幸会。唉,这事却是说来话长,本大仙一路追着那通风大圣走南闯北,上天入地,这般地顶风冒寒,风餐露宿,能不狼狈吗?”
“叵耐这猕猴王着实狡猾,前不久又在北海边上摆了个邪门的阵法将本大仙给绕了进入,纵然本大仙对奇门遁甲多有研究,也自在那冰天雪地之中摸索了数日方才破阵,依着神识感应来到此间,又被那厮使个手段给脱了出去,真是晦气。”
孙悟空极其虚弱地靠在八戒肩上,有气无力地向镇元拱手称谢道:“镇元子,多亏你及时赶到,若任凭五哥用蛇缚术将俺老孙给制住,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话一出口,就连见多识广的镇元大仙也禁不住悚然动容,难以置信道:“什么,蛇缚术,就是上古时候便已失传的那个蛇缚术么?叵耐那猕猴王究竟是什么来历,有好几次我已然将他套入乾坤袖中,都被他用某种奇门的术法给脱了出去,殊不简单。而且这些个奇门术法都好似不可能为他所有,却无一不在他身上展现出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孙悟空点了点头,幽然叹息道:“可不是吗,他自有那知前后、善聆听的禀赋,无论多么隐秘的术法,一旦被他的六耳所听,修习数遍,便能发挥出七八成威力来。凭着这般禀赋,他的潜力将无限延展,至少以俺老孙的能力,是远远不及的。”
第三十四章 险恶用心
听出悟空言语中的气馁之情,唐三藏悠然摆手,摇头道:“悟空,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所谓的术法相攻,就如同沙场交兵,贵在精而不贵多,任他猕猴王拥有万般不同的变化,镇元大仙只一招袖里乾坤就打得他俯首帖耳,望风而逃,却还有比这更具有说服力的例子吗?”
见悟空不住地点头,镇元大仙却耸了耸肩,异常无助道:“虽则如此,我却始终奈何不得他筋斗云的逃跑功夫,只能远远地在后面追赶,实在是让人气闷。”
悟空闻言深有同感,幽然叹息道:“是啊,五哥拥有筋斗云神通,一个筋斗便可去十万八千里,你的霞云虽快,须臾间也只赶过千里地去,两者间相去甚远,却如何能追赶得上?”
话一出口,镇元大仙眼中光芒微黯,转瞬又恢复了平静,面色坦然道:“话虽如此,我自有人参果可以续命,只管追他个千八百年,直追得他年老体衰,精神崩溃,无以为继,便可将他一举擒拿也。”
八戒听了老大地不以为然,摇头晃脑道:“你这话虽说得豪迈,却有些儿不太实际,别忘了,他自在五庄观窃得了两颗人参果,按吃一颗能活四万七千年的说法,吃两个不得活上九万四千年,让你如何能在千八百年间追上他,岂不是痴人说梦?”
镇元大仙一时竟无言以对,只顾着吹胡子瞪眼,在那里生闷气。
八戒却不理他,转身向悟空询问道:“猴哥,那猕猴王所使的蛇缚术真有那么厉害,凭你这一身的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也自奈何不得?”
孙悟空点了点头,暗自后怕道:“是啊,这蛇缚术乃上古秘术,施法时可将人的身体躯干弯曲伸展,直膨胀到原来身体的数倍,幻化得如同狂蟒巨蛇一般,缠绕在对手身上,内中所产生的千万吨巨压,须臾间便可将人缠成了齑粉,纵然是俺老孙一身的铜头铁臂、金刚不坏,若是不幸被缠上,怕也要被生生地碾碎了。”
悟净闻言直吓得面如土色,咋舌道:“妈呀,没想到这小小的蛇缚术竟如此了得,连大师兄这样强硬的身板也不是对手,亏得镇元大仙及时赶到,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八戒打了个响指,沉吟道:“是得好好地感谢镇元大仙,不过猕猴王的行为也未免太轻率了,正如猴哥说得那样,他明知此刻正在被镇元大仙追赶,如何还肯甘冒其险,来到他自家的老巢小圣山与俺们三藏军团为难?镇元大仙自是追不上他,若当真发起狠来,便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他麾下的群猴身上,却让他们如何承受得起?”
镇元大仙闻言呵呵冷笑,骂一声道:“你这猪头且少拿话来禁我,本大仙是大道的仙人,也知有仇必报罪有应得之人的道理,如何能迁怒于那无辜的小猴,而让天下人耻笑。”
孙悟空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镇元子虽说得是,但似五哥那样心思缜密之人,凡事都只相信自己的能力,从不肯轻易冒险,如何能犯下这等显而易见的过错,实在是让俺老孙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到此,唐三藏不由得大摇其头,语气悠然道:“悟空你虽对猕猴王的脾气秉性作了确切地分析判断,但只从单方面进行考虑,而忽略了我三藏军团在其中所产生的作用。”
悟空闻言眼前一亮,似抓住了某种灵感道:“师父是说五哥有此冒险的行为,还跟俺们来到小圣山有关?”
三藏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未必是我们一定要到小圣山,而是时机已然成熟了。”
这话说得更加玄乎,让一众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齐声道:“时机,却是什么时机成熟了,让猕猴王不顾身后有道法通玄、战斗力远胜于他的镇元大仙在全力追赶,也要甘冒其险来到小圣山与俺们三藏军团为难?”
见众人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唐三藏悠闲地打了个响指,言语轻松道:“我听镇元大仙所言,他在北海被猕猴王用一个玄妙的阵法给困住了,辛苦摸索了数日方才破阵。而猕猴王这般地有恃无恐,似乎并没料到镇元大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阵。凭他那样强大的战力,面对着与他同属于妖族七大圣的悟空却显得游刃有余,稳操胜券,若不是镇元大仙及时赶到,他想要斩杀悟空是没有半点悬念的。”
“若是按照猕猴王预先编排好的剧本发展,镇元大仙没有及时赶到,而让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将悟空斩杀,并设法让我们余下几人听从他的命令。而他自变作悟空的模样加入三藏军团,凭他对悟空惟妙惟肖的模仿,以假乱真的言行举止,势必能够瞒过镇元大仙的眼睛,从而摆脱镇元大仙对他的追杀,成为真正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保着三藏军团西取真经,得成正果,此法一举两得,却都遂了他的心愿,果真是高明得很。”
话一出口,敖白满脸不屑,冷哼道:“师父,这都是您的主观臆测,虽能够自圆其说,也未免将猕猴王想象得太过聪明可怕了些。即便他能够成功地斩杀大师兄,但咱们几个却都是活生生喘气的人,如何能那么没骨气地任他摆布,是师父太小看我们了。”
悟空闻言微微摇头,幽然叹息道:“敖白,若事情当真按照五哥预先编排的剧本发展,俺老孙怕是必死无疑了,而他既有那般的自信只斩杀俺老孙一人,必定是想到了某种控制的办法,能够让你们不得不顺从于他。”
沙悟净不觉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满心不服道:“大师兄,你咋也跟师父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猕猴王虽然战力超常,手段通天,却能想到何种控制的法门,而让俺们不得不顺从于他?你可别忘了,俺们虽然下界这么多年,好歹当年也是有名的战将元帅,又岂是那么容易被胁迫控制的?”
