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安邦定国
国王陛下抚着摇光太子巍然伫立的尸体,不由得悲从心生,泪如雨下。突然天空中彩云滚滚,霞光艳艳,似有异象生成。唐三藏眯着眼睛远远眺望,神思如电,微微颌首,瞧这架势,该是给天庭跑腿的太白金星驾到,下凡来接引摇光太子,话说天庭还真是狡猾,每次都等到事情快结束的时候,才慢悠悠地下来收割好处。
果然不出圣僧所料,白发鹤颜的太白长庚星很有面子地站在四大天王身前,按下云头,拱手向众人施礼:“圣僧别来无恙,老星奉玉帝法旨特来迎接两百年前奉旨下凡解救乌鸡国的破军星摇光,还望圣僧成全。”
唐三藏哈哈大笑,很没好气道:“你这老头真是狡猾,每次都跟在三藏军团屁股后面捡洋落,半分力气没使上,好处却全占了,果然有我唐三藏的风范,佩服佩服。想这拥有黄金轩辕剑的破军星加入,你天庭的战力又要提升不少。”
太白金星面带恭谨,异常谦卑道:“圣僧说笑了,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只是这神剑乃轩辕黄帝所有,当年他怜摇光一片孝心,才放手暂借于他,不然您以为凭他一个年方十六的黄口小儿,当真能如此轻易地拿到号称天下第一神兵的黄金轩辕剑吗?如今大事已了,咱们也是时候将神剑交还给圣王,老星今日前来,只为迎接功德圆满的破军星重返天庭,仅此而已。”
国王陛下面带惊恐,紧紧地将四大天王挡在摇光身前,大声道:“天神,摇光乃乌鸡国皇室帝胄,为天下子民力战而死,理应按礼法将其安葬皇陵,什么破军星下凡,你们怕是认错人了。”
太白金星满目慈祥地看着国王陛下,饶有兴致道:“陛下,你当我妙上天庭何许地方,连这点小事也会弄错,当真是岂有此理?摇光太子实乃北斗破军星下凡,毋庸置疑。其实陛下无须烦恼,倘若你俩有缘,他日必能相见,又何必急于一时?”
国王陛下泪流满面,俯身下拜道:“寡人固知妙上天庭,明察秋毫,如何会有这般瑕疵,只是寡人身死百年,转世还阳,早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就只剩摇光一个亲人尚在身边,如何舍得让他离我而去?”
八戒闻言大摇其头,嘿然道:“陛下,这就是您自个没见识了,摇光太子在人间已是身死之人,回到天庭后便可灵魂脱体,转世复活,倘若您真心为了他好,就该放他离去,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
国王陛下拭了把泪,恍若大悟道:“长老教训得是,是寡人太过唐突,疏漏了这一层,还请天神自便,将摇光带走。只是寡人能否留下摇光身上的一件物事,权当作个纪念?”
这条件倒是合情合理,太白金星满面含笑,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陛下还请自便。”
国王陛下俯身作了个揖,缓缓地解下腰间的莽龙玉带,给摇光太子绑上,然后拔出随身佩戴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摇光太子额前割下一缕乌发,紧紧地揣在怀中,言语凄楚道:“摇光,寡人的好孙儿,你此生都在为光复乌鸡国奔走相斗,劳苦功高,力战而亡,寡人与你生前虽素未谋面,却深知你心念故国的情意,寡人身无长物,这条莽龙玉带乃我携带之物,权且相赠于你,让你日后无论经历多大的风雨,都能感受到皇爷爷的一番情意。寡人在你额间划下一缕头发,权且作个纪念,似你这般结发还乡,也算是永驻乌鸡国了。”
看着这般动人的场景,太白金星心头感动,拱手道:“陛下,摇光为了乌鸡国千万子民力战而亡,心有羁绊,魂灵不安,若要他了无牵挂地飞升为将,还需您拜他三拜。”
八戒闻言眉头微皱,冷哼道:“我说你这老头哪来这么多规矩,让人家爷爷拜孙儿,当真是岂有此理?”
太白金星摇摇头,捋着白须悠然道:“天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则于礼不合,但放在此处却也说得过去。一来摇光和陛下同出一脉,虽长幼有序,死者为大,人死之后总得有亲人前来吊唁的;这二来嘛,摇光为光复乌鸡国,仅凭东城弹丸之地,殚心竭力,苦战百年,而今更是力战身死,为国捐躯,是否也当得起这一拜;再者,摇光乃天神下凡,今日为了天下苍生力战妖孽而亡,由陛下这般圣王前来参拜,无上的荣耀,徒增他功业而已,又有何不可?有此三条,身为孙儿的他是否也当得起陛下三拜,还请陛下三思。”
见太白金星分析得头头是道,国王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点头道:“老神仙说得在理,摇光为了乌鸡国万千子民,忍辱负重,东征西讨,立下了不世功业,莫说让寡人拜他三拜,纵然拜上三百,磕三百响头,又有何妨?”
话说之间,陛下兀然转身,恭恭敬敬地朝摇光太子的尸身拜了三拜。果真是绝世圣王参拜天神,当时就有异象生成:国王陛下第一拜,漫天和风,香烟四起,沁人心脾;第二拜,天空中霞光艳艳,红云滚滚,贯顶而成;国王陛下第三拜,摇光太子身上光芒万丈,熠熠生辉,转而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那光华盛处,战神模样的摇光太子手握黄金轩辕剑,巍然伫立云头,面色怡然,躬身施礼道:“皇爷爷,摇光何德何能,当得起您三拜,当真折煞我也,不过受您这绝世圣王的三拜,孙儿我功业大成,金身重塑,化身为神矣。”
国王陛下闻言心中甚慰,拱手上前,细看摇光,面带不舍道:“摇光,寡人的好皇孙,这两百年乌鸡国累你看护了,如今寡人转世还阳,必要接下重担,励精图治,重振雄风,你可安心地回到天庭,恪尽职守,锐意进取,乌鸡国当为你修身立庙,供奉百世,才不枉你为乌鸡国奋战百年、舍生忘死的功业。你这便回去吧,莫要让天神们久等。”
摇光太子心头感动,沉默良久恭谨作揖道:“皇爷爷,摇光何德何能当得起乌鸡国百世供奉的殊荣,我如今尚有心事未了,委实放心不下,因我那东城将士不知我力战身死,拥兵自重,必定不肯归降,须得孙儿亲自前往告知一切,让他们大开城门,恭迎皇爷爷入城,从此东西二城解甲合兵,归于一统,才不枉我为皇室苦苦争斗了两百年,皇爷爷,时日无多,您快随我来。”摇光太子把话说完,便飘身往东城河畔飞去,频频招手让陛下跟上。
唐三藏叹了口气,感慨万千道:“太子殿下心思缜密,倒省了我们好大的力气去收复东城。陛下,事不宜迟,你赶紧骑白马跟上太子殿下,今日分裂两百年的乌鸡国便要回归一统了。”
国王陛下点点头,也不打话,翻身跨上白龙马,紧紧跟在飘身而去的摇光太子身后,三藏还不放心,差了悟空和八戒相伴左右,权当护驾。余下众人紧随其后,一路疾行,转眼就来到乌鸡国东城西门,扯着嗓子向城头喊话。
守城将士探头来看,不禁吓得目瞪口呆,妈呀,这骑马的不是咱东城的死对头老妖怪吗,何以只身来到我东城门下,莫非是来挑衅的,这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想到这里,城上众将直恨得牙痒痒,虽说殿下不在,敌不过他的戊己杏黄旗,但这般上门挑衅实在欺人太甚,我等纵然拼上性命,也要一阻他的锋芒,可不能堕了我东城的士气。
于是,守门将军抬起手来,正要指挥士兵拉弓扣弦,阻击老妖怪,摇光太子身披万丈金光,宛如天神般伫立当前,挥手拦下众人的动作,惊得一众守将目瞪口呆,齐齐跪地参拜。
摇光太子檀口微张,言语铿锵道:“众将不得无礼,城下骑白马的乃是本太子的皇爷爷,乌鸡国真正的国王陛下,众将这便大开城门,迎接圣王入城。时隔两百年,我分裂已久的东西城终于迎来合璧的一天,从此天下归一,永享太平,再也不必争斗了。”
众将犹自不信,但见殿下言之凿凿,神情笃定,且军令如山,由不得他们不打开城门,迎接陛下入城。心想着能够解甲归田,众将士将信将疑,却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东西城对峙两百年,厮杀拼斗,死伤无数,任谁都有些厌倦了。原以为这场战争还将遥遥无期,不想转眼间就要恢复和平,真让人恍如梦中一般。不过将士们依然心存疑虑,话说山无二虎,人无二主,既然两城归一,却由谁来做这个国王?
见将士们依言开城,摇光太子心中甚慰,当下按落云头,跪倒在地,将怀中一方玉圭和玉印,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献给国王陛下:“皇爷爷,这便是我国世代相传的金镶白玉珪和我母妃马妮雅的玉印,孙儿不敢藏私,尽数进献圣王。皇爷爷,当年母妃为救孙儿,身浸东城河中冻馁而死,死得太惨,至今身沉河底,尸骨无存,只留下这枚玉印给孙儿作个纪念,万乞皇爷爷施恩垂怜,好生地安置于它。”
陛下闻言不胜哀痛,手抚着那方玉印,喟然叹息道:“马妮雅,寡人的好媳妇,当真苦了你也,摇光你放心,寡人回国以后定将这方玉印收入皇家祠堂,好生地供奉起来。”
周围众将见状悚然动容,乖乖,太子殿下竟将平日珍之又珍的太子妃玉印献了出来,想来这国王该是真的,看来战争真的要结束了,从此大家解甲归田,安生度日,真是莫大的福分。话说国王陛下还真会收买人心,将太子妃玉印安置在专门供奉乌鸡国历代帝王灵位的皇家祠堂,这般荣耀如何不让殿下感激涕零,以死相报,而死后获此殊荣,太子妃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第六十三章 圣王临朝
话说到此,看着早已站在云头、急不可耐的太白金星众人,摇光太子叹了口气,翻身跃上云头,向众人拱手告辞:“诸位,此刻大事已了,皇爷爷就全赖你们帮衬了,皇爷爷乃绝世圣君,仁德慈意,只要你们好好辅佐,他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如此,本太子去也。”
看着太子殿下乘风而去,众将士一时没反应过来,垂手站立不知所措,可乐坏了猪八戒,当下将九齿钉耙往地上一顿,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述摇光太子与三藏军团、观音菩萨等力战妖狐阿七的经过始末。听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呆若木鸡,心中暗暗嘀咕,乖乖,原来元帅狐阿七就是两百年来为祸苍生的九尾妖狐,这下妖狐被除,战争止息,圣王回归,还真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啊。
想到这里,众将士一个个心悦诚服,俯首贴地,恭迎圣王驾临,如此一来,时隔两百年分裂出去的乌鸡国东城,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国王陛下的怀抱。
平复东城,安抚完众将士之后,国王陛下依然骑上白马,在悟空二人的陪同下渡过东城河,一路向西城而来。
东城河畔,早已经翘首企盼的文殊望见春风满面的众人,微微一笑,悠然道:“青狮儿,看来该我们出马助陛下收复西城了,缠绵乌鸡国两百年的孽缘也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青毛狮子精点点头,迈开大步,竟与骑白马的国王陛下并驾齐驱,向乌鸡国西城进发。东城河本就是乌鸡国东西城的边界,一众人渡过东城河,又向西走了不到五里路,就望见了西城城墙。
原本陛下叫门,守城将士岂有不开之理,但城上将士探头一看,登时吓得目瞪口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国王陛下站在城下,同样地气宇轩昂,王者霸气,任谁见了都会有数秒钟短路,实在是太崩溃了。
见城头上鸦雀无声,八戒狭促一笑,挥着膀子揶揄道:“嘿,城上的,你家国王亲自叫门,还不速速开门,将俺们迎了进去。”
守城将军闻言既尴尬又羞愧,排开众人,向城下拱手作揖道:“这、这陛下叫门,卑职岂敢不开,只是有、有两个陛下,卑职、卑职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戒闻言哈哈大笑,点头道:“你倒乖觉,确实是两个国王,你且猜猜看,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听只有一个是真的,守城将军如释重负,对着两个国王仔细观瞧,觉得一模一样,看谁都像是真的。将军看得满脸是汗,心说这脑筋急转弯出得真够缺德的,认对了还好说,要认错了,保不准就得掉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久不言语,孙悟空极不耐烦,龇牙咧嘴地起哄道:“唉,你都瞅老半天了,看出哪个是真的了吗?”
守城将军紧张得手都抽搐了,弱弱道:“俩,俩皇上长得一模一样,卑职着实认不出来,给点提示行不行?”
猴子把眼一瞪,鄙夷道:“都跟你家国王这么多年,熟得不能再熟,还用俺给提示吗?”
守城将军闻言眼睛一亮,茅塞顿开道:“对对对,我王陛下英明神武,文韬武略,有戊己杏黄旗护身的便是正身。”
青毛狮子精点点头,把手一招,戊己杏黄旗霍然亮在手中,一用力,稳稳地插在地上。守城将军抚掌大笑,拱手道:“对对对,这位便是我王陛下,那骑白马的却是假的。”
文殊师利哈哈大笑,摆手合十道:“施主,眼见的未必是真,当然似你这般肉眼凡胎,受惑太深,认不得他也无可厚非。青狮儿,时至今日,还不现出原形,更待何时?”
青狮儿俯首领诺,滚翻在地,现出原形,当真好一头雄伟的英物:一双黑目灼灼有神,慑人心魄,水缸般的大脑袋,鬃毛齐整修长,如水波般随风拂动,霸气威武;四爪平稳强健,头颅昂扬,傲视前方,不怒自威,浑然一身的青色毛发,却不知要修行多少载方能至此,也实在是狮子中的异种。
冷不丁地见陛下变成了一头大狮子,守城将士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目光呆滞,思想短路,不知所措。沉默许久,那将军才缓过神来,或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依然有些神志不清,指着马背上的国王弱弱道:“如此说来,这位陛下却是真的?”
文殊十分勉强地化大笑为矜持,合十点头道:“不错,这位确是真的。”
守城将军仍有些将信将疑,踟躇道:“这卑职倒是不敢肯定,若又是什么妖物幻化,那该如何是好?”
八戒闻言哈哈大笑,摇头道:“你这家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心,这个确是真的,有佛祖门下第一智者文殊菩萨作证,焉能有假?”
