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许氏的迁怒
林氏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周大海来到炕边上,看到了一身是伤的周翼虎。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虎子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刺向她的心。这些伤都是孩子的亲奶奶下的手啊!娘的一颗心,咋就这么狠。
周小米不知何时进了屋子,她悄悄的扯了扯林氏的衣角,心安理得的在一旁偷看。
“三丫,你咋起来了?”这闺女昨天一直守着虎子,也累得够呛,林氏本来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哪成想孩子这么早就起了。
“是不是吵到你了?”林氏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周小米摇了摇头,看着周大海落寞的背影,心里也是酸楚不已。同时也庆幸,心想幸好昨天大哥只喝了半碗水,虽然退了热,但脸上身上的伤还在,周大海要是看不到这些伤,只怕心里还存着幻想呢!伤心是必然的,长痛不如短痛,他也该从三十多年的恶梦中醒过来了。
就是在这时,周翼虎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接着他便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周大海。
“爹?”周翼虎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周大海眨眨眼睛,把眼中的湿润逼了回去。
“唉。虎子,好点没有?”周大海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是颤抖的,虎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也像其他那些初为父的人一样,对虎子给予了厚望,每个当爹的人。对自己的长子,或许都有一份不一样的情感。
“好多了。已经不大疼了。”虎子想要起来,可是却被周大海按了回去。
“你躺着。你躺着。”他笨手笨脚的,生怕给孩子弄疼了。
周翼虎也不逞强,他虽然觉得身体好像并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但是伤口确实隐隐发痛。他顺势就躺了过去。
林氏拉着周小米走到炕边,“大哥,你好点了吗?”
周小米抬起手,轻轻的摸着周翼虎脸上的红痕,还是好得太快了,她记得这里原先都被打破了。现在却只留下一条红痕。
林氏心疼的直抹眼泪,“虎子身体多壮实啊,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药,这可好,挨了这回打,身子烫得跟火炉似的,幸亏有李大夫在,不然……我都不敢想。”
周翼虎连忙道:“娘,我没事。这都好了一大半了。”他动了动嘴唇,只道:“娘,我有些渴。”
林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连忙道:“好。娘烧水了。”说完转身给周翼虎端水去了。
“大哥,你一会儿吃药要勇敢哦!”周小米眨了眨眼睛,才道:“没糖吃。你不许怕苦。”
周大海听了小女儿的话,一张脸顿时青红交错起来。他想起前些日子小女儿似乎吃了很长时间的药,也是因为挨打。
周大海的心像被人揪着似的疼。“虎子,你这伤啊,得养几天,就别着急干活了。”他转头看向小女儿,又道:“小米,你在这儿看着你大哥吃药,爹出去一下。”
周小米甜甜的应了。
周大海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转身出了屋。
周翼虎见周大海走远了,这才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周小米有点不放心,连忙问道:“哥,你咋样,不行的话别逞强。”
“没事。”说来也怪,挨打以后,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上像火烧似的难受,脑袋也浑顿,整个人一会儿冷,一分热,昏昏沉沉的。到后来,他都没啥意识了,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火炉子里似的,他明明能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可就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啥,他想张嘴说话,可是深身上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后来他嘴里就苦苦的,又涩又麻,没过多久,一股甘甜的清流滴入口不,他像是一下子被人从火炉子里救出来了似的,身上轻松,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热也渐渐退了……
周翼虎想不通,琢磨着可能是李爷爷的药起了作用吧!
周小米见周翼虎一直沉思,便暗叫了一声糟。大哥可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话少,可是眼睛却毒得很,心思缜密,不好糊弄,他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吧!
还好周翼虎没继续再想下去,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像周小米经历过的那些东西,都太过匪夷所思了,他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
“三丫,咱爹咋突然就回来了?”
周小米只道:“我听爹说,他在镇上听到了你挨打的消息,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哥,明天是十五呢,爹休假。”
周翼虎点了点头,暗想着周大海能去哪儿呢?难道他去上房了?
林氏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进来。
“虎子,咋坐起来了?”林氏连忙道:“快躺下歇着,千万别凉着了。”不是她大惊小怪的,实在是昨天虎子烧得太吓人了,她怕孩子没好利索,再烧起来可怎么得了。
“娘,我没啥事了,身上也不那么疼了。”
林氏把水碗递给他,叹了一声:“都是娘没用,眼看着你们兄妹几个跟着娘吃瓜落,受罪。”
周翼虎喝了大半碗水,放下水碗问道:“娘,爹呢?”
林氏略微忧心的道:“我看着他去上房了!唉~”一想到婆婆那恶人先告状的性子,林氏就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怕这个中秋节,也过不安生。
“行了,你再躺会儿。这两天也别起来了,就当歇歇。”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孩子?周翼虎天天上山砍柴,再走一个时辰的路去镇上,回来还要挑水,劈柴,起猪圈。跟着他二叔下田照看庄稼,就没有一刻是得闲的!他才多大啊。吃也吃不好,把身子累垮了可怎么办?
林氏也算是想明白了。这全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人心疼他们大房的,恨不能拿他们全家都当牲口使唤。
“娘,你太好了。”周小米一下子扑到林氏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了一下,林氏能有这种转变,是周小米没有想到的。
林氏搂着小闺女,心都化成了一汪水,她无奈的道:“娘也心疼你没。只不过是没办法罢了。头上顶着一个孝字,活活的压死人啊!”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随后又觉得自己跟孩子们说得有点多,连忙道:“好了,娘去熬药,三丫在这里看着大哥,别调皮知道不?”
“知道了。”周小米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十分乖巧。
林氏笑着夸了她一句,这才起身熬药去了。
上房那儿。已经吵得有点不可开交了。
许氏对周大海的归来表示了不解和反感,一来是怕他耽误工钱,二来听说他是为虎子回来的,心里就更气了。
“你说说你。长这么大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一天工钱不老少呢,你说回来就回来。胆子也忒大了。”许氏跟周大海说话的时候,语气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还能听,至少没有太多的脏话。
“娘。这不马上就过中秋节了吗?每年都放假的,我只是没回来而已。”作坊里的活再多,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掌柜的还算和气,每年的清明,端午,中秋,都是有假的。不回家的,就在作坊里跟学徒一起过年,有酒有菜的,也挺好。
“你傻啊!”许氏把眼睛一瞪,脸上立刻有了几分凶相,“掌柜的拿好酒好菜招待你们这些大师傅,有得吃,还有得拿,你不在那待着,傻不拉叽的回家来干啥?”
说到底,许是心疼那些作坊里发下来的月饼。
周大海的东家,是个阔绰又和善的,对他们这些大师傅由为看重,年礼准备得齐全不说,还都是好的。那月饼都是县城里的点心,一块值十多文钱呢!除了月饼,还有好酒,周大海往年过节时都不回家,不是他不想回,而是许氏不让!嘴上说让他要对得起东家,对得起他的工钱,实则就是想让他在镇上过年,还得让他把那些节礼捎回来,给家里人吃!当然,这个家里人,不包括大房一家了。
今年周大海却回来了,想必这节礼就没了吧!不但没拿回月饼来,自己还得往里头搭一个人的嚼用!过节的菜,都是有鱼有肉的,周大海可算是个能吃的,他一回来,大房那几个崽子不就随便吃了?
这哪成!
一想到又要赔进去好几百文,许氏顿时心肝肺都痛了起来。
“老大,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家里也没啥事,你麻溜回镇上过节吧!”许氏的老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周大海什么话也没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许氏秉性,故而回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许氏直直白白的指出这一切时,他又控制不住的心寒起来!
他已经在作坊里过了好几个节了,本来今年也不想回来的,他不是不想家,而是已经习惯了!要不是听到虎子出了事,他怕是还会像往年那样,留在作坊里。
周大海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胸口也像憋着一口气似的。
不知道是气愤,还是紧张。
“娘……”好半天,周大海才开了口,正当他组织语言准备再次开口时,周新贵突然清了清嗓子。
这是周新贵要发号施令前的习惯。
周大海习惯性的看了他一眼,周新贵这时也转头朝着周大海看了过去,他的目光里有警告的意思,仿佛是早已经知道周大海要说什么似的,却并不打算让他说出来,警告他闭嘴。
周大海太了解周新贵这个眼神的意义了,他知道,周新贵是不想让他把窗户纸捅破,可是他是当爹的,难道孩子们受了委屈,自己就要一句话,都不行吗?
周大海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勇气,他咬了咬牙,张口就道:“娘。昨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虎子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把孩子打成那样?”
说完,周大海自己先愣住了。
周新贵微微眯了眯眼睛。许氏也是一愣,接着便火冒三丈的数落起周大海来了。
“为啥打他?你还有脸来问我?自己的崽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还敢跟长辈动手,连个礼法都没有,再不打,还不反了天了?林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天的撺掇几个孩子跟我们作对!没爹的骚蹄子缺教养,敢唆使虎子下手打他三叔,我呸。”许氏差点林炕上蹦起来。她唾沫横飞,把林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周大海都没能脱过许氏的谩骂。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颗心全都拴在了林氏那娘们的裤腰带上,全听那娘们胡说八道,一点也不信我这个当娘的。”许氏捶着胸口,大骂道:“老天爷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畜牲啊!他这个不孝的东西,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周秀儿睡眼惺忪的从里屋走出来。跑到许氏边上,道:“娘,别哭了,哭坏了身体可咋办。跟那么一群四六不分的玩意生气,犯不上。”她坐在炕沿上,翻了个大白眼道:“大哥。你看你把娘气成啥样了,为了你家那几个没良心的畜牲。你想把娘气死不成?”
周大海不乐意听这话,反问道:“秀儿。你是当姑姑的,说话咋不注意点?挺大的姑娘了,口中要留德。”
“我咋不留德了?”周秀儿呼啦一下从炕上站起来,气呼呼的道:“大哥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周大海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当下道:“有你这么跟自己大哥说话的吗?你骂自己的侄子,侄女是畜牲,那你是啥?”