话说到此,文天枢玉颈微点,若有所思道:“三师兄,说到控制人的法门,无外乎武力威胁和邪法控制两种。然而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依着我们在场诸位的脾性,猕猴王运用武力威胁的方法,显然是行不通的,想也只能是使用控制人心的法门。”
“而说到控制人心的法门,据我所知,无非是些金针封脑、蛊虫控制,亦或是催眠蛊惑之类的洗脑法术。”
没想到真有这许多法术,悟净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理屈词穷,弱弱地抗辩道:“即便是有,但那猕猴王不过是个山野猴精,偏居一隅,孤陋寡闻,未必就通晓这些法门。”
天枢禁不住大摇其头,神情肃然道:“三师兄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猕猴王有那知前后、善聆听的禀赋,就连上古失传的蛇缚术都能轻而易举地使出来,更何况才几个区区控制人心的邪门异术,如何能不知晓?即便他不知晓,却也曾言道,若我们执意不从,更不惜将我们全数斩杀,让几个小猴幻化作我们的模样,一样地可以西取真经。”
悟净不由得悚然动容,骇然道:“妈的,若当真如此的话,只怕俺们三藏军团即便不是全军覆没,也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难见天日矣。”
镇元大仙听了呵呵冷笑,摇头道:“悟净,你却也不必如此悲观,本大仙虽奈何不得他的云快,亦可凭着神识感应获知他的行踪,如若不然,我早已在路上跟丢了数百回,如何还能寻到此处?猕猴王若直接地将你们打杀也就罢了,自变作悟空的模样混入三藏军团,焉能不为我所识,而将他破解的道理?”
八戒闻言满心不屑,有意抬杠,不依不饶道:“大仙此言虽善,但猕猴王毕竟不是善与之辈,若他能想到办法,亦或是搞个阵法出来扰乱你的神识感应,岂不是大大地不妙?”
话一出口,镇元大仙面色一凝,神情傲然道:“你这猪头忒也看轻人了,本大仙堂堂的地仙之祖,拥有的神识感应百用百灵,如何能被个小小的猕猴王所扰乱,当真是岂有此理?”
“但不管怎样,凭他猕猴王如何地奇巧淫思,机关算尽,到头来终究还是功亏一篑,狼狈逃窜,看来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那奸邪小人无法得偿所愿。”
“但猕猴王此次失败,必定不肯善罢甘休,鉴于你们目前的战力实在是难以与之抗衡,我这里有一只聚神香囊,还请圣僧好生地收藏在身边。若是不敌猕猴王时,便可将这香囊抛出,囊中自会幻化出本大仙的一个本相,将他打败。”
一听说有法宝可收,唐三藏不由得食指大动,满嘴流涎,狂拍马屁道:“镇元大仙果真是绝世高人,就连香囊也与本法师不是同一个级别的,里面居然还藏着你的一个本相,倒是有趣,若是使将出来,保管能吓猕猴王一跳,仓促之间认不真切,说不定打个照面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第三十五章 群猴阻道
话一出口,众人皆笑,镇元大仙也甚是受用,得意洋洋道:“非但如此,这本相还保持着本大仙六成以上的功力,要打败区区一个猕猴王,那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毕竟只存在于小小的香囊之中,本相的法力有限,就只会一招烟雨剑法和袖里乾坤而已,并且时间上也仅能维持五分钟。”
八戒不由得大摇其头,连声鄙视道:“镇元大仙,你快拉倒吧,才区区五分钟功效,能顶什么用?俺说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地仙之祖,战力超常,道法通玄,何以会这般不济,想当年封神大战之时,老子一气化三清,直打得通天教主相形见绌,满地找牙,你这才区区五分钟的本相,差距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镇元大仙闻言老脸微红,满心不爽道:“这猪头你却晓得什么,老子是在身外幻化本相,我是要将本相藏于聚神香囊之中,功法不同,又岂可同日而语?”
“不过确实是我这近千年来忙于讲经论道,倒把这些个功法给生疏了,想当年却能够维持半个时辰的。但你也别小瞧了这五分钟本相的威力,毕竟他还保持了本大仙六成以上的功力,若当真发挥出来,只怕一支万人以上中等战力的小妖军团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八戒一听直吓得腿脚发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颤声道:“妈的,若果真是有这般厉害,俺倒是建议师父可以多收几个,那俺们这一路西行,就跟推着战车全程扫荡一般,看还有哪个缺心眼的胆敢出面阻拦?”
镇元大仙听了哈哈大笑,骂一声道:“这猪头非但浑赖,却还是个贪财的,这聚神香囊虽说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但也不是批发市场上随意可买的便宜货,要多少都有。莫说本大仙手头上就只有一个,纵然是有,要幻化本相是极耗真力和修为的,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如何会想到使用?若不是担心猕猴王会再一次寻来与你们为难,本大仙纵然有这区区的一个,却还舍不得给,你还想着多要几个,岂不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么?”
眼见镇元大仙动怒,八戒愣了一愣,倒真没有胆子反驳,只嘿嘿地贱笑道:“这大仙忒不识逗,俺老猪说笑哩,如何便当了真?其实凭大仙的手段,要擒拿猕猴王丝毫不在话下,只需得手辣心黑些而已。”
镇元大仙闻言微微动容,眉头一轩,略带威严地看向八戒道:“你这猪头这般混赖,想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主意,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本大仙都情愿花费些时间加以尝试,若侥幸能够成功,总比我巴巴地跟在猕猴王身后追赶来得要好些。你且说上一说,若真能助本大仙擒拿猕猴王,便是我万寿山五庄观的大恩人,到时候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听说有好处可捞,八戒直乐得眉开眼笑,涎着口水道:“好说好说,大仙果然敞亮,乃成道修仙的大德。其实方法相当简单,您只需将小圣山间大大小小的猴群尽数擒拿,然后扬言三界,若猕猴王不及时赶往五庄观受死,便要将他麾下这数千猴子一并斩杀。”
“若猕猴王赶来解救他麾下群猴,大仙便可得偿所愿,为清风明月两位童子报了这血海深仇;若猕猴王不来解救这数千属下,将负恩义,失众望,从此孑然一身,再无有与其同心之伙伴,此法成与不成,都与大仙有百利而无一害。”
镇元大仙闻言呵呵冷笑,神情傲然道:“此法虽妙,若猕猴王不来解救这数千猴子,本大仙徒然背负这般胁迫于人的恶名,却无半点实质性的收益,难道真要将这数千猴子给斩杀不成?”
八戒一听大摇其头,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大仙啊大仙,您虽是得了大道的仙人,却为何这般地死心眼?你虽放出话来要斩杀这数千猴子,但只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自可将他们关押在五庄观中,着人好生看守,只需猕猴王一天不出现,你便一天不放猴群离开,又打什么紧?”
