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定计捉妖
不说三藏担心天枢,却说观音和悟空脚驾祥云风驰电掣,只半个时辰就来到东海海面,掐个避水诀,直往龙宫游来。
巡海夜叉推水来报,吓得东海龙王敖广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出宫门,迎接道:“菩萨,大圣,不知二位风尘仆仆来到小龙水晶宫中,所为何事?”
观音双掌合十,面目和善道:“龙王殿下,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贫尼今日前来,只因西天取经路上有圣婴大王红孩儿拦道。那孩子本事不大,一口三昧真火着实了得,烧得本座都没了半点脾气,于是特来恳请龙王殿下四兄弟集四海之水,破那红孩儿的冤孽之火,大恩不敢言谢,还请龙王殿下妙法相助,助我佛门大业畅通无阻。”
话一出口,敖广脸色微变,踟躇道:“菩萨恐怕是找错门了,想我兄弟各分在四海为王,相隔千山万水,几百年不曾见上一面,还谈什么集四海之水,岂不是天方夜谭?”
悟空闻言嘿嘿冷笑,揶揄道:“老龙王,你个老不修,俺老孙早知你有此一说,你不是有金钟铁鼓吗,只需敲上一下,你那三个兄弟须臾便至,这事有是没有?”
不巧猴子也在此间,自己的那点老底早被刨了个一清二楚,再看他挥舞着如意金箍棒,不停地在面前晃荡,老龙王吓得魂飞天外,连连拱手作揖:“哎呦我的大圣爷啊,您就别晃了,您那棍子一万三千五百斤重,小龙这把老骨头如何经受得起?得了,既然大圣在此,小龙就把话挑明了吧,我是有金钟铁鼓,我那兄弟也可在须臾间到达,但您要我们集四海之水,这事小龙却办不到。这行云布雨的点数时辰向来由天庭所定,天条所限,容不得有半点差池。您可知泾河龙王是怎么死的,就只为一时的意气,私扣了几点雨量,延误了几分时辰,就被拿上剐龙台开刀问斩,时至今日不过区区两百年,尸骨未寒,小龙何敢以身试法?”
“如今您要小龙私调四海之水帮着收服红孩儿,那罪名可比泾河龙王大多了,这不存心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这事万万不行,纵然您把小龙打残了,俺也不能答应。”
悟空听了老大地郁闷,眨巴着眼睛,弱弱道:“不会吧,真有这么严重?”
岂料这话一出,老龙王倒真恼了,双脚跺地,愤然道:“违反天条,亵渎天威,能不严重吗?大圣爷,小龙就算有胆骗别人,也不敢在您面前耍花枪,这可是关碍天庭规章的大事,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观音叹了口气,言语恳切道:“龙王殿下,常言说得好,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可否看在贫尼的面上,通融一下,毕竟此事关系我佛门取经大业,万万不能有所偏差。”
见把两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老龙王更来了精神,连连摆手,斩钉截铁道:“菩萨,不是小龙不肯帮忙,但此事业已超出小龙的职权范围,实在爱莫能助,除非,除非能得到玉帝的手令,那就好商量了。”
悟空听得满脸郁闷,无语地耸了耸肩:“嘿,谁不知道你权力部门的章程是出了名地复杂,一条手令批下来,少说也有十七八道程序,等到了俺们手里,黄花菜都凉了,还指望个什么劲?”
观音急得眼睛都红了,拉着龙王的手,大声道:“这可怎么办,真急死我了,龙王殿下,你看这样行不行,您先帮我们去收红孩儿,让龟丞相上天庭批手令,这样办事审批两不误,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这好像从未有过先例,恐怕行不通,再说就算让龟丞相前去,他位卑言轻的,天庭岂肯相信于他,这总得有个凭证吧?”老龙王捋着髯须,满脸犹豫道。
“唉,事急从权,凡事总可通融,这样吧,您让龟丞相带着本座的法驾金莲前去,相信以本菩萨的面子,天庭也可网开一面,不至于怪罪龙王殿下的。”观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这,这……”老龙王听得目瞪口呆,悚然动容,妈的,看来这事真够急的,菩萨连自家护命的法驾金莲都舍得拿出来,那是志在必得了。有了这法驾金莲,责任便可推得一干二净,老龙王在心里打起来了小九九,盘算着要不要给观音这个面子。
“这什么这,要不把俺老孙的如意金箍棒也给压上,这总可以了吧?”见老龙王沉吟不决,猴子大为着恼,手舞着金箍棒高喊道。
“这倒不必,大圣爷这棒子一万三千五百斤重,任谁也拿不动。既然两位这么有诚意,这事就由小龙拍板,留下菩萨的法驾金莲,便召唤我三位兄弟前来助阵。”见猴子恼了,老龙王没敢怠慢,当即命蟹将军擂鼓,鳖元帅撞钟,召唤三海龙王前来。
话说这铁鼓金钟还真不是盖的,响了不到五分钟,西南北三海龙王便陆续赶到水晶宫,与东海龙王一一见礼,拱手道:“大哥,自大闹天宫以来已有七百年未见,不知大哥今日召唤,所为何事,呦,大圣和菩萨也在,想必这事可大得去了。”
敖广微微苦笑,便将观音用法驾金莲作抵,要他四海龙王帮忙克制三昧真火的经过始末细细地说了一遍。直惊得三海龙王目瞪口呆,连连称奇道:“大哥,这行云布雨乃仙家大事,向有天条制约,如何能擅作主张?不过既有菩萨法驾金莲作抵,想必在玉帝面前也能有个交代,还请二位稍等,待我等回自家海面取半钵海水,便来助阵。”
悟空一听连连摇头,摆手道:“列位龙王,那红孩儿口吐万丈火焰,席卷寰宇,你等才汲来区区半钵海水,只怕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只是恨少,恨少。”
四海龙王闻言汗流满面,忙不迭地解释:“大圣有所不知,我兄弟四人行云布雨所用的汲云钵,那可是无上的宝物,平时布雨只需汲数寸就够了,半钵便能装半洋的海水,已然不少了,一下汲去这许多海水,也不知要我海中多少水族为之丧命了。”
话一出口,猴子尴尬不已,擦了擦额头冷汗,连连拱手道:“这样啊,那是俺老孙不知情了,如此便有劳诸位了。”
三海龙王的效率还真是高,只用了不到半刻时间,便各回海中汲来海水,随着悟空几个驾云来到枯竹涧火云洞上空。众人商量停当,由悟空前去将红孩儿引来,此战只许败不许胜,将红孩儿引至埋伏的地点,由四海龙王齐放海水,将红孩儿困住。此战力求一举成功,若让红孩儿脱出围困,要再想他入套那可就难了,众人全都紧绷心弦,要竭力促成此事。
孙悟空手举如意金箍棒,轰下火云洞前那几块硕果仅存的山石,立时震得整个号山枯竹涧晃荡不停,巨石纷纷落下,差点没把火云洞给埋了。心知又是猴子过来叫战,红孩儿直恨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倒提着火焰枪扒出洞门,大声喝骂:“孙悟空,你******烦不烦,老子好容易歇下来吃口饭,便又来捣乱,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孙悟空哈哈大笑,舞着棒子上前就打:“我的儿,只要你乖乖地把俺家天枢交出来,俺老孙保证不来打扰你,指不定还会请你吃一顿哩。”
竟还敢自称长辈,红孩儿气得鼻子都歪了,举枪架住悟空横扫而来的一棍,厉喝道:“废话,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话,你那天枢早已烂在本大王肚子里,还能还你吗?”
“孽障焉敢如此,若俺家天枢少了一根寒毛,纵然追到天涯海角,俺老孙也绝不饶你。”话一出口,猴子气得火冒三丈,哇哇大叫,手上的力道不觉又加重了几分,真如崇山峻岭般沉沉地压向红孩儿。
虽被猴子巨力压得有些手足酸软,但自恃三昧真火护身,红孩儿依然自信满满,轻松写意地笑道:“你这猴子真是大言不惭,几次都为我所败,还不知进退,这次更是只身前来,莫非真是活腻歪了?”
红孩儿将身一抖,化出千万个无敌牛虱,将孙悟空团团围住,然后拍破鼻子,喷出数条火龙,盘旋着攻向悟空。晓得三昧真火的厉害,猴子奋力架开无敌牛虱的纠缠,怒然冲天飞逃而去。
见猴子逃跑,红孩儿气不打一处来,顿时破口大骂:“妈的,这遭瘟的猴子,打不过就跑,还真是没种,今日本大王纵然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你烧成灰烬,省得你又跑来聒噪。”
主意已定,红孩儿腾空而起,紧咬着孙悟空后背穷追不舍,偶尔还放出几条火龙来往他身上招呼,直烧得猴子灰头土脸,逃起命来更加利索。不过猴子意在请红孩儿入瓮,始终保持与他的距离,不让他轻易跟丢了。而红孩儿少年心性,仗着满腔怒火和得意一路追赶,丝毫没料到会落入猴子的圈套。
第七十八章 收服圣婴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渐渐地来到四海龙王预先埋伏的地点,这是一个小山丘,周围环山,呈天然的漏斗形状,能承受大量海水的倒灌,而不让它们在短时间内流失殆尽,实在是施行水攻的上上之选。
孙悟空猛地收住云势,转身冷冷地看定红孩儿,嘿然道:“红孩儿,别怪俺这个做长辈的没提醒你,这里便是你战败之地,识相的就快些投降,也省去俺们一番手脚。”
红孩儿怒极反笑,抚掌道:“孙悟空,你不是被烧糊涂了吧,也不看现在主动权掌握在谁手上,还在那大言不惭,真不怕人笑掉大牙?”
孙悟空叹息一声,摇头道:“红孩儿,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做叔叔的心狠了,四海龙王,俺老孙已将红孩儿带到,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猴子骤然矮身变成一条红尾大鲤鱼,扑腾扑腾摔在地上,只等着四海龙王水漫山坳。红孩儿还没闹清楚状况,但见悟空变成了大鲤鱼,不觉嘻嘻笑道:“孙悟空,你这怎么回事,莫非知道逃不掉,专等着本大王将你烤成鱼干吗?”
就在红孩儿满心得意之时,云端上四海龙王望见大圣已按照约定变成了大鲤鱼,便取出汲云钵放出那半钵海水,刹那间四面海水齐聚汇流,水势滔滔,如九渊瀑流般奔腾而下,直冲向垓心的红孩儿。
眼看着四海渊流卷起惊涛骇浪,怒声咆哮着冲向自己,红孩儿吓得魂飞魄散,方知是中了孙悟空的计谋。直恨得红孩儿咬牙切齿,怒火填膺,见水势凶猛,无法抵挡,虽有心躲避,无奈身处水流正下方,自己又不会五行遁术,实在是无处可逃。
但红孩儿毕竟是当过两百年妖王的狠角色,这点临敌经验却还是有的,此刻背水一战的他迅速恢复了冷静,急使神通抖落满身的无敌牛虱,悉数拍破鼻子,腾腾地喷出万条火龙,正面迎上奔腾而下的四海怒流,刹那间水火交织,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其间有大量海水在烈火的烘烤下,腾腾地冒着蒸汽,远远看去真如那虎跑龙泉,白雾袅绕,煞是壮观。
不想红孩儿竟用三昧真火敌住了四海之水,就连一向镇定的观音也禁不住目瞪口呆,若今日用四海之水都不能将红孩儿打败,徒增他功力而已,试问天下间还有什么办法能将他制服?眼看自家的海水被区区一个孩童敌住,四海龙王惊骇之下很不服气,当下催动真力,念咒如飞,四方海水如悬河般直泻而下,齐齐卷向由万千火龙护持的红孩儿,双方就如同五个绝顶高手在比拼内力,杀得难解难分,凶险异常。
见四海渊流竟战不下区区一个红孩儿,化身大鲤鱼的孙悟空心中万分焦急,要知红孩儿三昧真火发诸自身,源源不断,连绵不绝,而四海龙王半钵海水虽多,却取之四海,终有尽头,战局似乎对己方不利,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间,猴子眼角猛地瞥见红孩儿踩在海水中的光脚丫,不由得嘿嘿一笑,计上心头,当下便顺着水流一路游去,在红孩儿无敌牛虱的脚丫上来回磨蹭。大鲤鱼的鳞片光溜溜滑腻腻的,挠在脚丫子上甚是****,直挠得那牛虱心痒难耐,竟咯咯地笑出声来,一时便忘了喷火。
就一只无敌牛虱的熄火,使得红孩儿苦心铸就的固似铁桶般的火墙出现了一个小缺口,并最终导致全盘局面的扭转。当下澎湃的怒流顺着缺口全面压上,瞬间将红孩儿的万千火龙压灭。于是倾盆而下的渊流再也无物可挡,雄涛巨浪汹涌澎湃,直将那漏斗般的山坳淹成了一片汪洋。
一个巨浪打来,将苦苦挣扎的红孩儿整个吞没。红孩儿似乎不会水,身子浸在海水里扑腾不停,他张开嘴来想喊救命,却架不住水多,咕嘟嘟地直往肚子里灌,真把下半辈子的水都给喝足了。
观音见势不妙,立刻从云端俯冲而下,掐个避水诀,拨开水路一头扎了进去,划拉着来到红孩儿身边,见他两眼翻白,四脚朝天,不觉得暗暗摇头,一把托住他的小身板,只一会工夫便打开水道,腾地一声窜上云头,躬身向四海龙王施礼:“多谢诸位龙王相助,还请收了水势,不然这小小的号山枯竹涧,怕还不够你们淹的。”
四海龙王闻言齐齐点头,一叩汲云钵,立马就止了水,再轻轻一转,那如汪洋般宽阔的海水就像被无形的巨力牵引一般,竟自顾自地倒转回钵盆之中,顷刻间被吸得滴水不剩。悟空站在云端向下望了望,那被海水淹过的小山坳,除了沾着水变湿的泥土外,竟看不出一丝洪水侵袭过的痕迹,可叹这汲云钵收发自如,还真是好用。
心挂海中水族的安危,四海龙王收水之后,也不作片刻停留,向观音和悟空拱手作揖,便径自回龙宫去了。
红孩儿这回可是喝饱了水,直呛得他小脸煞白,正使劲咳嗽着往外吐水,一边咳,一边哭丧着脸抗议道:“不公平,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还以大欺小,本大王就是输了也不服气,你们等着,等本大王缓过劲来,咱们再打过。”
观音一双妙目看定红孩儿,呵呵笑道:“红孩儿,你可真是孩子气,自古沙场征战,从来只论输赢,不问将士多寡,老少尊卑。你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和本菩萨商量一件事。那个,做我的善财童子怎么样,挺好的嘛,平时不用干活,福利还挺高,这么好的差事,可上哪去找啊?”一想到终于能得偿所愿,观音激动得两眼放光,满嘴的哈喇子哗哗地流了下来。
见观音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红孩儿恶心之余,断然拒绝道:“不要不要,我在号山枯竹涧称王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若做了你的善财童子,岂不是要吃你的管,这我可吃不消。”
早知红孩儿会拒绝,观音毫不在意,微微摇头道:“红孩儿,你不说倒也罢了,这两百年你在枯竹涧残害生灵,罪孽深重,有幸做本菩萨的善财童子,已是对你的宽大处理,再无他路可寻,你纵然拒绝,却也由不得你,你且摸摸脑门上箍着的,却是何物?”
红孩儿懵懂地摸了摸脑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本光秃秃的脑门上面,赫然箍着个圆溜溜的物事,看着倒跟孙悟空脑袋上的那件有些相似,吓得牛圣婴亡灵直冒,脸色煞白,弱弱道:“妈呀,这是什么玩意,你啥时候箍在我头上的?”