周秀儿暗想,也是畜牲呗!随后方才反应过来,大哥是变着法的骂自己呢!
“娘,你看看大哥,他骂我。”
许氏把眼睛一横,只道:“都是让姓林的娘们带坏了,我呸,一窝子下。贱。胚子。”
周大海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林氏为这个家起早贪黑的忙活,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娘这么做,实在太不像话了!
“咋的,你要反天是咋的?”许氏撒波的功夫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她抹着眼睛,哭嚎道,“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扔进尿桶里淹死……”
周大海紧握的拳头突然就松开了。
以前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娘会是一个恶婆婆。
他还记得小时候,许氏的模样,虽然她长得不好看,可是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充满喜爱的,就算后来大妹出生,自己在他们心时在,依然是有位置的。
这种情况慢慢的,不知不觉的,就变了。
他成了周家最不受待见的儿子,可有可无,直到他去镇上的雕刻行学了手艺,情况似乎才好了一点。
只不过,他们跟自己说话时,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的,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欠他们的一样。
周大海想不通,也不敢去想。
“娘,虎子伤得重,什么活也干不了,得歇几天!”他说完这话,便闷闷不乐的转身离开了上房。
周秀儿冲着周大海的背景撇了撇嘴,转头道:“娘,我饿了。”
许氏气不打一处来,可也不舍得跟周秀儿发火,她转身打开窗户,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喊,“老二家的,饭做得了没有?你妹子都饿了!一窝的懒皮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手脚都麻利点。”
在厨房备饭的刘氏长长的叹了一声,接着像没有事似的继续忙活着。
周小麦一边摘菜,一边愤恨的想,刚才大伯和奶在上房吵的厉害,这会儿大伯走了,奶就拿她们二房当出气的筏子,真真是气死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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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刘家来人
周小麦不由得想起过往种种,想到自己在姥姥家时受到了宠爱,又想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的各种不公平的待遇,不由得怒火中烧。她把手里的菜狠狠的摔在盆里,心里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奶每次骂完大伯和大娘,转回头就来骂她们,她也不知道还要受这苦到什么时候!
周小麦突然又想到,自己要不是姓周的,姓刘就好了。姥姥家那么有钱,姥爷又那么疼她,她在姥姥家过得日子,可比在家里舒心一百倍。
“娘,我想上姥姥家去。”周小麦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小声跟刘氏嘀咕。
刘氏一边动作利落的用铲子把贴饼子从锅里起出来,一边小声道:“去你姥姥家干嘛?”地里的活计全指望着孩子他爹一个人,家里又有不少牲口要喂,婆婆,小姑子都是懒的,灶间里的活从来都不会帮忙伸把手,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指望着他们一家子操持呢,哪里走得开。
想到这儿,刘氏心里也生出几分怨气来!
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他们二房在操持着,她侍候一家子老小吃吃喝喝,可是连个笑脸都得不到,每天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就连小姑子也不拿她当人看,这种日子还要过得什么时候?
刘氏越想越气。
周小麦不知刘氏所想,只道:“娘,明天我过生辰呢!在咱家,只怕一个鸡蛋都吃不上,要是在姥姥家,姥姥指定做一桌子好吃的给我。”
听到周小麦提起这个。刘氏的心里突然就是一动。
她生完两个闺女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因为没有儿子,她在婆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早先在家里当姑娘时的棱角。现在差不多都被磨平了!可是刘氏不甘心啊!她是镇上的姑娘,能嫁到他们老周家来,是他们家的福气,他们不但不惜福,还敢朝自己吆五喝六的,一点脸面也不给自己留。也幸亏她娘家是有能耐的,不然她还不得被那个老虔婆子踩到泥里去?
她除了没生出儿子来,就没有一点站不住的。
刘氏暗想,早年娘也找擅妇科的大夫给她瞧过。几个千金盛手都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是迟迟不怀孕,终究不是个事儿。不如趁这次回家,跟娘通个气?让她给自己找找偏方什么的,吃上几副,说不定就能怀上呢?
生儿子对于刘氏来说,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她下定了决心,手脚更麻利的干起活来,心里却一直想着要怎么说服婆婆。让自己回家一趟。
周家的早饭照旧摆在中堂里,支两张矮桌,大家都坐在半尺高的板凳上。桌上有一盆金黄色带着褐色糊巴的玉米面大饼子,两盆高粮米稀粥。稀得勉强能看到一些米粒子,每张桌子的正中央都放着一只盛大酱的碗,一旁放着一些大葱。黄瓜等洗好的生菜,用来蘸酱吃。还有一只浅底的陶土小泥盆。里头装着几只咸鸭蛋。另外还有两只小碗里,装着金黄的鸡蛋羹。
周小米暗暗撇嘴。心道这鸡蛋羹一定是周翼虎和周秀儿的小灶,至于那些鸭蛋嘛,指定又没有大房的份。许氏对这个家的掌控欲非常强,除了要拿捏几个儿子,把媳妇们紧紧攥在她的手里心以外,这个家里的财产支配也是她最看重的。大到家里田产收益,周大海的工钱,小到家里鸡鸭下的蛋,米粮的消耗情况,都得在许氏的掌控之下,她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利益,钱粮,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稀里糊涂的,就连饭桌上的这些吃食,也得由她来分配。
许氏坐到凳子上,把装饼子的盆往怀里一搂,分别捡出几个来,依次放到桌子上的空碗里。林氏,刘氏,吴氏都只有一个饼子,周秀儿碗里却有三个饼子!几个孩子呢,不论年龄大小就都只有一个饼子,她自己呢,碗里头也放了三个饼子。
还剩下大半盆的饼子,都让她放到了另一桌。
两碗鸡蛋羹毫无悬念的被放到了周翼宝和周秀儿的面前,咸鸭蛋是有数的,除了周家的男人们能吃,孩子和媳妇们是没有的,当然,周秀儿和周翼宝除外。
周家众人落座,开始吃早饭。周新贵和几个儿子一桌,许氏带着媳妇,孩子们一桌。
周翼宝是个特例,他照旧坐到了周新贵边上去,心安理得的吃着他面前的那碗鸡蛋羹。
周小米对家里的伙食早就厌恶透顶了,吃不饱不说,还特别难吃,刘氏做饭的手艺一般,况且又没什么油水,简直就是难以下咽。而且许氏太信心了,家里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了,为啥每个人只能吃一个饼子?大哥一天干那么多活,吃这种粗饼子已经是将就了,居然还只给一个。
周小米鼓了鼓嘴巴,“奶,我大哥伤成那样了,这鸭蛋给我大哥吃吧!”周小米的小手毫不迟疑的朝着周秀儿面前的那只咸鸭蛋伸了过去。
林氏想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许氏的筷头子毫不犹豫的打在周小米的手背上,当下就把她的小手打红了。
“吃吃吃,饿死鬼托生的啊?贱胚子还想吃鸭蛋,一天天就知道吃,这个家总共就这么点粮食……”许氏恶狠狠的瞪了周小米一眼。
周秀儿在旁边暗自得意,故意当着周小米的面把那个鸭蛋敲开,用筷子挝着吃,还道:“这鸭蛋都出油了,真香。”
林氏默默的给周小米揉了揉手背,轻声道:“吃饭吧!”
周大海在旁边的桌子上听到,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不过他也习惯了许氏的偏心,因此没有细想,低头啃饼子。
周小米却故作委屈的道:“娘。大哥就吃一块饼子,根本吃不饱。”
许氏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怒道:“反了天啦!吃吃吃,一群没用的废物。你不爱吃就滚出去,正好省下。”她瞪了林氏一眼,暗想老大一家子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看来自己要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不然还不得反天?
林氏碍着头皮把自己的饼子放到周翼虎的碗里,又给他盛了好大一碗粥,这才道:“娘,我给虎子送饭去。”说罢转身出了堂屋。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愉快,林氏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
“老大。回来也别闲着,跟你大江下地去。”现在是收玉米,花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忙,周大海回来的恰是时候,周老爷子是不会放过他这个劳力的。
“知道了爹。”周大海看了看周大河,便道:“大河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家里二十多亩地呢,平时全靠二弟一个人打理。也是够辛苦的。
“那怎么行!”许氏气势如虹的道:“大河从小就没下过田,晒累了怎么办?再说你家那崽子干的好事,把大河的手都扭肿了,吃饭都费劲。还下田干活?明天过节,他还得上镇子上卖菜,张罗着家里过节的东西呢!”其实周大河的手根本就没咋样。虎子手上留着劲呢,要是真下狠手的话。他这手也就废了。
周大海瞄了瞄一身肥肉,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的周大河。无奈的拍了拍周大江的肩膀,本来想帮着兄弟分担一些,结果,自己还是低估了娘信心的程度啊!
周新贵用他那聚光的小眼睛瞄了周大海一眼,背着手进了东屋。
许氏忙指使媳妇们收拾一桌子残羹剩饭,吴氏因为上次贪钱的事情被揭发出来,现在也成了许氏的眼中钉,以前收拾锅碗瓢盆这种事情,哪里能轮到她?现在她想躲懒,许氏头一个不就答应,还会额外给她找些零碎的活计,把她使唤的团团转。吴氏没有办法,只得咬牙坚持。
“有人在家吗?亲家大叔在吗?”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却传来了一个颇为陌生的问话声,“大早上的,这是谁啊!”