见他犹自不信,老猪耸了耸肩,指着枯竹禅师道:“你还真别不信,俺老猪可有的是证人,来,老和尚,你在此间两百年,这里头的事儿你最清楚,你倒是来给他们说道说道。”
枯竹禅师缓步上前,随口道来,别看他老则老矣,思路清晰,有条不紊,一张口从国王陛下被青毛狮子精陷害说起,直到摇光太子东城复辟,力战妖物而亡的经过始末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直说得他口沫横飞,气喘吁吁,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收场。信息量太大,守城的将士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个大张着嘴,思绪紊乱,呆立当场,实在是很难消化这神乎其神的事实真相。
八戒嘿嘿一笑,拍手道:“你们要还不信的话,尽管下八角琉璃井去找那井底龙王问上一问,便知禅师所言是真是假。”
守城将军唬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这倒不用,卑职何德何能,能下得井去与那龙王对质,枯竹禅师在百年前便被晋封为乌鸡国护国**师,人品德行盛传千里,人所共知,卑职却还是信得过的。难怪陛下老说御花园里闹妖怪,用颗大石头把八角琉璃井给堵了,原来是为了防止真陛下从井里出来,这么一想,事情倒确实有几分可信。”
“对对对,我也觉得事有蹊跷,你说咱们陛下原本文质彬彬,弱不禁风,怎么当年摇光太子攻打西城的时候,他居然展现出那么大的神通,能与手握黄金轩辕剑的摇光太子斗个旗鼓相当,未免太过玄虚。传言他是得某位仙家的传授,才至于此,但在一夜之间便能有那么大的长进,未免有点夸张,如今看来他却是妖物幻化,那就不足为奇了。”一位偏将若有所思,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说得甚是有理,如此说来,这骑白马的倒是咱们真正的国王陛下,我靠,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城迎接圣驾。”守城将军恍然大悟,立马反应过来,连连挥手催促小兵们打开城门。
在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西城大门轰然洞开,守城将士垂首拱立,迎接圣王入城。验过陛下手上的金镶白玉珪和太子妃玉印,守城将军对陛下的身份便又确信了几分,随即传令小兵黄旗开道,左右簇拥着陛下进入皇城,荣登大宝。
第六十四章 百废待兴
随着宫中一草一木的日渐熟悉,国王陛下颇有些久别重逢、沧海桑田的感觉,不由得虎目赤红,感慨万千。端坐在阔别已久的王位上,国王陛下黯然神伤,唏嘘不已,但毕竟是一代贤王,强自按捺下心潮起伏的情绪,与枯竹禅师和文殊商议,着内侍发榜安民,修城墙,开府库,恤伤员,济灾民;失地的恢复其地,开垦种地,失业的重置其业,恢复生产;毁屋失所的暂住皇宫别院,着良匠择地营造,好生安置;年幼失怙孩童并孤寡老人收入官养,老者颐养天年,幼者进入官学教养,以品行优劣候补为官;各官暂按原品级居封,每季考核一次,廉洁奉公者褒奖晋升,贪污昏聩者降级罚俸。
皇榜发布不到半日,民声鼎沸,虽将信将疑,其心已动,有先行者数千前来探谒,官兵即开府库,熬粥煮药,依次发放,百姓咸悦,拱手磕头,在地罗拜,赖以活者甚众。
于是民情涌动,三五成群,纷纷集结皇宫,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乌乌泱泱,却也有上万之众,让在场施粥的守城将军看得泪洒衣襟,唏嘘不已,经过此次大战,当年号称百万之众的一方大国,民生凋敝,十不存一,颇有广厦将倾、无以振奋之感。但见眼前之民,经过此番离乱,依然坚强执着地存活下来,虽国势衰颓,岌岌可危,幸喜外无侵扰,内无忧患,圣王临朝,民生得活,风潮涌动,心悦诚服,这个国家还是大有希望的。
但毕竟是僻壤小国,且持续了两百年的内乱,府库不济,顷刻殆尽,国王陛下虽然贤明,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直急得他团团乱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经过枯竹禅师的提醒,国王陛下拍额顿悟,即刻捧出圣僧所赠的一兜明珠,着玉工好生品鉴,回禀乃上好东珠四十枚,颗颗硕大,世所罕见,一粒已是世间至宝,或值黄金万两,集此一兜,相得益彰,价值更昂数倍,或可得金百万两之多。
国王闻言心花怒放,弹冠相庆,立刻着商队善加珍藏,由官兵护持,速速赶往他国代为货卖,得诸金宝尽数收购米粮并生产用具,赈济灾民,恢复生产,只要此行顺遂,当可保乌鸡国上下三年丰衣足食,从此民生富足,恢复荣光,指日可待。
解决了粮食问题,国王陛下大大地松了口气,即刻下诏为元宪太子及摇光父子平反,俩父子忠君爱国,举兵反叛只为假王谋位,如今真王回归,特表其功,配飨太庙,虽生前仅为太子,死后谥号为帝,以彰忠勇,为万民表率。同时放榜扬摇光太子于东城河畔击杀妖狐阿七的丰功伟绩,从此国无妖孽,万民安泰,着当日远遁东城郊外的流民安归故土,特加恩赏,不愿回归者,特赐东郊土地,准其开荒种地,繁衍生息。
如此林林总总,一日放榜不下三五次,直至晌午时分,陛下仍意犹未尽,待到枯竹禅师苦谏,方才罢朝,回养生殿暂用午膳。
食不过半刻,陛下又要起身理政,忽侍者来报,大唐高僧三藏法师一行前来告别,目前已在殿外等候。
陛下闻言大惊,即下丹墀直奔出殿,拉着三藏的衣角哀求道:“圣僧何苦如此匆忙,寡人的活命解难之恩尚未报答,如何便要离去?圣僧何不在乌鸡国小住数月,待寡人将这百废待兴之局稍作草创,便将这小小邦国拱手相让,相信凭诸位的活佛之能,必能将这小小的家国治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话一出口,唐三藏吓得魂灵直冒,连连摆手推辞:“使不得,使不得,陛下,贫僧乃过路之人,能有幸助圣王定国安邦,荣幸之至,何敢谋须臾回报,当真是折煞贫僧了。且贫僧尚有同伴失散途中,久寻不得,恐有失误,是以争分夺秒,奋力追赶,不敢稍有懈怠,如何能羁绊在此,享此大国?”
国王陛下闻言心头感动,拱手礼拜,泪眼滂沱道:“圣僧乃绝世天骄,不为俗物所累,也是情有可原,但诸位为我乌鸡国斩妖除邪,恩同再造,寡人若不思回报,心心念念,郁结难除,实为平生憾事。但求圣僧怜寡人一片苦心,开此尊口,但有难处,寡人纵然肝脑涂地,也必定竭力满足。”
见国王诚意拳拳,三藏心中感动,环顾众位弟子,似乎除了打麻将的银子,其他并无所缺,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正踟蹰间,突然瞥见身披黄金锁子甲的孙悟空,不由得眼中一亮,呵呵笑道:“陛下,我师徒从东土大唐一路西行,饥餐渴饮,顶风冒雨,煞是辛苦。吃饭住宿全靠路上供养,并无所缺,但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身,人要衣装,似这般衣衫褴褛,身无片甲,未免驳了我大唐上国的颜面。不知陛下可怜我师徒略有寸功,为三藏军团添办几件衣物,承蒙受赐,如获天恩,敬谢不敏。”
国王陛下一捋长须,呵呵笑道:“圣僧未免太见外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寡人即命宫中匠作给诸位长老量身定做几百套上好的绸衫棉衣,相信足够西行之用了。”
三藏吓得脸都绿了,慌忙摆手道:“陛下实在太慷慨了,咱又不是开店的,要那么多衣服干嘛,非但穿不了,放都没处放,还会拖缓行路的进程,实不可取。劳烦陛下赏赐几件,够路上换洗的就行,行路之人,跋山涉水,满路荆棘,穿不了那锦绣绸衫,只管那行脚方便的布直裰子就行。”
国王陛下一个劲地点头称是:“是是是,倒真显得寡人太识浅了,圣僧还请稍待片刻,让衣匠们给诸位量体裁衣,不时便好。”
皇宫的裁缝果然专业高效,只需手指比划,便知人的长短胖瘦,用的也是最简单耐用的粗布料子,按着各人的形体,须臾便裁就了数套衣裤,朴素却又精致。悟空几个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哄抢上来试穿,就跟天生长在身上的一般,清新爽朗,煞是合身。
猴子更乐得眉开眼笑,连声叫好:“妙极,妙极,俺老孙这身铠甲虽然坚挺,却不御寒,这会天热尚不打紧,若是哪天转凉,不免要挨些冻受,有了这几套衣服,穿着暖身不说,还挺配那件虎皮裙,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三藏闻言也是大笑,拱手道:“承蒙陛下恩赐,这猴子往后都不用再跟贫僧讨衣服穿了,真烦死我了。我说悟空,就这几身衣服,你可省着点穿,跟妖怪打斗的时候还穿黄金锁子甲,免得烧了碰了,师父可没处给你补去。”
大圣听了不住点头,应声道:“师父说得是,俺老孙省得。”
真好大圣,一伸手抄过裁缝递上的布襟直裰,团团一转,便将衣服套在身上,那副黄澄澄亮闪闪的黄金锁子甲却似变魔术一般,凭空消失,也不知被他藏在何处。但见此刻的猴子,头戴金箍,身穿黄袍,下着虎裙,手舞着如意金箍棒,神光灼灼,野性十足,惹得众人啧啧称叹,拍手叫好,这才是正牌的取经僧孙悟空,朴素而又霸气。
三藏略一沉吟,起身向陛下告辞:“如此多谢陛下赐衣,三藏军团还要赶往西天取经,就此别过。”
国王陛下苦留不住,只得叹息道:“既然圣僧执意要走,寡人也不勉强,那便由寡人亲率御林军护送诸位长老出境,以尽我国人待客之道。”
三藏闻言慌忙摆手,婉拒道:“陛下的好意三藏心领了,不过我辈乃是贫僧,何德何能敢劳陛下远送。此刻陛下初回大宝,千头万绪,百废待举,凡事皆以国事为重,切不可轻离皇城。”话虽如此,三藏军团终究拗不过陛下的坚持,直将他们送出国界三十里,才怅然而回。
第六十五章 火云盖顶
数日后,乌鸡国边疆各处遍贴皇榜,昭告天下一统、妖寇轸灭的消息。东城郊外逃难的百姓将信将疑,安居数日后方才信以为真,然后皇榜陆续下发,始知事情前因后果,摇光太子真乃皇室帝胄,两百年来为了皇室正统,苦心经营,拼斗厮杀,却不为民众所理解,千夫所指,怨声载道,还以为那残害生灵的狐妖为他所致,杀人嗜血,穷凶极恶,却不知太子殿下如何顶住这千人诟病的压力,两百年来一如既往、坚毅刚强地坚持下来。
百姓心知错怪了太子殿下,悲痛自责,无以名状,不知是哪一位率先提议,为了稍赎己罪,愿意竭尽所能筹集善款,为太子殿下塑身立像,秉承香火。百姓闻言深以为然,群情涌动,争相募捐,筹得巨款,各家出力,砍树伐木,采石奠基,历时数月,遂成大观,取名忠义太子帝君庙,其内供奉乌鸡国已故元宪太子及太子妃马妮雅、摇光太子生前塑像,面相刚毅慈祥,栩栩如生。国中盛传此庙甚是灵验,贫苦大众确有困苦,诚心祝祷,求子治病,相祈姻缘,无不应验,由此香火鼎盛,慕者如织,遂成一方大神。
国王陛下稳坐江山之后,变卖圣僧留下的一兜明珠,开仓济民,置备生产,号召天下黎民开荒垦地,休养生息,得益于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民生大振,遂开发平顶山地界六百里不毛之地,由此疆域辽阔,富甲一方,成为西方路上一大豪富强国。
而陛下经历两百年的悲苦坎坷,心若死灰,一心向佛,经过数年调理,用其沉浸八角琉璃井中两百年的羸弱身躯与皇后生下一子,立刻封为太子,代其摄政七年,交由国中贤相名宿在旁辅佐,其人多半为摇光太子东城起兵之时留下的良将内助,功勋彪炳,忠心耿耿。陛下安排好一切后,即刻传位太子,与枯竹禅师、文殊师利面朝东方大笑三声,拂袖而去,至此不知所踪,这也是后话。
而羁困枯竹禅师两百年的敕建宝林寺,成为乌鸡国诸多名胜古迹中一个无可或缺的妙处,大雄宝殿密室之中,枯竹禅师历经两百年辛苦雕凿的浮世壁画,成为历代国师顶礼膜拜、驻足瞻仰的圣地,更有和尚道人从中参悟先天妙理,文人秀士领略修身之道,更为奇葩的是一位武将居然领悟出一套惊世骇俗的武艺及领兵韬略,遂成一代名宿。嗟夫,小小浮壁竟有如此妙用,以至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便不为枯竹禅师所能想象了。
不说欣欣向荣的乌鸡国境况,却说对乌鸡国统一付出汗马功劳的三藏军团,急匆匆地离开皇城,全速向西方进发。
尘烟滚滚,圣僧唐三藏默不作声,策马扬鞭走得分外畅快,搞得身后背行李的沙悟净有些跟不上节奏,气喘吁吁地呼喊道:“师父,您倒是悠着点啊,俺老沙背了一大担行李,都快跟不上了。”
八戒嘿嘿大笑,不怀好意道:“老沙,你受伤日久,功力也都懈怠了,这会师父必定得逼着自己加快脚步赶路,不然一想到将偌大一兜明珠让给了乌鸡国,心疼之下,还不得回去跟国王陛下抢啊?不过送出去的东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收回,虽说心中懊悔,也只能逼着自己加快脚步赶路,不去想它罢了,此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沙悟净挠了挠头,想起师父的秉性,也就释然了,不想唐三藏丝毫不为所动,骑在马上,兀自道:“悟空,你说文殊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老金丹真有那么大价值,值得了好几件先天至宝,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悟空沉吟半晌,眯着眼睛分析道:“不好说,看老狐狸说得如此郑重,这事十有**是真的。师父你想,现在不老金丹几乎没有产出,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老官儿那抠门劲,不老金丹的价值势必水涨船高。试问谁不盼着益寿延年,长生不老,要是连命都没了,要那冰冷的先天至宝有什么用,还不如拿来换救命的丹药来得划算,所以以俺老孙多年的阅历判断,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三藏闻言大声惨叫,双拳捶胸,痛心疾首道:“这么说,咱们先前那六颗不老金丹岂不是无价之宝,我靠,我当初怎么没想到省着点用,就算省也得从牙缝里省下一两粒来,居货囤奇,换一两件先天至宝护身,不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小小的九尾狐妖欺负得满地找牙,真******郁闷。”
“是啊,要是碰到换金丹的仙人心情好,没准还能打赏俺们几百两银子花花,那就更完美了。”八戒哗哗地流着口水,一脸惬意地意淫道。
“我靠,你不说我还真要忘了,老子怎么把满兜的明珠都给了国王,好歹留一颗换点银子花,一颗就值万两黄金,我怎么傻到了那种程度?我说那老小子也真实诚,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不知道老子急等着拿钱还赌债啊,真他奶奶的。”这时候,三藏才猛地想起被遗忘许久的那兜明珠,直心疼得捶胸顿足,大呼可惜,差点没当场吐出血来。
文天枢面带无比灿烂的笑容,啧啧称叹道:“师父,这可怪不得国王陛下,当时您那热情洒脱的慷慨劲,坚毅果敢,不容拒绝,让天枢至今想来依然心驰神往,艳羡不已,我要是那陛下,也不见得会推辞。”
唐三藏无言以对,抢天呼地道:“妈的,我当时哪想这么多,满脑子就只顾着心疼不老金丹,听陛下说得凄惨,脑子一热,就全给他了。”
悟空闻言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师父,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怎好意思再收回,您就当做做善事,为乌鸡国早日恢复生产作点贡献。”
八戒挤眉弄眼,随声附和道:“是啊,您就算想讨,怕也来不及了,乌鸡国百废待兴,急等着用钱,指不定已拿去换粮食了,您总不能厚着脸皮追回来吧?”