观音得意洋洋,嘿嘿贱笑道:“红孩儿,你可真是有福,这可是佛祖亲传的紧箍圈,普天之下也只三个而已,万幸竟被你给得了。你问本菩萨是啥时候给你套上的,就在救你出水的那一会。你还真别不信,本菩萨这般妙手,又岂会让你轻易地察觉?”
见红孩儿徒劳无功地扒拉着脑壳上的紧箍圈,孙悟空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我的儿,你就别撬了,仔细别把皮肉给割破了。俺跟你说,这圈儿可是个好宝贝,能大能小,能伸能缩,一旦被套,任你万般腾挪,千般变化,也挣扎不脱。这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想当年俺老孙费尽了周折也没能将它拿下,你还是省点力气,就此认栽吧。”
见猴子一脸无奈地现身说法,红孩儿愣了半天,竟泪眼滂沱,哇哇地大哭起来:“不要啊,我不要做什么善财童子,我要回翠云山,我要阿娘,阿娘,他们欺负我,快来救我啊。”
观音满心以为红孩儿便会怒火填膺,奋起反抗,不想却是这样一副衰样,不由得大感意外,很不好意思地安慰道:“行了,这倒霉孩子,怎么说哭就哭上了,我这还没怎么摆弄你呢?”
还真准备把我怎么样啊,红孩儿一听,哭得更起劲了。
“行了行了,小祖宗,别哭了,算我求你还不行吗?”红孩儿杀手锏一出,观音顿时败下阵来,拱手作揖,连连告饶道。
不想观音越是安慰,红孩儿反而哭得越厉害,观音修行数千年,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真是无计可施,心想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老这么哭哭啼啼的,还不给生生地烦死了?
烦躁加上懊恼,让天生好脾气的观音也不禁肝火涌动,厉喝道:“闭嘴,别哭了,再哭我可要念紧箍咒了。”
不想这话一出,红孩儿好似被震住了一般,顿时就住了嘴。观音偷眼观瞧,不由得喜上眉梢,嘿嘿,小样原来就这点能耐,真是打着不走,牵着倒退,往后可有法治你了。
第七十九章 圣婴归心
见木已成舟,是逃不出观音的魔掌了,红孩儿止了哭,撅着嘴,哀怯怯地抽泣道:“要我做你的善财童子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就算你念动咒语,我也不会忠心于你的。”
看红孩儿这副可怜相,观音心都碎了,沉寂在心中长达数千年的母爱顿时全面爆发,不由得面带慈祥,大手一挥道:“好好好,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观自在能办到的,莫说一件,十件百件我也答应。”
见观音这般爽利,红孩儿意外之余也是颇为感动,当即心悦诚服地俯身下拜,连连磕头道:“我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在我离去之时,能再见文天枢一面。”
这番话倒是大出观音的预料,她满心以为红孩儿便会借机敲诈,早已计较在心,不想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实在让她觉得有些新奇,一双妙目紧紧盯着红孩儿,一时竟忘了回答。
红孩儿只当她不答应,急得大叫:“若这般条件你都不答应,还想我做你的善财童子,未免太没诚意了。”
观音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道:“就这般小小的要求,我自然是答应的,我只是觉得奇怪,不就是见个人吗,至于你这么郑重地许下心愿?”
红孩儿哀叹一声,苦着小脸道:“红孩儿既入你门下,自然该听您的教诲,受您差遣,我只希望您能待我好点,哪还敢再有别的奢望?”
话一出口,观音感动得眼泪汪汪,母爱禁不住再一次泛滥,对着红孩儿又一阵嘘寒问暖,看得孙悟空悚然动容,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满满一地,心中无比沉痛地叹息,还以为红孩儿只是一介孩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原来深谙卖乖讨巧之道,如何不让身为老女人、久无膝下之欢的观音倍加青眼,看来老实巴交木吒的日子要越发难过了。
正想间,山坳里走出来三个人,正朝这边摇手呐喊,猴子定睛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这三位赫然便是八戒、悟净和天枢。
虽从红孩儿言语中判断天枢无恙,此刻见到本人,猴子才完全放下心来,直乐得手舞足蹈,上前迎接道:“八戒,看来你们已经救出天枢了,倒省去俺老孙不少拳脚。天枢,见到你平安归来,俺老孙可算放了心,好几次听红孩儿说把你生吞活剥了,惹得俺老孙差点没跟他拼命。”
天枢闻言心头感动,目转流离,弯腰下拜道:“多谢大师兄关心,天枢在火云洞中并没受多大委屈,毫发无伤。”
八戒扛着钉耙,呵呵笑着泼猴子冷水道:“天枢,你别听他拍现成马屁,他那么拼命地战斗,到头来还是打不过红孩儿,要不是俺老猪摸进洞去杀了小妖,你如何能自由自在地站在这儿说话?”
愤不过八戒的抢白,孙悟空龇牙咧嘴,恨声道:“你这臭猪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是投机取巧,乘虚而入,要不是俺老孙将红孩儿引出洞门,就是借你熊心豹子胆,你也不敢靠近火云洞一步。不过这般声东击西、攻敌不备的把戏,倒真像师父的手笔。”
沙悟净惊得目瞪口呆,连声赞叹道:“大师兄果然料事如神,师父见你们许久不曾回来,估摸着又是一场拉锯战,便叫俺跟着二师兄进火云洞碰碰运气。假如时机得当,就乘机杀了洞里的小妖,救出天枢。不想俺们依计前去,竟然一举成功,非但杀光了满洞的小妖,还把天枢救了出来,真是天助俺也。”
孙悟空擦着满脸大汗,心有余悸道:“你们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洞去,要是红孩儿正在里面,还不一把火将你们烧成了黑炭?”
八戒嘿嘿冷笑,万般不屑道:“猴哥,这一层俺们早就想到了,你且听听俺们是怎么做的,俺先杀了在洞前守卫的小妖,将门上面的山石给他砸下来一块,然后便躲在暗处,看洞里面有什么反应,假如是红孩儿亲来,那万事皆休,俺们打哪来回哪去,全当没来过这一趟。要是洞里的小妖出来查看,那俺就不妨再等上一等,看他们接下来是一番什么动作。如此这般俺们共闹腾了三回,里面只转出来几个小妖,在门前稀稀落落地搜寻一番,便打道回府,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下俺老猪就大起胆来,话说再怎么好脾气的妖王,也禁不住这三番五次的闹腾。这里面就跟当初碗子山波月洞中的情形一模一样,是一出空城计,既然如此,那俺们还有啥可怕的,尽管放心大胆地闯进门去。嘿嘿,果然不出俺老猪所料,洞里面丝毫没有防备,俺俩各持兵器,三下五除二工夫就杀光了满洞的小妖,全不费半点吹灰之力。猴哥,您说俺老猪算不算老谋深算,谋定而后动?”
看老猪一副得意洋洋、摇头晃脑的欠扁模样,孙悟空冷哼一声,笑骂道:“你这猪头倒确实有些鬼才,但全是生搬硬套,算不得谋定而后动。你小子就是运气好,正巧赶上红孩儿不在洞里,才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你说要是红孩儿真有心赚你,沉住气窝在洞里不出来,到时候不就成了关门打狗的局面,照他三昧真火的手段,你要能捡条命逃出洞来,就算你本事。”
八戒面带异常灿烂的笑容,满是悠然道:“不可能,猴哥,你那纯粹是嫉妒俺,才说出这番话来。红孩儿俺又不是没见过,整一个性格冲动、横冲直撞的小屁孩,哪可能有这般心机,他要真那么狡猾,就不该叫红孩儿,得改名叫黑孩儿了。”
听老猪这般有恃无恐地大笑,红孩儿气得肺都炸了,当下愤恨不平,咬牙切齿道:“你个死猪头,竟这般地小瞧我,没错,我是不在洞里,但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进我洞中,就不怕本大王回来,将你堵在了门口,到时候里外不是头,看你往哪里跑?哼哼,就冲你这张臭嘴,本大王也该把你烤成了焦炭。”
八戒斜撩着眼睛,面带不屑道:“若真是这样,俺老猪也只好认栽了,不过这是没有可能的,红孩儿,你真当自己是魔神下凡,有四海龙王、观音菩萨,还有俺猴哥那么多人出面抓你,还奈何不了你,快别笑死人了。”
话一出口,红孩儿无言以对,直气得嘴歪鼻子斜,站在那一言不发。文天枢微微摇头,上前向观音施礼:“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小女子文天枢有一事相求,万请菩萨广施仁德,成全则个。”
自打收服了红孩儿,观音心情大好,满目悠然道:“姑娘无需多礼,但有何事相求,只要是本菩萨能办到的,定然竭尽所能,绝不让姑娘失望。”
天枢眼中精光闪闪,俯身再拜:“多谢菩萨成全,我想三界之中,也唯有医术精湛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方有办法解救。只因红孩儿刚出生时便服食了整瓶不老金丹,虽练就了一身玄功,但由于服食的剂量太大,三昧真火盘踞在他体内久久不散,阻碍了他的正常成长,让他每一百年才能长大一岁,实在是太过缓慢。不知菩萨可有方法将其体内的真火去除,若能助红孩儿长大成人,天枢在此感佩隆德了。”
观音心中暗靠一声,寻思道,就是你不说我也要想法将这邪火除去的,不然让红孩儿再修行几百年,三足金乌之火大成,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治得了他?
不过话是不能这么说的,只见观音微微一笑,沉吟道:“难为你有这片苦心,只是红孩儿三昧真火由来已久,就如同天生的一般,要想去除,实在是难于登天。不过红孩儿既入我门下,那便是自己人,本菩萨纵然上天庭入地府,寻访十洲仙岛,也要为红孩儿除了这心头之火。”
红孩儿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悦诚服地俯身下拜:“有菩萨这番话,红孩儿这辈子就跟定您了,虽肝脑涂地,誓死相随。”
八戒有些捉摸不透,纳闷道:“嘿,这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的滋味不好吗,为啥非要把火给除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悟空闻言愤恨不平,揪着他的耳朵道:“笨蛋,红孩儿要是长不大的话,谁给他老牛家传宗接代啊?”
八戒顿时开悟,直甩开被猴子揪住的耳朵,杀猪般地惨叫道:“妈的,你倒是轻点啊,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要是近不了女色,是挺郁闷的。”
观音无语地摇了摇头,向众人拱手道:“悟空,红孩儿我带走了,等你们找到秀宁,自来取血就是了。把玲珑芭蕉扇给我,待我交还给老君之后,便要给红孩儿治疗了。”
红孩儿面带不舍,含泪向文天枢作别:“你为我求医的恩情红孩儿铭记在心,希望他年我灭了心中邪火,长大成人之时,可以回来娶你。”
天枢闻言心头感动,面含灿烂的笑容道:“好的,那就等你长大了再说,红孩儿,你一定要好好地聆听菩萨的教诲,潜心向善哦。”
第八十章 黑水河畔
回去的路上,八戒憋不住心中老大的问号,腆着脸道:“天枢,红孩儿可是虐杀女子的大魔头,传说还没有哪个女子能生离火云洞的,但他似乎对你情有独钟,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娶你,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天枢淡淡一笑,洒然道:“二师兄,红孩儿本性善良,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给他烧了顿饭而已。”
悟净闻言大惊,骇然道:“啥,吃顿饭就把红孩儿给摆平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呵呵,原本就这么简单,其实红孩儿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在这号山枯竹涧讨生活,爹不教娘不养的,也挺不容易。你道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会做什么菜,都吃了两百年的生肉,这不我一出手,就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天枢微微摇头,悠然解释道。
孙悟空深以为然,点头叹息道:“是啊,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种事情也确是有的。想当年俺老孙被压在五指山下,喝的是铜汁,吃的是铁块,谁要能给俺一顿山桃吃,俺就要感激涕零了,不过这以身相许嘛,确实有点夸张。”
天枢闻言摇头苦笑,无奈地耸了耸肩:“大师兄你就别挖苦我了,红孩儿他少年心性,童言无忌,纵然真有此心,我也不能吃这颗嫩草啊。其实红孩儿这两百年来孤苦伶仃,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的只是个能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娘亲而已,并不是什么娘子。相信再过几年,等红孩儿长大成人,懂得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或许早已经不记得我了,或许还会为今日的决定感到可笑。”
八戒点点头,满是幽然道:“是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谁又能真正记得和坚持年少时候的决定。唉,偶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呀吼嘿。”
这般无厘头的歌声一出,惹得众人皆笑,当下拢肩搭背,大步向前寻找师父。
回到山坳以后,悟空向师父简要地汇报了观音收服红孩儿的经过始末,说到观音因红孩儿在场,极其委婉地提醒他们可以随时提取红孩儿血液的消息。
听到消息,唐三藏大为振奋,观音果然说到做到,不负前日所约,为今之计,咱们只需尽快找到秀宁就可以了。于是,师父一声令下,兄弟几个振臂高呼,急速开拔,在西天大道上大步前行。
此刻已是六月时节,天气炎热,离高秀宁体内尸虫破茧就只剩一个月时间,三藏军团依然没有关于秀宁的任何消失,直急得他们头顶烈日,心急火燎地朝西天赶路,纵然日光毒辣,他们也顾之不及,依然瀑汗直流、马不停蹄地日夜赶路,就连骑在马上、养尊处优的唐三藏,也不禁瘦了几分,更别说旁人了。
这一日师徒几个来到一处河岸,遥看大河,当真好一派壮丽的景致,幅员辽阔,大浪淘沙,惊涛拍岸,只是那河水实在脏得很,黑乎乎地闪着莹光,远远望去,真好似谁家的染缸打破了一般。
唐三藏见状心头巨震,出言警告道:“妈的,看这河水,咱们该不会是到黑水河了,徒弟们,千万小心,这水底下有妖怪。”
瞅了瞅河水,孙悟空点头沉吟:“师父说得是,俺看这河水也确实古怪,黑不溜秋的,倒像是块黑琥珀。”
八戒嘿嘿一笑,随声附和道:“猴哥形容得贴切,不过俺老猪看着却像是块大大的龟苓膏,都勾起俺的食欲来了。”
悟净听言,不怀好意地鄙视道:“二师兄实在太弓虽了,这水脏得跟用过十次的洗脚水一般,竟被你想成了龟苓膏,俺说这么脏,你也吃得下?”
八戒恶心地直吐口水,连声喝骂道:“老沙你个乌鸦嘴,说点好听的你会死啊,俺老猪最近赶路辛苦,好容易想象出龟苓膏的美好画面,却被你一句话给搅黄了,看把俺的胆汁都恶心出来了,你要怎么赔?”
见这几个一脸地不正经,文天枢呵呵笑道:“你两个想什么呢,师父说了有妖怪,咋都跟没事人似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三藏摆摆手,叹口气道:“天枢你就别埋怨他们了,这几天跟玩了命似地赶路,也亏得他们还有心情苦中作乐,真是难得。其实这里面是个什么妖怪我都想不起来,该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悟净瞪着眼睛,问了个极有水准的问题:“要是这水里有妖怪,俺们可怎么过河啊?”
唐三藏深以为然,沉吟道:“是啊,这倒是个难题,要是渡河的时候有妖怪出来捣乱,搞不好会船仰马翻,原著里唐僧可没少吃这个亏。本法师可不打那没把握的仗,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出来。”
孙悟空摆摆手,万分不屑地起哄道:“师父,您也太优柔寡断了,能有啥一劳永逸的办法,直接开打,把那妖怪搞定不就结了,还有比这更高效的办法?”