刘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来的人是她娘家大哥。
“好像,是我大哥。”刘氏拿着手里的抹布,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许氏一听来的是刘氏的娘家人,顿时拍了一下大腿,“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出去迎迎。”许氏一反常态,有些热情,其实她是另有目的。
刘家在镇子上开了一家老大的猪肉铺子,家里头生意不错,算是小有家产的人家!刘氏的爹娘算不上是什么和善的人,可是对周家,确实不错。大概是因为刘氏一直没能生出儿子,刘家老两口怕闺女在婆家挨欺负,因此逢年过节都会到刘家来走礼,拎上几斤猪肉,打上几斤好酒,又或是提上二斤糕点,总之不会空手来。
许氏暗想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刘家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一定是送礼来了,所以才会忙不迭的让刘氏出去迎迎。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了出去。
“大哥,你咋来了。”
刘氏的大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圆脸,长得十分结实。此人名叫刘成,跟他爹学得一手杀猪的本事,家里的猪肉摊子也是他和媳妇一起支撑着。刘成脸上有股子凶相,不知道是不是杀猪杀得太多的缘故,一般胆子小的孩子,都不敢往他近前凑合。
周小麦却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大舅,一听说大舅来了,连忙飞奔迎了出来。
“大舅。”周小麦看到刘成的时候,是真高兴,脸上有股子发自内心的喜悦。
刘成成婚多年,家里有三个儿子,最大的小子都十八了,刚刚成亲。他没有闺女,拿周大麦,周小麦两个外甥女当自己的闺女一样稀罕。
“唉,小麦。”刘成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就没伸手抱她。他转头问刘氏,“你公婆在家吗?”
刘氏点了点头。
“二媳妇,你大哥来了,你还让人站在院子里干啥。”许氏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刘氏暗想,这个时候叫得亲热,二媳妇,二媳妇,骂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大哥,有话进屋说吧!”
刘成笑了笑,道:“好,进屋。”
刘成进了上房,掀起了东屋的帘子。
“大叔,婶子,过节好啊!”
周秀儿躲在里屋,偷偷的拉开帘子看刘成拿了什么好东西。
有酒,有肉,还有月饼和果脯。
都是好东西。
许氏看了这些东西,也是两眼放光,心想着还是刘家懂规矩,不像林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许氏笑得越发真诚了,让刘成坐在一边的炕上跟自己说话。
“来就来呗,还带东西干啥。”许氏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刘成知道人家是在说客气话,做了十年亲戚了,周家人什么样的,他心里明白着呢!他要是真的空着两只手来,只怕许氏就要撂脸子了,自己走后,小妹也会受气的。谁家的闺女谁心疼,爹娘也是怕小妹难做,这才会年年都上周家来走礼,要不然,他周家人算个啥?
“瞧婶子这话说的,咱们是实在亲戚,我又是晚辈,哪有空手登门的道理?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您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许氏乐呵呵的,那酒可是好酒,要几十文一斤呢!肉也不少,足有六七斤的样子,加上月饼和果脯,这点东西少说也值三四百个钱。在乡下走礼,三四百个钱可是大礼了,刘家到底是镇上人,办起事来就是比乡下人强。
周新贵也道:“你爹娘都挺好的?”
刘成道:“挺好的,老两口身子骨都算硬朗。”
“那就好。”周新贵应了这一句,就不吱声了。
刘成知道他就是这种不蔫声,不蔫语的性子,因此也不多说什么,笑呵呵的跟许氏拉了几句家常。
到最后,许氏也听明白了,刘成来可不是光走节礼这么简单,他这是有事啊!
许氏想了想,就道:“他大舅,你妹婿下地去了,晌午才能回来呢,你晌午在这儿吃饭,我让二媳妇给你弄几个菜,借着你拿来的好酒,正好陪你叔喝两杯。”
周秀儿在里屋支着耳朵听着,就怕许氏一冲动,真留刘成吃饭。(未完待续……)
PS:要开始虐渣了,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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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刘家
刘成暗想,跟你家结了十年亲了,一共在你家吃过几回饭啊!他知道许氏扣门,故而也不把许氏的话当真。
“饭我就不吃了,两家是实在亲戚,想吃饭有都是机会。婶,我今天来,是有点别的事。”
许氏微微挑了挑眉,“他舅你说。”
刘成就道:“今儿是十四,我想接我妹妹和大麦,小麦回家待一晚。”
许氏沉默了,脸上不大好看。
一家子老少那么多活呢……
刘成又道:“就待一晚上,爹娘惯想她们娘仨的,明个是十五,我亲自赶车把她们娘仨给婶子送回来,保准不耽误你们一家子团聚。”
刘氏在一旁听了,哪下紧张起来,她也想回家,不知道婆婆能不能允。
周小麦也挺紧张的,她没想到大舅会突然来,更没想到大舅要带她们回镇上的姥姥家!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真是想啥来啥啊!虽然只能住一晚,但是能吃不少好东西呢,也不用干活,真是太好了。
周小麦脸上就有了期待的神色。
周新贵出人意料的插言道:“行啊,就住一晚,不耽误明天过节就中。”乡下有风俗,中秋节又叫八月节,一家人要在一起吃团圆饭,这饭要在过晌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周新贵这么说,无非是想暗示刘成明天早点把人送回来。
周新贵都这样说了,许氏还能说什么?
刘成“哎”了一声。笑逐颜开的道:“我就跟我爹娘说过,天底下再也找不着像亲家大叔,婶子这样通情达理的公婆了。小妹能嫁进来。是她的福气。”
好话谁不爱听?管他说得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呢?
许氏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些,刘氏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大哥为啥要突然接她们娘仨回家,但是想必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刘成又跟周新贵,许氏说了会闲话,这才对自家妹子道:“你且收拾一下,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咱们这就回吧!”
刘氏转头见婆婆点了头,这才欣喜若狂的答应了。
刘成来接刘氏,确实有事!
自家妹妹嫁到老周家已经快十年了。生了大麦和小麦以后,肚皮就再没有一丁点的动静了。这事儿可是愁坏了刘氏的爹娘。要知道血脉是大事,不生儿子的女人在婆家,哪里有什么地位可言?正因为刘氏没有儿子。所以刘屠户虽然知道女儿在婆家受了一些闲气。却也不好为她出头。
这次,是因为刘氏的娘为刘氏寻了一个偏方,说只要吃上几副,就包生儿子。
刘成对此事将信将疑,可是架不住爹娘的狂热劲,只好硬着头皮来接人了。他觉得,如果能怀上,那是最好的。要是怀不上,也没办法。就当接妹妹回来团聚一下,也让她松泛一天。谁让爹娘心疼老闺女呢!
刘家缺闺女啊。
就这么的,刘成来了。
事情办得还挺顺利。因为他出来的早,路上又没耽搁什么时间,等一行四人到了镇上的时候,午时刚过。
刘氏的娘姓马,当年也是镇上的姑娘,年轻的时候长得白嫩水灵,五官也相当清秀。马氏嫁给刘屠户的时候,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谁也没有想到如同一枝花似的马氏,会嫁给矮挫黑胖的刘一刀!马氏是个有福气的,进门以后一连气生了六个儿子,直到第七胎,才生了刘氏这么个闺女,自然稀罕的不行。
只可惜儿随母,女随父。马氏生了七个儿子,个个模样周正,虽算不得器宇轩昂,可哪一个也不丑,浓眉大眼的,看着很是舒服,就连现在发了福的刘成,在眉眼上依旧能看出几分潇洒的味道来。可怜的刘氏呢,名字起得倒好,刘水灵刘水灵,可惜长得跟水灵这两个字一文钱关系也没有,妥妥的是刘屠户的亲闺女。
孩子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刘水灵的爹娘从来不觉得她难看。
刘成驾着车,走后面的槐花胡同,把马车停在了刘家的后门。
刘家儿子多,因此几个儿子成家以后,都被分了出去。现在刘屠户和马氏跟着大儿子一家住,卖猪肉的摊档也给了老大一家。
刘家日子过得好,刘屠户的儿子虽然多,可是第个孩子都分得了不少财产。眼下他们住的这个宅子,是近几年才买的二进小院,后头是刘屠户和马氏住的地方,两边厢房收拾出来做客房,等儿子们回来过节过年时,就在厢房里头热闹,院里有一个小小的天井,往前头去,便是刘成和媳妇张氏住的地方,长子今年刚成亲,他和媳妇陪着刘成,张氏一起住在上房,两个弟弟年纪还小,都住在厢房里。再往前头去,倒是一个敞亮的大门脸,那里就是刘家的肉铺了。
“走吧,娘早盼着你能回来呢!”刘成并没有把自己叫妹妹回来的原因跟刘氏讲,他是当哥哥的,张不开这个嘴,只想着妹妹跟母亲说些体己的话,母女俩私下说这事才对。
“姥姥,姥姥。”周小麦兴奋的下了车,边喊边往屋里跑,周大麦急得直追她,生怕她没了规矩,让人笑话。
马氏早就坐不住了,如今听到周小麦的声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迎了出来。
“姥姥。”周小麦一下子扑到马氏的怀里。
马氏搂着周小麦,心肝宝贝的叫了一通。
刘屠户也迎了出来,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外孙女。
刘氏一见到马氏和刘屠户,心里的委屈就冒了出来,想着自己在家里也是被爹娘宝贝大的,怎么成亲以后日子就过成了那样呢?越想越觉得气闷。眼圈也就红了。
马氏明白女儿的苦,连忙拉过她道:“好了,成什么样子。赶紧进屋说话。”
一行人鱼贯进了屋。
“成子,前头忙着呢,你赶紧去照看两眼。”
刘氏应了一声,换身衣裳就往铺子里去了。
明天就过节了,家家户户都得割些肉意思意思,生意正是好的时候。
“娘,您跟我爹身体还挺好的?”