唐三藏越想越郁闷,满心不爽地怒吼道:“妈的,老子倒霉,你们能有什么好处,都过来欺负我,我不管,既然这样,你们的赌债为师就不还了,权当给我冲喜吧。”
话一出口,众弟子眼中寒星闪闪,冷冷道:“这样也好,反正欠债不还,再欠实难,师父要想坐冷板凳的话,大可以一试的。反正俺们四个刚好能凑一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要怎么做,您自个掂量着办吧。”
“我靠,那可不行,要是没麻将可打,这漫漫西行路,还不把我活活地憋死了?”唐三藏诚惶诚恐,一脸不依道。
“师父你要实在没事做,可以修炼火球术嘛,再不济就跟天枢玩你拍一我拍一,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悟净最近又学坏了不少,当下冷笑一声,满脸揶揄道,众兄弟闻言齐齐点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切,我才不跟师父玩这个呢,不但小儿科,而且每次都输给我,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天枢一听不乐意了,撇着小嘴起哄道。
“我靠,各位大爷,我还钱还不行吗,千万别把小的踢出队伍,要没麻将打我会死的啊。”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唐三藏不顾为师的尊严,死皮赖脸地乞求着,那感觉,活像是没钱可还的杨白劳,无助而又可怜。
对此,圣僧打心底里觉得郁闷,妈的,话说现代社会欠钱不还的才是大爷,咋到这里就行不通了?果然对于赖皮的人来说,世道不古才是最佳的生活环境,架空到这样一个实诚的世界来,还真******不适应。
就这样,师徒几个一路有说有笑,打打闹闹,才不过三两天工夫,就走完了乌鸡国方圆百里的疆域,开始了西行路上新的篇章。
这一日,师徒几个又行至一座大山,当真好景致:说山高它不高,顶上直连碧云霄,说水深它不深,碧波荡至幽冥府。山间常有白骨堆,黑雾腾腾,邪气纷纷,说不尽地恐怖阴森,道不明地奸邪诡异。更有那珍禽猛兽、怪蟒飞蛇时不时地在林间穿梭,见到这班僧众也不觉得害怕,只把眼睛瞪得大大地观瞧,张舌吐雾,嘶鸣打滚,好似见到了飘洋过海来的奇形异兽一般,呆呆傻傻,懵懂好奇。
林子正西方天空中有块似火的云霞漂浮不去,活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炭,将这片山林烘烤得异常闷热,顶上纵有苍松翠柏遮蔽,却始终难奈这云霞闪耀,浑似将三藏军团放进高压锅里蒸煮一般,闷得人身上的血管都要爆裂开来,胸闷压抑,喘息不得,甚是难受。
乍一看这片云霞,唐三藏便知到了枯竹涧火云洞,叵耐那红孩儿当真了得,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段,竟将这方圆数里的松林烘烤得这般闷热,要不是老子穿着锦斓袈裟,还不给活活地热死在路上?虽说红孩儿除了会喷点三昧真火,似乎没别的什么手段,但他毕竟是妖族大圣牛魔王的亲子,实力不容小觑,不知经过这两百年的修行,又得了个什么功果,咱们可千万小心谨慎,莫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第六十六章 魔王圣婴
三藏盘算停当,十分麻利地扒下身上的锦斓袈裟,二话不说递给孙悟空。猴子愣了一愣,挠着头嘻笑道:“师父,您怎么把这宝贝给脱了,就不嫌热吗?俺老孙倒没什么,想当年在太上老官儿的八卦丹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已然刀枪不入,雷火不进,就这点热度,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三藏龇牙咧嘴,骂一声道:“妈的,你以为老子想啊,还不是为了抓红孩儿,不然老子怎会冒着被烧伤的危险,把这宝贝脱下来给你?猴子你也别吹了,要真是雷火不进才好哩,只是你虽然刀枪不入,金刚不坏,怕还奈何不得那小屁孩的三昧真火,锦斓袈裟上绣着避火珠,虽说小了点,还能保你不被大火烧伤,权当护身之用。”
八戒闻言暗暗心惊,异常担忧道:“师父,您不是说红孩儿就只会两下三昧真火,是绣花枕头假把式,不足为虑,咋到这节骨眼上,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俺老猪最近上火,您可别拿这事吓俺,伤不起啊。”
心知老猪挂念秀宁,唐三藏哀叹一声,安慰道:“八戒,大行仍需细谨,遇事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方是正道。所谓天道无常,气象万千,天地万物总在无休止地进行变化,老拿经验说事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虽然传言红孩儿的法力并不怎么高强,但终是道听途说,未必是真,但见头上那片霞云,将这松林烘烤得异常闷热,便知红孩儿的实力不容小觑。”
八戒听得心惊肉跳,满脸冷汗道:“怪只怪天庭的效率太低,又过了大半个月,依旧没有秀宁的半点消息,真是群光吃饭不办事的狗官,要再这么拖下去,只怕秀宁体内的尸虫复发,可让俺老猪怎么活啊?”
三藏摇摇头,不置可否道:“算了,公务员从来就是这般低效,本就没指望他们,求人不如求己,只愿咱们这一路顺风顺水,加快脚程赶路,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追上秀宁,那就万事大吉了。”
敖白哀叹一声,无语道:“也怪这片山林太过茂密,转来转去就跟走迷宫似的,咱们都进来好几天了,还没转出去,真是邪门。最惨的是天还这么热,让我一路赶下来,晚上都没什么心情打麻将了,真是郁闷。”
三藏闻言勃然大怒,厉喝道:“我靠,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这几天可把老子憋坏了,你知道没得打麻将的日子该有多么痛苦?你小子还真是缺德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看老子玩你拍一我拍一都玩出抑郁症来了。”
敖白憋着满腹的大笑没敢爆发,只弱弱地呻吟道:“不至于吧,师父,我看您跟天枢有说有笑,还挺悠闲的。”
“我靠,那还能怎样,难不成让老子哭啊?敖白,既然你这么辛苦,就该早点休息,今晚上换师父来吧。”唐三藏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敖白驮着自己,真想一口唾沫喷到他脸上。
“不行啊,师父,咱不是说好了赌现钱吗,像您这种前债不清、后债不续的情况,怕是要不得的。”见师父这般咄咄逼人,又见几个师兄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敖白汗流满面,压力山大。
“什么前债不清,后债不续,啥时候整出这一套规矩来了,我告诉你们,这是歧视,**裸的毫无人道的歧视。敖白,要不这样,你拿银子出来让我替你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这总行了吧?敖白,敖大爷,算师父求求你,我都大半个月没打麻将了,你就让我玩一宿嘛,好不好?”三藏闻言把眼一瞪,横眉倒竖,破口大骂,紧接着又口不择言,近乎哀求道。
就在敖白汗颜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天空中那团火云竟像是活了一般,慢慢地往地面压来,而且越压越低,越来越热,直压得虚空中火花四溅,黑烟腾腾,都要将这苍翠的松林烧成了一片灰烬。这般奇异的景象,就连天生迟钝的沙悟净也敏锐地感觉到不妥,话说这火云是怎么回事,是要着陆了吗?
就这样,师徒几个眼睁睁地看着火云落地,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靠,这他妈究竟唱得是哪出,莫非咱们遇上的不过是科普节目中说的自然现象吗?
就在师徒几个暗暗松劲之时,这片火云轰然落地,竟整个爆裂开来,火花四溅之中,一群小妖龇牙咧嘴,手舞钢刀,嗷嗷咆哮着朝三藏军团杀奔而来,这般出其不意,着实杀得众人有些手忙脚乱,措手不及。
不说这小妖面目狰狞,为首的那个魔王,却是个粉嘟嘟可爱的小孩儿,瞧他不过七八岁年纪,高不过五尺,穿一身红艳艳的肚兜,执一根四米来长的红杆火焰枪,呼呼喝喝,耀武扬威,甚是得意。只是这般高度,拿了根比他身子高出三倍的长枪,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他赫然便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所生,号山枯竹涧火云洞称王,让三藏军团朝思暮想欲取其精血的牛圣婴红孩儿阁下。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脸红,红孩儿怒火冲天,龇牙咧嘴,破口大骂:“孙悟空,你这无耻的畜生,想当年我父王与你同为妖族七大圣,花果山上结为兄弟,情同手足,肝胆相照。不想你竟不顾兄弟情义,用奸计谋害于他,致使他万劫不复,魂飞魄散。今日本大王定要将你这猢狲挫骨扬灰,魂困九幽,以慰我父王在天之灵。”
孙悟空闻言神情淡然,微微摇头,不置可否道:“我的儿,你父王是否为本大圣所杀还有待考究,这个姑且不论,似你这般目无尊长,冲撞先辈,也该判个死罪。俺看你年纪尚幼,不谙事理,就先饶了你这回,不然凭你数百年的修行,黄口小儿,怎经得起你孙叔叔一棍,也湮灭了你这身得来不易的造化。回去吧,你父王的事待俺老孙探查清楚,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若事情属实,本大圣定然亲来号山枯竹涧请罪,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还是打破天荒头一遭,一向狂妄自大的孙悟空竟以如此低的姿态说话(而且对方论身份还是他的晚辈),算是给足了红孩儿面子。但红孩儿虽活了数百年,本质上还是个少年心性,且他一向在号山枯竹涧称王称霸,强横惯了,容不得他人有丝毫言语上的轻慢,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心中早已认定的杀父仇人孙悟空,此刻竟恬不知耻地视自己为孩童晚辈,大有不屑一顾,存心放自己一马的感觉。
这般轻视,对红孩儿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不禁触动了他内心长久以来建立的无比强大的自尊,新仇加上旧恨,让红孩儿彻底疯狂了,只见他面耳赤红,咬牙切齿,一双怒眼恶狠狠地瞪着孙悟空,歇斯底里地嘶吼道:“孙悟空,你莫要狡辩,你杀我父王之时有千万双眼睛共同见证,哪还有错,你这般恃长而骄,倚老卖老,莫非还当我会认你这个叔叔?我呸,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本大王今日就为报仇而来,哪还容你在这里巧言舌辩,信口雌黄,这便拿命来。”
话音刚落,红孩儿蓦然回首,大喝道:“小的们,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大王在此苦等两百年,终于盼来了杀父仇人,今日便是见证尔等忠心的时候了。由本大王来敌住孙悟空,尔等只管向前,留下唐三藏,其余的任你们处置。”
小妖们闻言齐声嗷叫,各持武器,组成一个长条锋矢阵,犹如一柄钢刀直插向三藏军团,其锋甚利,纵然是泰山当前,也要被捅出个大窟窿。红孩儿见状甚是满意,狂啸一声,骤然扑上,挺枪直取孙悟空,来势汹汹,志在必得。
见红孩儿如此冥顽不灵,悟空也不禁勃然大怒,当下也不打话,随手一棍狠狠地架住红孩儿这般舍命的攻击,棍上所传之力该有万斤以上,直把全力施为的牛圣婴倒逼出数丈之远,连顿两次足方才稳住身形。
八戒和悟净背面而立,各将手中武器舞得如狂风骤雨,泼墨不进,把那如锋刀般扑来的小妖一个不落地挡在身外,纷繁错杂地散在各处。阵法须臾被破,小妖们颇有些始料不及,当下也不变阵,嗷嗷咆哮着围着二人打转,只偶尔冲出几个来进行试探性进攻,似在等待两人自行露出破绽,好一举击破。但八戒和悟净何许人也,这般背靠背的战术简单而又实用,只这几十个山林小妖,如何能够破解?
见妖阵中只出来几个小妖试探,八戒二人冷笑不语,其中一人手持武器追击小妖,另一个紧贴着前者的背迅疾跟上,用身体和武器替他抵挡身后伺机而动的小妖。这般背靠背的阵法丝毫不乱,让试图寻求突破的众小妖始终找不到半点破绽,反而被全力攻来的八戒军团寻到机会,趁势冲杀,将那前来试探的小妖中动作稍慢的几个掩杀。急得众小妖面红耳赤,嗷嗷狂啸,一时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只得仗着人多,将二人紧紧地围在垓心,反而被八戒军团利用阵法的优势,双双使动武器,如疾速旋转的陀螺来去冲杀,来势凶猛,锐不可当,当下便有几个小妖躲闪不及,喉结崩断,倒地身亡。吓得众妖魂飞魄散,士气大挫,只得暴退数尺,与八戒二人对面僵持,再不敢有半点进意,想想以数十对两个,依然打成了这般局面,也实在让众妖汗颜。
反观红孩儿与悟空的战斗,却要精彩许多,红孩儿怀着满腔的杀父仇恨,在号山枯竹涧苦苦修行两百年,是以功力大进,与悟空对战多时,隐隐然所呈现出来的战力,似乎更在八戒之上。看得孙悟空频频点头,赞叹不已,不管双方阵营如何,牛魔王有子若此,当可含笑九泉了。
须臾之间,两人缠斗又近百合,孙悟空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似乎已不耐烦这般久战。只见他倏然举棍挥斩,速度竟是先前的两倍之多,招数诡异刁钻,直往红孩儿身上要害处招呼。
这般打法便是悟空的高明之处,人一旦适应了某种节奏,短时间内很难有所改变,何况悟空的战力较之红孩儿要高出许多,先前只为一试他的战力,且自诩为他的长辈,多少有些容让之情,这会骤然加快节奏,让红孩儿如何能够抵挡?
果不其然,红孩儿被悟空突如其来的变招杀了个措手不及,登时手忙脚乱,相形见绌,勉强招架几棍,便落在了下风,险象环生,难以再继。直恨得圣婴大王咬牙切齿,气冲牛斗,拼尽全力虚晃一枪,飘身跃上云头,早已经汗湿衣襟,心如擂鼓。
见红孩儿逃跑,孙悟空也不追击,只挤眉弄眼地朝他笑笑,似在嘲讽他战力低微,黔驴技穷。恼得牛圣婴牙龇目裂,双拳紧握,只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家的鼻子上面,直揍得他那只玲珑巧鼻整个塌陷下去,淅沥沥地淌了满脸鲜血,看得猴子目瞪口呆,怀疑这孩子是否吃不起败仗,这便恼羞成怒,发起癔症,将自家的鼻子这一顿胖揍。
第六十七章 天枢解难
就在猴子满心纳闷之时,涂了一脸鼻血的红孩儿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张口吐出十丈来高的赤红色火焰,来势汹汹,猝不及防,直撩向猴子的半边面门。
大圣自此方知红孩儿意欲何为,大惊之下连忙抬手要将额头上的火拍灭。然而圣婴大王喷出的火焰又岂是凡品,非但没能把火拍灭,连带着右手也给点着了,这一下十指连心,灼灼燃烧,直疼得猴子龇牙咧嘴,汗如雨下,感情红孩儿喷出的是三昧真火,不是轻易能够扑灭的,这一下引火烧身,该如何是好?