“猴啊,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不过你小子会水战吗?”唐三藏点点头,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差点没把猴子给噎死。
见师父又质疑自己的能耐,悟空汗然无比,只郁闷地叹口气道:“那就让八戒和悟净下水,把那妖怪引上岸来,本大圣自会将他解决。”
岂料这话一出,八戒两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相似,齐声拒绝道:“不行,你这猴子倒是机灵,自己不会水,却把俺们诓骗下去,实在狡猾。你也不想想这水黑乎乎的,能是人下的吗,其实脏点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这黑水密不透光,能见度太低,就算下去了也是黑灯瞎火的,路径不熟,你让俺们上哪去,搞不好就中了那妖怪的埋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去,坚决不去。”
猴子闻言尴尬不已,弱弱道:“这倒确实难为两位贤弟了,但常言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也不去,俺也不去,却要谁下去捉那妖怪,难不成就在这岸边等上十年八年,把那妖怪给等死了,嘿,俺们这不是急着找秀宁,等不起吗?”
这话算是戳中了八戒的软肋,当下老猪两眼发红,转过身来就要往黑水里跳。
悟净急得一把抱住他的腰,大叫道:“二师兄慢来,听俺老沙把话说完,听说大师兄那根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俺也没见识过。照俺老沙的话说,只要大师兄拿这棒子往水里面一搅,还不搅他个天翻地覆,地动山摇,到时那妖怪禁不住晃,还不得跳出水来与俺们争斗,嘿嘿,凭俺们三个的能耐,打一个跳出水来的妖怪,还不是锤子打乌龟,一打一个着?”
话一出口,拼命挣扎的八戒顿时停下了动作,直听得两眼放光,大声叫好:“我靠,俺老猪咋没想到这一层,悟净,你最近可聪明了不少,这可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啊。”
唐三藏哈哈大笑,悠然打个响指道:“八戒,为师一再告诫你遇事莫要冲动,多动脑筋想想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上上之道。你看悟净的办法当真绝妙,悟空,你就照这个办法执行吧。我说大家都机灵着点,等那妖怪跳出水面的时候,都给我上去将他团团围住,确保不让他有半点机会逃回水里,咱们力求一次性将妖怪解决,要是让他回到水里就没那么好收拾了。”
弟子们闻言齐声领诺,各持武器,严阵以待,孙悟空嘿嘿一笑,从耳朵里掏出绣花针般大小的如意金箍棒,用力一晃,变成如天柱般大小,他便抓着棒子的最末端,直通通地插入黑水河中,随着众师弟热切的呼喊声,用力地搅动起来。
在金箍棒的飞速搅动下,原本平静的黑水河中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时间水势汹涌,惊涛拍岸。这般水势看得地上众人都有些眼花缭乱,更别说那黑水河中的水族,该有多遭罪了。
第八十一章 河畔大战
就在这时,黑水河中心一朵浪花翻涌,瞬息间便跃上来一条红尾大鲤鱼,砰地一声摔落在地,蹦在地上啪啪地响个不停。孰料跳上来的竟是一条大鲤鱼,严阵以待的众人不觉暗暗地松了口气,而好吃的八戒更乐得眉开眼笑,心想这几天光顾着赶路,都没好好地吃一顿,搞得俺老猪肚子里那几滴油水都耗干了,这条大鲤鱼来得真是及时,明显是心疼俺老猪,给俺加餐来了。
不想大鲤鱼没蹦达几下,径直化出个白发齐肩的老头儿,哧溜一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朝马背上的唐三藏冲来,嘴里还兀自大喊着:“救命啊,杀人了,大师救命啊。”
老头子没跑多久,就被白马敖白一蹄子踹在了地上。唐三藏这才幡然醒悟,紧紧勒住缰绳,厉喝道:“何方妖孽,敢来冲撞你大唐圣僧阁下,还不与我速速拿下。”
八戒二人顿时醒悟,各持武器,哐当一声架在老头脖子上。
那老头吓得魂飞天外,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连声呼喊道:“冤枉啊,长老,老朽乃是黑水河的水神,并不是什么妖怪。”
“并不是什么妖怪,那你为何化作条大鲤鱼,跃上水面,冲撞本法师,还不从实招来。”唐三藏敛容沉吟,黑水河水神,似乎听说过的,那老家伙好像被哪个妖怪赶出了水府,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问个明白。
老水神匍匐着没敢抬头,连声作揖道:“圣僧您有所不知,老朽身为下位小神,虽然法力低微,化作些水中愚物,还是绰绰有余的。但若非身后有妖怪追赶,老朽也犯不着逃得这般狼狈,只因老朽现身以来,一眼就瞧见马背上圣僧的英姿,自觉求救有望,才冒昧冲上前来,实在无意冲撞圣僧法驾,万乞恕罪。”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直听得唐三藏眉飞色舞,得意洋洋,便大手一挥,并不十分怪罪老头,倒是旁边众人听得愤恨不平,不觉暗暗腹诽,我靠,这老家伙到底是啥眼神,放着俺们这般神姿视而不见,偏找个最没用的,实在太没天理了。
正想间,被孙悟空如意金箍棒搅得波涛汹涌的黑水河兀自冒着水泡,随后竟腾地一声炸上来一个霹雳,水花四溅之中,现出一个人形。但见这厮好一副丑恶的面容,头似钵盆,眼如铜铃,口似血盆,齿如刀锋,身高数丈,四肢强健,一身银甲,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那怪傲立波涛之上,身后一群虾兵蟹将,齐声呼喝,耀武扬威。见到眼前众人,那怪把手一挥止住小妖呼喝,斜撩着一双怪眼,森然咆哮道:“你个老贼厮,看你能逃到几时?哈哈,我道你怎么不跑了,原来是寻到靠山了,也好,本将军练兵水上,真不差这几个人去。”
老水神气得脸色铁青,大声喝骂道:“孽障,你且莫要嚣张,大唐圣僧法驾在此,还不把你等妖孽一网成擒?”
那怪闻言微微一愣,转而神情激动道:“什么,大唐圣僧?莫不是那西天取经的天命之人,这可真是太好了,本将军在此练兵两百年,终于等到取经人了。”
见那怪一副垂涎欲滴的鬼模样,唐三藏直恨得牙痒痒,冷哼一声,厉喝道:“你这黑厮,既知是本法师驾到,还不快快上岸迎接,有什么罪过都一并诉来,本法师定当秉公办理,判你个心服口服。”
那怪仰天狂笑,摇头道:“你这和尚真是狂妄得紧,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话说本将军的罪孽那可重了,今日便要吃了你这取经人,来祭一祭我这五脏庙。小的们,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我在此练兵五十年,也是时候见真章了,能远从东土大唐来到此间的,三藏军团中必有几个手段高强的人物,你们可得小心应付,到时候取得唐三藏,本将军也好赏你们块肉吃。”
吃一块唐僧肉便可长生不老的消息,小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当下听言,不觉激动得嗷嗷咆哮,士气狂飙,登时摆开阵势,哗啦一下涌上岸来,远远地排将开去,倒足有数千之众。
悟空担心八戒二人抵挡不住,便收了如意金箍棒,跳下云头,也不打话,径直地现出三头六臂法身,犹如一道金色旋风骤然杀入妖阵,将众小妖结起的阵形冲了个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尸横遍野。不过由那怪耗费五十年心血训练出来的小妖的战力确实不俗,在瞬间凌乱过后,迅速地恢复了秩序,重新集结起一支由四五百人组成的队伍,竟将一身战力、三头六臂法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团团地围在垓心,这一战便是数十回合,简直是创造了奇迹。
而三藏身前的八戒和悟净更是苦不堪言,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这波小妖战力不俗,数量还挺多,最郁闷的是他们乃水中之物,身披铁甲坚壳,非得用上十成的力气才能将他们击倒,这般厮杀,当真是要人老命。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直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而冲杀而来的小妖依然前仆后继,连绵不断,似乎没有尽头。
八戒奋力架开合力攻来的十几个小妖,大吼一声道:“师父,战局不利,您骑上马先走。”
三藏深知自己在场,势必制肘众人的行动,当下拨转马头,大声道:“好的,八戒你们撑住,师父就先溜了,你们也量力而行,千万不可力战。”
见唐三藏转身要跑,站在圈外的那怪暴喝一声,腾空而起,骤然亮出一对竹节双鞭,直往三藏身上挠来。
情势紧急,白龙马敖白躜开四蹄滑出一百八十度,才堪堪让过那怪的雷霆一击,大声厉喝道:“鼍洁你小子莫要张狂,本太子敖白在此,绝不容你伤俺师父一根毫毛。”
一击不中倒还罢了,甫然听到这话,那怪浑身巨震,圆睁怪眼环顾四周,如梦呓般吼道:“谁在说话,敖白是你吗,你在哪,你我兄弟两百年不曾相见,我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可否出来一见?”
这时候,将孙悟空团团围住的虾兵蟹将再也抵挡不住猴子那暴烈如火的棍法,被逼得频频向后暴退,更有甚者被如意金箍棒棒风搅得脱盔卸甲,口吐青血,毙命身亡。
孙悟空杀得性起,咬牙切齿腾空而起,怒然一棍扫向迷茫中的妖怪,欲要将他饮恨万钧巨力之下。
感受到悟空身上爆发的凛然杀意,那怪没来由地心中一凛,急速转身架住这雷霆般暴烈的一棍,直被猴子重重巨力压下去半个身子,脑门上青筋暴涨,牙龇目裂道:“来者何人,竟有此能耐,也确是本将军的敌手。”
猴子心中着恼,怒火冲天道:“你这黑贼厮,居然连七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都不认识,着实可恨。也罢,今日俺老孙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大圣当年大闹天宫时的手段,你也算不枉此生了。”
岂料那怪竟面带不屑,满目怡然道:“哈哈,齐天大圣的威名本将军倒是有所耳闻,但似你这般的,倒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我看你也没多大能耐,居然被本将军六百小妖拦下这许多回,实有负当年威名,今日便由我取你而代之,当可扬名于天下。”
猴子直恨得抓耳挠腮,冷笑道:“凭你这黑厮也想取代本大圣的位置,快别笑死人了,看俺老孙这一棒子下来,还不把你这鼍龙打成了肉酱。”
那鼍龙闻言倒也怎么不生气,只呵呵地笑道:“成与不成可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你我还是手上见正章吧。”
这话正中悟空下怀,冷哼一声,急舞着如意金箍棒迎上前来。那鼍龙的战力还真了得,舞得一对竹节双鞭绚烂生花,推来挡去,倒与悟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第八十二章 鼍洁身世
见危机解除,白龙马敖白急躜四蹄,载着师父飞似地逃离战场,身后紧跟着那自称是黑水河水神的老头子和贪狼星文天枢。
唐三藏挽着缰绳,大笑道:“你这老头战力不济,逃起来倒还挺利索。”
“圣僧见笑了,老朽的这般技能,却也是被那怪给逼出来的。”老水神喘着粗气,呵呵苦笑,那笑声简直比哭还难听。
三藏闻言心中大奇,正色道:“这话怎么讲,莫非那些妖怪闲着没事干,成天地赶你不成?”
话一出口,老水神老泪纵横,点头道:“圣僧只当是言者无心,却真让您给说中了,整整两百年老朽都是被追着过来的,您说我还能跑不快吗?今日老朽行将被抓之时,亏得大圣爷一棍子将河水给搅了,老朽才得以逃出生天。”
文天枢紧咬贝齿,好奇道:“那他们没事追你个老头作什么,也太无聊了吧?”
“唉,还不是为了练兵,那妖怪每五十年为一位大人操练新兵,勤勤恳恳,日夜不辍,时至今日已是第四波了。这厮虽然可恶,却真是块练兵的料,每次新兵一到,没几个月工夫就被他练得兵强马壮,战力非常。练兵的其中一项是耐力跑,您想那虾兵蟹将要么就是腿软,要么就是横着爬,如何才能练好耐力?那厮就想了个异常缺德的办法,就是找个能跑的东西让士兵们追赶。一开始那些小兵腿脚不利索,跑得极慢,刚巧老朽年迈体弱,腿脚也不灵便,正好被那怪给挑上了。到了后来,老朽越跑越快,那些兵丁也都强壮了,追得上瘾,就不换人了。所以每当那鼍龙练耐力的时候,就该轮到老朽受苦了,这一闹就是整整两百年不得安生。”老水神说到伤心处,不由得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天枢不由得眉头紧皱,恨声道:“丫的,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那您既斗不过他们,就不会上别处去告他吗?”
岂料这话一出,老水神哭得更伤心了,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抽泣道:“别提了,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也怪老朽家门不幸,碰上这前世的冤家。那是两百年前一个涨潮的夜晚,那怪乘着大浪从西海岸边率队杀入我水神殿中,只怪老朽法力低微,奈何不得他的蛮横手段,被他赶出了水神殿,四处流浪。”
“老朽愤恨不过,便拿着折子往西海龙王那告他,不想那厮竟是龙王殿下的亲外甥,当即按下老朽的状子,不许我告他。可怜老朽位卑言轻,上不得高府衙门,辗转上投的折子也被重拨回龙王那不予理会。老朽这般投诉无门、惶恐终日那也就罢了,还要受那贼厮的迫害,被当作是练兵的工具,让老朽委实咽不下这口恶气。只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临老还要受这等迫害,可怜我那衡阳峪河神府被邪人侵占,致使老朽流离失所,无身可依,这般冤屈该向何人述说?”
见老水神说得凄楚,文天枢感同身受,禁不住抹了几滴清泪,愤然道:“叵耐西海龙王竟如此渎职护短,当真可恶。老水神你别怕,咱三藏军团一路西行,专管那不平之事,您的事咱们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师父,您说是也不是?”
见天枢不怀好意地冲自己挤眉弄眼,唐三藏微笑点头,无语地耸了耸肩,我靠,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容得我拒绝吗?
于是**师脸色一正,大义凛然地拱手道:“天枢说得是,我三藏军团正义之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神仙你这件事,三藏军团接下了,此次前去,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想师父竟答应下来,龙太子敖白撅蹄在地,仰天嘶鸣,似乎有话要说。
见老水神一脸的疑惑,唐三藏呵呵笑着下得马来,帮敖白解开鞍辔,解释道:“老神仙你莫要见怪,这家伙原是西海龙宫的三太子,只因犯事被罚来做我的坐骑,刚才你有言语冲撞他父王,想来是急了吧?”
话一出口,老水神脸色大变,叹息一声,凄然道:“得,不想竟又是自己人,老朽这冤恐怕又诉不成了。”
敖白挣脱缰绳,惬意地舒展筋骨,见老头转身要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恨声道:“你这老头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既然有冤只管诉来,难道本太子还会渎职护短不成?”
见老头子吓得浑身颤抖,唐三藏微微摇头,提醒道:“敖白,你且放开他,看把老人家吓成了啥样,你也好意思?行了,你就说说那鼍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他又是个什么关系?”