镇元大仙不听则已,听言之下一个劲地摆手,态度坚决道:“不成不成,莫说我五庄观小,容不下这许多猴子,纵然容得下,本大仙堂堂的地仙之祖,宗师级的人物,如何行得出这等羁押无辜的下作事来,却不有损我远扬千里、盛传万世的英名,此事没得商量,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八戒听了止不住冷笑,满心揶揄道:“好哇,镇元大仙,你自得顾及你那堂堂地仙之祖的颜面与尊严,行事光明磊落,不做此等奸邪诡诈的下作事,只是这般地堂堂正正,东奔西走,要何时才得以给清风明月报仇?”
一提到清风明月,镇元大仙不由得两眼赤红,须发怒张,言语张狂道:“住口,本大仙行事,自有我所要秉持的原则和底线,又岂是你这肤浅的猪头能够评论和指摘的?两位童儿的杀身之仇,我如芒在背,刻骨铭心,岂有片刻遗忘,但我此刻仍有未使出的手段来擒拿猕猴王,待本大仙当真没耐烦时,自会考虑运用此等方法,只要能给两位童子报仇,堂堂地仙之祖的颜面与尊严,于我又算得了什么?”
话一出口,原本环立在四周的小圣山数千群猴直恨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厉声咆哮道:“你这道人,方才还说得义正词严,道貌岸然,都将俺们给骗了过去,到最后仍想着运用此等方法来赚取俺家大王。但你可别忘了,猴子也是有尊严的,若真到了那时候,我等纵然自杀身死,也绝不容许你利用我们来要挟大王。”
镇元大仙闻言放声大笑,摇头叹息道:“你们这话虽说得慷慨激昂,却当真是搞错对象了,本大仙堂堂的地仙之祖,若执意要将你们擒拿,哪还容得了你们想法自杀?放心,凭本大仙的手段,自可治得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纵然连咬舌自杀这样原始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不过你们这群猴子还真是迂腐,明明本大仙在此,连你家大王都已经逃窜,如何还有胆子站在此处,用这等口气冒犯本大仙,当真不想活了么?”
眼见镇元大仙言语张狂,气势逼人,也知他绝对有实力能将己方这数千猴子在顷刻间斩杀殆尽。群猴尽皆悚然,心惊胆战,面面相觑,但依然固守阵地,态度坚决道:“你这道人休得猖狂,这是我家的地盘,俺们要留便留,要走便走,岂容你这外人多加赘言?你若识相的就速速离开,若惹得俺们性起,动了刀兵,与你面上便不怎么好看了。”
话一出口,镇元大仙禁不住仰天狂笑,面露狰狞道:“果真是疯了,凭你这区区数千山猴,尚接不下本大仙轻轻一剑,如何能有那么大胆子,敢到本大仙面前挑衅?原本你家大王杀了我两位心爱的童子,若当真报应起来,本大仙便将你这山上数千小猴尽数斩杀也不为过,但本大仙是个大道的仙人,不愿意牵连无辜,大开杀戒,这便大发慈悲,放你们一条生路,赶紧逃命去吧。”
镇元大仙虽说得明白,但这群猴子浑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虽然心中害怕,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却依然踟蹰着站在原地,不见有分毫退缩。
眼见及此,孙悟空不由得呵呵冷笑,面带调侃道:“想来你们这般地徘徊踟躇,不知进退,必定是心中有所诉求,俺们却都是新来的,手段比你们高出何止千倍,你们若非存心想死的话,自也不可能与俺们为难。既然如此,这般荣幸便只着落在俺孩儿们身上,似你们这般地踟躇不前,面露凶光,只因俺老孙在此,一时间投鼠忌器,不好下手,便只好在这里驻足观望,心想着俺们既是西取真经的僧侣,必定不会长期逗留,只等俺们走马上路,就要痛下杀手,这样的推断,却不知俺老孙说得对是不对?”
见悟空分析入理,句句切中要害,一众猴子相顾失色,不知所措,猴群中有个首领模样的猿猴越众而出,表情凝重,不亢不卑道:“你此言果是不错,这花果山群猴虽非我等族类,但受大王庇佑恩宠,不远万里相携到此小圣山,与我猴群共处,饥则同餐,渴则同器,相遇不可谓不厚。然而这帮孽障虽受隆恩,不思回报,在此前的战斗中,依然不惜倒戈相向,将身挡在大王面前,为你孙悟空请愿,此等行为已罪同叛敌,无容赦佑也。”
“此刻大王虽已远走,我等群猴仍在,依我小圣山铁律,背主求荣者杀无赦,我等群猴虽战力不济,但为了维护我山规尊严,说不得也要拔剑相向,将之斩杀。”
第三十六章 真情流露
面对群猴手中慢慢举起的刀枪箭弩,孙悟空迈步上前,表情轻松道:“你们虽说得言语铿锵,志在必得,可别忘了俺老孙仍在此间,若论到忘恩负义,卖主求荣,这群猴子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背叛了俺老孙,要讲到清理门户,说不得也该由本大圣占个先手。”
话一出口,那首领止不住抚掌大笑,满心赞叹道:“孙悟空,你果真不愧为一代妖王,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方才他们担上被抹杀的危险,执意地挡在大王面前,就是为了要救你性命。而你为了百年前的旧怨,恩将仇报,倒戈相向,这便要清理门户,将他们打杀,试问你如何下得去这般狠手?”
悟空闻言悠然摆手,不紧不慢道:“他们虽有心要救俺老孙,但凭那样羸弱的战力,如何能是五哥的对手?若非镇元大仙及时赶到,俺老孙这条性命依然不保,如何算是他们的功果?即便这样的行为算是对俺有恩,但自是他们背叛在先,说不得要将这怨仇报了,才好报恩。大不了俺老孙打杀他们之后,再寻个僻静处将尸身给埋了,也算是恩怨皆报,两不亏欠了。”
那首领听了不置可否,缓缓点头道:“你若执意要打杀他们,本首领倒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既可省下些力气,也不至于脏了我们的手。”
孙悟空满脸讨好,嬉皮笑脸道:“首领所言极是,他们既是在花果山背叛俺老孙,便需得重新带回到花果山,明正典刑,枭首示众,
不至于让山间的魔王兽妖小觑了俺老孙,这样非但不会脏了诸位的手,就连这数百里小圣山也脏不了半块土地,你看俺老孙的想法可周到么?”
话一出口,那首领朗声大笑,一双锐利的猴眼紧紧逼视着悟空,满心不屑道:“孙悟空,你当本首领是三岁小孩么,能信得了你这番鬼话?你明明是要解救这群猴子,却说他们背叛你在先,这便要占个先手,清理门户,分明是拿言语调侃本首领,好混淆视听,蒙混过关,将他们带离此间,此等动机昭然若揭,一目了然,却是你小瞧了本首领。”
悟空一听哈哈大笑,点头赞叹道:“不错,你既知他们是花果山的群猴,俺老孙是他们的齐天大圣,此刻既有危难在前,俺又岂会坐视不管?更何况他们为了解救俺老孙,面对强大的五哥也凌然不惧,毫不退宿,这般地有情有义,感天动地,让本大圣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但你也自是懵懂,给了俺一个绝好的机会调侃于你,俺老孙投其所好,顺势而为,又岂肯轻易错过?”