不等马氏答话。刘屠户就中气十足的道:“好好,能吃能睡,半点毛病也没有。”他笑眯眯的看着女儿。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马氏忙着给两个外孙女拿果子,拿糖,不住的叫小姐俩吃东西。
周大麦温婉有礼,虽然长得不好。但性子十足的柔顺。像足了周大江。周小麦莽莽撞撞的,小孩子心性,说话办事却越来越像刘屠户。所以两个孩子比起来,刘屠户还是更喜欢周小麦。
“好吃。”周小麦咬了一口芝麻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还是姥姥家好,她都不想回去了。
“姥,你都不知道。我奶可偏心了,早上只给我姑和大宝煮蛋羹吃。我们多瞧一眼都会挨骂的。”
周大麦扯了她一下,周家再不好,她们也是姓周的,这样说话可不好。
周小麦全当没看见,又霹雳啪啦的说了许多自己在家的委屈,说了许多刘氏的不如意,还把前几天刘氏挨骂的事儿也学了一回。
刘屠户气得不行,脸上阴云密布的,要不是碍着孩子在一旁,他早就发作了。
前头肉铺那边,张氏得了信,连忙过来招呼娇客。自己这个小姑子在公婆的心中,分量相当重,她是长媳,嫁进来的年头多,也是看着刘氏长大的。张氏本来就是个爽利的人,为人善良,纯厚,待人也亲切,跟刘氏一直相处得不错,像亲姐妹似的。当初马氏就是看中了她明事理,做事爽快,才会上门提亲的。
“小妹回来了。”张氏笑着跟刘氏打招呼,却突然发现屋里气氛不太对。
公公沉着脸,婆婆的眼圈也红了。
张氏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看来小姑子在婆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啊!
“小麦,大麦。”张氏没有女儿,挺稀罕这两个孩子的。
“舅母。”姐妹俩跟这个舅母也是比较亲的,所以看到张氏,连忙打招呼。
张氏知道自己在这儿待着不合适,婆婆只怕有话要跟小姑子交待。两个孩子待在这里,也未必方便,不如带她们到集市上玩一圈,买点小玩意哄一哄,给婆婆和小姑子留点独处的时间。
“大麦,小麦,外头可热闹了,你们两个要不要跟大舅母去集市看看啊!”
两姐妹的眼睛同时一亮。
张氏便道:“娘,我带孩子们出去逛逛?给孩子们买几个小玩意?”
马氏也想单独跟闺女说说话,张氏此言,正中她的下怀,她哪有不应的?张氏太有眼色了,办事说话都有水平,马氏不免又高看了大儿媳妇两眼。
“好,去吧,大麦要带着妹妹些,小麦不要乱跑,喜欢什么只管跟你舅母要,姥姥拿钱。”马氏从柜子里掏出一串钱来,放在张氏手里,道:“别屈着孩子们,街上人多,要小心些,可别走散了。”
“娘放心,我让大旺媳妇陪着一起去。”刘成的大儿子叫刘大旺。
马氏这才放心了,挥手道:“去吧,跟你们舅母上街去。”
周大麦和周小麦欢喜的跟着张氏出去了。
马氏转回身对刘屠户道:“你也不用不高兴,这么些年了,那周家都是些个什么人,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四六不分,一个比一个浑。”单说他们苛待大房这事,马氏就看不过去。五个手指头有长短,家里孩子多,老人偏心也是有的,可是长子是顶门立户的,哪能不看重?如果真是个孬的,也就罢了。周大海那孩子,看着可比自己的女婿和周家老三强多了,当初刘氏嫁给周大江的时候,她可是犹豫了好久的,要不是刘氏年纪大了,真拖不下去了,她才不会同意呢!反过来如果当初刘氏嫁的是老大的话,她保准一百个乐意,那孩子稳重,实在,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
“现在说这些,啥用也没有!”刘屠户气鼓鼓的道:“要我说,把家分了是正经,以后他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就顺心如意了。”
“分家分家,说得轻松。你还没看清楚吗?那许婆子,拿咱闺女和女婿,当驴使唤呢!分家,哪有那么容易。”马氏一扭头,口气也十分无奈。
刘氏红了眼圈,她何尝想让爹娘替自己操心啊!
“就是惯的。”刘屠户只道:“逼急了,老子拿着刀去,倒要问问那老婆子,咋敢这样对我的水灵。”刘屠户并非一般的屠户,此人善钻营,有几分小聪明,有点子义气,结交了不少各方各面的朋友。这镇上的三教九流,他都认识一些,虽然这些人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有些时候,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刘屠户与这些人相交久了,身上也有了些匪气,加上他宰了一辈子的猪,身上杀气也重,当真没有什么人愿意招惹他。在镇上,刘屠户也算小有名气了,除了那些高门大户的人他惹不起以外,刘屠户何尝看过别人脸色?自己的闺女受了这么大委屈,可是他却不能替女儿出去,刘屠户觉得自己心里憋屈。
“喊啥?都多大岁数了,动不动就动刀子。真要是见了血,闺女还在周家待不待了?人家要是休了她,你让她后半生怎么活?”
“他敢!大不了我养闺女一辈子。”
“屁话,你能跟着闺女一辈子吗?被休的女人哪儿还有名声,再嫁是那么容易的?闺女年纪轻轻的,难道以后就不找了?”马氏瞪了他一眼,唉了一声,才道:“说到底,还是水灵没儿子!如果她生了儿子,又有咱们给她撑腰,那老不死的她还敢吗?”
刘屠户气闷的很,又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女儿讨论这方面的事情,于是他一言不发的起身,到外面去了。
刘屠户再横,在马氏面前也得收敛着。他怕老婆,可是怕了一辈子的。
马氏把门关上,神秘兮兮的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包来,拿给刘氏看。
“这是啥?”刘氏闻到一股子药味儿,心想娘难道又找到什么偏方了?
要说这生子的偏方,刘氏以前也试过不少,可惜都没有什么用。
“水灵,这是娘特意找大能人给你求来的,这药啊,是生子的,而且个儿保个儿生男丁。”马氏神秘兮兮的跟自己闺女咬耳朵,一脸的郑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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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翡翠C
书号:2786494
书名:炮灰重生向钱冲
此文一点也不憋屈的哦,神马歪理到了女主儿这儿,全都给掰正了说哦!此文已完结,该作者已有三本完结的文,坑品极为有保证,书荒的亲可点之
第六十三章 回家
刘氏听了马氏的话,真是又惊又喜,可是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药未必靠得住。
“真的?娘,你不会又让人骗了吧!”
马氏爱女心切,有好几回都让人骗了,她买回来的所谓生子秘药,都是一点用都没有的顺气药。刘氏吃了毫无用处,后来方知是被人骗了。
“不会,我跟你说啊,这个药可灵了呢!那位仙姑是送子观音的徒弟,轻易不出手的。”马氏十分虔诚的道。
送子观音?到底是药啊,还是符啊!
“你看啊,这个是符,你压在枕头下,这个呢,是药,一天两次吃,吃完了,你就能怀上了。”马氏极为认真的道:“那位仙姑灵验的很,镇上李家大姐不是因为不能生,差点被夫家休了吗?她就是吃了这仙姑的药,听了仙姑的话,才怀上的,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如今那孩子都会坐着了。”
刘氏大喜,“真的啊?”那个李家大姐的事,她是知道的。成亲四年,一无所出,婆家差点把她休了,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她印象深刻。
“可不是,说怀就怀上了。”马氏道:“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求得那仙姑出手的。你呀,早点生个儿子,才是正经,等你生下儿子,那许婆子再敢为难你,我就带上你兄弟打上门去。”
刘氏大为感动,心想还是亲娘好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两个药包,刘氏仿佛看到了希望。
生儿子的希望。
“娘。您跟我好好说说,这药怎么吃,符怎么用。”
马氏轻声的跟自己闺女交待起符的用法。药的吃法来……
再说周大麦,周小麦两姐妹跟张氏从街上回来了,两个孩子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一个花头绳,一只麦芽糖,都能让两个孩子兴奋半天!
走得累了,她们才回家来。
马氏跟女儿说完了悄悄话。便开始张罗起晚饭来,张氏连忙帮着打下手。
刘氏跟自己的小弟,侄子们说了会儿话。又听两个女儿跟她汇报了一番街上的有趣事……
“娘。街上人可多了,老热闹了,你看这花,好看不?舅妈给我们买的。”
“我们还买了糖。可甜了。”
“布庄里的花布可好看了……”
没一会儿。就到吃饭的时间了。
晚饭很热闹,很丰富。
都是家里人,也不用太客套,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们一桌,大伙说话,吃饭,喝酒。气氛特别好。
周小麦的眼睛都不够看了,桌子上有鱼。有肉,有排骨,有肘子,有白米饭,还有好几样炒青菜,里头都放着肉。马氏还特意给她蒸了蛋羹,她在周家吃不着的东西,在刘家都能吃上,吃饱。
周小麦越发不想离开刘家了。
她要是姓刘,该多好啊!
马氏不舍得闺女,自打吃完饭后,就一直拉着闺女跟她说悄悄话。周大麦,周小麦姐妹俩难得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便撒开欢了玩,没折腾多久就累了,小姐俩简单的洗漱一番,倒在马氏的房间里睡着了。
马氏把刘屠户赶到厢房去住,自己跟女儿守着两个孩子说话。
娘跟闺女说话,像是永远都说不完似的。
马氏拉着刘氏的手,一遍遍的嘱咐。
“你把心思放宽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还差眼前这一时半刻的?”