敖白依言放开老水神,躬身施礼道:“师父,这事说来话长,他确实是条鼍龙,本名叫做鼍洁。他父亲便是两百年前与神算子袁守诚打赌的那个泾河龙王,只因我那姨父不服袁守诚神算,私扣了下雨点数,延误了布雨时辰,结果触犯天条,被压上剐龙台开刀问斩,只留下我姨娘和鼍洁在泾河龙宫无依无靠,受人排挤,姨娘气愤不过,一怒之下便回了娘家,在我西海龙宫偏殿住了下来。”
“遭此大变之时,鼍洁尚自年幼,转瞬间从一个高贵的王子沦落为寄人篱下、横遭白眼的孩童,如此巨大的身份落差,纵然是成人也难以接受,更何况发生在一个生性敏感、心智尚未成熟的孩童身上,其内心的痛苦压抑,实不可与常人言道。而鼍洁乃是一条鼍龙,长相丑陋,是我四海龙族遗传基因中最失败、最遭人唾弃的一种,不为正统皇室所喜,所以人人都避碍他,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跟他一起玩耍。在这样一种孤独压抑的生存环境下,鼍洁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冲动,渐渐地成为一个暴躁易怒、睚眦必报的不良孩童,更不为皇室正统所喜,处境越发地寂寞孤立。而我身为偏房庶出,也时常被同族欺负,处境与鼍洁恰好相当。久而久之,这两颗孤独而又不甘寂寞的心竟不知不觉地靠在一起,成为了莫逆之交。直到鼍洁渐渐长大,言辞性格偏激如故,后来竟说出反叛天庭的话语,终于惹得父王震怒,怕他祸及四海,便将他赶出了西海。而我也是在没有朋友陪伴的情况下,才会接受两位皇兄的拉拢,陷入那无谓的夺嫡之争,并最终被父王贬谪到鹰愁涧,过了两百年的困苦生活。”
三藏点点头,沉吟道:“难怪鼍洁听到你的声音,就不发动攻击了,原来是跟你情同莫逆啊。不过我要问一句,你们为啥都叫他鼍龙,我看那家伙长得倒挺像鳄鱼的。”
天枢听得满脸大汗,捏着鼻子鄙夷道:“师父,您这知识面实在太狭窄了,鼍龙就是鳄鱼,只是叫法不同,其实是同一种物事。”
唐三藏无言以对,弱弱道:“不会吧,都说了龙生九子,九子各有不同,可都把鳄鱼当成了龙,也未免太夸张了点。”
敖白闻言满脸尴尬,极不自然地解释:“话说龙生九子,其实只是虚数,真正可以称得上龙的又何止百种之多。野生的鼍龙严格意义上不能称之为龙,它们虽性情凶猛,却无半点法力,懵懂愚顽,不入其类。由龙众所生的鼍龙之所以被称为龙,那是因为太古时候的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姨娘生下鼍洁或许是因为基因缺陷,出现了返祖现象,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鼍洁才不为同族所喜,一直被排斥在外,郁郁寡欢,性格偏激,就连他被赶出西海龙庭,也没几个人出来替他求情。”
老水神把手一摊,喟然叹息道:“原来那鼍龙还有这般伤心的过往,实在可悲可叹。不过这些与老朽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夺我水府,拿我开练,甚没道理。”
敖白叹了口气,拱手赔罪道:“老水神,这般确是鼍洁的不是,我在这向您赔罪了,我此番前去,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敖白把话说完,转身向三藏施礼:“师父,鼍洁手下皆是水族,不耐陆战,我已将您带出数里之外,他们应该不会追来。您看前面有片密林,就去那里歇脚乘凉。鼍洁与我情同手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三藏军团为敌,万望师父成全。”
听敖白这番诚挚的话语,也知他是个性情中人,三藏不便阻拦,只微微地点头叮嘱:“好,那你便去吧,万事小心。”
不想师父竟这么好说话,敖白不由得喜出望外,连连拱手道:“师父放心,敖白必定小心在意,绝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话音刚落,他便腾空而起,朝黑水河畔飞驰而去,当真不作半点停留。
三藏便带着两人一路向密林走去,闲来无事,边走边问道:“老神仙,你可知那鼍洁究竟在为谁练兵,这般兢兢业业,日夜不辍。”
老水神摇了摇头,回答道:“那人极其隐秘,两百年来从未露面,练兵也只派个偏将过来,所以小神委实不知。不过想来也该是个大人物,不然凭什么只花费五十年时间就招募到几千个虾兵蟹将,要知那么大的数目,非得富有四海才养得起。”
“哦,那这些妖怪追到你之后,会打你不?”文天枢似乎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
“废话,要是不打,老朽用得着跑吗,他们非但打我,有时还扒光衣服吊在树上示众,真******可恶。”老头子说到后来,禁不住又抹起眼泪。
“那这黑水河本就是这么黑的吗,真是奇怪。”唐三藏眯着眼睛,慢悠悠地道。
“不是,千年之前,这条黑水河也跟平常河流一样,河水清澈,不见污泥,别提有多清爽。到了姜子牙岐山封神那会,大破九龙岛练气士张绍的红砂阵,其中有一缕红砂飘飘荡荡地向西飞来,落入我黑水河中,将河水染成了一片绯红,当时红光艳艳,在阳光的映照恍如血水一般,别提有多诡异。时过境迁,那艳丽的红色渐渐褪去,便留下了这连绵六百里黑水河。圣僧不用担心,这黑水看着挺脏,其实富含矿物质,常喝能让人神清气爽,益寿延年,绝对是上好的佳品。”当下老水神小眼微眯,打开话匣,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唐三藏不觉由衷地感叹,话说西游世界受封神时代的影响还真挺大的,不过老头子说得也未免太一厢情愿了,就这脏臭水能有啥好口感,就算喝了能益寿延年,老子也绝对喝不下去。
第八十三章 兄弟相见
不说敖白朝着黑水河方向风驰电掣,却说此刻沙场上的局势,又呈现出一副别样的景致。真要感谢六月的天气,这些小妖追赶老水神花费了太多时间,精力耗去大半,明显不耐久战,而这会刚过晌午,日光毒辣,让这些水族几百回合战下来,脱水的脱水,抽筋的抽筋,纷纷如潮水般退回到水里。
于是,一直被动挨打的八戒二人身上压力骤减,立刻抖擞精神,绝地大反攻,一路追杀下来,直杀得那虾兵蟹将焦头烂额,嗷嗷惨声,死伤无数。
见小妖们悉数败退,鼍龙不觉得有些着慌,再加上他本就不是悟空的对手,竹节双鞭又是对短兵刃,架不住悟空益发暴烈的攻击,直被猴子一棍子敲下顶上头盔,吓得他冷汗涔涔,虚晃一鞭便要往水里跳。
孙悟空身经百战,又岂会不知鼍龙的小伎俩,当下一眼觑中他身上破绽,探出一棍砸在他肩头,将他直压下去半个身子。鼍龙吃疼,心知逃命要紧,就地矮身滚成一个圆球,径直地落入黑水河中。
悟空追之不及,只恨恨地望着河面摇头叹息:“妈的,这厮好硬的皮甲,这一下都没砸下去他半个脑袋,却也是一桩奇事。”
沙场另一边,眼看着虾兵蟹将哭爹喊娘地退入水中,八戒追杀不及,干脆停下脚步,舞着钉耙叫骂道:“小样,这就逃了吗,方才那股嚣张劲都上哪去了,有种再上来跟你猪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敖白落下云端,看着遍地尸体,一时间竟像是痴了一般。见他这般神情,八戒万分不屑地打了个哈哈,大咧咧地摆手道:“敖白你怎么上这来了,师父安置好了吗?”
敖白骤然收回神思,躬身施礼道:“二师兄,师父被我安置在一处密林里,想是安全得很,我来这里,是帮你们收服鼍龙的。”
八戒闻言大感惊奇,连连摆手道:“得了吧,这里有俺们三个就足够了,要是那妖怪真的厉害,多你一个也是白搭。沃靠,师父平时都把你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今天抽的是哪门子邪风,居然放心大胆地让你出来参加战斗,真是太奇怪了。”
“因为今日我要收的,是我两百年前的兄弟。”敖白叹了口气,言语凄凉道。
孙悟空绕河一圈,恨恨地落下云端,掏出棒子就要往前冲:“丫的,那厮逃到河里去了,怎么骂也不出来,俺老孙这就掏棍子,搅他个天翻地覆。”
敖白微微摆手,阻拦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叫他出来。”
话音刚落,敖白便闭起眼睛,随风感知,来到一处河岸,俯下身子将双手插入水中,用力作了个开门的动作。顿时那滔滔洪流随着敖白双手的带动,竟从中断开,露出一大片空白的陆地,远远望去竟有座宫殿巍然伫立,左右台阶上趴满了虾兵蟹将,正在那里苟延残喘。此刻水路豁然打开,直吓得众妖目瞪口呆,纷纷站起身来,如遇邪魔般怔怔地看着敖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戒惊喜万分,啧啧称叹道:“奶奶的,想不到敖白你竟有如此神通,这要让俺老猪学了,往后俺们西天路上遇到大河阻隔,可方便多了。”
敖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呼吸沉重道:“二师兄,这恐怕是你学不来的,此乃我四海水族不外传的秘技,只为我四海水神和龙族所用,且它极耗精神力,一般要经过几个月方能使用一次,鸡肋法术,你还是不学的好。”
话说到此,敖白脸色一正,厉喝道:“鼍洁,敖白在此,还不快出来与我相见。”
敖白说话之时,真力稍泄,那两道恍如悬河般的水流顿时轰鸣而下,合为一处。两道水流汇合时激起的强大冲击力,将水底下严阵以待的虾兵蟹将冲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受到水流合璧时激起的强力反噬,敖白脸色煞白,口吐鲜血,几乎要软倒在地,吓得八戒亡魂皆冒,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搀住。
就在这时,黑水河中腾地炸起一片惊雷,水花四溅之时,那鼍龙傲然站在水面,神情激动,畅然大笑:“敖白,果真是你,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感情唐三藏身下的白马就是你。时隔两百年,你我兄弟不曾相见,传闻你被二舅赶出龙宫,贬谪到了鹰愁涧,何以会跑到西天路上给那凡人当马,未免太糟践了。”
敖白神情肃然,语气深沉道:“鼍洁,正因为我两百年前犯下罪过,才有了今日的苦役。其实化身白马,驮着取经人上西天取经,是我这两百年来过得最为快活的日子。古语有云,成大事者,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化身区区白马却又算得了什么?”
鼍洁闻言大失所望,摇头道:“什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敖白,才过了区区两百年,你居然总结出这般奴才理论来,当年那个气贯寰宇、视龙族尊严如性命的三太子敖白去了哪里?”
敖白哀叹一声,颓然道:“正因为我太看重尊严,才有了当年的杀伐无度,造恶多端,今日想来,追悔莫及。鼍洁,请听我一句忠告,无论你身在何处,都不要做有违良心之事,守得心中正道,方能越行越远。”
岂料这话一出,鼍洁面露狰狞,仰天狂笑:“正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正道,我来问你,我父王是怎么死的?只因他为了一时的意气,私扣了下雨的点数,延误了布雨的时辰,便被拿上剐龙台开刀问斩。试问这世间该死之人总有千千万万,纵然轮上千年,也不该轮到他头上,为何那伤天害理、涂炭生灵的活得有滋有味,唯独父王因这样小小的过错而丢了性命,这般道义何在,天理何在?本将军誓要推翻这样腐朽的统治,建立一个新政权,让天下苍生知道一下,究竟怎样的吏治才算得上清明公正,不偏不倚。”
“敖白,我反天庭的心意已决,也不怕跟你挑明了,我此番在黑水河为一位大人练兵两百年,自认带甲无数,功勋卓著,你与其委曲求全给取经人当马骑,倒不如过来这里帮我,相信凭你我兄弟的能耐,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敖白神情淡然,只微微摇头道:“鼍洁,你恐怕找错人了,我可没你这般的雄心壮志。我此生只愿追随师父西取真经,赎我昔日之罪,然后回转西海为父王守疆拓土,了此残生,再无奢求。”
鼍洁闻言瞠目结舌,厉声道:“敖白,怎么才过了区区两百年,你竟变得这般毫无斗志,奴性十足,居然说出这样泄气的话语,还是当年那个锐意进取、意气风发的四海龙族新一代的翘楚吗?既然如此,我便杀了唐三藏,看你还保得谁去?”
话一出口,敖白勃然大怒,高声厉喝道:“孽障,人各有志,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你既要杀我师父,岂不是要与我为敌?”
鼍洁沉痛地叹息一声,舞起手中竹节双鞭奋然道:“敖白,我一心要吃唐僧肉,赚那万年不老之身,你却执意要保他,是情愿与我为敌了。但这既是你心中所愿,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不想你我分别两百年,一见面就互为仇眦,刀戈相向,诚然可惜。敖白,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和我共享唐僧肉,在这黑水河上练武扬兵,择日起事吗?”
话说到此,悟空三人勃然大怒,高声喝骂道:“奶奶的,你这黑厮当真可恶,竟放出此等狂言,当俺们三个是死的吗?”
心知与鼍洁一战在所难免,敖白满心酸楚,态度坚决道:“鼍洁,在我离开鹰愁涧时就指天发誓,此生绝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做过亏心事后辗转难眠的苦处,我再也不想尝试。”
“好,很好,这就是你的回答吗?也罢,今日我就在此拦河锁江,任你纵有通天的手段,除非是踩着我鼍洁的尸体,不然休想过我这六百里黑水河。”听得此言,鼍洁神色狠厉,毅然决然地抛出这番狠话。
敖白闻言心中一凛,挥舞着银杆赤炎枪,拱手施礼道:“如此,那就恕兄弟得罪了。”
第八十四章 水上鏖战
心知战事无可避免,鼍洁直恨得两眼赤红,仰天咆哮:“好,很好,你们也不用麻烦,都一块上吧,本将军镇守黑水河两百年,此番便要大开杀戒了。”
孙悟空哈哈大笑,面带不屑道:“这死鼍龙,少在那大言不惭,有俺老孙一个就把你治得服服帖帖,还用得着他们吗?”
敖白摇了摇头,略带警告道:“大师兄切莫大意,在水上战斗可不比陆战,终究是我水族占点优势,您可不要轻敌,着了鼍洁的道。”
猴子闻言毫不在意,满目悠然道:“敖白,你可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俺老孙确实不谙水战,但自忖战力远胜这黑厮百倍,只要他不入水,俺老孙如何怕得了他?”
就在猴子满心得意之时,鼍洁猛地一踏水面,纵身一跃直朝二人扑来。他本与二人尚有一射的距离,此刻带着千钧巨力,顷刻就到眼前,当真大出二人预料。
电光火石之间,孙悟空猛地一把推开敖白,仰天让过纵身扑来的鼍洁。鼍洁挥舞着竹节双鞭,如一架迅猛飞腾的火箭,堪堪从猴子面皮上划过。悟空纵然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也禁不住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发紧,要是换作旁人,怕早已经皮开肉绽了。
惊魂甫定之时,悟空听到八戒在身后大喊:“猴哥小心,那厮又来了。”
猴子闻言大惊,仓促间不及转身,只得纵身向前连翻了数十个筋斗,借着纵身的空隙转过方向,急舞着如意金箍棒狠狠地架住鼍洁突刺而来的双鞭,直被那雷霆巨力逼出去数丈之远,用尽全身之力才堪堪地稳住身形,差点没跌下水去。
悟空自此方信敖白的警告,这黑厮在水上的战力确实大异于陆地,无论速度力量,都是先前时候的好几倍。而他自认身经百战,还从未被战力远逊于自己的对手搞得如此狼狈,感觉大失面子的同时,也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就在猴子咬牙切齿、挥棍准备找回面子的时候,借着余势扑来的鼍洁突然撤回双鞭,急速转身甩出身下巨尾,一时间雷声巨作,如狂风扫落叶般骤然袭向悟空。
悟空正纳闷鼍洁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撤力转身,露出背后老大的空门,琢磨着是否要抓住空挡进行一下试探。就这片刻的犹豫,眼前黑影重重,杀气冲天,正中他的面门。待到被鼍洁挥出的巨力扫飞,孙悟空方才如梦初醒,感情这鼍龙全靠他身下的巨尾拍水,才有了这般雄厚的冲击力,然而能利用地形发挥自身的优势,也确有其独到之处。
就在悟空被巨力击飞的一刹那,鼍洁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借着巨尾拍水的强大冲击力全力俯冲,张开血盆大口直等着猴子落水,便要将他撕成碎片。
孙悟空思绪如电,深知自己一旦落水,纵然不被鼍洁巨齿咬伤,与他在水中战斗也绝捞不到半点好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死猴子还真有办法,当下将手中如意金箍棒晃成天柱般长短,用力地插入黑水河底,如撑杆跳般纵身一跃,远远地避开鼍洁俯冲而来的强势一击。猴子这边刚刚撑杆逃开,鼍洁便巨尾拍水紧随其后,真如那附骨吸髓的鬼魅一般,如影随形,避无可避。
见识了鼍洁的强大威势,孙悟空骤然收起内心的倨傲,即刻现出三头六臂法身,团团一转,舞着两棍一戟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裹起道道旋风横扫四方,只一下就将乘胜追击的鼍洁扫出去数丈之远。
鼍洁被悟空的巨力挡飞,一时间身不由己,直直地掼入黑水河中,溅起一片巨大的浪花。鼍洁自此方知齐天大圣的能耐,他虽被自己逼得手忙脚乱,犹有余力绝地反击,实在不容小觑。
于是,负痛而起的鼍洁打消了独自战败孙悟空的狂妄想法,张开巨嘴深吸一口气,朝着水下尖锐地呼啸一声。顿时水底下巨浪翻涌,数百个恢复战力的虾兵蟹将骤然跃出水面,迅速地排成一个半圆形的矩阵,将三头六臂的孙悟空紧紧地围在阵中。
悟空见状巍然不惊,三面法身全面开花,将一戟二棍舞得炫烂生花,狂风阵阵,无奈这些小妖经过五十年的艰苦训练,战力尚可,虽略有伤亡,终究将齐天大圣紧紧地困在垓心,而且半圆阵法逐渐地拢成整圆,并越聚越拢,渐渐地向圆心正中的悟空收缩。
有了小妖们的牵制,鼍洁退居二线,仗着他强大的弹跳力不时地对悟空发起突然袭击,稍有个风吹草动便改变方向,不让猴子碰到他半根毫毛,这样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打法,倒颇有些唐三藏的风格。而且鼍洁非常狡猾,总是挑猴子招式用老、劲力稍泄之时突然发动攻击,搞得猴子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杀阵外,津津有味欣赏着战斗的八戒三人,眼看着众小妖竟将拥有三头六臂战力的齐天大圣困在垓心,也禁不住频频点头,赞叹不已。
八戒舔了舔嘴唇,肃然起敬道:“我靠,这黒厮还真是个帅才,仅凭数百小妖就将猴哥给困住了,实在是出人意料。”
敖白点点头,满是艳羡道:“是啊,不想时隔两百年,鼍洁竟有了如此修为,这让当年略胜他一筹的我情何以堪,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见两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扁模样,沙悟净挠了挠头,颇为担心道:“包围圈好像越缩越小了,俺看大师兄也扛不了多久,俺们总不能光看着不帮忙吧?”