那首领听言之下直臊得面红耳赤,又见悟空看向他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与挑衅,更是恨得眼中冒火,七窍生烟,当下紧紧咬着牙关,森然道:“孙悟空,枉你也算是一代妖王,居然这般地戏耍我一个区区的小妖头目,就不怕毁了你一世的英名,为天下人所耻笑?大王既已远走,小圣山与你之间的恩怨暂且搁过一边,咱们此刻的目标只是这几百个花果山猴子,你若识相的,就乖乖地让开,我等虽不及你齐天大圣的通天手段,好歹也有泱泱数千之众,纵然不免死战,要将脖颈上的鲜血溅到你师父唐三藏身上,却也是极容易的。”
悟空闻言面色坦然,微微冷笑道:“好孽障,你既知俺老孙的手段,如何还敢这般地威胁于俺,莫说就你们这区区数千之众,纵然再来上三五万,又如何能是俺的对手?不瞒你说,孩儿们的事就是俺老孙的事,这个梁子本大圣架定了,你却能奈俺何?”
这话说得僵了,直恨得一众猴子咬牙切齿,气冲牛斗,当下也不打话,齐齐地仰天呼啸,摆开阵势,扛弓架弩,扣箭上弦,直指向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花果山群猴陆续搀扶着爬了起来,站直身子挡在孙悟空面前,恭恭敬敬地向着神情肃穆的小圣山众猴拱手作揖道:“各位同道,我等虽非此山中人,却得大王庇佑,在小圣山间生活了数百年,亦知山间铁律,叛主求荣者杀无赦。此番却是我等有负大王厚恩,还请诸位容我等与大圣稍叙别情,然后从容就死,万望成全。”
没等众猴回答,孙悟空直恨得额头青筋暴起,抓耳挠腮,厉声道:“混账,俺老孙便在此间,自可护得你们周全,如何这般地卑躬屈膝,向这区区的山间小猴告罪说情,岂不堕了俺花果山的威名?”
群猴闻言齐身跪地,向着悟空磕头祷祝道:“大圣爷爷,这一向七百年不曾相见,可安好否?我等虽知您的手段,但此间大王与我等有数百年收容之情,我等既不肯背叛大圣爷爷,又何敢顾此失彼,辜负了大王厚恩?大圣若执意要维护我等,势必会大开杀戒,与这山间众猴为难,却将我等受恩之人置于何地?”
“然而大圣爷经过这七百年的磨难,脾气秉性一如往昔,没有丝毫收敛,实在是让我等猴群汗颜。只为当年大圣爷的一己之私,怒发冲冠,雷霆震怒,率领我等猴属群妖以花果山弹丸之地对抗妙上天庭,泱泱十数万天兵,各路神将星宿,直杀得我山间妖族肝胆尽丧,抱头鼠窜,尸横遍野。而大圣亦被如来佛祖降下五指山看压,直压了七百年之久。我等群猴妖魔以当年十数万之众,经过此等劫难,只余下如今的数百而已,什么功名利禄,尊严荣辱,于我等都尽如过眼云烟,毫无挂念。”
“如今我等只愿归隐山林之中,天天地攀树摘桃,逍遥自在,廖度此生而已,我等虽也能为了维护大圣、守御疆土而死,但要我等挥兵征伐,战场厮杀,请恕我等壮心已去,无能为力。只是向这山间同道下跪磕头,纵然是堕些威名,受些屈辱,却又如何?”
孙悟空默默地听着这般言语,神情黯然,幽然叹息道:“孩儿们,确实是俺老孙连累了你们,如今却还厚颜说要保护你们,当真是恬不知耻。既然如此,你们且自在这小圣山上休养生息,安稳度日,俺老孙这便护着师父上路,从此相忘于江湖,再不侵扰也。”
话一出口,群猴泪流满面,言语凄凉道:“大圣此言非止谬矣,却似有看轻我等之意。我等若当真安居在此,何必要直面猕猴大王神威,冒死挡在大圣身前?此间虽乐,终究不是我等家园故土。”
“我等虽然居住在小圣山间数百年,身居其所,饮食无忧,但始终觉得身如居客,寄人篱下,心中时刻牵挂着大圣爷安危,梦想着有朝一日大圣爷能带我等回归故土,恢复花果山生机,重振我猴族雄威,到那时,小的们便就不枉此生了。”
话说到此,群猴不由得悲从中来,伏身在地,嚎啕大哭,这般地哭声震天,感天动地,哭得那原本虎视眈眈、颇有敌意的小圣山众猴也禁不住潸然泪下,泪流满面,当下在几个首领的高声呼喝下,众猴整齐划一地掩身后退,渐渐地消失在苍茫翠绿的山林间。
这般动情的话语,感动得铁骨铮铮的齐天大圣也不禁眼眶湿润,掩面而泣,痛哭良久后方才黯然叹息道:“孩儿们,当真是难为你们了,千错万错都是俺老孙的错,是大圣爷爷连累了你们。当初只为俺个人的荣辱,平白无故地将你们卷入其中,致使你们遭受了数百年的悲屈苦楚,实在是大圣爷爷对不起你们。”
“而今俺老孙身入佛门,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再不行那打打杀杀、残忍嗜血的勾当,尔等便随俺回到花果山,栽树吃桃,安稳度日,再不必担惊受怕,蒙羞受辱于人了。”
群猴闻言尽皆动容,满心向往,转而又面色空洞,黯然神伤道:“过矣,过矣,已然是回不去了,只因大闹天宫之时,花果山经历了雷削火烧,遍地焦土,草木不生,如今山也不青了,水也不流了,我等猴群找不到食物,还要受那魔王兽妖的欺辱凌虐,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我等东躲xc忍饥受饿,吃尽了苦楚,受尽了凌辱,捱苦度日,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如此一往直达数百年之久。”
“直到有一日,五大王故地重游,见我等群猴这等惨状,不由得心生怜悯,展现神通打退了魔王兽妖,解我等群猴于倒悬。五大王见花果山如此荒凉,已不适合居住,便脚驾云光将我等搬到了小圣山,与这里的猴兵混同一处,饥餐渴饮,潇洒度日。我等由此感戴五大王的恩情,便殷勤地服侍了他数百年,巡山栽树,守御疆土,也渐渐地融入其中,为当地猴兵所接受。”
“而今我等为了守护大圣,甘心情愿与五大王闹翻,不为此间猴群所容,我等自忖无处可去,但得见大圣天颜,内中心愿足矣,纵然是身死此间,亦无憾了。”
第三十七章 回转故土
话说到此,孙悟空却自顾自地微笑起来,好生安慰道:“孩儿们无须烦恼,此处既不见容,自回转俺们的故土花果山去,又有何妨?当初俺老孙回花果山时,虽然找不到你们,但见满地焦土,残花败树,心中很不是滋味,便径直跳入东海,找老龙王讨来了甘泉活水,将花果山上上下下洗了一遍,把那山也洗青了,水也复流了,一切恢复如初,就只等着你们回去重建洞门,重振声威哩。”
群猴不由得喜出望外,一个个神采飞扬,手舞足蹈,更有那四健将喜极而泣,止不住地抹泪道:“哎呀,我等直盼了数百年,终于等到重回花果山的这一天,当真恍如梦中一般,实在太好了。”
见群猴欢喜,八戒却又转出身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猴哥,你就这么把猴儿们都送回了花果山,也不怕猕猴王知道后恼羞成怒,又赶过去找他们麻烦?”