“那许氏不过是个村妇,见识只比针鼻大那么一丁点,等你生了儿子,她还能拿你作筏子?”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那药是十分灵验的。”
“等你生了儿子,便是那个吴氏也不能越过你去。同样是媳妇,一样生儿子,你有七个兄弟,娘家又硬气,将来大麦小麦也有兄弟扶持,大江是个老实的,对你一心一意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呐。”
“日后你们分了家,干脆就搬到镇上来,有我和你爹帮着你们,日子并定不会差。咱们住得近些,娘也放心啊。”
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刘氏听了马氏的劝导,心里好受了不少,隐隐期待起将来的日子了。
马氏才渐渐支撑不住了,她年纪毕竟大了,为了闺女忙活了一整天,说了那么半天的话,又累又乏的。这话一说就说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二人才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刘成就开始套车了,他得趁早把这娘仨送回去,免得耽误了人家过节。刘氏毕竟是做人家媳妇的,爹娘再怎么宠她,也不会让她留在家里过年的,毕竟昨天都说好了,今天可要早点把人送回去。
马氏张罗着往车上搬东西,给刘氏带回去充门面。许氏那人什么样,马氏是一清二楚的,想必昨天女儿回娘家来,她心里是极不痛快的,哪怕当时没发作,过后也很有可能找女儿的麻烦!马氏不想让闺女受气,干脆就拿东西堆她的嘴。
刘氏看到车上那些东西,直说:“娘,太多了。”带着肉的大骨头拿了足有十斤,大肘子一对,猪头一只,另外还准备了酒,还有旱烟叶子。
“先前都送过节礼了,再送这些东西……”给他们太不值得了。
没有人比刘氏了解许氏的贪婪,她那个婆婆,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她的,你拿再多的东西,也换不回她的人心,她反而觉是这些都是应该的。而且这些东西也轮不到别人吃,保准都进了三房和周秀儿的嘴里。
马氏拍了拍刘氏的手,“傻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她吗?只是若不拿这些东西堵她的嘴,只怕她也不会让你过个消停的节。”她轻叹一声,才道:“东西是死物。不值什么,人过得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刘氏微微红了眼眶。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到底还是爹娘,别人都没用。
马氏眼看着周围没人,便迅速从衣摆底下掏出一个荷包来,塞到刘氏手里。
刘氏紧紧的捏着那个荷包,知道马氏又把自己的休己钱给了自己,“娘……”
“轻声。”马氏给了她一个眼神。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和你爹没啥花用,这钱不留给你,也是给旁人!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咋能看着你过得紧巴?你拿着,日后有用处呢!”
刘氏心里感动,嘴上却啥也说不出来。这钱是娘瞒着几个兄嫂给她的,她要是嚷嚷。也太不知好歹了。
刘家再好。周小麦也不可能一直待下去。
等刘成套好了车,娘仨个就跟刘屠户和马氏告别,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刘氏眼圈微红,低头叹气,周大麦心里虽然也不好受,可她到底是个懂事的,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有周小麦。不舍得刘家的好日子,想着自己在刘家不用干活。吃好的,喝好的,所有人都喜欢她,可是回到周家呢?成天干活,吃得还差,不是挨打就是被骂,心里也就越来越委屈!她先是低头哭,紧接着放声大哭起来,那声音有点大,惊得刘成差点把车赶到沟里去。
再怎么样,家还是要回的。
马车比牛车要快,没用一个时辰,马车就拐进了村子。
中秋节在乡下,是个比较重要的节日。这一天朴实能干的村民们大都会在家里歇歇,等着过节!所以当刘成赶着马车进村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都赶过来看热闹了。村里人见到马车都觉得稀罕,特别是小孩子,都围过来看热闹。这年头的马车,跟后世的大奔差不多,可不是家家都能买得起的!村里小有资产的人家,宁愿花钱买牛,用来拉车虽然慢点,可是耕地却是把好手,比买牛划算。
刘成的马车三拐两拐的停在了老周家,一群孩子跟在后头起哄,村民们远远的看着,都知道这马车是镇上刘屠户家的。
刘屠户和周家是亲家,这下可给老周家长脸了。等他们看到刘成搬下来的那些东西时,一个个的眼睛都直了,我的老天,又是大骨头又是肉的,还有烟叶子,酒,这些东西可值不老少钱呢!
“水灵啊,你回家去了?”昨天刘成来接刘氏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看到呢!当时刘成就拿了不少东西,眼下又送来这些东西,周家可真是结了一门好亲事。
“是啊!”没等刘氏说啥话,刘成就接过话头道:“我娘想我妹妹了,让我接她回家待一天,这不过节嘛,就赶紧把人送回来了。”
“咋拿这么多东西?”那人声音不小,好像特意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似的。
刘成没再说话,冲着周围的人点了点头,搬着东西进了周家的院子。
刘氏跟在刘成后头,一手领着一个孩子,进了院子。
周家正在准备过节呢!
刘氏不在,收拾东西的活就交到了林氏手上。新鲜的菜家里有都是,加上昨天刘家拿来的肉,酒,月饼,自己家根本不用买什么东西,就能过个肥节。许氏研究了一下,决定炒六个菜,二荦三素,再炖个鸡。
林氏正在一旁烧水拔鸡毛呢,许氏在一旁看着,有监督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刘成和刘氏带着周家二房两个小姐妹进了院子。
“婶子,忙着呢?”刘成把抱着的菜篓子放下,抱拳给许氏行了一礼,“婶子过节好。”
许氏眼睛贼尖,一眼就看到了刘成抱着的那个菜篓子,里头装了不少的东西,都冒尖了。
“哟,是大侄子来啦。”许氏连忙站了起来,格外热情的道:“过节好,过节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本来许氏对刘氏回家的事情是非常不满意的,就算刘家拿了不少节礼来,她还是觉得刘氏回家这事给自己添堵了。本来许氏想着,等刘氏回来了,自己得好好收拾收拾她,可是她没想到,刘家竟送了这些东西来!
昨天刚送过节礼来,今儿便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许氏略微一想,就明白刘家的用意了。哼,刘家人还算识相。
“好好,谢谢婶子。”刘成笑着道:“婶子,我把水灵和两个孩子送回来了,没耽误你们过节吧!”
刘氏连忙上前道:“娘,我换身衣裳,马上准备晚上的东西。”
“去吧,帮你大嫂忙活忙活!”许氏也没拦着,态度倒比往常好了不少。
许氏又对刘成道:“不耽误,不耽误,倒是比我想的还早了点。快点,屋里头坐会儿,喝口水,跟你叔唠会儿嗑。”
刘成连忙道:“我就不进屋了,今天过节,家里人多,我也得回去帮忙呢!婶子给叔带个好啊!”说完连忙把菜蒌子搬起来道:“婶子,这是我爹让我带给您二老的,您别嫌弃。”
许氏的一张脸都乐开了花,道:“昨儿不是送了节礼了吗?这咋还,这么客气。”话说得漂亮,可是眼睛却一直瞄着菜篓子里的东西,恨不能看清楚里头都有什么!
刘成暗暗耻笑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脸上却一点不显,只道:“咱们是实在亲戚,婶子那么客气干啥,都是家里卖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就这烟叶,是别人送的,我爹不抽,就让我给叔送来了。”说完还道:“婶子,这东西放哪儿啊?”
刘氏正好换完衣裳出来,许氏就道:“放厨房吧!水灵,领你哥进去。”
刘氏应了一声,连忙带着刘成往厨房去了。
刘成帮着把菜蒌子放进厨房里,把里头的东西一一捡出来,放到案上,这才转身出去跟许氏告辞。
许氏连忙道:“老大家的,你去菜玩子里,给亲家摘点菜。”
刘成连忙推脱,开玩笑,老周家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那哪儿成啊!只不过我们是乡下人,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自己家种的东西,就是新鲜,你别嫌弃。”
刘成是个会说话的,连忙道:“婶子说得哪里话,我们平时买菜吃,也要花不少钱呢!那我就谢谢婶子了。”家里有那么多鸡鸭,随便拎上两只,总比那一篓子菜值钱,好看些吧?
许氏见他说得成心,这才笑了。又道:“老大家的,让你去摘菜听到没有。”
林氏已经收拾好了鸡,听许氏这么说,便接了刘家的菜篓,二话不说去了园子里,挑了一些新鲜水灵的菜给刘家装去了。
送走了刘成,林氏和刘氏便忙活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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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暴发
许氏一面盯着她们干活,一边打量着刘家送来的礼,把旱烟给周新贵收了起来,又挑出几根带肉的大骨头用草绳串了起来,想了想,把猪头也挑了出来,把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拿起周新贵看。
“老头子,这两样给莲儿他们家送去,中不?”许氏疼爱小女儿周秀儿,对嫁人的大女儿周莲儿也很疼爱,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给大女儿留一份儿,让人捎过去。
周新贵瞄了那两样东西一眼,开口道:“有点少。”他也心疼大女儿,虽然周莲儿有一年多没回家了,但周家的东西却是源源不断的捎过去。
许氏想了一下,才道:“按理说,也不少了。老赵家可从来不跟咱们走礼的,我这些年攒的这点东西,可全贴补他们了。”许氏想到大女儿的婆婆,脸上就挂满了不高兴,周莲儿刚嫁过去的那几年,可没少遭罪。她进门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婆婆没少甩脸子给她看,确实过了一段不怎么顺心的日子。索性她肚皮生气,前年终于生了个儿子……
“闺女过得好,你才能舒心,计较那些干啥。”周新贵抽了两口烟,才道:“再添两样点心吧!给顺子吃。”周莲儿的儿子叫赵全顺。
许氏想了想,算是同意了,她把钥匙从裤腰上扯了出来,把炕上的柜子打开,从里头掏出两包点心来,与先前挑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起,用油纸包了。才道:“让大江跑一趟十里铺子,回来正好吃饭。”
周新贵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没多久。周大海和周大江从地里回来了。
周小米连忙给他们打水洗手,洗脸。
“小米真懂事。”周大海笑眯眯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连忙洗水洗脸,等把自己料理干净了,才把女儿抱起来,使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周小米笑着在周大海的脸上亲了一下,她这个爹。最近有进步,不但抢着帮林氏干活。还替林氏说了两回话。不管效果如何,他毕竟是在进步。也意识到了家里人在受着不公平的待遇,这对老实孝顺的周大海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许氏把周大江叫进屋里,把东西交给他道:“套上车。这些东西送到你大姐家。快去快回还能赶上晚上吃饭呢。”
周大江一向埋头苦干,许氏指哪,他就奔哪,一点自主意识也没有。真要论起来,周大江似乎比周大海更听话,更孝顺。
“哎。”周大江二话没说,拎起东西转身就走。
在厨房里忙活的刘氏隐约看到周大江拎着东西去了后院,略微一想也就明白周大江要去干什么了。年年都这样。只要过年过节,家里必定要往十里铺子送东西。一想到爹娘给自己准备的东西还没捂热乎就被送去了十里铺子。刘氏心里就愤愤不平起来,不过他随后想到了马氏的话,心里这才好受起来。
等她怀上儿子了,再计较不迟。
八月十五,中秋节。
人月两团圆的日子。
下晌的时候,周大江从十里铺子赶了回来。
“大姐,大姐夫让我给爹娘带好,他们都挺好的,三个孩子也好!顺子现在能说可多话了,长得也胖乎。”周大江又道:“大姐说了,得空了就带孩子们回家来看看。”
许氏一直不住的说着“好好”,眼睛也有点湿润了,对于这两个女儿,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心疼,同样爱屋及屋的喜欢她们的孩子。
“行了,大节日的,抹眼泪干啥。”周新贵把烟袋杆子一收,大手一挥宣布道:“吃饭吧!晚上还要赏月呢!”