两人闻言齐齐摆手,一脸没好气地鄙视道:“老沙你还真是性急,猴哥他铜头铁臂,金刚不坏,纵然战力不济,顶多只挨一顿胖揍,又无性命之忧,有啥可担心的?再说他要真打不过,不会喊帮忙吗,话说他这会不还没喊吗?”
慑于两人的威势,老沙犹豫着没敢多言,只小声地嘀咕道:“这话俺可不同意,以大师兄的孤傲脾性,纵然是要他性命,怕也不会主动求救的。”
话一出口,八戒二人面面相觑,只瞪着眼睛,大叫道:“嘿,依了猴子的性子,怕还真是如此。妈的,不管怎样,总先杀进阵去再说,要是他们把猴子给解决了,俺们可得吃不完兜着走。”
主意已定,三人齐齐点头,操起武器,如三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地插入阵中。
虽知有三个敌人作壁上观,对他们略有忌惮,但将军发狠,一意要剿杀孙悟空,慑于军威和孙悟空的强大战力,小妖们只得卯足了力气战斗,不敢有丝毫懈怠。且双方大战数百回合,这三人至始至终只是观战,没有出手,小妖们心系战斗,也渐渐地失去了防范。孰料三人竟一改常态,各持武器,如三把锋利的尖刀迅速地穿插上来,当真大出小妖们的预料,就连远处偷袭孙悟空的鼍洁看在眼里,也不禁吓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心想着要糟。
八戒三人出其不意地攻入战阵,可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当下手起刀落,咻咻如砍瓜切菜一般,一下子连砍了数十个小妖,竟没有半点滞碍,若不是这些虾兵蟹将身披坚甲,只怕伤亡的数量还要再翻上几番。
饶是如此,身边同伴断手残足,血涌如注,诸般恐怖的情绪渐渐地渲染开来,吓得众小妖体虚手软,阵脚大乱。而齐天大圣又岂是善与之辈,当下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意金箍棒团团一转,裹起万道金色旋风呼啸而出,齐齐地打在小妖身上,这可是重逾万斤的定海神针铁,所挥之力又何止万斤,让区区水族小妖如何经受得起,登时被打得壳崩甲裂,青血喷涌,悉数地死在水面上。直骇得余下一两百个小妖如遇神魔一般,恍恍如漏网之鱼四处逃窜,真正地土崩瓦解,兵败如山倒,就连亲手训练他们五十年、威信卓著的鼍洁连杀数人,也禁制不得。
数息之间,几百小妖逃得一干二净,全都窜入黑水河底,说什么也不出来。如此巨大的力量转变,激得悟空军团士气大振,齐齐看着此刻冷汗涔涔、极不自然的黑厮鼍洁,挂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第八十五章 漫天水龙
孙悟空看着眼前三位,冷哼一声,笑骂道:“娘的,这三个没义气的东西,眼看着俺老孙陷入苦战,都不想着过来帮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话一出口,八戒三人齐齐黑线,没好气地回敬道:“死猴子,俺们这不是来帮你了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猴子气得差点没吐血,一脸愤慨道:“丫的,要帮忙就得趁早,非等到俺老孙扛不住了才出手,俺说你们要是再晚点,俺老孙指不定就要你们收尸了。”
见猴子很是难得地服软,八戒心中大爽,呵呵笑着揶揄道:“我靠,这猴子还真给老沙说中了,整个死要面子活受罪。得了吧,兄弟间有啥好计较的,扛不住了就喊一声,俺们还不屁颠颠地赶过来帮忙,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可不就是为你两肋插刀的吗?”这话说得旁边两位也止不住地点头。
悟空闻言感慨万千,正待要说什么,只见敖白缓步上前,拱手劝说道:“鼍洁,现在我们四个对你一个,你毫无胜算,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拱手交还衡阳峪水神府,随我上西海领罪去吧。”
话一出口,鼍洁放声大笑,面露狰狞道:“领罪,领什么罪?昔日二舅就不怎么待见我,今天又给他捅了个大篓子,我若前去,还不把我身上的皮给扒了?不过敖白,你也别太嚣张,你以为本将军在这黑水河上修行两百年,就只这点能耐吗?”
话说之间,鼍洁悬浮半空,双手伸展,面目张狂,如虎啸龙吟般仰天咆哮,刹那间,他身下原本平静的水面如受巨力冲击,突然间喷涌沸腾,水花四溅,随着鼍洁双手的挥动分出六个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在那极高处四散崩裂,分裂成无数条巨大的水龙呼啸着向四人冲来。
面对如此攻击,悟空四人齐齐色变,要知这水流虽然有形,却不似那有生命的物体无法再生,这般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实在是让人很伤脑筋。鼍洁拥有如此战技,相当于造就了一支不死不灭的无敌水师,绝对地所向披靡,无可战胜。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四人身逢绝境,也只能迎难而上,共抗浊流,若是未战先逃,岂不是沦为三界笑柄?
想及于此,兄弟四人齐聚一处,排开架势,犹如四只小虫儿面对着八方涌来的万丈水龙,那样地渺小而又悲壮。刹那间,万条水龙犹如洪水猛兽般冲向悟空军团,虽然拥有如意金箍棒这样的绝世神兵,也无法阻挡蕴藏着巨大能量的万丈狂涛,顿时将四人苦心结起的阵脚冲得粉碎,一个个暴退数丈,全身湿透,浑如落汤鸡一般。
眼看着再一次席卷而来的万条水龙,孙悟空忙不迭地从水中爬起,跌上云端径直逃了。
见大师兄开溜,沙悟净愣了半天,终究没敢擅自逃跑,身后八戒见他挡路,没好气地将他一脚踹开,急忙忙地爬上云端,边跑边吼道:“妈的,老沙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丫的,这次战败绝对非战之罪,专业不对口,当俺们是抗洪抢险大队啊?”
话一出口,老沙心中释然,当即脚底抹油,跟着敖白一路飞驰而去,身后万道水龙骤然失去了目标,隆隆地砸在水面上,激起数丈高的巨大浪花,吓得老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逃起命来更加利索。
见四人逃回陆地,要进行水龙攻击实在是鞭长莫及,鼍洁亦深知陆战非己所长,只得悻悻地止步,放弃了追击,好在三藏军团一路西行,黑水河乃必经之地,只要他守在黑水河,就不怕他们不送上门来。
鼍洁使用水龙攻击许久,耗费了太多精神力,战斗时不觉得疲累,这会全面放松开来,只感觉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心想着是该好好地歇上一歇,不然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战斗。不过最让鼍洁头疼的是,那些虾兵蟹将被强大的三藏军团吓破了胆,此刻士气全无,龟缩不前,究竟要如何安抚他们,让他们重振雄风,也实在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脱出战阵的悟空四人施施然地往回赶路,一想到这样强大的阵容居然被一个小小的鼍龙打得如此狼狈,其内心的愤恨郁闷可想而知。
沙悟净犹自不服,很不甘心地叹息道:“唉,俺们要这么回去的话,在师父那可怎么交代?”
八戒把眼一瞪,沉闷道:“妈的,照直说呗,还能怎么说,那大水俺们又扛不住,去了不等于送死?”
悟净最近有点怕八戒,当下被他瞪得毛骨悚然,颤抖着手,弱弱道:“那也不能这么回去,不然还不给师父生生地鄙视死。依俺老沙之见,就让大师兄变成万丈巨人般大小,还怕敌不过那破水龙,到时候踩都踩死那小样的。”
孙悟空眼中精光闪闪,勃然振奋道:“嗯,这倒是个好办法,俺老孙这就回去,要那死鼍龙好看。”
敖白闻言汗然不已,连声劝阻道:“不行,光大顶个屁用,那万条水龙恍如洪水猛兽一般,威力强大,倘若鼍洁集中力量攻击你的脚部,试问你人高马大,该如何才能抵挡?大师兄,这亏你在乌鸡国吃得还不够吗,咋这么快就忘了?”
悟空点点头,异常服理地叹息道:“是啊,乌鸡国那一役青毛狮子精用戊己杏黄旗攻击俺老孙腿部,摔得俺四脚朝天,晕头转向,这般惨痛的教训,俺老孙如何能忘?那鼍龙奸猾似鬼,心思缜密,确实要防他出此伎俩,不然让俺老孙摔进黑水河中,还不得吃不完兜着走。不行,这个计划太过冒险,须得谨慎行之。”
沙悟净晃了晃脑袋,不由得又生一计:“那俺们就使车轮战,挨个出去跟他打,就算打不过,磨也磨死他。”
悟空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老沙的肩膀,悠然道:“悟净,你小子啥时候开窍了,想出这么多好主意,不过你小子虽然鬼才,出的却都是些馊主意,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多打几次顶个屁用,又不会涨经验升级的。别到时候还没把人给累死,自个却被抓去喂了鱼,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行了,俺们还是回去见师父,那家伙才真正地鬼才,或许能给出个好主意也说不定。”
话一出口,众兄弟齐齐点头,拉着一脸郁闷的沙悟净急速向密林飞去。
自云端望下,文天枢早已站在枝头远远地眺望,看她一副翘首期盼、唉声叹气的表情,显然是等急了。
大树底下,圣僧唐三藏盘膝而坐,正在和老水神玩着二人麻将。不过老水神两百年前就被鼍洁赶出水神殿,早已经一穷二白,**师纵然把把都胡,也赢得很不爽利,到最后只能拔老头的胡子充数,实在气闷得紧。不过这几把麻将输下来,老水神那一脸齐腮的花白胡子,倒被拔干净不少。
见悟空几个到来,打麻将的双方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三藏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转转脖子,慢悠悠地道:“怎么,有你们四个前去,还奈何不得那臭鳄鱼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沙悟净把眼一瞪,一脸愕然道:“师父,俺们这还没开口哩,您咋就知道了,也太神奇了吧?”
三藏闻言满脸不屑,没好气地冷哼道:“废话,看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儿,满脑门上都刻着‘失败’两个字,傻子都看出来了,还用问吗?哎,师父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要胜不骄败不馁,荣辱不惊,纵有天大的憋屈,也要跟平常一样,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瞧你们连这点气都沉不住,能成什么大事?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吧。”
师父果然高明,一眼就觑破其中玄妙,沙悟净只听得满脸大汗,当下诚惶诚恐地点头拜服,笨嘴拙舌地将他们几个遭遇鼍洁水龙袭击、力战数场依然铩羽而归的经过始末和盘托出,说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唐三藏沉吟半晌,打了个响指道:“哦,原来是这样,那鼍洁的水龙真有这么厉害,把你们四个都冲得没了半点脾气?好嘛,既然他用的是水,咱们把它避开不就得了,我这儿刚好有颗避水珠,是当初鹰愁涧收敖白那会老龙王给我的,你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话说之间,**师便将那颗蓝澄澄、圆溜溜的避水珠从怀里摸了出来,炫耀似地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圈。
敖白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险些没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师父,您可真是好福气,这可是我父王随身携带五千年不曾离身的万年避水珠,价值连城,乃无价之宝,哎呦喂,这面子可真大得去了。”
“傻孩子,你父王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行了,废话少说,你看用这万年避水珠对上鼍洁的水龙,可能成事?”话一出口,唐三藏登时就傻了眼,当下很没风度地吞了吞口水,傻兮兮地想道,妈的,没想到这颗毫不起眼的避水珠居然那么值钱,价值连城是个什么概念,能换很多黄金吗?
敖白愣了半天,很坦诚地回答:“师父,这您可把我给难住了,用避水珠对水龙卷,当真没见人试过,但理论上似乎是可行的。这样,要不您就把这宝贝借给我,我去黑水河一试便知。”
唐三藏咳嗽一声,慢悠悠地摆手道:“敖白,这个不忙,你与那鼍洁是昔日的兄弟,且战力相当,若稍有不慎,未必不会着了他的道。我看这事就交给悟空去办吧,这猴子虽然毛糙,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且他战力非常,刀枪不入,由他前去试验,万一失败了,也能全身而退,实在是试验的最佳人选。”
听师父安排得有条有理,众弟子尽皆拱手拜服,八戒更是挑衅地看了悟净一眼,那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小子,你看看,这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完美计策,就你那两下子,实在差得太远。
第八十六章 避水神珠
此刻被师父夸上天去的孙悟空,更是乐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当下郑重其事地接过万年避水珠,揣在怀里,便腾空而起,前去收服孽龙鼍洁。
见众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唐三藏摇摇头,气定神闲道:“不用,就让他一个人去吧,你们没有避水珠,这般冒冒失失地前去,难保不会拖他的后腿,就都留下来保护我吧。这样刚好能凑上一桌子麻将,妈的,刚才跟老头子打了几局没本的麻将,可把老子给憋坏了,今天非打它几局过过瘾不可。”
“怎么,都不说话,嫌老子没钱是吗,笑话,本法师有价值连城的避水珠在手,还怕没钱给你们,大不了老子便宜点把珠子当给你们就是了。妈的,还犹豫什么,赶紧开动,都快憋死老子了。”
众弟子闻言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话说这价值连城也不是什么好事,师父您要真拿它来还赌债,俺们也找不开,到头来还不是让您啃白食,真是伤脑筋。
却说孙悟空风驰电掣,转眼就来到黑水河上空。死猴子倒是直截了当,掏出如意金箍棒直通通地插入水中用力狂搅,向鼍洁宣战。
黑水河中心水势翻腾,猛地炸上来一片惊雷,鼍洁手握竹节双鞭,咬牙切齿,高声怒喝道:“孙悟空,你******烦不烦,才被打败十分钟便又来捣乱,你丫的不累,老子都嫌累得慌。”
见水面上就只悟空一人,鼍洁不由得哈哈大笑,面带不屑道:“孙悟空,你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你们四个犹自奈何不得本将军,现在就你一个又能如何?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紧赶着本将军帮你去投胎吗?”