悟空听了悠然摆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八戒,你不是妖族中人,自然不知俺们的行止规矩,俺妖族七大圣行事光明磊落,有仇必报罪有应得之人,绝不胡乱祸及家人。且俺们同属猴类,本就惺惺相惜,相互扶持,当初小圣山众猴离开之时,那一声大吼就表明已经原谅了俺们,相信此去花果山,也不必担心他们会打击报复。再说你以为有镇元子在后追袭,五哥逃命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情上花果山去寻衅滋事,俺想孩儿们该是安然无虞的。”
八戒闻言呵呵冷笑,满是揶揄道:“说什么有仇必报罪有应得之人,绝不胡乱祸及家人,猕猴王为了嫁祸俺们,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非但偷盗人参果,推倒果树,还极其残忍地杀害了清风明月两位无辜的童子,如何当得起行事光明磊落的赞许?”
悟空不由得神色黯然,言语凄凉道:“想来五哥认定是俺杀害了大哥,伤心痴狂之下,手段未免过于偏激,平白无故地害了两位无辜的童子,却是俺老孙的罪过。”
话说到此,众人尽皆沉默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却是沙悟净憨憨地摸着脑袋,不明就里道:“大师兄,此处偏有这许多猴子,你要怎样将他们带回花果山,实在是个老大的难题。”
敖白听了万分不屑,翻着白眼道:“悟净你自不知晓,凭大师兄的手段,使个身法,带着他们,半云半雾地也能将他们带回花果山。”
悟净禁不住呵呵冷笑,反唇相讥道:“你却倒好,出的什么馊主意,莫说大师兄此前与猕猴王争斗,受了不小的内伤,即便是安然无恙,东胜神州与这西牛贺洲相距何止十万里之遥,若这般半云半雾地前去,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到达?”
敖白一听竟无言以对,呆愣半晌,嚅嗫道:“倒确实够远的,若一切顺遂,多则半年,少则数月,也未必能够到达。”
天枢不觉大摇其头,连声鄙视道:“太子殿下说笑哩,莫说大师兄有伤在身,不便成行,即便能成,也要花费这许多时日,却让我们如何是好,难道在这小圣山间乖乖地等他不成?”
敖白闻言心中懊恼,大咧咧地摆手道:“无妨无妨,反正漫漫西行路尚有半数未走,咱们只管慢慢前进,还愁他追赶不上么?”
八戒一听眉头微皱,摇头耸肩道:“你倒说得轻巧,这西天之路魔障横行,艰险无比,如何能少了猴哥在身边保驾护航,却只怕是寸步难行。”
敖白一时没奈何,只好把手一摊道:“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咱们不妨在这小圣山间等上一阵,又有何妨?”
话一出口,就连一直沉默着想办法的悟空也不禁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你小子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莫说在这小圣山间并不怎么安全,即便是让你安稳地呆上一年半载,还不把你活活地闷死了?”
敖白直听得满脸赤红,恨恨地咬牙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你倒是说说看,究竟要怎样,才算是最佳的选择?”
这话说得众人都低下头去,面面相觑,全然一副一筹莫展的表情。
镇元大仙见状微微摇头,神情傲然道:“这帮家伙忒也狡猾,便不要自顾自地在那里演戏,却好似忘了本大仙在此间一般,本大仙乃是堂堂的地仙之祖,由我出手,莫说将几百个小猴带出去十万里路程,纵然是移山架海,倒转乾坤,也丝毫不在话下。”
“本大仙自使一招乾坤袖将他们拢在袖中,再使动金光霞云,须臾间行过千里,不出三日便可到达东胜神洲花果山也。”
见被道破了内心诡计,孙悟空不由得满脸尴尬,嘿嘿地贱笑道:“如此便多谢大仙出手相助,但你只要追赶五哥,如何脱得出身来,将孩儿们带回花果山?”
镇元大仙一听老脸微红,咳嗽一声,很没好气道:“这猴子明知本大仙奈何不得猕猴王的筋斗云,为何偏要揭我的短?我也只能依着神识感应,远远地追赶于他,小小地脱身几日,又打什么紧?”
悟空这才释然,刚要拱手称谢,唐三藏迈步上前,大咧咧地摆手道:“镇元大仙,你也莫怪贫僧啰嗦,想你乃是地仙之祖,五庄观门下人才出众,自也不可能只有清风明月两位童子,由你出面广聚门徒,设下埋伏阻截猕猴王,总比你仅凭一人之力苦苦地追赶赢面要大上一些。”
话一出口,镇元大仙微微动容,转而又神情黯然,摇头苦笑道:“圣僧此计虽妙,只怪我当年沉迷论道,整日里东奔西走,在观之日寥寥,教演**时又心有旁骛,敷衍随性,草草了事。故此门下徒弟虽众,竟无一人能得我的真传,虽都是些散仙之体,战力也只可抵数个天将,面对猕猴王这样的绝世妖魔,绝无半点胜算。”
“我虽在万年间也悟得了一些玄妙精深的阵法,无奈那猕猴王甚是狡猾机警,手段又高,我虽施法数次,都被他用极其罕见的手法给脱了出去,却反而在北海用一个诡异的阵法将我给困住,亏得我还有些儿功底,花费数日方才破阵,若换作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就未必能够善了。”
“所以我纵然有这许多徒弟可为助力,只恐怕他们战力不济,免不了要遭猕猴王的毒手,我虽算不上是个合格的好师父,却也不能为了给两位童子报仇,平白无故地将他们牵扯进来,坏了他们千秋百载苦心积攒而成的大好修为,诚可谓得不偿失。然而堂堂的一门之众,泱泱数百修行之人,竟不得一人能助我追杀妖孽,诚然可叹,诚然可悲也。”
眼见镇元大仙言语凄凉,黯然神伤,三藏师徒在感概叹息的同时,也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毕竟凭他这般通天彻地、强可撼天的战力,居然培养不出一个实力能与猕猴王比肩的徒弟,也实在是咄咄怪事,令人唏嘘。
镇元大仙强打起精神,向着众人拱手道:“此刻天光已是不早,为了能早日地追赶猕猴王,本大仙需得尽快将这些小猴子送回花果山,诸位此去千万珍重,咱们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见群猴面上皆有不舍之意,孙悟空面色洒脱,好言安慰道:“孩儿们,且休得烦恼,俺老孙自保着师父上西天取经,待取经成功之后,便回来与你们相见,从此栽树吃桃,安稳度日,再不分离也。”
群猴正待要说什么,却是镇元大仙眼见于此,不由得触动了内心情感,心下黯然,也不打话,径直地舞动袖袍,使一个大神通,没天价地卷起来阵阵旋风,吸得那一群猴子挤眉弄眼,面目扭曲,吱吱惨叫着随风而起,尽都入了他的袖袍之中。
镇元大仙将袖袍收拢,呵呵笑着提议道:“悟空,还需得你陪着本大仙走上一遭,我虽也识得东胜神洲的路径,只是不知你那花果山在于哪座海岛,万一要是走错了道,不得耽误了追赶猕猴王的时日。”
听他这般言语,唐三藏却有些儿不放心,点头沉吟道:“悟空虽也去得,毕竟战斗时受了些伤,若只一人前去,委实让我放心不下,这样吧,八戒,你就陪着你师兄一同前往,回来时也好有个伴。”
悟空听了好大地不以为然,大咧咧地摆手道:“师父当真是小题大做,俺老孙虽有伤在身,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伤势,若这般便要八戒陪同,却实在是小觑了俺。”
八戒闻言呵呵大笑,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道:“猴哥,你也真是实在,如何不懂师父的用意?他是怕你回到花果山之后,与那些小猴子情意缠绵,难舍难分,免不得要拖沓几日方才回转,却不是望煞了他?俺老猪此次前去,非止起到陪同作用,必要时还可充当监军,督促你早日回归本队,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悟空一听万般不屑,很没好气道:“这泼赖的肥猪,到哪里都没忘了煽风点火,若师父果有这般用心,却是小瞧了俺老孙的一片诚心。俺倒也不是反对你陪着一同前往,只是若俺们两个同时离开,三藏军团的战力直少了何止六成,若哪路妖魔前来进攻,却教你们如何抵挡?”