正想间,红孩儿再一次大笑,张口又吐出一条十丈来宽的赤色火焰,慢慢地燃烧成一条火龙,怒号着朝悟空冲来。孙悟空见状大惊失色,方才那点火尚且将俺老孙烧得这般狼狈,要是被这火龙点上,还不烧得连渣都不剩。
猴子想及于此,双足微顿,平地里翻个筋斗让过火龙,于半空中使出一记杀招,欲要阻止红孩儿放火。岂料那火龙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竟以悟空为目标,调转身形,依然腾腾地燃烧过来。慑于三昧真火的强大威力,悟空没敢怠慢,只得运起瞬移身法,频频地让过呼啸而来的火龙,与红孩儿的距离倒是越来越远,恼得猴子七窍生烟,火冒三丈,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化解,只得徒叹奈何。
就在猴子运用身法让过火龙的时候,额头、手掌上原本只有豆粒般大小的火焰,竟随风滋长,腾腾地燃烧起来,疼得猴子大声惨叫,大惊之下腾空而起,像只没头的苍蝇横冲直撞,匆忙朝极远处飞去。
见猴子逃跑,红孩儿高叫一声“哪里走”,跳上云端全力追赶。不料悟空云快,红孩儿一时追赶不上,只得望着漫天火光叹息而止。
不过红孩儿深信自己三昧真火的威力,孙悟空身上两处被点,随风滋长,断然幸理,纵然不死,也该被烧成了残废,如此本大王便回去抓了唐三藏,可别让那岁逾万年的功果给跑了。
红孩儿思量已定,便按下云头,要来抓唐三藏。此刻沙场上的局势却又大大地不同,八戒和悟净早已经打破僵局,并肩而战,耙杖生花,将小妖们一个个残肢截喉,惨死当场,场面异常地血腥暴力。看得红孩儿痛心疾首,勃然大怒,当下也顾不得要死要活,满满数道三昧真火喷将出来,直冲两人面门。
见此情状,唐三藏脸色大变,大叫着提醒二人道:“八戒快跑,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来了,这要是被烧着,哪可能还有命在,快跑啊。”
八戒吓得亡灵直冒,弱弱道:“啥,三昧真火,您不是说红孩儿只会喷火吗,啥时候变成三昧真火了,这区别也太大了吧?这要是不幸被点着,当真连骨头都烧化了,师父,俺们要是逃了,您可怎么办?”
事态紧急,唐三藏急得眼都红了:“废话,都这节骨眼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八戒你听着,悟空已经被红孩儿打败了,你俩肉身凡胎,怕也保不得师父周全,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保存实力最为重要。你们不用担心,为师我一身肥肉吃了能长生不老,红孩儿要是有这个打算,短时间内不会加害于我,所以不要管我,就赶紧逃命去吧。”
八戒闻言甚感有理,当下拉着执意不肯离开的沙悟净,急匆匆地向三藏一揖,边哭边逃道:“师父,您说得对,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俺们先撤了,您可千万保重,等俺们找到大师兄,一定会来救您的。”
看着匆匆离去的两个徒弟,唐三藏心中甚慰,八戒和悟净也都成熟了,若在从前,纵然砍了他们脑袋都不肯离开的,其实敌强我弱,殊死搏斗绝非上策,懂得明哲保身,迂回克敌,是在这妖魔横行、强者如云的西行路上的必修课,他们已然开始进步了。
然而红孩儿吐出的两道火龙,如跟踪导弹般紧紧追着两人而去,三藏一看,禁不住又捏了把汗,丫的,这三昧真火当真邪门,居然还会跟踪飞行的,话说你俩小子可千万要逃出生天,别给这小小的火焰烧成了烤猪才好。
三藏眼角猛地瞥见身边站立的文天枢,但见她满面含笑,怡然自得,全然不把眼前志得意满、悠然上前的红孩儿放在眼里,吓得**师亡魂直冒,大吼一声道:“天枢,你咋还不走,都这节骨眼上了还发什么愣,红孩儿杀上来了,快走,他要的是我,我先在这给你挡上一会,让他追到你可就死定了。”
天枢闻言微微一笑,竟纵身一跃,将三藏从马背上扑了下来,两个人滴溜溜地滚作一团,跌进密林深处。随后密林之中人影穿梭,一袭白衣迅然朝远处跑了过去,并呵呵笑道:“红孩儿,你个小屁孩,想吃老子的肉,你还嫩着呢,有本事你就追上来。”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红孩儿直恨得牙呲目裂,一听是唐三藏的声音,不由分说冲天而起,朝人影逃跑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看着红孩儿飞身追赶师父,白龙马敖白大惑不解,师父你丫的搞什么鬼,既然有本事逃跑,就别搞这么大动静,枉费天枢那么辛苦地救你,不行,俺老白纵然拼出一条性命,也不能让师父有半点闪失。
思量已定,敖白蹶起前蹄,嘶鸣一声,朝红孩儿追赶的方向全力奔驰而去,浑然没料到原先唐三藏滚落的地方探出来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饱含热泪看着跃身而去的白马,万分痛苦地摇了摇头,这赫然便是被文天枢救下的圣僧唐三藏。
此刻圣僧心中且喜且悲,暗暗叹息,可叹天枢这招狸猫换太子瞒过了红孩儿,却也把敖白给蒙了进去,敖白心挂为师安危,以白马之形只身犯险,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前面那道白影赫然就在眼前,转眼的工夫进入一道密林,便消失不见,气得红孩儿暴跳如雷,怒声嘶吼,震得林间树叶瑟瑟发抖,却是无可奈何。就在这时,一匹白马俯冲而来,腾地一声撞在红孩儿腰眼之上,扑得这个不可一世的圣婴大王哇哇惨叫,一个狗啃屎摔在了地上。
偷袭成功,敖白心中煞是解恨,找不到师父没关系,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解决了你这个祸害,本太子也就不枉此行了。想及于此,敖白迈开四蹄助跑,踏出一脚就往红孩儿脑门上招呼,他虽化身白马,行动有所滞碍,一身神通仍在,这一脚足有千斤之重,带着呼呼风声,若是正中红孩儿脑门,哪可能还有命在?
正懊恼找不到唐三藏,又甫然受袭摔了一跤,直掼得红孩儿口吐白沫,三尸神跳,顿时怒火冲天,跃身而起,浑身上下火光艳艳,熊熊燃烧。
甫然见此异象,敖白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收住力道,将带着千斤重力的蹄子收了回来,也保住了他一条性命。要知这便是红孩儿两百年来修成的神通,将三昧真火引到自己周身保护,任何人来犯,都难保不被这赤红的火焰点着,引火烧身,最终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抬眼一看是匹白马,红孩儿先是一愣,然后直恨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哇哇大叫:“原来是你这业畜冲撞了本大王,真是可恶,人要是倒霉,抓不到唐三藏不说,连畜生都跟你过不去。好好好,本大王抓不到唐三藏,正好拿你来出气。”
话说之间,红孩儿拔地而起,也不用火,拿枪直搠敖白,想也是他少年心性,不识敖白真身,本着一身傲骨,不屑用三昧真火烧他,却要用火焰枪将他搠死,也亏得如此,让敖白逃过了这火烧之厄。
饶是如此,红孩儿一心只为雪恨,来势凶猛,枪法如电,而敖白碍于一身皮相,无法全力发挥,直被红孩儿长枪挑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第六十八章 舍身解难
就在这紧要关头,仗着缩骨圣珠隐蔽身形的文天枢骤然跃出密林,娇声斥责道:“住手,堂堂圣婴大王居然欺负一匹白马,不觉得羞耻吗?”
这话来得突然,吓得红孩儿心头巨颤,冷汗涔涔,是本大王太过大意,一心只为杀了白马雪恨,忘了观察周围的形势,要是她趁着我攻击白马时出来给我一下,那本大王纵然不至于受伤,怕又要受些折辱。
想及于此,红孩儿禁不住暗叹侥幸,当即放了白马,蓦然转身,见到一身白衣的文天枢,识得是三藏军团的人物,咬牙道:“怎么是你,唐三藏何在?”
“呵呵,师父是我救的,我自然知道他身在何处,只要你答应放了白马,我便告诉你。”文天枢浅浅一笑,慢悠悠地道。
“嗯,这个不难,只要你告诉我唐三藏现在何处,要我放了白马又有何难?”红孩儿眼里精光闪闪,当下以白马为胁,跟着文天枢讨价还价。
“哈哈,你这小屁孩倒是精明,你要知道了师父的行踪,还能放过我们?别跟我耍花样,在你安全放过敖白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师父行踪的。”一语道破黄口小儿自以为是的计谋,文天枢眉眼不抬,满脸悠闲道。
“妈的,你当本大王会受你的威胁,现在放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交出唐三藏,本大王饶你们不死,二是本大王先将你们杀了,然后再费点时间去找唐三藏,量他区区一介凡夫,身无法术,也逃不出这片山林。就这两条路供你选择,可别想太久,本大王没那么多耐性等你。”见满心得意的计谋被拆穿,且被称作为小屁孩,红孩儿不由得火冒三丈,颇有些狂乱道。
不想这小屁孩还有些辩才,文天枢掩口而笑,摇头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偏要冒充大人模样,搞得这般不伦不类,尾大不掉,真是好笑。实话跟你说吧,我既有办法将师父藏起,管教你找寻不到,你既不肯放过敖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他也只是头供人骑乘的畜生,是生是死无伤大雅,但从此以后,你便再也寻不到俺师父的踪迹,平白错过了长生不老的机会,可真是得不偿失。”
“哼,你一个小小的女子,为何再三小视本大王,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量他区区一个的唐三藏,纵然再怎么躲藏,却也逃不出本大王的手掌心。如此,本大王便先杀了你们,再去找寻唐三藏,却有何难?”听文天枢又在藐视自己,红孩儿直气得两眼红通,嗷嗷咆哮,挥起火焰枪要将敖白的腿打断。
不想小屁孩竟如此受不得激,文天枢自感弄巧成拙,当下杏眼圆睁,大喝道:“且慢,师父就在此间,有本事自去找来,何必跟我的白马为难?”
见计谋得逞,红孩儿煞是解恨,咯咯笑道:“真是打着不动牵着倒退,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快说唐三藏身在何处,本大王便饶你们不死。”
文天枢气得贝齿紧咬,愤然道:“师父就在这片林子里,有本事自己去找,圣婴大王的法力不是很高强吗?”
“哼,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真不知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吗?你若再不肯如实相告,本大王就只好对不起这匹白马了。”见天枢依旧负隅顽抗,红孩儿急不可耐,双脚跺地,怒声呵斥道。
“实话告诉你吧,这我还真不知道,当时大王你追得太急,仓促之间就将师父胡乱塞进了林子里,哪记得了那么多?再说人是长腿的,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师父已经走出林子,另找别地躲藏,我只能照着印象给大王指个方向,能不能找到,就得看大王的造化了。”文天枢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面带委屈道。
“阿娘说了,漂亮女人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说不定唐三藏就在这片林子里,你的这番说辞,只为转移本大王的视线,好救这白马的性命。这便不劳你大驾,本大王自有办法将唐三藏找出来。”见天枢服软,红孩儿怒气稍敛,也知白马并非紧要的物事,杀之无惜,纵之无憾,实在没多大的用处,倒不如找到唐三藏来得实际。
把话说完,红孩儿沉呵一口气,双拳紧握,吼一声“无敌牛虱”,从他身上骤然跃下来无数个红光闪闪的物事,纷纷然滚落在地,排开阵势,却原来是千百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兵,各自窜入密林,寻找唐三藏的踪迹。
时过半晌,红孩儿的无敌牛虱几乎把整片山林翻了个底朝天,依然寻不到唐三藏的半点踪迹,直恨得牛圣婴气冲牛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文天枢道:“你这女人果真是骗人的,快说唐三藏身在何处,不然本大王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话说折磨女人的手段,本大王倒是轻车熟路,惯常得很。”
天枢闻言呵呵冷笑,眉眼不抬道:“大王行事未免太轻率了,只派几个小兵往林子里找寻,便妄下判断,岂不是冤枉了我?”
红孩儿勃然大怒,恨声道:“狡辩,本大王的无敌牛虱能耐非常,找个人这样的小事,如何还会出错?既然如此,我也不用你了,让小的们扩大范围搜索,未必不能成事。”
话音刚落,红孩儿便挺起火焰枪直捅向文天枢,却是要行凶。心知不能幸免,文天枢索性放松开来,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嗨,你个不讲理的毛糙孩子,遇事这般殆懒,反正师父就在此间,你若不亲自前去找寻,就这么把我们给杀了,本姑娘做鬼也是不服。”
见天枢发怒,红孩儿愣了一愣,竟似有些胆怯,随即脸色一正,大喝道:“你还敢拿话欺我,好,本大王这就进林子里寻找,也好让你死个瞑目。”
红孩儿确实少年心性,受了天枢的激将,当即收了满地牛虱,杀气腾腾地进到林子里寻找唐三藏,天枢看了看敖白,催促道:“敖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没人看着,你赶紧逃命去吧。”
龙太子面带踟躇,口吐人言道:“既是如此,天枢你便随我一起走吧,反正林子这么大,那魔王一时半会还转不过来。”
天枢心中大急,以足顿地道:“敖白,他傻你怎么也跟着犯二,他是受了我的激将,一时冲动才进到林子里的,难保不会醒悟过来,你快走,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天枢这话倒激起了敖白的雄心,当下摆首顿足,态度坚决道:“那你为何不走,我敖白堂堂西海龙宫三太子,岂可丢下弱质女流独自逃生,让我将来有何颜面在人前立足?天枢,现在时机正好,快上得背来,让我带你一起离开,量他红孩儿纵有天大的能耐,我也誓要保你周全。”
天枢闻言心头感动,却依然摇头,紧咬贝齿道:“不行,我要在这里掩护你,是我将红孩儿骗进林子里的,若他回来时见不到我,必定雷霆大发,翻山遍野地寻找我们,师父藏身之地离此不远,万一不幸被找到,咱们万死也难赎己罪。所以你还是自己走吧,红孩儿虽然凶残,毕竟是个少年心性,凭我数千年的阅历经验,要忽悠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敖白的倔脾气上来了,站定当场,大声道:“反正不管怎样,你不走,我就不走,要我堂堂男子汉丢下一介女流,打死也做不到。妈的,既然如此,那你干脆将我身上的鞍辔给除了,他红孩儿不就仗着三昧真火横行无忌,本太子以水克火,未必就胜不过他。”
天枢闻言杏眼圆睁,厉喝道:“敖白你糊涂了吗,你的本职工作是驮着师父上西天取经,大师兄他们拼了命地要护你和师父周全,就是为了不让你受半点伤害。天枢何德何能,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轻易地放你出来?你说红孩儿艺业不强,为何连大师兄都打败了,若是寻常火焰,能烧得了铜头铁臂的齐天大圣吗?敖白,你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身在远方的高秀宁忍耐下来,你要是受了伤,如何能加快行程追赶于她?”