悟空气得暴跳如雷,舞着如意金箍棒上前便打:“你这黑厮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俺老孙既然来了,就是想到办法将你的水龙破去,你便赶紧出招,看看本大圣怀里这颗避水珠到底管不管用?”
鼍洁不觉又是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孙猴子,你这是打哪里听来的歪门邪说,本将军的水龙浩瀚博大,又岂是一颗小小的避水珠所能破解的?你既然这么想死,本将军就大发慈悲,超度了你。”
话说之间,鼍洁仰天咆哮,水面上冲天而起六道巨大的水柱,横亘天地,吼声隆隆,顷刻间便化出千万道博大的水龙,怒声呼啸着轰向孙悟空。
虽然仗着避水珠护身,悟空心中依然没底,但面对着如此全屏的攻击,避无可避,只得狠狠地一咬牙,挥舞着如意金箍棒疾冲而来,一副挡我者死的决绝气概。
受到悟空的冲击,那怒啸扑来的水龙如遇无形的气墙阻隔,在悟空周身十丈外被悉数弹开,落回了水中,直乐得猴子心花怒放,勃然振奋道:“哈哈,老龙王的话还真不是盖的,这避水珠入水十丈内无水倾覆,呼吸自如,如履平地,赖它护持,只一下就将水龙给挡了回去,看这臭鼍龙还有什么招数能阻挡俺老孙?”
话说及此,孙悟空满心傲然,挥舞着如意金箍棒一路向前,所到之处无不风平浪静,将那道道澎湃的水龙拦腰折断,软趴趴地摔回到黑水河中。不想孙悟空竟如此强势,须臾间便将自己的万道水龙破去,鼍洁吓得魂飞魄散,冷汗涔涔,也是猴子棒快,瞬息就到眼前,鼍洁猝不及防,被他大力直扫出去数丈之远,闷哼一声沉入水底,再也不敢露面。
见鼍洁逃入水中,孙悟空心中懊恼,深怪自己用力过猛,把这黑厮打得寒心,这便窝在水里不肯出战,却该如何是好?
猴子有心下水追击,无奈水战非己所长,若贸然下水,面对的不光是鼍洁,还有那一两百个残存的小妖。这些妖怪自知已入必死之境,必然作殊死反抗,自己虽有避水珠护身,入水十丈内无水倾覆,但毕竟是在水下,敌众我寡不说,也难以发挥俺老孙的全部战力,到头来必定寡不敌众,得一个落荒而逃的下场,这便是古语所说穷寇莫追的道理。既然如此,与其自取其辱,俺老孙倒不如回去搬救兵来得便当。
见孙悟空腾空而去,水面下一个虾兵悄悄地探出脑袋,低声向水下报告:“将军,那猴子飞走了。说也奇怪,明明是占了上风,却不乘胜追击,这孙悟空究竟是怎么想的,莫非是看穿了我等的计谋,借故飞走了,丫的,要真是这样,齐天大圣也未免太可怕了。”
鼍洁阴沉着脸跃出水面,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啊,三藏军团人数虽少,但每每能够创造奇迹,化险为夷,实在很不简单,居然能想到用避水珠化解本将军的水龙,还真是个鬼才。由此推断,那孙悟空能一眼觑破我等的计谋,也未必可知。”
见小妖们一个个哭丧着脸,鼍洁呵呵一笑,安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是要渡河的,只要我们横河锁江,步步为营,管保叫他们没法安然渡河,拖也给我拖在黑水河东岸,这样的话优势还在咱们手上。”众小妖闻言心中稍安,齐齐拱手拜服。
却说猴子腾云驾雾,顷刻就来到密林,远远地自云端望下,但见大树底下,师徒四人各坐一方,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看得身后观战的天枢和老水神敛气屏息,紧张万分。八戒吞了吞口水,拍出一张牌,面前三人看得眼冒精光,齐齐把牌翻转过来,不想竟是一炮三响,惊得老猪大声惨叫,痛惜不已,其声之厉似乎更甚于师父唐三藏。
胡牌成功,唐三藏心情大好,一眼望见悟空,眉开眼笑道:“悟空,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是避水珠不管用吗,这下可难办了。”
悟空听了连连摇头,一脸郁闷道:“不是,师父,您那招可绝妙得很,俺老孙带着避水珠出战,立马就把鼍洁的水龙给破了。只是那厮的皮甲太硬,俺老孙打了他好几回都让他给跑了,不过他也被俺打怕了,窝在水里,怎么叫骂都不出来,真是憋气。俺老孙自忖水里是那厮的天下,且有一两百号虾兵蟹将助阵,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恐中了他们的埋伏,反而不妙,所以俺便腆着脸回来向师父讨救兵。”
话一出口,师兄弟几个齐齐丢下手中的麻将,双手一拱表示愿意替大师兄分忧。
见众兄弟这般热情,猴子感动之余也禁不住摇头叹息:“你们去了也只够解决那些虾兵蟹将,那黑厮皮坚甲厚,刀枪不入,纵然合俺们四人之力,恐也难以将他擒拿。”
这倒是个难题,兄弟们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却终究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唐三藏打了个哈哈,满目悠然道:“鳄鱼的皮甲确实坚硬,用寻常火力的猎枪都难以打穿,更何况那鼍洁修行数百年,法力高强,皮甲之厚当可用金刚不坏来形容。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了电视里捕捉鳄鱼的场景,那是几个人骑在鳄鱼背上,用重量压制住它的行动,然后用绳子绑住它的大嘴,再抬住它的尾巴,就大功告成了。”
众弟子直听得眼冒精光,激动地吼道:“奶奶的,师父还真是靠谱,居然连捕捉鼍龙的技法都知道,实在太伟大了。那事不宜迟,俺们赶紧前去,抓了那小样的。”
文天枢摇摇头,笑着指出这项计划的漏洞所在:“只是那鼍龙身在水中,动作敏捷,纵然是你们四人齐上,怕也压不垮他。”
话一出口,兄弟们深以为然,咬牙切齿道:“是啊,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陆地就好了,再不济敖白能多用一次分水咒,把那水道给分开。妈的,就差这么一点,效果便差了何止十倍,实在是太伤脑筋了。”
第八十七章 水底大战
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被遗忘多时的老水神干咳一声,傲然上前道:“诸位长老,老朽不才忝为三界水神之一,虽法力低微,但这劈波斩浪的分水咒也曾熟习于心,若蒙诸位不弃,老朽情愿为诸位分水开道,为擒拿孽龙出一份力。”
话一出口,众人喜出望外,连声作揖道:“嘿,俺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承蒙水神不弃,助俺们分水捉妖,实在是三藏军团的福分,又岂有嫌弃之理?那事不宜迟,俺们赶紧下水捉妖吧。”
老水神白须微抖,伸手阻拦道:“诸位稍安勿躁,老朽还有个疑虑尚未解决。只因那分水咒极耗精神力,以老朽的能为,拼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五分钟之久,且一旦使用,需得静养数月方可再用。所以恳请诸位务必一击必中,将孽龙擒拿,不然老朽徒自耗力,却让鼍洁脱阵而出,再无能为力也。”
老水神想了想,继续道:“目前的情况是,诸位要下水捉妖,而老朽却站在岸边发动分水咒,两者相去甚远,而捉妖之事甚难预测,机会稍纵即逝,诸位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老朽发动咒诀,实在是个老大的难题,至少老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来。”
孙悟空摆摆手,嘿然道:“老水神所虑不无道理,其实这事不难,一旦俺老孙确定将鼍洁制住,便跳上云端发焰火知会于你,水神你只需看到焰火发射,便朝那个方向发动分水咒。您有五分钟的发咒时间,相信足够俺们制服鼍洁了。”
话一出口,老水神惶恐不已,汗然下拜道:“大圣爷果然高见,言语间便将老朽的疑虑化解,实在佩服,如此老朽再无顾虑,便随诸位一起前去收服孽龙。”
三藏从行李中翻出缚龙鞍辔,含笑道:“悟空,等你们制服鼍洁之时,便将这宝贝给他套上,管保让他直不起身来。”
八戒乐得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咯咯笑道:“师父真是太有才了,若将这鞍辔给那黑厮套上,管保让他挣脱不得,到时候俺们便可压着他上西海龙宫,治老龙王个渎职护短之罪。”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也不多言,躬身向师父施礼,便拉着老水神腾空而起,朝黑水河飞去。
不过须臾时间,兄弟四人便来到黑水河畔,留下老水神一人在河岸守候,齐身跳入水里,准备大闹衡阳峪水神府。
话说黑水河中还真是机关重重,刚入水就罩上来一张大鱼网,将兄弟四人一个不落地拢在其中,其后是一排排锋利的圆木尖头,在隆隆机关的带动下,顶着尖利的脑袋如箭矢般冲击而来。这般小儿科的伎俩,对付个把凡人还稍有功效,遇上如神魔般强大的悟空军团,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当下兄弟几个四面而立,挥舞着手中武器,瞬息便将那坚实的铁网搅个粉碎,纷纷扬扬落入水底。而后众人大喝一声,各自轮转武器,将那密集攒射的圆木尖头搅成了齑粉,只留下一片木屑密密层层地浮上水面。
不过短短数分钟时间,兄弟四人便将这一路的机关尽数毁去,衡阳峪水神府的大门赫然就在眼前,速度之快,手段之狠,直吓得门前守卫的小妖手足俱软,涕泪长流。湍急的河流下本就很难布置机关,当初布下这些木头就花费了小妖不少的时间,不想才三下五除二工夫就被这几个人给毁了,当真恍如神魔现世,如何不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恐惧?
不过敌人既已逼上门来,再无后路可退,纵然拼得一死,也要奋力出战以试敌人锋芒,这便是此刻黑水河小妖内心最为悲壮的想法。
主意已定,这一行数百小妖齐声嚎叫着摆开阵势,状似疯虎般向悟空军团扑来。
见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兄弟几个哈哈大笑,各自轮转武器,准备给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妖一点颜色看看。孙悟空悠然迈前一步,伸手拦下了诸位兄弟,却是要以一己之身,来会一会这群小妖。八戒三人呵呵一笑,早知其意,便退后数步,驻足观战,替他掠阵。
毕竟怀揣万年避水珠,虽仍受水体压力的滞碍,但悟空在水中的战力较之先前,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只见他面带邪邪的笑意,骤然化出三头六臂法身,来回一阵穿梭,便将这数百小妖斩杀殆尽,空余下满地的尸体慢慢地沉入水底。
不想自己在水中也能有这般战力,死猴子豪气干云,满心傲然,当下一脚踹开挡路的小妖尸体,手舞着如意金箍棒,卯足力气大吼一声道:“孽龙鼍洁,今日本大圣率队前来收复衡阳峪水神殿,识时务的就乖乖地出来投降,本大圣也可大发慈悲,饶你一条小命。如若不然,定斩不饶。”
只因召唤水龙的术法实在太耗费精神力,这样三番五次地频繁使用,把铁打一般的鼍洁也累得够呛,刚从战场上下来那会,当真连站都站不稳。此刻鼍洁正端坐在玉石床上闭目养神,虽听得门外有打斗的声音,自忖体力不支,实在提不起半点心气来参加战斗,一心只想着有一两百个小妖在门前守卫,就让他们先抵挡一阵,等本将军缓过劲来,再作区处。
不想须臾间便听到孙悟空大喊着向自己索战,鼍洁不由得大吃一惊,险些没从玉石床上掉了下来。鼍洁心中满是疑惑和茫然,怎么,经本将军辛苦调教五十年的虾兵蟹将竟如此地不堪一击,才不过短短数分钟时间就让孙悟空他们闯进门来,这样沉重的打击,如何不让鼍洁感到伤心和自责?
不过孙悟空如此张狂的挑衅,也让鼍洁愤恨不平,暴跳如雷,心想三藏军团实在是欺人太甚,都闯到老子家门口捣乱来了,让本将军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本将军纵然再怎么不济,也誓要与你们一战,就算不幸牺牲,也要拉一个当垫背。
本着这样的想法,鼍洁一脚踢翻玉凳,提起竹节双鞭就往门外跑。
乍一出水神殿,看到满地虾兵蟹将的残肢断臂,鼍洁心中没由来地一疼,差点没吐出血来,不想苦心经营五十年的心血竟毁于一旦,让我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主公?孙悟空,你毁我大好前程,本将军今日誓要将你斩杀,方泄我心头之恨。
想及于此,鼍洁直恼得面红耳赤,火冒三丈,一双怒眼看定孙悟空,身下大尾猛力一摆,平持着竹节双鞭如电闪般扑上前来。
鼍洁只身一人跳出衡阳峪水神殿,悟空几个欺他人少,且身在水下,不怕他放出水龙来进行攻击,不由得面带不屑,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不防鼍洁含愤出击,身带强劲的水流须臾就杀到眼前,当真大出众人意料。千钧一发之际,孙悟空大喝一声,骤然现出三头六臂法身团团一转,裹起猎猎罡风稳稳地接下鼍洁雷霆般暴烈的攻击。
鼍洁本是欺悟空大意,仗着满腔怒火,舞起竹节双鞭猝然发动攻击,当真用上了十成的劲力,但求一击必杀,出奇制胜。不想悟空的反应竟如此迅捷,几乎下意识地化出三头六臂法身来进行反击,让鼍洁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
鼍洁的竹节双鞭终究不敌如意金箍棒的猎猎雄锋,连人带鞭被强大的冲击力拍飞了出去,一时间身不由己,斜出四十五度直直地跌向悟空身侧的八戒。
见目标人物骤然飞向自己,八戒眼中精光闪闪,呵呵傻笑,双足顿地,大喝一声,竟拦腰一把抱住了倒飞而来的鼍洁,任他怎般挣扎就死抱着不放,嘴里还兀自大叫大嚷:“妈的,老子抱住鼍洁了,敖白,悟净,快把缚龙鞍辔给这小子套上,要让他给跑了,就全是你俩的过错。”
自被八戒拦腰抱住的那一刻起,鼍洁心中一片雪亮,丫的,我说孙悟空的反应怎如此之快,原来是着了他们的道。叵耐孙悟空竟如此狡猾,竟以身为饵诱骗本将军入瓮,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机深沉,实在是个顶可怕的人物。
眼看悟净二人拿出个马鞍一样的东西扑向自己,鼍洁心中一凛,知道是对付自己的法宝,是也不能让他们轻易地得逞,不然或许真的要完蛋了。
想及于此,鼍洁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更加卯足了力气挣扎,要不是老猪使出了吃奶的劲将他的腰部牢牢箍住,还真要被他给挣脱出去。
鼍洁两眼赤红,大尾猛地一甩,竟带着老猪扶摇而上,窜出了水面,然后背部朝下狠狠地砸入水中,试图用这样强劲的冲击力将老猪从后背上甩下来。
这个方法当真绝妙,几番折腾下来,直砸得八戒口吐白沫,两眼昏花,四肢酸软,险些儿就要被鼍洁挣脱出去。
深知这次机会难得,若是让鼍洁挣脱出去,便再难将他擒拿,直恨得老猪咬牙切齿,怒烧衷肠,暗下决定纵然拼得双手残断,也绝不让大家的辛苦白费。满腔热血汹涌澎湃,让老猪眼中泪光盈盈,因为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负气离去、远在天边的秀宁,两百年前的结发妻子高翠兰,还有一心想要自己丧命的月宫仙子嫦娥,可叹自己竟如此地深爱着她们,实在是让人肝肠寸断,感慨万千。
这般动人的心绪让八戒柔情满腹,豪情万丈,竟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当下老猪狂吼一声,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张开大嘴瞅准鼍洁的脖子,吭叭一声咬了下去。人入绝境之时,身上爆发的力量该是平常时候的百十倍,虽说鼍洁一身的皮甲坚如铁石,但遇上八戒这充满爱意的钢牙,也不禁薄如纸屑,被深深地咬入其中。
这一处是鼍洁的逆鳞所在,连接他胸口的经脉,一咬之下顿时血涌如注,直疼得鼍洁仰天咆哮,既惊且怒,当即扳转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去咬八戒的脑袋。无奈老猪正处在他的腰眼位置,嘴咬不到,尾打不着,实在让鼍洁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当时鼍洁正背着八戒跃在半空,突然间转过头来咬人,当即便失去了重心,重重地跌入水中。
第八十八章 太子摩昂
就在两人仓惶跌入水中之际,八戒抓住机会,猛地翻身压住鼍洁的背部,死命地将他往水底下按。这时候,敖白二人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跟着八戒狠狠地压在鼍洁背上,麻利地将缚龙鞍辔套在他身上。
有了缚龙鞍辔的帮助,八戒三人带着千钧重力,将鼍洁稳稳地压在身下,鼍洁只徒然地挣扎片刻,便累得趴在地上呼呼喘气,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大功告成,孙悟空直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即刻冲天而起,将手中如意金箍棒晃成一束焰火杆子,竟没天价地放起火来。
河岸上,早已经等得心急如焚的老水神甫然望见划破天际的火焰,直乐得欢呼雀跃,眉开眼笑,边跑边说道:“我的亲娘啊,总算是抓住了,可让老朽一阵好等,我说这战斗也忒激烈了,竟偏出水神殿好几里地去,该是怎样一幅暴力的画面?”