三藏听了微微摆手,面色坦然道:“无妨无妨,这里是小圣山,堂堂妖族七大圣之一的猕猴王在此镇守,有哪路妖魔活腻歪了,胆敢跑到这里来撒野?即便真有那不开眼的前来滋扰,为师自有悟净和敖白负责抵挡,若当真不敌时,便可用上镇元大仙赠送的聚神香囊,那是可以抵挡数万妖兵的无上法宝,可保为师安如泰山也。”
然而悟空依然很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师父虽说得是,只需得提防小圣山群猴,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且人多势众,战力超常,若俺和八戒贸然离去,难保他们不会乘虚而入,前来滋扰,却要你们如何抵挡?”
哪知三藏早已经胸有成竹,呵呵笑着回答道:“你放心,为师正愁他们不来呢,若是来了,自有方法可以抵挡,保证他们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你们可以安心离去了。”
见师父笑得神秘,孙悟空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便要继续追问,却被三藏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给搪塞了过去,两个人没奈何,只好向着众人拱拱手,跃上云端,随着镇元大仙一同往东面而去。
第三十八章 伤心过往
这一去便过了近十日,悟空和八戒方才从东胜神洲花果山上回转,两人也知延误了时限,生怕师父心中牵挂,一路上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飞驰而来,不敢有片刻停歇。
两个人好容易到了小圣山地界,却是孙悟空眼界开阔,早跃在云端,张开神目,搭凉棚往下观瞧,只见远处三百里开外的山林尽头,圣僧唐三藏在几个徒弟的护持下,脚踩着方步缓缓地向西行进。更奇的是师徒四人各持着一面铜盆,手拿着木棍不住地敲打,盆声轰鸣,震动四方,就好似新科及第的状元一般,夸官游街,密锣开道,场面甚是热切。
兄弟两个相视而笑,又是惊喜又是疑惑,喜的是师父果然算无遗策,在这群猴环视的小圣山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平心静气地西行赶路;疑的是他们几个着实嚣张,在这数千山猴驻扎,虎视眈眈的小圣山间,居然能够这般从容不迫,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赶路前行,实在诡异得让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两个人追赶上前,按落云头,倒身下拜,拱手作揖道:“师父,悟空和八戒见驾来迟,万乞恕罪。”
见两个徒弟平安归来,唐三藏心下宽慰,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过去这许多时日,你两个总算回来了,可让为师心中好生牵挂。悟空,我看你气色不错,面皮红润,想来这一身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悟空闻言悠然起身,面色恭谨道:“多谢师父关心,俺老孙这几日虽都在海上行进,风尘仆仆,煞是辛苦,所幸这一身的根基不坏,再加上伤得本就不深,连日来又没怎么伤筋动骨,是也好得**不离十了。”
话说到此,敖白已忍不住跳出身来,用手指定二人,没口子地埋怨道:“既然如此,你两个却好生惫懒,不说三五日便可打个来回,如何去了这许多时日方才回转?想是那花果山上景色宜人,小猴们又甚是殷勤,故此多留了几日,却将我等晾在此处,担惊受怕,吃尽苦处,教你如何能够心安?”
八戒听了老大地委屈,嘟囔着嘴道:“敖白,你必然是听错了,那可是东西面的两大部洲,纵然是脚驾霞云,三五日也只够堪堪地跑过一趟,如何便能打个来回?俺们临行时也算得岔了,毕竟是东西相对的两大部洲,中间还隔了座南赡部洲,路途何止十万里之遥?”
“俺们也只去时遇着顺风,行了四日,回来时却是逆风,便又多行一日,真正在花果山上呆的就只一天而已。俺们又心挂你们的安危,来去匆匆,马不停蹄,至此都没喘上一口大气,回来时没听你说一声辛苦,却还埋怨俺们贪图享受,置师父的安危于不顾,这般地不通人情,没心没肺,真真地憋屈死俺了。”
敖白不觉得冷汗涔涔,敛容整衣,拱手告罪道:“错了错了,是小弟我不知内情,胡乱猜疑,错怪了两位哥哥,确实该打。两位且自安歇下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以赎我方才的得罪之情。”
八戒听言径直地栽倒在地,双眼闭拢,四脚朝天,呼呼地直喘粗气,孙悟空虽不至此,也直直地站在原地,头仰着天空沉重地呼吸,看来累得着实不轻。敖白果然不负前言,主动地端来茶水,给两个人斟茶喂水,擦脚洗脸,揉肩捏背,搞得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甚是受用。
就这般过了半晌,两个人的体力稍有恢复,沙悟净便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口询问道:“二师兄,你两个虽花了许多时日前往花果山,但多半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就只一天的工夫,却是怎么安置那数百小猴的?”