文天枢一席话,让敖白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只感觉满腔冲动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内心清明,连连顿首:“天枢说得是,我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要顾着秀宁,时间已过去三个半月,若再不加快脚步,当真就来不及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受伤的。唉,想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及不上你一个女儿家的见识,实在惭愧。不过天枢,我若只留你一人在此,心中委实放心不下。”
文天枢洒然一笑,催促道:“没关系的,我有缩骨圣珠傍身,遇到危险会缩骨逃命的,你不用担心,快走快走。”
见天枢如此决绝,敖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饱含着热泪兀然转身,心中悲凉,天枢的缩骨圣珠究竟有多少威力他不得而知,但绝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不然如何会在莲花洞中为金银二王所伤?敖白迈开四蹄,疾行如飞,只在心中暗暗发誓,天枢,今日敖白为了秀宁只能暂时将你舍弃,你这般冒死维护我的恩德,敖白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敖白也会像今日这般,誓死护你周全。我走了,你千万保重自己,不然敖白至死也不会安心的。
第六十九章 被胁进洞
看着一骑白马迅然消失在眼帘,文天枢衣袂飘飘,蓦然回首,不防一脸怒气的圣婴大王手握红杆火焰枪,骤然出现在她身后,怒火冲天,满眼赤红:“哼,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真不该如此信你,但你这般处心积虑地救得一匹白马,却又何苦?”
文天枢飘然转身,面含微笑,满心傲然道:“自我加入三藏军团,便发誓要护得每个人周全,这般情愫,又岂是你一个小屁孩所能够了解的?”
见文天枢又称自己是小屁孩,红孩儿怒火更甚,大声厉喝道:“别老叫我小屁孩,本大王都已经五百岁了,你若还敢小瞧我,当心本大王一把火将你烧成了灰烬。”
文天枢扑哧一笑,摇头叹息:“你这孩子真会说大话,明明才七八岁模样,就敢说自己五百岁了,也太能吹了吧?”
红孩儿勃然大怒,咬牙顿足道:“什么大话,这有什么好骗的,本大王确实五百岁了。只怪当年我父牛魔王大闹天宫的时候,从兜率宫中得来了一瓶不老金丹,从我刚出世不久就拿这金丹喂养,期盼着我能长生不老,身强体壮。只是想法虽好,却偏偏弄巧成拙了,不老金丹乃药中圣王,药性刚猛,剂量又大,虽然保得我身强体壮,骨骼精奇,但虚火太旺,盘踞丹田充盈不竭,造就了我这身三昧真火的体质。非但如此,我的身体就像是定格了一般,成长得异常缓慢,每一百年才似过了一年而已,是以五百年下来,我也只长成了七八岁模样,这还是我出身妖族,身形长大的关系,其实身体的实际年龄也不过四五岁而已。”
文天枢听得瞠目结舌,啧啧称叹:“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神奇的身世,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话说这种长不大的滋味,是不是很享受啊?”
“享受个屁啊,似这般娇小的身体,五百年还没发育,连女人都亲近不了,都没法给老牛家传宗接代了。”红孩儿一脸馁然,耿耿于怀道。
“嗯,这倒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都无法享受,是怪可怜的,既然如此,你爹娘都不管你的吗?”天枢听了不住点头,一脸关切道。
“父王在两百年前让孙悟空打死了,至今尸骨难寻,阿娘嫌我闹腾,也不要我了,总之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恨她们,我要杀光她们,杀杀杀,全部杀光她们。你也是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杀,我要杀了你。”岂料这话一出,红孩儿竟像换了个人似的,两眼赤红,杀意冲天,直挺着手中红杆火焰枪向文天枢扑来,却是要逞威行凶。
不想红孩儿在言语间性情大变,状似疯虎般对自己发动攻击,文天枢大感惊奇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怜悯,终究只是个孩子,却不知他有过一段怎样的经历,竟让他变得如此疯狂,实在太可怜了。
才不过瞬间愣神的工夫,红孩儿手仗长枪,带着猎猎风声顷刻冲到眼前,吓得天枢一个激灵矮下身形,让过这志在必得的一枪,直激得她额头青丝点点,摇摆不定。
文天枢轻咬贝齿,傲然站起,冷冷地看着陷入疯狂的红孩儿,那样痛惜的眼神就好似看到自己犯错的孩子一般,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够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这般地横冲直撞,撞到了路边行人,花花草草,你如何担待得起?快给我停下来,这大热的天,也不嫌累得慌?”
这般斥责犹如当头棒喝,震得懵懂中的红孩儿神驰目眩,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被阿娘训斥的场景,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文天枢缓步上前,蹲下身子,将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以示安慰。
被这轻轻一抚,原本杀意冲天的红孩儿顿时安静下来,全身颤抖,轻声地抽泣起来。时过半晌,文天枢拍了拍意犹未尽的红孩儿,和声道:“行了,好孩子,别哭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或许是在别人面前露了怯,此刻的圣婴大王表现得格外温柔,一双泪眼羞答答地看着文天枢,扭捏道:“我,我想请你到火云洞作客。”
天枢闻言大感意外,不会吧,这小屁孩哭过一场,就把我当成自己人了,这便要请我去他的洞府作客,这可如何是好?这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答应与否也由不得我,谁知道这孩子失望之下,又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来?
见天枢点头答应,红孩儿喜出望外,当即弯下身子,却是要背她。看他这般殷勤,天枢颇有些哭笑不得,这红孩儿的心性还真似六月的天气,刚才还大喊大嚷着要将自己杀啊剐的,才一会工夫就亲密得如同亲人一般,不过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背自己,想想都怪别扭的。
为了保全自家的性命,文天枢也只能委曲求全,豁出去了。红孩儿身子虽然娇小,妙在身强体壮,颇有蛮力,背上才百来斤的天枢腾云驾雾,倒是轻车熟路,丝毫不在话下。才一会工夫,他便背着天枢转过四十里,来到了枯竹涧火云洞。
火云洞果然洞如其名,高大如火焰状的洞天上霞光艳艳,五彩流离,显得煞是壮观,想来这一路引领着三藏军团向西行进的火云,便在于此了。随着红孩儿自云端落下,天枢抬头细看洞前的布置,禁不住啧啧称叹,只见宽广的洞门前,刀枪林立,鹿角峥嵘,戒备得分外森严。洞门上方横亘着一根粗壮的藤条,如炫耀示威一般,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人头,粗略一估计,少说也有三五百之多。这些头颅按大小依次排列,有风干了变成白骨的,在风中摇曳,咧嘴而笑;有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在半空中淌血的;有面容姣好,惊慌失色,死状惨烈的。这林林总总数百颗人头,从发饰、脸型和面容上判断,该都是些女子的头颅,面目狰狞,怨气冲天,在半空中如风铃般随风摇曳。
见文天枢面色难看,红孩儿表情尴尬,含含糊糊道:“呵,这些都是从战场上拣来的,权当作个摆设,威慑一下四方的妖物,当真不是俺吃剩下的。”
见红孩儿极不熟练地说谎,文天枢面色凄然,欲言又止,深知自己此刻亦客亦俘的身份,无法指责于他,只在心中哀然叹息,红孩儿,当真是造孽,也不知你有过一番怎样刻骨的经历,竟至于如此痛恨地女人?
看到大王带着战利品回来,门前列队的小妖眉开眼笑,呵呵笑着作揖道:“大王威武,才出去一会就带着活人回来,这下兄弟们晚上又有新鲜人肉吃了。”
看着天枢略带责备的眼神,红孩儿臊得脸红脖子粗,当下挺起腰板,没口子地骂道:“闭嘴,本大王啥时候吃过人肉了,我一向只吃獐子肉、野猪肉的嘛。这位是本大王请来的贵客,替我进林子里打头肥壮的野猪来,今晚本大王要设宴款待远来的贵客。”
看着殷勤搀扶文天枢进洞的红孩儿,小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话说大王这趟不是出去找孙猴子报仇的吗,咋带回个女人来?要真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兄弟们也好跟着开开荤,可让人绝倒的是,一向视女人如仇眦的大王竟像是改了性一般,非但没有折磨凌辱于她,倒反而巴结起她来了,莫不是这几百年不曾逢春的枯木,今儿也开始发芽了,不过看你才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倒也不像。
第七十章 菩萨来援
不说红孩儿设宴招待文天枢,却说被火龙追得满世界乱窜的八戒和悟净拨着树枝,正在林间边喊边找师父。就这样找了七八圈,近处一片草丛里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拉住一脸苦相的沙悟净的衣角,轻声道:“悟净,别喊了,我在这呢。”
见师父如幽灵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沙悟净吓得颇有些神经错乱,拍着如雷鸣般惊跳的胸膛,弱弱地呻吟道:“师父,原来您在这儿啊,突然一下子冒出来,差点没把俺老沙给吓死。俺说师父,您也太倦怠了,俺们都喊您半天了,咋这时候才答应,俺和二师兄都急得要发疯了。”
唐三藏面带尴尬,呵呵笑道:“我这不是怕红孩儿变成你们的模样赚我出来吗,让你们多喊几遍,我也就安心了,平常妖怪可没你们这样的耐性,我大可以放心出来的。”
悟净这才恍然大悟,当即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叹道:“师父高见,想得深远,不过要是老让俺们喊您七遍,未免累得慌。”
唐三藏点点头,沉吟道:“嗯,这倒是个问题,西天路上妖魔横行,前途莫测,难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样,悟净,咱们可以互通暗号,就是学布谷鸟的叫声,用来分辨是否是自己人,这样不是很简单吗?”
悟净闻言眉开眼笑,憨憨道:“师父就是师父,果然妙计,这样俺们就算分散了,也能够找得回来。俺这就带师父去找二师兄,唉,那圣婴大王当真厉害,只一口三昧真火就把俺们烧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听到悟净呼唤,八戒拎着九齿钉耙,屁颠颠地跑来给师父请安,乍一看师父的模样,禁不住失声道:“师父,你当自己是铁道游击队啊,光光的脑袋上还扎了个草环,真是不伦不类。”
唐三藏呵呵一笑,悠然解释道:“我这不是怕红孩儿寻山吗,戴个草环隐蔽点,这不你们找了七遍都没发现我。对了,你们不是被红孩儿放出的火龙追袭,怎么身上湿漉漉的,跟掉进水潭子似的?”
八戒听了老大的郁闷,当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道:“嗨,别提了,还不是红孩儿放出的那两条火龙邪性,跟在俺们屁股后面紧追不舍,要不是俺老猪眼尖,拉着悟净跳进了深潭,只怕到现在还被火龙追着满世界跑哩,奶奶的,那火烧屁股的险境,到现在想来都觉得后怕。”
老猪喘了口气,疑惑道:“师父,天枢和敖白不跟您在一块吗,咋就剩你一个了,他们呢?”
三藏闻言心中酸楚,哀叹一声,差点没落下泪来:“天枢为了救我,将我扑下马背,引着红孩儿跑进了那片密林,敖白以为是我被红孩儿追赶,救我心切,也跟着跑了过去,至今音讯全无。天枢我倒不担心,她有缩骨圣珠护体,一遇危险可以化成黑线逃命,我担心的是敖白,他受缚龙鞍辔限制,行动不便,我好怕他会遭到红孩儿的毒手。”
正说间,突然一阵清脆的嘶鸣声骤然响起,只见龙马敖白迈着稳健的步伐,朝他们全力奔驰而来。终于找到了赖以托身的组织,敖白激动得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了,仰天长嘶一声,纵身冲到了众人面前。
三藏也是满心欢喜,抚着他瘦长的脸颊庆贺道:“不想敖白竟能安然归来,当真可喜可贺,想是红孩儿欺你是匹白马,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你。”
敖白神色微黯,摇头道:“不是,是天枢留下来独自面对红孩儿,放我一人逃离了战场,可叹我敖白堂堂七尺男儿,为了顾全性命,居然留下一个弱质女流面对强敌,实在可鄙。”
唐三藏叹息一声,安慰道:“敖白你无需自责,人人生而平等,无关乎男女,对师父来说,你们两个同样重要。天枢她冰雪聪明,既选择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或许她就是要你留待有用之身,再想办法上妖洞救她,敖白,此刻你业已懂得明哲保身、迂回斡旋的道理,实在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八戒点点头,随声附和道:“是啊,天枢她古灵精怪,聪颖机智,且仗着缩骨圣珠变化随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或许她此刻业已逃出魔掌,安然脱困了呢。”
正说间,山林中一阵清风徐徐而来,在空地上打了个旋转,竟化出一个老头儿,瘦骨嶙峋,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朝三藏军团走来。
见到这般诡异的景象,早已被红孩儿吓得颇有些神志错乱的八戒二人顿时神色紧张,转过身形,各持武器,却是要与来人拼个你死我活。
显然没料到两人能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那老头慌忙摆手,抱拳作揖道:“两位长老切莫紧张,小老儿乃是这一方的土地,见天命之人到此,特来拜见。”
情知自己太过小题大做,八戒很没面子地干咳一声,哼哼唧唧道:“我说你这土地老儿,来就来嘛,刮什么风啊,搞得俺老猪都要把你当成妖怪打了。”
老土地倒是好脾气,不嗔不恼,呵呵一笑道:“天蓬元帅教训得是,只怪老头儿是个急性子,匆匆跑来给诸位报信,这才疏忽了礼节。”
“哦,原来老神仙是来报信的,却不知为了何事?”三藏不觉大感兴趣,推开挡路的二人,大咧咧地上前施礼道。
“圣僧,只怕是大事不妙,当时老朽正在林间漫步,忽见你那女弟子被圣婴大王红孩儿捉走,现在怕已到了火云洞,情况紧急,诸位长老还是赶紧去救人吧。”老土地白须抖抖,忧心忡忡道。
“不想天枢拥有缩骨圣珠护身,依然被红孩儿捉了去,这可如何是好?”话一出口,众人心中咯噔一下,俱以天枢的性命为忧。
“长老们若想救人可得抓紧些,圣婴大王生性残忍,暴虐好杀,平生最恨女子,但凡有见到的,无不生擒回洞,百般凌辱,千刀万剐,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女子,没个一千也有八百。”老土地擦了把汗,神色紧张道。
八戒闻言悚然动容,哇哇大叫道:“叵耐红孩儿一介孩童,竟如此残忍暴虐,天理难容,那俺们还等什么,赶紧救人啊,这都日近黄昏了,再不抓紧,天枢真要上了红孩儿的餐桌。”
土地老儿摆了摆手,拉着八戒的衣袖道:“元帅不能着急,这事还得大圣爷出马,圣婴大王法力高强,武艺卓绝,尤其那一口三昧真火甚是了得,常人若是沾到一星半点,定然烧得连渣都不剩,大圣爷铜头铁臂,金刚不坏,或许还能挡上一挡。”
“我靠,还真被你说着了,纵是猴哥也被烧得焦头烂额,抱头鼠窜,不知跑哪里去了,唉,这可如何是好?”八戒算是见识了红孩儿三昧真火的威力,当下也是垂头丧气,无计可施。
三藏倒是毫不在意,一脸轻松道:“八戒不用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朝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我相信邪不压正,咱们只要找齐帮手,找到克制三昧真火的办法,任他红孩儿纵有通天的手段,也莫能奈何。”
老土地微微一笑,恭身请教道:“圣僧此言壮哉,却不知有什么方法能克制红孩儿的三昧真火?”