托鼍洁这两百年追赶的福,老水神也练就了一副好筋骨,当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小跑,转眼就来到指定地点,将双手浸入水中,喃喃地念动分水咒。刹那间黑水河平静的水面隆隆作响,波涛汹涌乍分两头,现出水底下贫瘠的土地,泥潭中,八戒三人齐齐地压在鼍洁背上,一个掐脖子,一个扳腰眼,一个抬尾巴,将这桀骜不驯的鼍洁压得服服帖帖,全没了半点脾气。
孙悟空手舞着如意金箍棒,轻轻捅了捅趴在淤泥堆里、浑身脏臭的鼍洁,不怀好意地呵呵冷笑道:“你这黑厮不是很嚣张吗,起来跟本大圣再大战三百回合。俺老孙问你,你究竟在给哪个大人物练兵,还不从实招来。”
鼍洁哈哈大笑,气喘吁吁道:“孙悟空,本将军是败给了你们,但想让我出卖主公,门都没有。你有本事就把本将军给杀了,不然将来落到我手上,定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猴子把眼一瞪,当即将金箍棒晃成球棒般大小,连连捶打鼍洁的脑袋,锤一下骂一句道:“妈的,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真当俺老孙不敢杀你吗?笑话,本大圣杀过的人可比你小子吃过的盐还多,俺不杀你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给俺家敖白一个面子,知道不,小样?”
这时候,明媚的天空中忽然阴云密布,一列虾兵蟹将簇拥着一个身穿锦衣、面容俊朗的少年兀然出现在云端。悟空不识得那少年,只当他是鼍洁的援兵,挥舞着如意金箍棒闷头要打。
敖白吓得面如土色,上前一把拉住猴子道:“大师兄,这是我家长兄,太子摩昂殿下,想是远从西海而来收服鼍洁的,反正咱们正不知该如何处置鼍洁,倒不如由我大哥将他带去西海,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见悟空停下了手上动作,摩昂只感觉身上压力骤减,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抱拳施礼道:“大圣,正如敖白所言,小龙是从西海前来捉拿鼍洁的。敢问黑水河水神何在,小龙有话要带给他。两百年前鼍洁被赶出西海水晶宫,颠沛流离,无处安身,他也是一时情急才夺了衡阳峪水神殿,此事父王也略有耳闻,震怒之下便要发兵捉拿这孽障。不料我那姨母听得消息,竟跑到水晶宫大殿上哭闹撒泼,父王本想秉公办理,无奈实在经不起姨母再三地折腾,为保耳根清净,只得违心按下了老水神的折子。”
“父王满心以为这孽障自得了水神殿以后,便会安分守己地修行悟道,虽在道义上有亏老水神,却也不失为安置这孽障最为妥帖的办法。不想这孽障自认逃过了罪责,非但不思悔改,反而越发地有恃无恐,耍泼逞凶,如今更做出拦截取经人,妨碍取经大业的恶事来,当真是罪同弥天,十恶不赦。父王闻讯大为震怒,再不顾姨母的哭闹阻拦,着小龙带兵前来捉拿这孽障,衡阳峪水神殿便原封不动地交还给老水神。”
话一出口,老水神呵呵冷笑,仰天叹息道:“龙王爷倒是心疼妹子,却不知老朽这两百年流离失所,孤苦无依,还要被鼍洁拿来练兵,实在是无妄之灾。”
老水神说话之时,真力外泄,分水咒功效登时破去,那恍如悬河般的滚滚怒流迅速合拢过来,吓得悟空四人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抬起鼍洁往岸上跑,边跑边骂道:“娘的死老头,等俺们跑上岸再说你会死啊,要把俺们好不容易抓到的妖怪给冲走了,却叫你如何吃罪得起?”
摩昂苦笑一声,拱手施礼道:“水神啊,父王也知亏待了你,让你受了两百年的悲屈苦楚,便给你开出了赔偿条件,您这两百年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我西海龙宫一定会加倍补偿给你,还有这衡阳峪水神殿,也要里里外外地翻新一遍,再拨一两百个虾兵蟹将过来服侍你。鉴于您两百年一直坚持与恶势力作斗争,父王业已上表天庭推荐你做个副处,总督黑水河四方诸事。”
听摩昂这番言语,老水神丝毫不以为意,金银财帛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根本如同粪土一般,不值一哂,但渐渐听到后来,老水神不觉得满脸冒汗,越听越是心惊,副处级,这可是准五品的头衔,怎一下子砸在了自己脑袋上,好嘛,这下老朽起码得少奋斗五千年。
老水神面露喜色,连连拱手回礼道:“老朽故知龙王陛下明察秋毫,断然不会顾此失彼的,却没料到他竟如此客气,实在是让小神汗颜。”
摩昂心中一片雪亮,只呵呵地笑道:“不知如此,水神可否暂熄心中怒火,原谅鼍洁这次无礼的冒犯?”
此时此刻,老头子满脑子里全是自己升官上任后的风光场面,直乐得他眉开眼笑,口水横流,对摩昂的建议毫不在意,潇洒地摆手道:“龙王陛下还真是护犊情深,让老朽望其项背,自叹弗如,如此,老朽便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这忤逆的小子。不过龙王陛下实在太客气了,这般厚赐,让老朽何以心安,往后西海龙宫但有差遣,只需招呼一声,老朽必定鞍前马后,甘效其劳。”
摩昂闻言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水神实在太客气了,这本就是你该得的补偿,父王还嫌礼单太薄,执礼不周,只恳请老水神全数收下,不然小龙若再带回龙宫,不免又要受罚。”
摩昂既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老水神也不好再推辞,只恭谨地抱拳道:“呵呵,太子殿下这般盛情,老朽心中汗颜,无地自容,便只好却之不恭,尽数笑纳了,还请太子殿下代为传信,替老朽好生地感谢龙王陛下的美意。”
见老水神一扫先前的悲酸苦楚,极尽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看得悟空众人狂倒胃口,暗骂不已,我靠,这死老头还真是个官迷,给根骨头就忘了自家爹妈的名姓,还真让人鄙视。不过话说回来,西海龙宫财大气粗,根基深稳,靠一个小小的案子就想将它告倒,简直是痴人说梦,难于登天,或许老水神的这般表现,才是无奈中的最佳选择,也实在是小人物的莫大悲哀,让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第八十九章 大发横财
见众人打成一片,趴在地上的鼍洁大声告饶道:“大表哥,快放开我,鼍洁知错了,求你们挪开身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岂料这话一出,摩昂勃然大怒,一双怒眼紧紧地瞪着鼍洁,大声厉喝道:“孽障,你犯下此等滔天死罪,岂可稍寻宽宥?妈的,我当真是越说越来气,左右把这孽障的嘴堵上,待本太子将他押回西海再跟他慢慢算账。”
悟空见状呵呵冷笑,一把拉过身后的八戒,推到众人面前:“俺说你这太子真是狡猾,想用这种摔孩子骂娘的把戏蒙混过关,门都没有。你看三藏军团为了抓鼍洁费去了多少气力,又岂是你三言两语、随随便便骂一顿就能带走的?”
见老猪满脸血水,嘴唇也肿得跟红番薯相似,摩昂吃了一惊,大为不解道:“诸位抓妖很是努力,小龙也都看在眼里,但也不至于弄成这般模样吧?”
八戒闻言勃然大怒,咧着两瓣红薯嘴,含含糊糊,破口大骂道:“我靠,怎么不可能,当俺老猪存心抵赖你不成?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鼍洁的脖子上瞧瞧,看那上面可有俺的牙印?哎呦喂,俺怕是咬歪了嘴,咋感觉牙齿都长到外面了,这死鼍龙的皮甲还真他妈厚实。俺跟你说,那什么摩昂太子,这伤你可得赔,俺也不管你是什么西海龙宫的太子,碰到俺们三藏军团,就是他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单赔偿。”
原来是这样,摩昂不由得微微苦笑,心悦诚服地赞叹道:“天蓬元帅当真好锐利的牙口,鼍龙你也敢咬,不崩你个唇开齿裂才怪呢。这事我西海龙宫接下了,照单赔偿,却不知元帅开什么价?”
“嘿嘿,果然是有钱人腰杆子硬,财大气粗俺喜欢,俺老猪也不多说什么,四千两伤口费外加一千两精神损失费,都乡里乡亲的,啥营养费、误工费的,能免则免吧。怎么样,俺老猪够爽快吧?”见摩昂满口答应,老猪直乐得眉开眼笑,当下便大张五指,漫天要价道。
龙太子倒没说什么,左右副将直吓得目瞪口呆,腿脚发软,差点没给老猪跪了下来,好嘛,这一开口就要五千两,都能镶满嘴金牙了,还真******狮子大开口。看来传言非虚,说三藏军团个个视财如命,今日所见,果真是大开眼界。
摩昂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好素质,依然满脸灿烂笑容,止不住地点头道:“好,五千就五千,元帅果然很厚道,看您这满嘴的伤,怕还不止这个数呢。鳌将军,去称五千两给元帅,聊表西海龙宫亏欠之情。”
见鳌将军转身要走,老猪大手一摆,阻拦道:“等等,俺老猪说的是金子。”
“少废话,我说的是紫金。”只见龙太子神色不动,一板一眼道。
这下轮到老猪顶不住了,直激动得眉开眼笑,鲜红的鼻血不住地流了下来。吓得敖白冷汗涔涔,一把搀住八戒,低声道:“二师兄你可悠着点,这般狮子大开口,我怕你无福消受了,我说能不能少要点,毕竟这是我家里人,真要这么赔下去,我怕整个西海龙宫还不够赔的。”
八戒听了怪眼一翻,很没好气地摆手道:“俺说敖白,你这可就小家子气了,谁不知道你四海龙宫富可敌国,财大气粗,怎会赔不起这区区的小数目,再说又不是让你掏腰包,你急个什么劲,行了行了,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打个对折,两千五百两吧。”
“好说好说,天蓬元帅果真爽快,有机会咱们再合作,如此,咱们可以带走鼍洁了吗?”龙太子依然笑容满面,一脸恭谨道。
条件谈妥,八戒心情大好,满不在乎地摆手道:“既然太子殿下这般爽利,那俺老猪也没啥可说的,只等称过紫金之后,便教你们带走,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接过鳌将军捧出来两千五百两光灿灿的紫金,沙悟净吓得下巴都砸在了地上,满头大汗道:“我靠,太子殿下果真是大手笔,难道您每次出门都带这么多钱的吗?”
摩昂闻言哈哈大笑,满目怡然道:“是啊,自打我被立为太子之后,每次云游四海,都要带足金银,以方便各处打点,不过总的算来,还数这次花得最多。”
话一出口,沙悟净心悦诚服,只在心中无限感叹,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真是气派,整一个挥金如土啊。
验过紫金之后,悟空军团目送龙太子摩昂压着鼍洁翻上云端,迅速朝西海飞去,便挥手告别了升官发财的老水神,回去见师父。
一路上,老猪不顾满嘴的伤口,哼着小曲飞在队伍最前列,那般得意劲,活像是一无所有的流浪汉突然间中了五百万,那样地肆意狂放,趾高气扬。
看不惯老猪的得意,孙悟空很没好气地冷笑道:“死猪头,你且少得意,那么多钱,肯定会被师父拿去赈济贫民的,留给你的也只是个零头,却高兴个什么劲?”