八戒一听呵呵直笑,腆了腆肚子,满心傲然道:“嘿嘿,你倒确是不知,那场面可真大得去了。俺们先到花果山时,那里果真是山青水绿,景色宜人,恍如世外桃源一般。猴哥领着这班小猴,走过铁板桥,进入他的水帘洞府,那里整一个天造地设的洞天福地,锅碗瓢盆,石床石椅石凳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只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多少显得有些儿陈旧破落。”
“猴哥便着小猴们打扫洞府,建造营寨,整肃纲纪,重振雄威,在山间竖起齐天大圣字号。这般动作早已惊动了花果山周围的兽妖魔王,一个个烹羊宰牛,抬着瓜果鲜蔬,争相前来进贡,想是这周围的妖魔部落颇多,那进贡的队伍排得老长,从山头一直延绵了山脚下,场面甚是壮观。”
话一出口,文天枢不由得微微动容,不明就里道:“不对啊,那些兽妖魔王不是专门抓捕猴子食用的吗,怎才过了半年工夫就转了性,争相地给大师兄进贡,是何道理?哦,我明白了,想是大师兄回转花果山,让这些兽妖魔王想起了他先前的恩德,才会争先恐后地给他进贡,齐天大圣的威名果真不是盖的。”
猴子一听直乐得眉开眼笑,摇头摆尾,很是受用道:“那是,俺老孙自打在山间称王,那些魔王兽妖没有不望风拱服的,齐齐地拜俺为尊,每年献贡,四时点卯,随节征粮,不敢有须臾怠慢。当时听闻俺回归花果山,争相地前来拜望尊颜,却也在情理之中。”
八戒听了老大地不屑,没好气地鄙视道:“你就吹吧,必定是你在山间作威作福,手段既强,心肠又狠,那些妖魔慑于强势,才不得不委曲求全,拜倒在你麾下,心中何尝不仇视怨恨于你?不然也不会因为你被如来佛祖降下的五指山镇压,人未身死,声威犹在,那些兽妖魔王便挥兵反抗,专门抓捕你水帘洞的猴子,剥皮吃肉,尽情受用,想是平日里被欺压得太狠,一旦报复起来,未免有些儿过份了。”
“俺老猪也是从他们进洞时那浑身颤栗、诚惶诚恐的样儿,才看出了端倪,不过那些欺负过小猴的妖魔们自知罪大,居然背着大刀,肉袒着前来领罪受死,却也着实夸张。唉,这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三藏闻言立马就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悟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不会是扯出了棒子,把他们都给结果了吧?”
八戒连连摆手,不紧不慢道:“那倒没有,真佩服猴哥这一手,戏演得实在逼真。见那班妖魔过来请罪,猴子立马扯出耳朵里的如意金箍棒,恨恨地指着他们呵斥道,呔,俺把你们这帮不开眼的孽畜,若依着俺老孙平日的脾性,纵然你们有九个脑袋,也都打成了齑粉。现如今俺已入了沙门,本着普渡众生、慈悲为怀的理念,便可饶了你们性命,只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是愿意挨打,还是愿罚?”
“话一出口,一众妖魔直听得目瞪口呆,喜出望外,一个个倒身在地,磕头如捣蒜道,多谢大圣,多谢大圣爷爷不杀之恩,我等只是愿罚,愿罚。”
“这一切早在猴子的预料之中,当下装腔作势地咳嗽几声,点头道,既是愿罚,就需得花钱买命,只可怜俺们这般的穷乡僻壤,实在没几样值钱的物事。俺老孙却不为难你们,各回洞府去好好地寻找一番,若找到值钱的,便拿来进献本大圣,俺们这过往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众妖魔闻言愣了半晌,俯身在地,哭声震天道,大圣爷啊,非是我等不愿进献珍宝,实是没有啊。只因大圣大闹天宫之时,与那妙上天庭争斗,有二郎真君下得凡来,放一把三昧真火,烧尽了方圆数百里花果山的花草树木,将整座海岛烧得遍地焦黑,伏尸遍野,满目狼藉。那二郎还下令他部下的三千草头神将搜山,只抢夺搜刮我等妖众手中的奇珍异宝,进献给李天王的十万天兵,以保全我等性命。”
“我等虽则被抢,亦感念二郎爷爷的全命之恩,并不十分怪他,只是身边虽有些值钱的宝物,已于彼时被抢劫殆尽,何能流传至今?我等生活在此数百年,虽也忌惮着大圣爷爷的威名,只是放眼花果山满目焦黑,果木不生,巡山遍处,无物可食,却不由得记恨起大圣爷来,深怪你骄横狂妄,不自量力,无端地惹怒上苍,才害死了这许多生灵,降下了这般劫难。”
“想及于此,我等禁不住心怀愤恨,再加之腹中委实饥饿,便再也顾不得花果山猴子为尊的铁律,结成同盟,手操刀兵,前往攻打水帘洞。没有了大圣爷的护持,洞中猴群虽众,手段亦极为高强,自也不是我等饥饿暴怒之兵的对手,经过几场恶战,我等终于攻陷水帘洞,抓得数百猴兵,架上火炉烘烤,尽情地饱餐一顿。”
“盘结在心中数百年的禁制终于被打破,我等吃得畅快,往后但遇到肚饿之时,便漫山遍野地寻找猴子食用。这一晃就过了数百年,山间的猴群经过我等的捕食,变得越来越稀少,直到有一日忽然便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半只猴子的踪迹。我等找寻不到食物,原本坚不可摧的同盟开始瓦解,各方势力开始火并,胜利者存活,失败者即变为了盘中餐,如此血腥残暴的画面一再上演,又连绵持续了不知几百年。”
“直到那一日大圣爷横空出现,使用大神通将山林洗绿,腐水复流,方圆数百里花果山才得生机。然而生物的生长都需要一定的过程,无法在短时间内繁衍出大量的食物,我等在此食花觅果,啃草吃皮,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而今闻得大圣爷回归,我等虽知必死,心中感念爷爷的活山复水之恩,勉强地搜山寻得了这许多食物,腆颜前来进献,若再要那值钱的珍宝,恕我等无能,委实没有了。”
第三十九章 故弄玄虚
八戒喝了口水,喘口气,继续道:“见妖魔们俯身在地,泪如泉涌,猴子不由得黯然叹息,点头道,你们说得对,确实是俺老孙狂妄骄横,自不量力,却是连累你等受苦,饥寒交迫,无物可食,才会捕捉孩儿们为食,要怪便只怪俺老孙牵累了大家,当真怪不得你们。”
“你等便拿着贡品回去吧,从此以后,只要尔等不来冒犯俺水帘洞威严,花果山上的瓜果野味任你们捕食采摘。俺也不要你等巡山点卯,四时奉献,就当俺们水帘洞的猴群与你们同为花果山的主人,同尊共荣,不相侵扰便是。”
“众妖魔直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个个匍匐在地,泪如雨下,连声道,不可不可,大圣爷早在七百年前便是我等妖魔的恩主,只因天庭降罪,使得这数百里花果山遍地焦土,草木不生,难以觅食,我等无以为计,才会生出反叛之心。承蒙大圣宽宥,赦免我等无边罪业,我等无以为报,情愿重新归于水帘洞麾下,剑锋所指,誓死相随,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然而大圣似乎雄心不再,竟要拂了众意所向,说出与我等共荣的话语来,我等斗胆请大圣爷收回成命,率领我等开疆拓土,重振雄风,如此则花果山幸甚,妖族幸甚。”
“悟空闻言禁不住黯然神伤,摇头叹息道,重振雄风,又能如何,你们却有所不知,当年俺老孙盗仙丹、偷蟠桃,反天庭、闹天宫,只是被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利用,做了他们排除异己、整顿朝纲的可笑的棋子而已,什么齐天大圣,什么数十万妖众,区区花果山数百里弹丸之地,在他们眼中直如笑话一般,不屑一顾。”
“俺老孙经过师父这许多日子的调教,也算是大彻大悟,心服口服了,此次回归,也只愿保得俺水帘洞孩儿们饱食平静、安稳度日而已,若还有些许野心的话,便是与诸位达成共识,荣辱与共,互不侵扰,共同建立起一个和平共处、繁荣安逸的妖族圣境,如此,平生心愿足矣。”
“话一出口,众妖魔再一次听得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呆愣半晌,方才嗫嚅道,共同建立起一个和平共处、繁荣安逸的妖族圣境,大圣爷的志向果真高远,但这世间当真有这样一个去处,而为天庭、佛家所容么?”