大宋朝的中秋节,也有赏月观灯这样的习俗。但是像林家集这样的地方,闭塞又贫穷,观灯是不可能了,赏赏月还是可以的。
周新贵自诩高人一等,他们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但是在林家集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晚上吃个瓜果,赏个月,附庸一下风雅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一家子都行动起来了。
林氏和齐氏一共做了六个菜。
小鸡炖蘑菇,碗蒸肉,大骨头炖豆角,青椒炒鸡蛋,韭菜炒粉,还有一个煎豆腐。
都是平时吃不着的菜。
除了这几个主菜,桌上还有烀嫩苞米,盐水煮花生,主食是玉米面白菜馅的大菜角子,两面金黄,看着就有食欲。周新贵高兴,还让许氏开了一壶酒,一家人像模像样的围在一起,准备开始过节。
堂屋里气氛不错,大人和孩子们全都跃跃欲试。
要知道眼前这一桌子菜,可不是谁家都能吃上的,哪怕是过节改善生活,也有许多人家吃不上荤菜,炒菜的时候油大点,里头见点肉星,也就不错了。
周家的生活,确实不错,就算在整个林家集村那也是数得上的。
只是……
周小米看了看自己这张桌子的菜,又扭头看了看另一张桌子上的菜,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男人们坐的张桌,桌上的菜都是用盆装的,特别是那道小鸡炖蘑菇,装了满满一大陶盆,放在了周新贵的面前。碗蒸肉也用一个圆口深底的大瓷碗装了满满一碗,放在了吴翼宝的面前,其它几样菜分量也很足,光看着便让人垂涎欲滴,恨不能马上开动才好。再看看自己这一桌,小鸡炖蘑菇只有一小碗,放在了周秀儿面前,碗蒸肉也是小小一碗,放在了许氏的面前,其他的菜都用浅浅的旧瓷盘子装了,摆在桌子上。
果然是够偏心的,就这么点菜,够谁吃的?周秀儿就像是饿死鬼一样,没有一时一刻不喊饿的。许氏呢,老当益壮,比半大小子还要能吃!她把最有油水的两道菜放在自己和周秀儿的面前。明显是不想与旁人分享,这两道菜,许氏是不会分给别人吃的。
几个媳妇心里也不平衡,特别是刘氏,一想这些肉肉都是自己娘家送来的,她便觉得心口堵得慌。
周新贵还未饮酒,已经有了两分醉意。“大河,把酒倒上。”这种事情,在旁人家里。都是长子来做的,代表着一种特殊的意义。周新贵此时根本没有去看周大海,反而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小儿子。
周大河乐呵呵的道:“哎。”说完便拿起酒,给周新贵倒满。
“你们哥几个也满上。咱们爷几个好好喝一杯。”
许氏也馋酒。便道:“大河,也给娘一杯。”
周大河起身,笑呵呵的给许氏倒了一杯酒,随后又坐回去,给周大海,周大江都倒上了酒,最后才给自己满上。
“爹娘,今儿可是好日子。咱们忙活了大半年,也可以在今天好好歇歇喘口气了。”周大河是个会讨巧的。他脸上挂着笑,又道:“今年年景不错,算是风调雨顺的日子,收成应该也会不错,眼看着就要丰收了,儿子敬二老一杯,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这一大家子。”
这话说得漂亮,可是家里的收成不错,跟你们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地里的庄稼全是周大江在伺候,连周翼虎也时常下地帮忙,周大河呢?你下过几次地,拿过几次锄头?周小米暗暗鄙视周大河,心想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还沾沾自喜的。
偏周新贵和许氏都吃他那一套,一个个笑逐颜开的,仿佛吃了蜜一般。
“好好好,来,喝一个。”周新贵带头举起了杯,几个兄弟也连忙举起了杯,相互碰了一下。
一杯美酒下肚,全身的毛孔仿佛都服帖了。
周新贵拿起筷子,又道:“咱们这一大家子,就算是过节了,来,都吃吧!”
“哎!”
众人像是得了命令似的,全都拿起了筷子,兴致勃勃的朝着自己心仪的菜伸去。
林氏脸上有淡淡的忧虑,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周小米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周翼虎受了伤,正在屋里养着呢,周翼文身体一向不好,他有哮喘,周家人都不乐意让他出来吃饭,故而像这样的场合,周翼文一向是没资格出席的。
难得吃一顿好的,两个孩子却什么也吃不着,林氏心里清楚,没有人会给两个孩子留菜的,即便是留了,也是粗粮剩饭。
周小米想了想,突然就出声道:“娘,为啥今天有这么多好吃的?”她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到了。
周秀儿嗤笑一声,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心想一副穷酸相,当真像足了林氏。
周新贵倒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过节的关系,一向刻薄的许氏也没有说什么,她拿着筷子飞快的往自己的嘴里塞菜,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氏拿筷子给周小米夹了点鸡蛋,才道:“今天过节。”
“过什么节?为什么过节就有好吃的?”
林氏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何会在这种时候问题不断,旁人都在毫无吃相的大饱口福,而自己……
“过得是中秋节,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一大家子人就该坐在一起。”林氏轻声道:“快吃吧!”
周小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道:“娘,既然是团圆的日子,那为啥我大哥和三哥不在呢?”她眨了眨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四下里看,又道:“娘,爷爷奶奶在,爹爹也在,二叔二婶在,三叔三婶在,我和二哥在,大姐二姐在,大宝也在,只有大哥和三哥不在!娘,你不是说人月两团圆吗?”
林氏脸上的表情当时就僵住了。
周新贵拿着筷子的手便是一顿,其他人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周小米,这些目光中有惊讶,有疑惑,有幸灾乐祸,也有不屑和嘲讽。
啪!
许氏把筷子使劲拍在桌子上,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狠狠的道:“大过节的,提那两个丧气货做什么?不想吃饭的就滚出去,别在这里说废话。”
丧气货?
林氏眼角微跳,她性子软面,孝顺老人,从不敢违抗公婆的话,可是今天许氏这话,她不能认同。
她若是一言不发,就等于承认了许氏的话,承认了两个孩子是丧气货!她是当娘的,不能让两个孩子背着这种耻辱。
林氏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娘,大过节的,您消消气。”
“我消气?我怎么消气?”许氏眼睛里的戾气像刀子一样射向林氏,“这死丫头的话,是不是你教的?一大家子人乐呵呵的聚在一起过节,你倒好,指使这丫对给我添堵。”
林氏深吸一口气,看了周大海一眼。
周大海很紧张,似乎没想到冲突会突然到来。
林氏只道:“娘,小米的话也没有错,今天过节,虎子和文儿虽然有病在身,可又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在场的。”
所有人像是有预感会看到一场好戏似的,连吃也顾不上了,一个个的都盯着林氏看。
吴翼宝吃得满嘴都是油,不时的抬头看看战局,接着继续埋头苦吃。
“你……那两个克人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到桌子上来吃饭?这些东西便是拿去喂狗,也不给他们吃,晦气的东西。”许氏重重的呸了一声,气得不轻的模样。
周秀儿连忙去给许氏抚胸口,“娘,别生气了。林氏,你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大过节的惹娘不高兴,提那两个不成气的东西干啥,别在克着我们。”
林氏的身体不由得轻颤起来。
周小米和周翼兴都起身站在林氏身边,周小米很平静,周翼兴却是很愤怒的样子。周大海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来到许氏身边,道:“娘,两个孩子没犯错,您这话太重了。”
周小米也道:“太重了,我哥哥受不起。”克人的名声,会把人的一生给毁了,许氏难道就这么恨大房的人吗?
“放屁。”许氏拍了一下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差点指到周小米的脸上去。“一个个都想气死老娘不成?那个病秧子自生下来天天吃药,三天两头的请大夫,不是从胎里带来的晦气又是什么?”
许氏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林氏。
“就是。”周秀儿冷哼一声,“病病歪歪的,整天往他身上搭钱,能活到哪天还说不定呢!要我说,也不用给他治,早死啊,早托生。”她声音不小,堂屋里的人都把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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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动手
林氏听了这话,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她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呆滞,身子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微微的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知不觉得就落了下来。
林氏的可怜样全被周大海看在眼里,他只觉得口舌发苦,胸口闷闷的,妻子受辱,可是侮辱她的人却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林氏没有意识到,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她的身子是抖的,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整个人,整颗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让她冷得牙齿打颤,手脚发凉。任谁都可以说这样无情的话,偏她周秀儿说不得,当初文儿早产,全是周秀儿一手造成的,如今她怎么有脸在这儿说三道四?