“这个简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互通有无,三昧真火虽说级别高了点,终究带着个火字,我想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和观音菩萨的净瓶甘露应该可以克制。铁扇公主是红孩儿的亲娘,且与悟空有仇,要她帮忙收拾红孩儿是万万不能的,为今之计,咱们就只好向观音菩萨求助了。”唐三藏捋着自己没毛的下巴,一板一眼道。
八戒闻言心中大喜,挥着膀子,上前请缨道:“既然师父指点了明路,俺老猪这就上南海去请菩萨,观音菩萨法力无边,要捉拿个小屁孩那是绰绰有余的。”
沙悟净指着漫天霞光,呵呵笑道:“二师兄,看来你不用去南海了,大师兄和观音菩萨不正好来了吗?”
八戒愣了愣,顺着悟净所指的方向,眯着眼睛仔细观瞧,果见那光华盛处,抓耳挠腮的是自己的大师兄孙悟空,在他身后宝驾莲华,慈眉善目,手托羊脂玉净瓶的,可不就是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菩萨吗?
第七十一章 甘露神威
与观音见礼毕,唐三藏眨巴着眼睛,好奇道:“菩萨,你不在南海好好呆着,跑这号山枯竹涧来做什么,莫不是来帮咱们收红孩儿的?”
观音闻言微微颌首,满目悠闲道:“是啊,我近日端坐在潮音洞中,盘算着你师徒几个的行程,突然间心血来潮,便知你们到了号山枯竹涧,与红孩儿遭遇。红孩儿武艺虽不及悟空,但三昧真火的绝技着实了得,若取法不当,万难取胜。想及于此,本菩萨便动了念想,要亲自前来会一会这位圣婴大王。不想半路上遇到被三昧真火烧得狼狈不堪的悟空,便帮他灭了火,与他一同前来。”
见悟空满脸的焦黑,额上眉毛也被烧去了半边,正一脸郁闷地向自己拱手行礼,三藏不觉掩着嘴偷偷地笑,见猴子不满,干咳一声道:“有菩萨出马,红孩儿还不是手到擒来,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擒了红孩儿救出天枢,便好上路。”
观音摆摆手,不紧不慢道:“不忙,既是本菩萨到来,擒拿红孩儿易如反掌,也不急于一时。你看悟空都被烧成这样了,灰头土脸的,甚是难看,我此来匆忙,虽帮他灭了火,却没带什么疗火伤的药物,想来黎山老母给你们的总有一些能用,这就给悟空抹上,不然这一脸的黑炭,可怎么出去见人?”
猴子直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地拱手称谢道:“还是菩萨疼俺老孙,没想到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竟如此厉害,若不是菩萨及时相救,恐怕今日俺老孙当真没法善了了,八戒,快把药箱拿来,找治烫伤的药给俺老孙涂上,真疼死俺了。”
八戒答应一声,屁颠颠地跑去拿来药箱,让观音辨认。观音从中拣出瓶天蓝色的药瓶,打开瓶塞嗅了嗅,倒出一块摊在猴子脸上,均匀地涂抹开来,那膏药散发出阵阵清凉的甜香,光闻着味就煞是去火,看来准是烧伤药无疑。
抹上膏药之后,悟空那张黑脸渐渐变得好看起来,他还不放心,拿来玄光镜仔细地照了一番,确认已恢复到平常的**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观音不屑地瞥了猴子一眼,转身与三藏商量讨伐火云洞的诸多事宜,鉴于红孩儿三昧真火的强大威力,观音决定留下八戒和悟净在此保护唐三藏,自己带着悟空前往讨伐红孩儿,心想着很快就能收服心仪已久的善财童子,观音心情大好,满满的都是期待之情。
不说观音二人驾云前往火云洞,却说红孩儿设宴招待文天枢,却又是一幕搞笑的画面。文天枢瞪大眼睛看着满桌子鲜血淋漓的野猪肉片,瞠目结舌,大倒胃口:“我靠,你平常就是这么吃肉的,也太血腥了吧,吃了就不怕拉肚子?”
“唉,我这帮小的们就只会打打杀杀的营生,哪有什么煲汤煮饭的才能,油盐酱醋就跟白捡的一般,拼了命地往锅里搁,煮出来的味道实在是**。为了拯救我这岌岌可危的味蕾,本大王痛定思痛,干脆啥也不放,洗干净了直接吃生,味道居然比他们煮出来的要强上许多,不想这一吃就是两百年,全为了解决肚子饿的问题,凑合着吃吧。其实也不是很难吃,你要实在吃不下,我喷点火给你烤烤。”红孩儿哀叹一声,道出自己内心的隐痛,心想着一方大王竟混到了这般地步,也实在是一种悲哀。
天枢闻言大摇其头,万般不屑地冷哼道:“你那三昧真火可不是凡品,这一番烧下来,还不弄得连渣都不剩?”
红孩儿憋得满脸通红,弱弱道:“那你说怎么办,洞里面也没个厨子,我可真是没辙。”
“这还真是小孩子见识,连伙食都没法保障,你这两百年算是白混了。行了,交给我吧,叫小的们去捡些树枝来,烤上火,我来给你们做顿叉烧肉。”文天枢嗤之以鼻,眉眼不抬道。
红孩儿吞了吞口水,一脸神往道:“啥,你还会做叉烧肉,好不好吃啊?”
“废话,你以为咱三藏军团一路西行,千难万险,艰苦跋涉,要再不吃好点,如何对不起自己?行了,废话少说,还不快去准备,本姑娘今晚就给你露上一手。”想起师父当初教训自己的话,文天枢活学活用,挽着袖子,一本正经道。
这时候,洞门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撞了,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洞府晃荡不停,一个小妖倒拖着长枪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附在红孩儿耳边连珠炮似地说起了悄悄话。
圣婴大王脸色大变,咬牙切齿,提起红杆火焰枪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叮嘱天枢道:“我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这顿饭等会再吃,千万等着我。”
见红孩儿这般神情,文天枢知道出了大事,心想圣婴大王如此能耐,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般惶恐,莫不是大师兄来救我了?天枢自忖手无缚鸡之力,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左右无事,就先把这顿饭给做了,反正红孩儿待我还不错,给他做顿饭又有何不可?天枢转念一想,不由得暗暗吃惊,没想到我竟变得这般勤快了,洗衣服做饭都不觉得掉份,还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贪狼星文天枢吗,看来三藏军团的环境还真是会改变人,虽则辛苦,但我还是很满意这种状况的。
却说红孩儿怒火朝天,行色匆匆地赶到火云洞门口,原来是手下败将孙悟空,带着个仙姑模样的人物,将自家山门敲下了一半,连带着将门前站岗的小妖杀了个满地都是。
红孩儿勃然大怒,一双赤眸紧紧盯着二人,大声厉喝道:“孙悟空,原来你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早被三昧真火烧得连渣都不剩,如此你便保得一条狗命,安分守己地上西天取经,如何还来火云洞寻晦气,搅了本大王的饭局?”
听红孩儿言语不善,孙悟空直恨得牙呲目裂,挠着满腮黄毛,森然道:“你小子真是大言不惭,当初你老叔一时不慎,相让与你,才会着了你的道。今日前来,只要你磕头认错,并将俺家天枢双手奉还,这事就算抹过去了。”
红孩儿气得暴跳如雷,忿然作色道:“好你个讨嘴的猴子,是你抛情弃义,杀我父王,还想让我给你磕头认错,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要文天枢是吗,好说,等本大王回去将吃剩下的骨头捧了出来,自是双手奉还。”
“小畜生焉敢如此,真当本大圣的棒不重吗?”话一出口,孙悟空勃然大怒,一招手扯开如意金箍棒,不由分说上前就打。
红孩儿也不说废话,当即拍破鼻子,腾腾腾喷出三道火龙,分上中下三路,齐齐攻向悟空。
观音见状哈哈大笑,满目悠然道:“哈哈,这招倒是稀奇,红孩儿,你平常打架都用这招的吗,本菩萨这就把你的招数给破了,看你能有多少鼻血可喷?”
观音把话说完,伸手拈住净瓶柳枝,随风播撒甘露。顿时天空中阴云密布,将火云洞上空密布的红云遮住,雷声滚滚,竟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滴铺天盖地,润物无声,瞬息便将红孩儿喷出的三条火龙浇灭,不带起半缕青烟。
孙悟空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好雨好雨,来得正是时候,红孩儿,你的三昧真火业已被破,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在俺老孙面前逞威风?”
感受着雨滴下落时的丝丝凉意,红孩儿吓得目瞪口呆,整整两百年光阴,这六百里号山枯竹涧自打他红孩儿的到来,素来都是红云盖顶,赤日当头,又何曾下过一滴雨,今日被这白衣女尼随手拨动柳枝,竟下起这般大雨,着实诡异,却不知她是何来历,竟有能耐将本大王的三昧真火扑灭,实力不容小觑。
第七十二章 登门求扇
就在红孩儿愣神的当口,孙悟空手舞着如意金箍棒,裹起猎猎罡风,瞬息扑上,唬得红孩儿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慌忙举枪招架。仗着观音的甘露助阵,孙悟空斗志高昂,耀武扬威,将一条如意金箍棒舞着龙生虎猛,神乎其神,直杀得红孩儿骨酥肉麻,节节败退。
慑于孙悟空的强大战力,红孩儿一直疲于应对,被动挨打,他也屡屡喷出火龙想要挽回劣势,无奈一出口就被观音的甘露浇灭,实在是没了半点脾气。
如此又战过数合,红孩儿直杀得双手酸软,气喘吁吁,心想再不把这甘露除去,只怕便要有性命之忧。想及于此,圣婴大王大喝一声,拼尽全力让过孙悟空夺命的一击,挺枪直刺向远处站立的观音菩萨。
岂料观音微微一笑,伸出玉手凌空一指,顿时将怒冲而来的红孩儿击得口吐鲜血,暴退三尺,方才稳住身形。一击之下胜负立判,红孩儿骇立当场,目瞪口呆,孙悟空挥舞着如意金箍棒追杀而至,似乎已到穷途末路之境。
红孩儿心中悲愤莫名,暴喝一声,周身毫毛犹如跳蚤般跃落在地,纷纷然化出红孩儿的模样,排列在地。
悟空见状微微一凛,脱口道:“无敌牛虱,红孩儿,这招乃我大哥所创,你如何也会?”
红孩儿冷哼一声,面带不屑道:“废话,牛魔王是我亲爹,子承父技,却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话却是千万个无敌牛虱同时说出,恍如鸣雷,隆隆作声,拥有无穷的威慑力。说时迟那时快,千万个红孩儿拍破鼻子,喷出万道火焰,熊熊燃烧着袭向观音,那连绵细雨似也无法阻止这汹涌燃烧的火焰,顷刻间被烧得热气蒸腾,消失不见。
不过数息时间,漫天火幕便烧到观音面前,这样全屏的攻击,纵然是法力通天的观音菩萨也找不到躲避的空间,只一瞬的工夫就被吞没其中,空余下滔天的火光。
一通火焰过后,观音所站之地空无一物,黑乎乎的全是三昧真火冲荡过的痕迹,哪里还有观音存在过的半点痕迹。这般惨象,看得孙悟空两眼赤红,泪如雨下,不想这修行万年的菩萨之身竟在一夕间湮灭,如何不让俺老孙惊叹哀啼,嘘唏不已,菩萨啊菩萨,你为助俺三藏军团才横遭不测,让俺老孙今后何以心安?
见孙悟空哀伤啼哭,红孩儿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哼,说什么万年功果,菩萨之身,却原来如此地不堪一击,真是让人不屑。孙悟空,你也别哭了,就让本大王将你一并收拾了,也免得你在那悲伤自责。”
悟空闻言直恨得咬牙切齿,欲要与红孩儿拼命,却忌惮他无敌牛虱的无边威力,只得狠狠一跺脚,驾云而起,逃走了。
见猴子逃跑,红孩儿冷冷一笑,破口大骂:“你个瘟遭的臭猴子,本大王话还没说完,你就逃了,今日非抓了你扒皮抽筋,祭奠我父王在天之灵。”
无奈猴子所驾的霞云速度极快,红孩儿紧赶慢赶,只看着他越飞越远,渐渐地消失在天际,直恼得牛圣婴咬牙切齿,雷霆大发,却也只能望尘兴叹,莫能奈何。
不说红孩儿在洞中郁闷,却说逃出生天的孙悟空落下云端,心中悲痛,盘算着没了观音菩萨,该如何向师父交代。就在这时,猴子后背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一个声音吐气如兰,呵呵笑道:“悟空,何事竟如此伤悲,莫非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孙悟空蓦然回首,却见观音落落大方,纤尘不染,依如往昔般优雅地站在自己面前,不觉大大地松了口气,俯身下拜:“菩萨,当时您被红孩儿三昧真火吞没,俺还以为您已经……”
“还以为我已经被烧得神形俱灭了,哈哈,悟空你实在太小看本菩萨了,凭我南海观世音万年历劫的修为,如何会被红孩儿毫末火焰给烧了,真是笑话。”观音妙目看定悟空,一脸郁闷道:“不过红孩儿的无敌牛虱确实厉害,这般雄威,纵然是泰山当前,怕也被烧成了灰烬,当时我也给吓了一跳,要不是身下法驾金莲护持,还真要给烧个灰头土脸了。”
“无敌牛虱乃我牛大哥所创,是他当年身为妖族大圣,赖以横行的不二法门,他身为尸牛之时,若使出这招,十个悟空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想红孩儿小小年纪,竟也练成了这般绝技,再加上他口吐三昧真火的能耐,当真棘手得很。”孙悟空满脸郁闷,略有些抓狂道。
“红孩儿的这般技法,已非我净瓶甘露所能匹敌,不过悟空你不必气馁,三界之中因理循环,相生相克,他虽有通天法术,我也总能想到办法克制。这灭火之道,无非风雨,既然雨道不成,或借风势,方可成事。那事不宜迟,悟空你赶紧上天庭向太上老君暂借芭蕉扇一用,快去快回。”只见观音妙目微张,略作沉吟,便想到对策,急急地嘱咐悟空道。
悟空闻言龇牙咧嘴,面有难色道:“菩萨,并非俺老孙珍惜脚力,不肯登门借扇,你也知道老官儿的抠门劲,此番不老金丹稀缺,老头子必定拼足了老命在丹房炼丹,如何能借到他的芭蕉扇?”
“嗯,这倒是个难题,那好,本菩萨便与你一同前往,想来凭我与他数千年的交情,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观音一听微微颌首,为了加快三藏军团取经的进度,只能拉下脸来,登门向老君求扇。
见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悟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观音翻上九重天,过了南天门,直往太上老君兜率宫行来。
但见兜率宫前霞光万道,戒备森严,门前守卫的兵丁,似乎比南天门外还有多上几重,可想而知,不老金丹的炼制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天庭不得不加派重兵防守,确保没有任何不利的事件发生。见观音二人行色匆匆,门前守卫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让入内。
孙悟空心挂天枢安危,心情急躁,勃然怒发,言语间便掏出如意金箍棒,高声厉喝道:“妈的,武曲星君你到底让不让开,惹得俺老孙兴起,一棒子将你这兜率宫砸个稀巴烂,看你能有什么话说?”