八戒捂着嘴哈哈大笑,神情坦然道:“猴哥,用不着你提醒,俺老猪也知道,人总共一张嘴,两手两脚,吃饱喝足便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实在不值得太过留恋。不过与其让它们放在西海龙宫里发霉,倒不如拿来赈济贫民,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猴子闻言不住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哈哈,死猪头,没想到你的境界这么高,值得表扬。”
“嘿嘿,也就一般般了,至少这钱现在还是俺的,你们就管俺叫猪百万吧,俺决定了,今晚上就抱着紫金睡,也过过那富家子的瘾。”八戒眉开眼笑,别出心裁道。
“猪百万,这名字听着咋这么别扭,抱着紫金睡,也不怕搁死你小子。”话一出口,众人皆笑,满心揶揄道。
那般笑声直透云霄,震动天地,让八戒听在耳里,禁不住热泪盈眶,唉,俺老猪自打秀宁走后,还从未有过这般畅快,能够如此般坦然乐观地活着,可真好啊,希望秀宁也能如此啊。
与师父汇合之后,三藏军团仗着避水珠渡过黑水河,马不停蹄地沿着西天大路快速前行。
望着渐渐远去的三藏军团,远在云端的鳌将军躬身向摩昂施礼:“主公,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唐三藏,以咱们目前的战力,要拿下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龙太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无妨,西天之路遥遥十万八千里,要想见面又有何难,也不急于一时。再说你不觉得三藏军团很有意思吗,整整七百年过去了,与人交战言谈,本王都没试过这般开心,就冲这一点,也该让他们多蹦跶一会。也不知这西天路上,他们究竟能得出个什么功果来,本王很是期待啊。”
鳌将军听得满头大汗,止不住地叹息道:“主公远见,诚非小人所能企及,纵然如此,也不该拿两千五百两紫金给他们,要知这一大笔款项,都能在边远地区的小国,买上好几座城池了。”
话一出口,摩昂哈哈大笑,异常豪爽道:“无妨无妨,钱财乃身外之物,这次亏了,下次再赚回来也就是了。”
“主公,末将也有个问题,鼍洁此次葬送我水师新兵一千五百员,按律当杖责七百,不知尊意如何?”这时,又一个副将躬身施礼道。
“嗯,这次遇上孙悟空,是鼍洁的不幸,他能力战于此,挫敌锐气,已然不易了,我看还是赦免他吧,准他日后将功折罪。”龙太子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摆手道。
“主公仁慈,诚乃鼍洁之幸。”众将闻言齐身参拜,当即放出被绑得如同粽子一般的鼍洁,起身谢恩,一同朝西海而去。
第九十章 车迟国界
几日来烈日炎炎,三藏军团晓行夜伏,紧赶慢赶,来到了一处大城。
师徒抬头仰望城门,只见城头上站着一列兵丁,身穿道袍,腰挂弯刀,着实有些不伦不类,看得八戒呵呵直笑,揶揄道:“嘿,这家城池倒是有趣,感情当兵的都跑光了,拉几个道士过来守城,却也难为他们了。”
唐三藏勒紧马绳,沉思道:“徒儿,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你看城头上那块匾额,分明写着‘虎力国’三个字,但在我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印象,实在奇怪。”
八戒摇了摇头,摆手道:“师父,您这么想就未免太本本主义了,自古皇朝兴替,就如同花开花落一般,实在稀疏平常得紧,冒出个把新名号来,也实在没什么可奇怪的。”
三藏闻言眉头微皱,沉吟道:“不对,若换作别的什么名号那也就罢了,偏这虎力二字来得蹊跷,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对了,我想起西天路上有个地方叫车迟国,是个灭僧尚道的所在,那里面有三个国师,都是千年修行的妖怪所化,其中老大就叫虎力大仙。我想这两者之间未必就是巧合,很可能是那三个妖道害了国王,将这万里江山给篡了。”
孙悟空神情肃然,点头道:“师父所虑不无道理,要真是这样的话,俺们这般贸贸然地进城,或许会着了那妖怪的道,还是由俺老孙先摸进城去探个究竟,然后再作区处。”
三藏听了连声赞叹,抚掌道:“悟空此计绝妙,那事不宜迟,你速速进城打探,务必将这虎力国的来历问个明白,咱们在城外十里长亭等你,速去速回。”
悟空闻言躬身作揖,即刻化作一只花脚蚊子越过城头,飞入城中打探。
约摸一刻钟时间,大圣驾云找到了在十里长亭等候的三藏众人,心悦诚服地上前禀报:“师父,果然不出您所料,这城池两百年前便叫车迟国,城中极度尚道,立了三位国师,呼风唤雨,法力高强。只因那国王自认平庸,在位十数年后便将宝座禅让给三位国师,当时被盛传为一大善举。”
“哪知这三个在位数年后政令不施,原形毕露,先是将城中上下服饰统一,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官员将士,无不身穿道袍,以彰显道家威严,违者斩立决,悬头示众。无怪俺们望见守城的兵丁都换成了道士打扮,您要进城里看看,那才叫壮观,大街上无论男女老少,走路的、推车的、骑马的、开店的,全都身穿道袍,腰挂木剑,恍若出尘,整一个满城尽带道士袍,实在太有艺术效果了。”
“这倒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崇道灭僧的,穿个道袍,背个木剑也无可厚非,最郁闷的是,这三位居然为了朝廷的国号大打出手,到最后竟反目成仇,依着城中的三清道观分裂成为三个国家,中间一个虎力国,上边一个鹿力国,下边一个羊力国,国中陛下不称国王,依然按尊号称为大仙。”
“自三国分裂以来,时不时地攻伐厮杀,闹得城中血流成河,百姓流离,民生哀敝。不过最要命的是,这三位大仙的饮食习性大异于常人,就拿虎力大仙来说吧,他素来喜食女人心,日食一心,带血舔食,皇城里的宫娥早被残杀殆尽,无有敢当其差者。那大仙每次性起,就跑到宫外去寻食,搞得国中女子赶路时都远远地绕着皇城走,生怕被大仙逮到了挖心舔食,家家有女的也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兵丁抓人,将自家的女儿拉进宫里去当差。”
“近日皇城里传言,大仙现在开始降低要求,连男人心都要食用了,吓得皇城守卫逃得一干二净,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夜不安寝,生怕哪天灾难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还有那鹿力大仙,也不是个善茬,只因他喜食黑豆和胡萝卜,便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勒令全国的田地分一半种黑豆,另一半种胡萝卜,搞得鹿力国百姓成天到晚地吃黑豆啃萝卜,吃到反胃不说,还每三步放一个臭屁,搞得整个鹿力国臭气熏天,乌烟瘴气,实在是害人不浅。”
“见鹿力大仙这般折腾,羊力大仙又岂肯落后,他素爱白菜甘甜,便下令全国上下只准吃种白菜,不得享用其他蔬果。您想白菜量小,如何能够果腹,吃得羊力国人面黄肌瘦,人人皆有菜色,年年岁岁也不知饿死了多少人。”
“这三位祸国殃民的主,当真是害人不浅,国中百姓都恨他们入骨,每隔数年便会起兵造反,要不是这三位确实有些道行,每次都能镇压下来,怕早被剐过千万遍,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过虎力大仙确实不得人心,俺老孙已跟守城的兵丁通过讯息,只要俺们能杀了虎力大仙,他们情愿打开城门引俺们入城,并为俺们指点进入皇城的道路。”
八戒听得目瞪口呆,咧嘴道:“我靠,那俺们还等什么,赶紧杀进城去,把那虎力大仙给灭了,也好走马上路。”
悟空微微摇头,阻拦道:“八戒,这个不忙,俺老孙还有些细节有待处理。”
八戒把眼一瞪,大喝道:“咋滴了,莫非这里面有诈不成?”
悟空摆摆手,悠然道:“这倒不像,听那路人说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又岂会有假?只因那三个家伙不知从哪里倒腾来三个邪阵,摆在宫门前,两百年来也不知害死了多少性命。对此,俺老孙需得未雨绸缪,谋定而后动,方能见招拆招,将阵法破解。据俺所知,那虎力大仙得了个风吼阵,相传乃封神时代金鳌岛术士董全所布,入阵之后黑风滚滚,万刃齐发,纵然是大罗金仙也被剐得四分五裂,甚是厉害。俺老孙虽是铜头铁臂,金刚不坏,却也奈不得大风吹袭,需得向灵吉菩萨暂借定风珠一用,方能破解此阵。”
“还有鹿力大仙的地烈阵,上有万道雷光,下有无名烈焰,这般雷火交攻,俺老孙倒是不怕,只听说那阵中黑云滚滚,伸手不见五指,倒是麻烦。”
话一出口,众人齐齐拍手,鄙夷道:“笨蛋,不有俺们的玄光镜吗,把那黑云照透不就行了?”
“我靠,果真是群力群策,俺老孙咋就没想到,还有羊力大仙的烈焰阵,无非是五行土木之火,相信用观音菩萨的净瓶甘露就足以成事了。还请诸位在此稍等片刻,待俺老孙前去筹办一切,再来与大家一起谋划破敌之策。”死猴子还真是个急性子,当下跳上云端,头也不回地纵身而去。
唐三藏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等悟空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几局麻将吧。”
看着一脸兴奋的众人,八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哎,不知是不是俺老猪太有钱了,赌小了没感觉,赌大了又心疼,当真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敖白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怒眼瞪着老猪,恶狠狠道:“个死猪头,当真是天生的穷命,才不过区区几千两紫金,就紧张成这般模样,见了兄弟就跟防贼似的,整天呆在房间里,啥活动都不参加,害得俺们三缺一,就只好找师父凑数,都给他空手套白狼,赢去了不少银子。俺老白代表广大的难兄难弟,画个圈圈诅咒你的紫金早点被师父捐出去,将你打回原形。”
老猪双掌合十,嘿嘿笑道:“阿弥陀佛,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姥姥的,这些紫金可把俺折腾惨了,搞得俺老猪每天都跟守财奴似的守在那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有啥活动都提不起兴致来参加,真是要命。原来钱财本是负累,腰缠万贯就是麻烦,求师父还是早日将这些阿堵物捐出去,还俺老猪一身轻松。”
唐三藏哈哈大笑,点头赞叹道:“八戒,你能领悟其中根本,已然不易了,放心,有这种造福苍生的好事,师父一定会成全你的。”
第九十一章 虎力大仙
等到悟空借来定风珠,师兄弟几个大吼一声,砸了城头上虎力国的牌匾,闯进门来。城上将士早已等得心烦意乱,大声呼喊道:“哎呦,大圣爷您可算是来了,俺们实在忍耐不住,都跑好几趟茅房了。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上路灭了妖道,也好早日光复车迟国。”
见众人如此焦躁,八戒不由得大摇其头,揶揄道:“既然你们这般痛恨虎力大仙,为何还要帮他守城,岂不是助纣为虐?”
话一出口,众将士牙龇目裂,拔剑相向道:“混账,虎力大仙残害生灵,天怒人怨,我等岂会同流合污,助纣为虐?我等驻守在此,只为这满城的百姓不受鹿羊二国的侵扰,与他虎力大仙何干?”老猪羞得满脸通红,连连拱手向众人告罪。
见他低声下气地赔罪,众将士怒颜微霁,连声催促道:“那废话少说,咱们赶紧去皇城,由俺们几个带路,抄最近的小路赶到那里。”
一众人行色匆匆地赶往皇城,但见街道上荒凉空旷,廖无人迹,显然是百姓们慑于虎力大仙的淫威,都不敢抛头露面了。
一路疾驰,也不过半刻钟时间,便来到一座高大的城门前,众将士站定身形,拱手施礼道:“长老,这里便是虎力国的皇城,已无守卫驻防,由我等前去推开大门,放各位长老进城。”
孙悟空摆了摆手,悠然道:“不用了,听说皇城里有道风吼阵,风如利刃,杀人于无形,非尔等凡人所能抵挡,还是由本大圣独自进去会一会那虎力大仙。八戒,你和众人守住宫门,等那虎力大仙战败逃脱之时,给他补上一耙,可保万无一失。”
八戒点点头,舞着钉耙保证道:“猴哥放心,等那臭道士出来,俺老猪必定九齿齐出,将他一顿好打。”
猴子满意地朝老猪比了比大拇指,暴出一拳轰开大门,直奔里巷而去。
这时的虎力大仙正横躺在宝座上,无精打采,郁郁寡欢,******,这几天皇城里的守卫都怎么回事,虽然平时也不怎么服我,但慑于本大仙的威严还能按时守御皇城,却不像今日这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整个皇城里空荡荡,静悄悄的,还真******不习惯。妈的,人都死哪去了,饿得本大仙前胸贴到了后背,还得亲自到城外找个人来吃,先解了这顿饥饿再说。
就在虎力大仙满腹牢骚之时,突然宫门外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他险些从宝座上跌下来。虎力大仙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从宝座上窜将起来,一把抄过座前大风刀,厉声嘶吼道:“何人在门前捣乱,是不想活了吗?可是知道本大仙腹中饥饿,这便送死来了?”
虎力大仙跳出大厅,望见从外殿挥棍而来的孙悟空,欺他身小,摇头冷笑道:“哈哈,本大仙这风吼阵连千军万马都化去了,就你这小小的猢狲也敢跑来送死,真不知天高地厚,只怕死了都不够填本大仙的肚子。”
悟空闻言大怒,紧咬牙关厉喝道:“你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放此大言,还是与本大圣大战三百回合,方知俺老孙的手段。”
这话正中虎力大仙下怀,当下暴喝一声,挥开大风刀就往猴子脑门上招呼,却被大圣随意的一棍轰得蹬蹬蹬连退数步,使劲一踏步方才稳住身形。
虎力大仙心中骇极,谁不知他虎力膂力过人,扎下马步,纵然是十头蛮牛也拉不动他分毫,不想竟在一合间被这小小的猢狲击退了数步,如何不让他咬牙切齿、羞愤交加?
想及于此,虎力大仙狂吼一声,挥刀再次扑上,谁料双方的战力相差太大,他自诩必杀的一击被猴子轻松写意地让过,并连吃他几下连环脚,直压得虎力大仙频频后退,差点没撞在大殿中心的圆柱上。虎力大仙被打得有些蒙了,当下虚晃一刀,拔腿就往内殿跑。
没料到虎力大仙竟如此不堪一击,孙悟空呵呵一笑,舞着如意金箍棒纵身一跃,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挥着棒子就要将他正法。
虎力大仙大惊失色,横刀挡在身前,抱拳道:“尊驾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神通,可否放过在下,本仙愿将这千乘之国拱手相让,只求上仙能饶我一命。”
猴子闻言哈哈大笑,满心不屑道:“你这孽障,两百年来倒行逆施,涂炭生灵,人神共愤,本大圣今日便是奉了师命前来讨伐你的,又岂会为这只言片语而放过了你,真是笑话。”
虎力大仙微微一愣,竟忘了眼前危机,喜形于色道:“怎么,你莫不就是七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听说你保着唐三藏上西天取经,今日可是到我虎力国了,哈哈,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整整两百年过去了,可把咱们一阵好等。”
大圣气得鼻子都歪了,勃然作色道:“混账,就你这点本事也想吃俺师父,快别笑死人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在那里痴人说梦。”
虎力大仙哈哈大笑,骤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朗声道:“孙悟空,你休得猖狂,本大仙是打不过你,但你以为我拖延至此,当真只为讨饶吗?本大仙是在等我的宝贝风吼阵发动,这便要取你的性命。”
话说之间,皇宫大殿中狂风猎猎,千万把尖锐的风刀犹如漫天雪花般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孙悟空吞没。然而风刀虽利,却只到得猴子身前数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真如冰雪遇之热水,倏忽间消融成无形。
孙悟空呵呵冷笑,脚踩瞬步踏至虎力大仙跟前,举棍便打。虎力大仙不妨他来得如此迅捷,吓得手足酸软,如痴如醉,料知逃不过这一记重棍,只仰面抖开袖袍,祭出一块方正正、黑沉沉的印玺,照着猴子面门直打过来。
悟空破解了虎力大仙的风吼阵,正自得意,不防他仍有法宝护身,仓促间哪及防备,只得撤棍将那印玺荡开,直被那如雷霆般的巨力砸出去数丈之远,砰地一声砸进皇宫大殿的墙壁之中,震得天花板上刷刷地落下一层白灰来。
见自己的宝印都没能将孙悟空怎么样,虎力大仙哀叹一声,招招手将宝印收起,猛地一跺脚腾空而起,却是逃了。
孙悟空冷笑一声,即刻挥棍追赶,待得追出宫门,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不由得暗暗吃惊,赶紧俯身将众人扶起,急切道:“八戒,不是叫你在门前打埋伏吗,怎么都躺下了,没啥大碍吧?”
八戒满不在乎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回答道:“没事没事,就是被那妖风刮到了地上,没什么大碍。猴哥,俺老猪遵照你的吩咐,直靠在门前打埋伏,只是时间过得太久,正自心痒难耐,猛地听到门前一阵咆哮,想是那妖道来了,俺老猪顿时抖擞精神,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举耙要打,不想竟蹦出来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刮起漫天妖风将俺们全撂倒在地上,便朝南门去了,想是被哥哥你逼得急了。”
猴子闻言吃了一惊,失声道:“啊,那其他人呢,师父哪去了,马背上怎么空了,该不是被妖怪抓走了吧?”
这时候,白马背后攀出来一只手,赫然传来唐三藏的声音,弱弱地呻吟道:“悟空你别着急,为师在这儿呢,我看他们都趴下了,担心会着了那妖怪的道,就翻身挂在马鞍上,让人看了以为是匹空马,便自放了过去。不过那妖怪跑得甚急,连正眼都没往这边瞧,倒攀得我手酸背麻,就快撑不住了,赶紧过来搭把手,不然为师可真要掉下去了。”
悟空只听得汗流浃背,满脸黑线,一伸手将他拉上马背,躬身道:“师父,看来那老虎便是虎力大仙,这厮急于逃命,倒现出原形来了。看他逃跑的方向,该是去上方鹿力国了,常言说得好,斩草须除根,不然春又生,俺老孙这就追上前去,将这两害一并除了,却由八戒他们留下来保护你。”
三藏点点头,叮嘱道:“悟空,为师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可放心地前去捉妖,但你毕竟只身一人,妖怪却有两个,千万莫要贪功冒进,着了他们的道。”
悟空拱手道一声“俺省得”,便在城门守卫的指点下,驾云朝鹿力国皇城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