林氏头一次觉得,孝顺也是要有尺度的,她一味的屈服只能换来更多的得寸进尺。林氏现在知道了,以前自己所受的那些委屈,那些退让和隐忍,都是毫无意义的。
这些人的心比石头还硬,根本捂不热。
“娘,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哥哥?”周小米握着林氏的手,故作不解的问。林氏的手冰冷冰冷的,仿佛没有温度。
周小米有些心疼,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一个决断。
林氏不答,只是一直盯着周秀儿看。
周秀儿有些心虚,当下道:“林氏,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周大海似乎也发现了妻子的变化,以前的林氏。不管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是柔顺的,不像现在。好像浑身长满了刺似的。
“周秀儿,我是你大嫂,谁让你连名带姓的叫我?”林氏不等周秀儿回答,又道:“你口口声声诅咒自己的侄子活不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才十六岁,小小年纪为何这么狠毒?”一向温柔和善的林氏,竟也有如此声嘶力竭。咄咄逼人的一面,林氏的表现,成功震撼住了每一个人。
周小米十分意外。同时也很开心。不管怎么说,林氏愿意站出来保护她的孩子,这比什么都珍贵。
许氏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她就反应了过来。林氏的话太硬气。简直就像要夺权似的,许氏哪里能容得下一个要造反的儿媳妇?再说她居然敢骂自己的老闺女,真是反了她了,许氏被气得不轻,当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朝林氏的头上扔去。
“娘,你干啥。”周大海没想到许氏说动手就动手。
周秀儿腾的一下站起来,她眼里喷着火,双手叉腰道:“林氏。你这个贱人,真T娘的给脸不要脸。大过节的为了个短命鬼惹全家人,连个饭都吃不好,你还要不要脸了。”
周大海在一旁能清楚的看到周秀儿脸上扭曲的表情,她眼睛里装着满满的不屑,口中唾沫分飞,看着林氏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苍蝇一般。她的双唇一张一合的,粗鲁的粗话不断的往外冒,连个停顿都没有。
周大海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心里闷得厉害,他眼睛通红,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暴开了。
林氏也很激动,她拿周秀儿当妹妹,多年来一直对她处处忍让,可是周秀儿不拿自己当人也就罢了,竟还诅咒文儿。
林氏怒了。
“周秀儿,闭上你的臭嘴!”林氏大喝一声,犹如天雷降世,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所有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林氏会暴发。
“你让我闭嘴?”周秀儿嚎叫一声,突然朝着林氏冲了过去。
周大海就在她边上,想要伸手拉住她,结果却被人推了一下,他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周秀儿已经来到了林氏面前,扬手朝着林氏脸上打去。林氏一边躲闪着,一边把身边的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她不怕挨打,可是却绝不能再让两个孩子受到伤害。
周小米在林氏身后急得不行,林氏越是想护着他们,越容易受到制约,很容易受伤的。论下地种田,林氏是把好手,可是论动手打架,她根本不是周秀儿的对手。
周小米大急,她太想从林氏的身后站出来了,可是林氏一直紧紧的把她护在身后,她根本就出不来。
周家的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根本没有想要劝架的意思。
周大海想帮林氏一把,结果却被许氏狠狠的拉住,“你想干啥?像林氏这样的娘们,不打不老实,你下不去手,就让秀儿去,我倒要看看,林氏敢不敢动你妹子。”
“娘,你放开我。”周大海一身的力气,可是却不敢用,他怕自己失手伤了许氏。
许氏也是看出了他的孝顺,所以更加没有顾忌,使劲抱着周大海的腰,不让他动。
周秀儿也看出来了,林氏怕她伤着两个孩子,一半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后了,根本顾及不上自己。周秀儿就笑,胆子也大了不少,她逮到机会一把抓住林氏的头发,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扇了她两个耳光。
林氏被打得有些发懵,可是还是紧紧的护着两个孩子。
周小米在林氏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她只觉得有股火从她脑袋里冲了出来,她使足全身力气从林氏身后冲了出来,朝着周秀儿打去。周小米长得太小了,力气也不大,尽管她不停的朝周秀儿身上招呼,可是却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周秀儿眼里冒火,觉得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伸手朝周小米身上掐去,恨不能扯下几两肉来似的!周小米忍着痛,张嘴咬在周秀儿的胳膊上,任周秀儿怎么打,就是不松口。
周秀儿嗷的嚎了一嗓子,林氏趁机推了她几把,周秀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移。
“好啊,养不熟的白眼狼,都敢跟长辈动手了。”许氏一边抱着周大海的腰。一边骂了起来。
周秀儿觉得有人给自己撑腰了,当下恶狠狠的朝着林氏打来。周小米和周翼兴狠狠的抱住她的腰,不让她伤害林氏。
周翼兴才十岁,周小米才七岁,两个人根本不是周秀儿的对手。周秀儿自觉受了委屈,整个人如同发了疯似的,伸手拎起一个孩子甩出去。也不管她摔没摔着,随后拎起另一个,同样甩了出去。周小米被摔到桌子上。身上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周翼兴直接趴到地上,差点起不来。
林氏看到两个孩子受了伤,当下红了眼睛,“周秀儿。你不是人。我跟你拼了。”说完便伸手朝周秀儿脸上抓去!林氏平时干惯了农活,手上还算有把子力气,周秀儿的脸上见了血,头发也被揪下几绺来。
姑嫂两个撕打在一处,旁人根本像没看见似的,谁也不过来帮忙。
周秀儿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儿,林氏打了她,她哪肯罢休?逮到一个机会。抬脚便朝林氏踢去,她这一脚刚好踢在林氏的肚子上。林氏后退两步,十分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啊!”林氏大叫,她表情痛苦,额头上有汗,脸色白得吓人。腹部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体内剥离开了,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下身有大量的液体涌出,湿答答的,连裙子都被染透了。
刘氏失声尖叫,地上好大一滩血,林氏明显是被周秀儿打小产了啊!她连忙搂过周大麦和周小麦,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不希望她们看到更多。
周小米也明白过来了,周秀儿那一脚,正踹在林氏的小腹上,不成想林氏有了身子,竟小产了。
“娘……”周小米大哭,一方面是心疼林氏,一方面觉得有些愧对林氏。她想尽快分家,觉得中秋节这一天是个很好的时机,难得周大海在家,正好可以让他看看这些所谓家人的真面目。她一心一意筹划分家的事,却让林氏受到了这种伤害。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的朝林氏爬去,好不容易爬到林氏身旁,却发现林氏表情痛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秀玉。”周大海愣了一下,再也顾不得许氏,连忙推开她,跑到林氏身边。
许氏被推得摔了一个跟头,“老大,你干啥,反了你了?”
“秀玉。”
林氏虚弱的厉害,钻心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向她,她看到周大海跑到了自己面前,眼中有愧疚,有害怕,还有许多别的东西。林氏觉得眼皮沉重,气力也渐渐流失,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娘,娘!”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那声音像有穿透力似的,飘出去老远。
周大海悔恨交加,他顾不上别的,连忙抱起林氏,看着林氏苍白的脸,周大海只觉得自己的心抽抽着疼。他转头看了周秀儿一眼,目光阴冷,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似的。
周秀儿这时才算是怕了,她缩了缩脖子,求助的看向许氏。许氏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大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动了动嘴唇,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周大海冷冷的看着众人,似乎想把众人的表情一一记在心里似的,他弯下腰,抱起林氏想要回大房去。
周小米猛的扑过去按住了他的手。
周大海十分不解,低头看着女儿,眼里惊魂未定之色甚浓。
“爹,娘出了这么多血,不能抱,你快去请大夫,晚了就来不太了。”周小米可不想让他们把黑的说成白的,一旦林氏被抱回大房,许氏很有可能不承认今天晚上的事情。
周大海觉得有道理,可是又不知道该把林氏放到哪儿去。
周小米连忙道:“二哥,你快取一床被子来,把娘放到被子上。”
周翼兴像是明白她的意思似的,忍着身上的疼痛像一阵旋风一样跑了出去。
许氏梗着脖子道:“晦气的东西,还不快点把她抱走。”
周小米大声道:“我娘是被我小姑踢伤的,现在抱走了。你们就该不承认了!爹,不能抱走。”
许氏有些心虚,没想到自己的小伎俩被一个小孩子看穿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周翼兴和周翼虎就拿了被子来。大房最厚实的两床被子,被他们从箱子里翻了出来。周小米没空理会周翼虎怎么也不了,连忙过去帮他们把被子铺好。
“爹,你还愣着干啥,把我娘放上来,快去请大夫。”
周大海没有犹豫,弯腰把林氏轻轻的放在棉被上。随后才大步向外跑去。他的衣衫上沾了不少的血,看着格外的刺目,他的背微微佝偻着。一眨眼的功夫,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
周小米的眼睛模糊了,她抹了一把眼泪,暗想。天还没有黑透。外头应该还有人,爹一身是血的跑出去请大夫,想必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吧!
周新贵叹了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好好的一个中秋节,就这么草草的过完了。比起旁人家的欢声笑语,老周家则是被一团愁云笼罩住了!周新贵想到周大海临走时的那个眼神,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他想。他怕是再也控制不住老大一家了。
他没说话,转身回了东屋。
三房一家子端了两盘菜。回了西屋。
许氏恶狠狠的瞪了两个孩子一眼,转头把发愣的周秀儿扯到东屋去了。
周小米冷哼一声,人性薄凉,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刘氏轻轻的拉了周大江一下,轻声道:“这种事情,你留下不合适,带孩子回屋去。”
周大江也明白林氏是小产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留下来,确实不合适。他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带着大麦,小麦回二房去了。
周翼兴气得不行,眼圈都红了。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这些人却不管不顾的,把她扔在这儿,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的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
刘氏站在那,也觉得悲哀至极。周家的媳妇,就这么不值钱吗?
“老二家的,你还不滚回去,给那瞅啥。”许氏的咆哮把刘氏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脖子,转身也出了堂屋。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至之不理了?以为这样,就能把他们做的这些个事儿都掩盖过去?