听这番**裸的挑衅,也知死猴子绝对做得出来,武曲星君心中一凛,依然极其坚决地拱手作揖道:“大圣爷,今时不同往日,兜率宫乃我天庭重点布防所在,小星早已立下军令状,绝不容许任何外人闯入,如若大圣执意闯宫,就请恕小星无礼,来人,结队列阵,进入警戒状态。”
命令下达,宫前守卫搭弓架弩,排兵布阵,锋矢矛头直指向孙悟空,惹得猴子勃然怒发,扯开手中如意金箍棒,便要上前厮杀。
观音只手拦下悟空,躬身施礼道:“星君严于职守,实在是令人敬佩,只是我等确有要事求见老君,可否请星君代为通传,在下在此静候佳音。”
武曲星君抖了抖满是冷汗的手心,拱拱手,借坡下驴道:“既是菩萨相请,本星岂敢不遵,这便进宫去代为通传,成与不成,那得看老君的意思。”
武曲星君把话说完,便挥手让兵丁挡在门外,自己一路小跑着进了宫门,不防脚下一绊,几乎连滚带爬着跌进门去,模样甚是狼狈。
孙悟空余怒未消,火气冲天道:“菩萨何须如此谦卑,待俺老孙杀进门去,一样能见到老官儿。”
观音闻言大为不满,眉头微皱,数落道:“你这猴子真是毛躁,既有求于人,便需低头,又岂可如此张狂?且天庭重地,哪里容得你这般放肆,若恼得老君闭门不见,岂不是白来一场,耽误事体不说,还平白无故多树个敌人,甚不划算。”
猴子一听悚然动容,挠了挠头,很是服理道:“呃,俺老孙一时心急,忘了师父的教诲,实在不该,如今得菩萨点拨,如梦初醒,当真感激不尽。”
观音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静立,等待武曲星君回话,猴子碰了个软钉子,也知自己差点坏了大事,没敢多言,只能满脸郁闷地陪着罚站。
第七十三章 勾心斗角
听说观音带着孙悟空前来闹事,太上老君大为惊奇,两手一抖,差点把满瓶的玉瓶净水泼到了丹炉里。在这节骨眼上过来捣乱,还是佛祖门下最善解人意的观音带的头,如何不让老君怒火中烧、气冲牛斗?老头子也不打话,留下银角童子看守丹炉,带上一干弟子怒火冲天地拥出兜率宫,欲要与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理论。
“哈哈,原来是观音尊者驾到,老朽正在丹房炼丹,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不知尊者执意要见本尊,所为何事?”不过老君还真沉得住气,当下白袍一抖,拱手作揖,尽显大家风范。
观音欠身下拜,不亢不卑道:“师伯此言,当真折煞弟子了,贫尼出自道家,今虽遁入空门,却也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如何当得起这班门弄斧的罪名?只因西行取经人遭遇火云洞红孩儿挡道,那童儿别的法术没有,一口三昧真火着实了得,就连弟子亲自出马也莫能奈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寻访师伯,暂借玲珑芭蕉扇一用,万请师伯念在我道释两家数千年的交情上,垂恩赐借。”
老君眉头一轩,呵呵笑道:“尊者过谦了,您乃佛祖门下四大菩萨之一,宝驾光临,如何不让本尊侧目?原本尊者要借玲珑芭蕉扇无可厚非,只是老朽荒废炼丹数百年之久,不老金丹业已告罄,玉帝催索又急,使老朽终日惶惶,坐立不安。今日老朽刚刚备齐炼丹材料,正欲扇风点火,实在离不了芭蕉扇须臾,还请尊者稍待数日,等老朽生火之后,定当登门拜送。”
观音闻言心中大急,当即下拜,连连作揖道:“师伯,您身在天界数千年,如何不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道理,若等您将火点上,黄瓜菜都凉了,还谈什么帮忙?”
老君捋着白须,满脸惬意道:“那老朽便爱莫难助了,此刻八卦丹炉中火炭已红,若无芭蕉扇扇风,登时就熄灭了,到时候玉帝怪罪下来,老朽如何担待得起?”
“嘿,你这老头真不仗义,就眼看着三藏军团搁置在号山枯竹涧,丝毫也不动容?你若不仁,便休怪俺不义,到时候俺老孙天天上天庭来闹腾,看你能拿俺怎么办?”猴子一听就急眼了,冷眼看定老君,抓耳挠腮,龇牙咧嘴道。
这话说得僵了,众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观音微微一笑,伸手阻拦道:“悟空莫要激动,天大的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何必喊打喊杀地伤了和气。师伯,弟子有一言相告,还请附耳过来,弟子定会给师伯一个满意的说法。”
老君闻言呵呵一笑,袖袍一掸,胸怀坦荡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尊者有话直说,老朽在此洗耳恭听。”
观音面带异常灿烂的笑容,悠然摆手道:“师伯,这般事体还是不为常人道的好,若师伯执意不允,那弟子缄口不言,情愿将它烂在肚子里。”
见观音说得隐秘,老君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呵呵笑道:“既是如此,老朽便破例遂了尊者的意,听听你能有什么好词。”
观音含笑点头,便攀在老君耳边,细细地述说起来。老君初时不以为然,渐渐地展开笑颜,白须抖抖,畅然道:“若事情诚如尊者所言,老朽情愿担上被玉帝责怪的罪名,也要借尊者宝扇一用,不过到时可不能让老朽失望。”
观音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是一定,弟子必然不会让师伯失望的。”
老君行事果然雷厉风行,立马迈开大步进得宫门,取来巴掌般大小的玲珑芭蕉扇递给观音,千叮万嘱道:“尊者,这面玲珑芭蕉扇乃天地异种,弥足珍贵,千万妥善保管,莫要伤了一角半分。这般若要生火时,将扇柄转上一转,就能生出纯正的三昧真火;若要生风时,将扇柄转上两转,无论多大的火势,都能在三扇内倾灭,用这宝扇来对付口吐烈火的红孩儿,该是绰绰有余的,还请尊者收伏妖魔之后,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见老君如此大方地借出宝扇,观音心中大悦,连连点头应承:“师伯尽管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言既出行必践,到时必然满足尊意也就是了。”
出得南天门,两人拿着玲珑芭蕉扇行色匆匆,径直往火云洞赶。见猴子落下老大的一段距离,观音停下脚步,催促道:“你这猴子,刚出发时,心急火燎地催着我走,这会借到宝扇,却拖起了后腿,这是何意?”
悟空听了老大地郁闷,只暗暗地鄙视道:“菩萨,您还在那打马虎眼哩,如何不知俺老孙要问什么?既是如此,俺就挑明了吧,菩萨,俺实在想不通,您究竟用的什么方法,让一毛不拔的老官儿心甘情愿地奉上玲珑芭蕉扇,还满脸和气地送你出门,实在是古今奇谈,匪夷所思。弟子愚昧,想了一路,依然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观音面有得色,掩口而笑:“猴啊,枉你身为天产石猴,一向灵慧通透,触类旁通,如何猜不透这盘中哑谜?有道是见缝插针,对症下药,老君痴迷于炼丹制药,只要抓住这点,投其所好,必然马到功成,无往而不利。”
猴子挠了挠头,似懂非懂道:“是啊,投其所好,可炼丹制药,只需煽风点火,静待时日,还能有什么方法改进?”
“嗯,你看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比之这玲珑芭蕉扇,孰优孰劣?”观音微微一笑,点拨道。
“自然是红孩儿的厉害些,菩萨,您不会是打算将红孩儿抓上天庭,拿他当点火器使吧,妈的,这也未免太缺德了。”孙悟空瞪大眼睛,满脸暴汗道,毕竟红孩儿是自己的后生晚辈,虽然忤逆,但他这个做叔叔的,却不能不帮忙罩着点。
“没事没事,红孩儿满腹三昧真火,稍微消耗点,实在无伤大雅。我还想治治他这般顽疾呢,让他自然地成长为人,请医术精湛的老君帮忙参详,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观音摆摆手,大咧咧道。
“真要这样才好呢,只怕到时老官儿用得顺手,非但不给他治,还要想法帮他延续火气哩。”当真是遇人不淑,此刻悟空对红孩儿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唉,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老君抠门至极,若非投其所好,诱之以利,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借到芭蕉扇?再说我也不可能放任老君虐待他的,毕竟本菩萨还想让他当我的善财童子呢。”观音摇头叹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维护红孩儿的合法权益。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老官儿虽然抠门,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跟着他修行,对红孩儿还是大有裨益的。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收了红孩儿救出天枢再说。”悟空点点头,满脸沉痛地叹息道。
第七十四章 圣婴心语
不说悟空二人前来捉拿红孩儿,却说圣婴大王憋了满肚子怒火,进到火云洞来用膳,乍一看眼前琳琅满目的各色菜式,只感觉眼花缭乱,口齿生津,早将满腔的怒火抛到了九霄云外。
见天枢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红孩儿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我靠,你骗人的吧,才一会工夫就做了这么多菜,也太神速了吧?”
文天枢嘿嘿一笑,志得意满道:“那是,许久没做,手法都有些生疏了,若在当初,三界中实无能出我左者,不然堂堂纣王陛下,如何能拜在我的石榴裙下?”
红孩儿眼冒精光,由衷地叹息道:“唉,那能天天吃你做的菜,唐三藏实在太幸福了。”
天枢闻言目转流波,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哪里,师父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厨艺,我只是给他们泡泡茶,洗洗衣服,每天都那么辛苦地赶路,能偷个懒也是好的。”
红孩儿大跌眼镜,愤然握拳道:“丫的,放着这么好的厨子不加利用,唐三藏实在太浪费了。天枢,要不我不吃你师父了,你留在火云洞给我做吃的,好不好?”
“呃,这恐怕太不好吧。”文天枢表情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要知红孩儿终究是孩子心性,暴虐任性,反复无常,现在是挺热情温柔的,一个动作不到位,立马翻脸无情,当真连哭都来不及,看火云洞前那几百个人头就是最好的例证。所以天枢也只在心里暗暗叫苦,脾气暴躁的孩子真心惹不起啊。
见天枢低头沉思,似乎不太情愿,红孩儿心中大急,脱口道:“要不你嫁给我吧,这样的话,你就得听我的话,给我做好吃的,哈哈,就这么定了,你留下来做本大王的压寨夫人。”
天枢听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什么,让我嫁给你,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的人,这岂不是让我做童养媳?再说也不能嫁了就全听你的,也未免太夫权主义了。”
见天枢不同意,红孩儿气得连连跳脚,大喝道:“我说过我已经五百岁了,不许再小看我。阿娘说了,要是嫁给一个人,无论好坏就跟他一辈子,要听他的话,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所以我要娶你,要你听我的话,给我做饭吃。你别笑啊,我是认真的,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想娶一个女人。”
天枢敛了笑,饱含深情地看着红孩儿,揶揄道:“这么说你之前都娶过好几房妻妾了,是不是每次娶老婆的时候都这套说辞,这孩子,也未免太不牢靠了。”
“是娶过几个老婆,可那都是阿娘硬塞给我的,就知道哭,闹得我头都大了,我真心诚意想娶的就只有你一个。”听天枢又称自己是小孩子,红孩儿心中大急,双拳紧握起誓道。
天枢微微一笑,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原来你还有阿娘啊,让她给你烧菜做饭,不挺好吗,为何还来这号山枯竹涧,连顿热饭都吃不上,实在遭罪。”
一听这话,红孩儿两眼通红,差点没落下泪来:“是阿娘不要我了,嫌我烦,不听话,把我赶出了翠云山。她有玲珑芭蕉扇在手,我打不过她,一时无处可去,就只好来这火云洞安身,已经两百年没见阿娘了,我好想她啊。”
见红孩儿满目忧伤,文天枢於心不忍,急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乖孩子,快别哭了,真奇怪,都是十月怀胎养成的,为娘的该有多狠心才会把你赶出家门,是不是你太调皮,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
红孩儿撅着嘴,满脸委屈道:“还不是那几个该死的女人,自打嫁给了我,就没日没夜地哭泣,恼得我火上房梁,趁阿娘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把她们给杀了,省得她们在耳边聒噪。不想阿娘回来以后大发雷霆,就像发了疯一般,拿出藤条追着我又打又骂,要知自打我出世以来,就一直是爹娘的掌上珠心头肉,当真是捧着怕碎,含着怕化,哪里听过一句重话。当时我既惊且怒,不想阿娘竟为了几个女人,这般地责骂于我,我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就顶了几句,岂料更是火上浇油,阿娘愤恨之下,手持玲珑芭蕉扇将我扫地出门,扬言再不想见到我这个忤逆子。”
“其实这两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回到阿娘的怀抱,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过得可好。但我不敢回去,怕她见了我生气,怕她知道我不听话,又胡乱杀了那么多女人,她一定会生气的。我该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恐怕再也回不去翠云山了,这可怎么办啊?”话说到此,一向坚强刚毅的红孩儿禁不住垂首在地,嚎啕大哭,真哭得跟个泪人儿相似。这一幕似乎特别凄楚,惹得洞中小妖感同身受,也忍不住抽泣起来,顿时整个火云洞内哭声震天,格外热闹。
见红孩儿哭得伤心,文天枢心生怜悯,劝解道:“红孩儿,你既已知错,就不该一错再错,继续残害过往的妇女,这岂不是徒增罪孽,更加得不到你阿娘的原谅?”
红孩儿止了哭,抽抽噎噎道:“自从被阿娘赶出翠云山,我便打心底里恨透了女人,但有过往的女子,我都要掳进洞来,让她们受尽万般折辱,痛苦而死,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复仇的快感。因为是她们害得我与阿娘决裂,让阿娘狠心将我赶出家门,饱受两百年的流离苦楚,我恨她们,我要将女人赶尽杀绝,方泄我心头之恨。”
听这般恶毒的言语,文天枢目瞪口呆,骇立当场,只一双妙目看着红孩儿,满脸沉痛道:“红孩儿,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似你这般委过于人,残杀无辜的女子,实在是令人发指。将心比心,这些女子也都是阿娘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却平白无故落在你手上,受尽凌辱酷刑,含恨而死,若换作是你,你会甘心吗,若换作你阿娘看到自己的孩儿这般受苦,能不痛心吗?红孩儿,如此般残忍怯弱的你,如何当得起男子汉大丈夫的称号,如此般残忍好杀的你,又如何配得起我贪狼星文天枢?”
听这番沉痛的责问,红孩儿如遭五雷轰顶,跌坐在地,喃喃自语道:“错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是我愧对阿娘的教诲,自甘堕落,此生再无面目回到翠云山,是我暴虐残忍,配不上你。只是我不明白,同样身为女人,为何彼此间的差距那么大,若不是她们见了我就啼哭不止,我如何会心烦意躁,狠心将她们杀死,铸成大错呢?”