“猴子听言情绪激动,振臂高呼道,一定会有,一定会有的,既然他们凡人、道家、佛门都可以建立所谓的繁荣圣境,为何偏偏俺妖族不能,只要俺们在此奉公守法,和平共处,不残暴不嗜杀,他日未必不能成为众妖朝拜的圣境,而为天庭、佛家所容?俺老孙此去西天,一则是保着天命之人求取真经,二来也是为了皈依佛门,投靠佛祖麾下,若得如来允许,为他所用,俺们这花果山延绵数百里的妖族圣境,未必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屹立在东胜神洲的土地上。”
“众妖魔显然没听过这般振奋人心、富有前景的话语,一个个情绪激动,诚惶诚恐,匍匐在地,山呼万岁,情愿与花果山群猴和平共处,共同建设一个不残暴不嗜杀的妖族圣境。”
三藏听了不住点头,连声赞叹道:“悟空,你算是把佛祖的心思给摸透了,他既有野心将佛教东渡,必定是不甘心偏安西牛贺洲一隅,你能将整个花果山上的妖魔尽数相托,成为他在东胜神洲抗衡天庭势力的一大助力,必定深得其心,要保全这个妖族圣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既已安定了猴群,回转之时,可曾从花果山上带得些瓜果鲜蔬,为师这一路赶来,身心俱疲,急需吃些瓜果补充体力,解除乏累。”
话一出口,八戒不由得汗流浃背,讪讪道:“师父是在说梦话哩,先不说花果山上刚刚恢复生机,万物萧条,最缺的就是食物,那些魔王兽妖巴巴地巡山觅林,才勉强寻了些食物前来进献,纵然是俺老猪这般地手狠心黑,也实在硬不起心肠来接收。再说那东胜神洲距离这西牛贺洲不下十万里之遥,俺们只身行进都已累得够呛,若还要带些瓜果,当真要将命也搭了进去,得不偿失也。”
“师父却也着实贪婪,此前已在青牛的金兜洞中接收了大量物资,足够俺们数个月的用度,如何还这般地贪得无厌,妄想着用数十万里开外花果山上的瓜果充饥,是太过份了些。”
敖白一听大摇其头,幽然叹息道:“二师兄谬矣,若只我们几个用度,纵然再撑个百八十日也是够的,只是架不住小圣山间那数千猴子跟在后面讨要,纵有再大的家底也给掏空了。”
孙悟空听了不住点头,暗自松口气道:“看来俺老孙料想得不错,眼见俺们这两大战力脱离队伍,那些猴崽子们终究按耐不住,想出来跟你们讨些便宜。不过这些猴崽子们倒也实诚,若依着俺老孙的脾性,眼看你们战力骤减,仗着人多势众,熟悉山间的地利形势,怎么着也得进行骚扰袭击,搅弄得你们四面楚歌,疲于应对,也好浑水摸鱼,掠夺些行李物资。只是这般跟在身后讨些食吃,真算不得是什么大害,也实实地浪费了这次难得的机会,诚然可惜。”
敖白闻言苦笑,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道:“非是他们不愿意进行骚扰,只是师父的计策太过厉害,看得他们眼花缭乱,心存忌惮,故此不敢大举集结,发动进攻。”
话一出口,悟空和八戒不由得悚然动容,相顾骇然道:“师父真乃神人也,究竟使的是哪般计策,能让拥有数千之众的小圣山群猴对面你们区区四人,亦心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实实地创造了一项奇迹,让人听来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敖白正待要说,却是沙悟净抢先一步,大咧咧地摆手道:“师父这招行得着实凶险,让俺老沙至今想来,都禁不住捏一把汗。师父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俺们三藏军团最强的两大战力给派出去,示之以弱,有恃无恐,反而使那些猴崽子们心存疑惑,不敢贸然动手。不然凭这泱泱的数千之众,即便不与俺们作正面对抗,时时地在后方骚扰一下,却也够俺们受的。”
悟空听了暗自后怕,沉吟道:“师父此举太过冒险,若那猴崽子都是些没心眼的,眼见你们战力空虚,真个大举来攻,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悟净一听呵呵直笑,面色坦然道:“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当初俺们也是这般询问师父的,但师父解释说,即便俺们将二师兄留下,凭他的战力,也只够多杀几个猴崽子而已,起不到更大的作用。既然俺们已走到了这一步,说不得要再行一次险,或许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让俺们兵不血刃、安全平稳地走出这一片广袤的山林。”
八戒不觉瞪大了眼睛,满心汗然道:“师父这话说得更加玄虚,他先前的安排已经将你们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却还要怎般行险,才能挽回劣势,保证那泱泱数千猴崽子不逞凶作恶,大举前来进攻?”
文天枢却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悠然打个响指,不紧不慢道:“师父是要我们找来几副铜盆木棍,每人领上一副,一路敲打着前进,管保能够收到奇效。”
八戒一听更加疑惑,讷讷道:“师父却是痴了,那猴子自盘踞在小圣山间,有组织有纪律有兵器,成群结队,阵脚分明,又不是那临时剪径的小毛贼,如何能用敲打铜盆的声音吓退?”
“再说你们此刻正处劣势,就该悄无声息地潜迹逃开,如何还能大张旗鼓地吸引猴群的注意,且您自有马可骑,何以偏要慢悠悠地拨草走路,是嫌自家的命太长,死得不够快么?”
天枢闻言大摇其头,悠然自得道:“非也非也,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按平常的思路,快马加鞭,夺路而逃,纵然再怎么隐迹藏形,也势必会引起猴群的注意,到时候蜂拥而来,群起而攻之,真就把咱们的身家性命给交代了。而师父偏偏反其道而行,一不骑马,二不藏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敲着铜盆行进,却反而让群猴怀疑咱们是否另有后援,故此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你也别以为这些猴子都是没心眼的,行事简单粗暴,不计后果,他们可是通风大圣猕猴王亲手调教出来的精锐部队,也如同他们大王一般地奸邪诡诈,机灵通透,又岂会是善与之辈?不说别的,光是当初守护在猕猴王身边的那几只大猿,一个个身形健硕,目光炯炯,必定都是些统领猴群的头领人物,将佐之才,独当一面,智商实力必定都不容小觑。”
“而师父这般超乎常理的诡异行为,实则是攻心战术,就是要使得这些自诩为将佐之才的猴群头领心存疑惑,难以应对,才好浑水摸鱼,绝处逢生,脱离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