文天枢摇头不已,开解道:“还不是被你那凶神恶煞的鬼模样给吓的,要知女人是用来疼的,如何能用暴力相威胁?只要你换一种平和的方式与她们交流,就会发现,世间的好女子不光只有我和你阿娘两个,大多数女子都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你所需要的,就是消除内心的阴影,公正平和地去对待她们。”
话说到此,红孩儿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道:“是我错了,是我一直活在对女人的偏见之中,才有那许多偏激的行为。此刻我方才真正懂得阿娘那句话的含义,与人交往,必先尊重别人,才能得到相应的尊重,这可真是至理名言。”
文天枢欣慰地笑了,悠悠地叹口气道:“红孩儿,你终于悟了,往后都不许再残害女人,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七十五章 风火交攻
就在这时,火云洞门外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洞府晃荡不停,想来又是孙悟空去而复返,前来叫阵了。红孩儿直恨得牙痒痒,转身提枪就往外跑。乍一出洞门,见到孙悟空挥舞着玲珑芭蕉扇,神情傲然地站在空地上,牛圣婴禁不住打了个激灵,颇有些胆怯道:“孙悟空,你这面芭蕉扇是打哪弄来的,莫不是从我阿娘手中借来的?不对,我阿娘与你有杀夫之仇,恨你入骨,不共戴天,如何会借宝扇给你,莫不是你把她怎么样了?”
孙悟空嘿嘿一笑,摆手道:“好一个没见识的孩子,就许你阿娘才有芭蕉扇吗?俺老孙交游四海,认识的人比你小子吃过的盐还多,要借面破扇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话一出口,红孩儿吓到软掉的骨头立马又扳直过来,只见他悠悠地吐了口气,面带不屑道:“臭猴子你吹牛,玲珑芭蕉扇乃天地异种,普天下不出其二,若不是从我阿娘手上借的,定然是个假的。不过也算你有能耐,知道芭蕉扇能灭三昧真火,就变个假的出来糊弄本大王,想要我不战而降,门都没有。”
见红孩儿一副揭穿阴谋的得意相,孙悟空也不动怒,只呵呵地笑道:“我的儿,你都说了普天下不出其二,一把在你阿娘手上,另一把被俺老孙借到了手,这不就齐活了吗?”
红孩儿冷笑一声,挺身上前道:“废话少说,是真是假,拿出来一试便知,孙悟空,本大王在此,还不拿命来?”
话音刚落,他便口吐数道火龙,人火合一纵身向前,却是要将孙悟空一举烧成灰烬。仗着玲珑芭蕉扇护身,孙悟空魏然不惊,嘿嘿笑着将扇柄转上两转,揶揄道:“红孩儿,你且退下,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一回,不然被芭蕉扇罡风扇中,怕真要了你的小命。”
见红孩儿对自己的劝告置若罔闻,只管一味地向前,孙悟空不觉动了真怒,但依然想顾及情面,寻思着轻轻地扇上一扇,将三昧真火扑灭了就行,不然真伤了红孩儿,在嫂子那不好交代。
主意已定,孙悟空嘿嘿一笑,对着那喷薄而来的数条火龙,随意地摇动扇柄,饶是如此,依然卷起万丈狂澜,刹那间飞沙走石,罡风澎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袭向红孩儿。
就在猴子暗叫自己太过用力的时候,强力的罡风顷刻间遭遇红孩儿喷出的火龙,只稍稍阻碍了一下火龙前行的轨迹,竟然没有熄灭。
不想落差竟如此之大,孙悟空有些始料不及,只道是自己用力小了,没能扇灭火龙。
于是猴子一狠心,道一声“得罪了”,摆开架势,卯足全力扇出一扇。刹那间,茫茫天地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一般,无数道巨大的风龙铺天盖地,席卷而起,裹着火云洞前数以万计的沙石咆哮着轰向红孩儿。
面对如此庞大的攻势,红孩儿吓得亡灵直冒,心知自己命悬一线,避无可避,只得强打起精神,沉呵一声,发动身上的无敌牛虱,喷出万丈火焰筑起一堵冲天的火墙,迎上那怒卷而来的万道风龙,一时间风火交集,剧烈碰撞,竟斗了个分毫不让,旗鼓相当。
数息之间,风火阵中火光闪闪,烈焰蒸腾,熊熊的三昧真火竟然全面压倒强可撼天的暴烈罡风,蔓延燃烧开来,将孙悟空团团地围在垓心。满心期盼着玲珑芭蕉扇能有所建树,不想竟落得个被三昧真火包围的下场,猴子吓得眼珠子都掉了下来,只没命地用芭蕉扇扇那火墙,希望能借助强大的风势撕出一个缺口,起码先突围出去再说。岂料那火墙好似能吸收罡风的力量,风势越强,火势也跟着水涨船高,到后来竟像是一座盖天的火塔稳稳地将悟空罩定,让他再也无路可逃。
眼看悟空被困火中,观音心中大急,当下脚踏法驾金莲,手播柳枝甘露,才终于浇出一个缺口,来到穷途末路的悟空面前。
孙悟空强忍着嗓子极度干燥带来的不适,恨声道:“菩萨,你既有法驾金莲护身,何不借此冲到红孩儿面前把给他灭了,何苦还要俺老孙这般折腾,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你看俺这般模样,若不是当初被老君丢进八卦丹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积攒下一点经验,此刻怕早已被烤成了一块焦炭。”
观音微微摇头,嗔怒道:“你这猴头,又错怪我了,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我这金莲虽好,却不耐火,在这般高温下来回数秒便已达极致,下一秒或许就要烧了起来,不说了,快走快走,再不走咱们都要葬身火海了。”
悟空听言,只得恨恨一跺脚,随着观音进入金莲的护身范围,化作一道金光,逃出了三昧真火的笼罩。隔着万丈火焰,红孩儿不便追赶,只得收了遍地牛虱,得意洋洋,却又心有不甘地喊道:“妈的臭猴子,你还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这么大的火势都烧不死你,真是扫兴。不过本大王有无敌牛虱和三昧真火护身,你孙悟空纵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还是回去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死猴子别的能耐没有,就专会扰人兴致。”
却说观音和悟空仗着法驾金莲逃出生天,按下云头,死猴子越看芭蕉扇越觉得窝火,直郁闷地跺脚道:“我靠,没道理啊,有玲珑芭蕉扇在手,如何还敌不过红孩儿的三昧真火,莫不是真让红孩儿给说中了,这扇子是个西贝货?”
观音摇摇头,提出了反对意见:“不会的,老君虽行事乖张,抠门至极,但身为道家鼻祖,三清之一,名望太高,万般行事却也要对得起这块招牌,断然不会欺骗我们的,再说偌大的风龙都扇出来了,又岂会有假?”
猴子不住地点头,只无力地呻吟道:“那您说是怎么回事,不说芭蕉扇是三昧真火的克星吗,怎么不顶用?”
观音赞叹一声,抚掌道:“悟空,你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既然问题不出在扇子上,那便是三昧真火出了问题。”
“这火能有什么问题,风吹不熄,水浇不灭,可不就是如假包换的三昧真火吗?”悟空一听更糊涂了,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观音。
“呵呵,这个暂且不说,你看是谁来了?”观音将手一指,微微浅笑道。
悟空抬头一看,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个人身猪头的家伙,可不就是八戒吗,话说这家伙怎么来了,莫不是师父出了什么事?
只见八戒甩动袖袍,大老远就打起了招呼:“菩萨,猴哥,俺老猪找了一整片林子,可算找着你们了,哎呦妈呀,可把俺给累坏了。你先别问,俺知道你要说什么,师父没事,他老人家吃饱喝足,还挺舒坦,不过见你俩大半天没有消息,放心不下,就特地让俺老猪过来瞧瞧。怎么,有你们两个出马,都老半天工夫了,还没把红孩儿收拾了,丫的,这也忒费劲了吧?”
听八戒这般言语,观音老大的面子下不来,摆摆手,似赶苍蝇般叫道:“个死猪头,哪来这么多废话,既是你师父要找我们,那咱们就回去一趟,也省得他担心,人多主意大,咱回头把事一说,没准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八戒把眼一瞪,怔怔道:“我靠,这么说你俩真没把红孩儿给收拾了,妈的,凭你们两个通天彻地的能耐,纵然是翻出天去的精怪,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才一个小屁孩,就把你们打得狼狈不堪,都没了半点脾气?”
见菩萨脸色不好看,悟空也老大地不痛快,抬腿在老猪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下,催促道:“闭嘴,说那么多没营养的干什么,走走走,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第七十六章 四海求水
见猴哥发火,八戒没敢多言,便大袖一甩,昂首阔步地在前开路。话说三藏的藏身之处还真是隐秘,这九转十八弯的,绕了大半天才终于到了,真亏得老猪有这般好记性。
这是一处小山脚下,林深叶茂,大树参天,悟空看了,禁不住啧啧称叹,丫的,这还真是个隐秘的去处,绕得俺老孙都忘了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要是红孩儿能找到,那俺可真佩服他了。
于是猴子挠了挠头,呵呵笑道:“八戒,你可真是好样的,这么多弯路都被你记得一清二楚,比俺老孙强多了。”
八戒嘿嘿一笑,回答道:“猴哥,你是被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烧糊涂了吧,没看见俺老猪一直在学鹧鸪叫,那边也回应着帮忙定位,不然这九曲十八弯的,俺也只记得个大概,如何能找得这般准确?”
观音呵呵一笑,竖起大拇指道:“能想到用鹧鸪叫定位,唐三藏还真是个鬼才。”
涓涓溪流边,圣僧唐三藏翘着二郎腿横卧在地上,一边用无烟火烤着鸡腿,一边慢悠悠地唱着山歌,见三人姗姗来迟,笑着打招呼道:“菩萨,何以来得如此之迟,是没抓到红孩儿吧?没关系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总有办法抓到那小子的。话说你们都忙活半天了,甭管成不成,饭总还是要吃的,这不,俺都给你们烤好鸡腿了,哦,我差点忘了,菩萨是吃斋的,那俺给您烤颗苹果吧。”
悟空瞪着眼睛,好奇道:“师父,俺还没说呢,你咋知道俺们没抓到红孩儿?”
唐三藏一脸被问了弱智问题的表情,慢条斯理道:“废话,看你们一个个死人相,傻子都知道没抓到红孩儿了,这还用问吗?”
师父果然英明睿智,洞察秋毫,猴子叹了口气,便把两人上兜率宫求借玲珑芭蕉扇,却依然被红孩儿火龙喷得满世界乱窜的经过始末细细地说了一遍。直听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肝胆尽落,心想着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居然连玲珑芭蕉扇都莫能奈何,却不知该如何破解?
唐三藏沉吟半晌,慢悠悠道:“如此说来,芭蕉扇应该不会有问题,是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发生了变化,可这火好好的,咋就变厉害了呢?”
八戒哈哈大笑,满是邪恶道:“师父,这还不简单,不是说红孩儿吃了满瓶的不老金丹,活了五百年才长到七八岁模样,可他的心智却是十足的,虽然下边不行,总免不了要想女人,这日思月想地欲火焚身,难免要受煎熬,却又无从发泄,久而久之,便与那三昧真火交融在一起,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变质。”
“假如这个说法成立,那就不难解释红孩儿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地杀害过往的女子,因为生理上有需求,想亲近女人,但下面不行,失望自卑之下必定迁怒女人,那就难免见一个杀一个了。”
三藏摇头不已,笑骂道:“个死猪头,你以为是你啊,两天不见女人就憋得慌,红孩儿少年心性,有没有这心思还不知道呢,如何会被欲火煎熬?”
八戒听了很不服气,嘟囔着嘴道:“师父,您还真别不信,这下面不行,满身欲火的滋味实在难受得很,不然你说他的三昧真火怎么会发生变质的?”
观音摇头苦笑,檀口微张道:“八戒,你闭嘴吧,既入得佛门,就该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哪里来那么多龌龊的想法?是你错怪红孩儿了,想要炼成纯正的三昧真火,就非童子之身不可,像红孩儿拥有五百年修为,有这般威势的,必定是个心地纯正之人,不然如何保得住纯阳之体?”
“至于三昧真火变质的问题,我方才想了一想,基本已理清了思路。体内三昧真火变质的问题,虽然历史上绝无仅有,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或许跟红孩儿的特殊体质和经历有关。红孩儿乃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的嫡子,是妖中圣皇和罗刹国公主这两种优秀基因相结合的产物,那样优秀的体质究竟拥有怎样的潜质,谁也无法预料,这也是我为什么想收他做善财童子的重要原因所在。再者红孩儿从刚出生就服食了号称药中圣王的不老金丹,其内在体质被锻造到何等程度,也不得而知。而他修炼三昧真火已历百年,可以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或许机缘巧合之下,发生了质的突破,也未必没有可能?”
“发生了质的突破,这是什么意思?”沙悟净挠着头,不明所以道。
“笨蛋,就是说变得比三昧真火还要厉害,我靠,比三昧真火还厉害的,那是什么?”愤不过悟净的蠢笨,八戒破口大骂,不过骂到后来,他也不禁愣住了,对啊,话说比三昧真火还厉害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那也只能是太阳中心三足金乌所发的火焰了。”孙悟空眯着眼睛,抬头仰望天空中那一轮红日,悠哉哉道。
“什么,三足金乌所发的火焰,这么说红孩儿口吐的火焰便是普照大地的太阳的光芒,我靠,这玩意究竟是怎么弄的,也太高端了吧?”话一出口,众人不禁大惊失色,齐声叫道。
“其实这么说也不够准确,毕竟有一部分火焰我还是能用净瓶甘露浇灭的,确切地说是三足金乌之火与三昧真火的合成,而且三昧真火还占了不小的比重。这说明红孩儿三昧真火发生质变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等再过个几百年,红孩儿将三足金乌之火煅炼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就再难收拾了,或许现在正是收服他的最佳时机。”观音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
沙悟净吐了吐舌头,弱弱道:“丫的,都这么厉害了,菩萨还有办法收服吗?”
观音点点头,叹口气道:“为今之计就只能寄希望于万年玄冰和四海之水了,这两样本是克制三昧真火的不二法门,趁红孩儿三足金乌之火未成,或许尚可一试,成与不成也在此一举了。但由于红孩儿会一招无敌牛虱,需要大量的万年玄冰或四海之水方能克制,万年玄冰本就稀少,得之不易,要大量使用显然不太实际,而四海之水本是足量的,但四海之间相隔太远,千山万水的,一时半会如何能凑得齐全,这个却有些伤脑筋了。”
孙悟空嘿嘿冷笑,拍手道:“菩萨,这有何难,想当年俺老孙入东海龙宫借兵器披挂的时候,与那龙王相难,赖在龙宫里不肯走了。老龙王没法,便拿出一面铁鼓、一口金钟吭吭地敲打起来,其他三海龙王听到声响,须臾间就到了。今日俺们前去,只需叫老龙王敲钟擂鼓就成了。”
观音闻言大喜,抚掌赞叹道:“妙极妙极,不想还有如此妙法,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上东海走一遭。”
悟空答应一声,便随观音跌上云头,朝东海飞去。抬头望着消失在天际的两个人,唐三藏啧啧称叹:“为了自己的善财童子,菩萨还真是尽心,都折腾一天了,也不嫌累得慌?行了,八戒你也别看了,反正咱们也帮不上,倒不如坐下来好好地吃它一顿,只不知天枢现在如何了,身在囫囵之中,是否也像咱们这样有吃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