周小米一直在哭,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一意孤行,也许林氏就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个家就算分了,又怎么样?她间接的伤害了最亲近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小米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她不该眼睁睁的看着林氏这样受罪,她得做点什么。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连忙低声对周翼兴说道:“二哥,你赶快去林爷爷家,让林磕巴爷爷套车去接了咱姥姥来,咱娘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都是小孩子,作不了主,只有姥姥才能为咱娘讨公道。”
周翼兴本来慌得不行,只能一个劲的喊林氏,希望她快点醒过来。听周小米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道:“我马上去。”这个孩子比想象中还要坚强一些,明明身上痛得厉害,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起身便朝外面跑去了。
周小米正哭着,却发现周翼虎来了。
周翼虎脸上的伤还没好,可是周小米知道,他的身体应该已经恢复了,并无大碍,只是脸上还有红肿的印子,看起来吓人罢了。
“大哥,你,你咋来了。”周小米哭得狠了,说话的语调都是不由自主抽搭的。
“这么大动静,我能听不到吗?你三哥也担心,我没让他过来。”周翼虎双眼含泪,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那些人都是他的长辈,可是他们却在伤害自己最亲的人。
“哥,你看着娘,我去烧点水。”周小米让周翼虎看着林氏,自己则是回了大房,一出堂屋她就看到了周翼文,小小的人站在门口哭得厉害,进退两难的样子。
“三哥,你站这儿干啥?”(未完待续……)
PS:是分家呢,还是合离呢?
第六十六章 私房钱
周翼文只道:“娘怎么了?我,我不敢过去。”他怕给大伙添乱。
周小米半拉半拽的把他扶到里屋去,好说歹说劝住了他。周翼文身体不好,胆子也小,这个时候他去上房,只能是添乱。周小米趁人不注意进了仙府小筑,然后弄了一些水给周翼文喝,周翼文喝了仙府小筑中的水,脸色果然好了不少,不知道是他哭累了,还是仙府小筑中的湖水起了什么作用,没过多久周翼文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平静,很香甜。
周小米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干脆重新进入仙府小筑,也给林氏准备了一碗仙府小筑中的湖水,留着备用。
忙完这一切,周小米连忙又去烧水,林氏这个样子,肯定是要用热水的。
没一会儿的工夫,周大海便把李大夫请来了,周小米听到动静,连忙接了出来。她哭花了一张小脸,可怜兮兮把李大夫让进了上房。周翼虎见李大夫来了,连忙招呼道:“李爷爷,快来看看我娘。”
李大夫给林氏诊了脉,又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只道:“胎儿才一个月,竟被用这种方式滑了下来,作孽啊!我帮这闺女开几副药,吃了好好调理一下吧!身体调养一段时日也就恢复了,关键是这心病,不好医哟。”李大夫若有所思的与周大海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提笔开药了。
周大海颤巍巍的哎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周小米暗想。李大夫恐怕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的话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事已至此,不如就把事情闹得大一些。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林氏受到伤害了。
“李爷爷,我娘会不会死啊!”周小米自责愧疚得要命,眼泪也哗哗的流了下来,“我娘被小姑踹受伤了,出了好多血,我好怕她会死。呜呜……”她一边说。一边哭,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李大夫怜爱的摸了摸周小米的头,唉了一声道:“好三丫。不哭了啊!你娘啊,她没事!只要按时吃药,多休息,别贪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小米眨着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爷爷啊,从来不骗人。”李大夫安抚好了周小米,把药方递给周大海道:“这药赶紧抓来吃,切忌生冷凉硬之物。我这里药材不会,你恐怕要往镇上跑一趟了。”
周大海连声应了,只道:“我送您回去。”他对李大夫是千恩万谢的。
李大夫冷哼一声,只道:“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方,你赶紧去抓药去。别耽误工夫。”
周大海被李大夫这么一训,顿时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了。他捏着李大夫开的药方,只道:“李叔,这药得多少钱?我,我手里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李大夫听了这话,胡子都要被气翘起来了。
“你这么大个人,不会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啊!你挣那么多钱,媳妇儿子受伤等着救命钱的时候,你说你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周大海挣得多,这事儿在林家集村可不是什么秘密,许氏是个招摇的性子,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周大海在外面拼死拼活的给一家老小挣嚼用!
周大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大夫呢!
李大夫暗想,大海这个孩子是个好的,可就是太老实了,又摊上一双那样的父母,当真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得,别人家的事儿,咱也别多说话了。
“这副药里需要用的药材也并不是很多,只有这两样,我家里没有。”李大夫指着其中两味药材道:“这药材并不是难寻的药材,也不贵,你去镇上买来,我把其他的药备好,一并煎了给你媳妇用吧!”
周大海自然千恩万谢。
李大夫转头又交待了周大海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周大海身无分文,举着李大夫给的药方才发起了愁。
李大夫虽然乐善好施,可是他不能总欠着人家的药钱啊!镇上的药材铺子与自己非亲非故,哪里就能赊药给自己用?
想来想去,周大海还是觉得这钱得让爹娘出,大伙也没分家,自己挣的钱都上交了,再说秀玉这回小产,本也是秀儿惹下的烂子。
周大海觉得自己有了底气,转身往东屋去了。
“大哥,爹能要来钱吗?”周小米一面观察林氏,一面问周翼虎。
周翼虎盯着东屋的帘子,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头,眼下爹去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是输是赢,就看爹爹硬气不硬气了。
周大海不曾想过,自己向爹娘要医药费会这么困难。爹一言不发,只顾着抽他的烟袋,娘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是不给银子。
周大海现在终于能体会,林氏为了小儿子的药费求爷爷,告奶奶的心情了。当时林氏跟自己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大海还觉得没有什么,他觉得爹娘就是心疼钱,过日子仔细,不会不管孙子死活的。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差了。
爹娘对儿子,不应该比对媳妇更好一些吗?
“娘,秀玉小产了,这是大事,如果调养不好,很可能会落下病根的。再说,她为何会小产,大伙都心明眼亮、我……”
还没等周大海说完,许氏的笤苕疙瘩就朝着他飞了过来。周大海也不躲,挨了一下后才道:“娘,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能给我钱了吗?”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这一大家子人吃穿拉撒哪一样不需要钱?要钱没有,你不防把我这条老命拿去!”许氏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好像随时要与周大海拼命一样。
周大海有怒不敢发。面对自己这个不讲理的娘,他是毫无办法。
“娘,您是不打算给钱了?”
“一文都没有。”许氏沉着脸,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周大海没办法,还想跟许氏讲道理道:“娘,秀玉……”
“别跟我提她,那个败家的老娘们儿。我一文钱都不会给她。你瞅瞅你家那几个孩子,都敢跟他老姑动手了,秀儿头上头发都没揪下来好几绺。胳膊上那么大个牙印子。”
周大海看了看许氏刻薄的脸,又看了看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周新贵,心突然就冷了起来。
“娘,今日这钱就当是儿子跟你借的。日后我还您还不成吗?”
许氏一听这个。当下炸毛了。
“还我。你拿什么还我,你的工钱都是老娘的!我的钱,一文钱都不会花在那个败家精身上。”
周大海突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消退,很多往事都涌上心头,原来跟娘沟通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当年或许自己就是受不了这个,所以才会二话不说,背起行李去镇上做了学徒吧!
周大海咽了咽口水。道:“娘,你不拿钱给秀玉看病。来日我的工钱就不上交了。秀玉小产了,得好好养着,文儿身体也不好,我得给他请个好点的大夫看看,还有小米……”
“我呸!”许氏吐了好大一口浓痰,才道:“你这个畜生,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娘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气我的?林氏那个老娘们儿到底给你喝了什么**汤,你为了她竟不要爹娘了?谁家女人没生过孩子,当个女人没小产过?就你家那个败家的玩意精贵?她自己坐不住胎,还怪别人?”许氏骂骂咧咧的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地非说周大海忘恩负义,说他不是个东西,说自己如何如何苦。
周大海听得多了,便只剩下麻木了。
许氏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替周秀儿开脱罢了。还有,不想给钱。
一股无名火笼罩在周大海的心头,他甚至听不清楚许氏在说什么,只感觉她的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那些毫无道理的话使劲往她的耳朵里灌!
他的头也痛,耳朵也痛,心更痛。
“娘!”周大海大吼一声,当下道:“哪家女人是被自己的小姑子打滑胎的?啊?”他双眼通红,看样子就像一凶兽,最后那个‘啊’字,更像是倾注了他全身的气力一般,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许氏先是一愣,印象中她还没见周大海发过脾气呢!随后心里的火却是窜了出来,这不孝子跟自己呛声也就算了,还敢排揎自己的老闺女。她嗷的一声扑向周大海,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粗话,双手左右开弓朝着周大海的脸上抓去!许氏再怎么样,也是他娘,周大海哪儿敢跟许氏动手啊!他四下闪躲,可惜还是抵抗不住许氏的攻击,脸上被挠了好几道血印子,头发也被抓得乱七八糟的。
周大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东屋出来的,等他回到堂屋的时候,两个孩子简直被他的狼狈样给吓坏了!
“爹,你咋地拉。”周小米打量周大海几眼,心里知道他肯定是被许氏给打了,脸上那几个血条子,实在是太显眼了,想装成看不见都不成。
周翼虎也问道:“爹,是不是爷爷奶奶打你了!”
周小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都是我不好,吃饭的时候乱说话,要不然娘就不会挨打了。”她是真心觉得后悔,自己太冲动了,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暗中鼓动,应该好好计划一番。
周小米越哭越起劲,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谁也劝不住。
就在这时,林氏幽幽醒了过来。
周翼虎连忙道:“娘,你怎么样了娘?”
周小米这才止住了哭声,凑过去道:“娘……”
“秀玉,你怎么样了。”
林氏气息微弱,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是沉重的,小腹处的疼痛在提醒着她,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下身的粘腻让人十分不舒服,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娘……”周小米一直哭,哭得狠了,整个人便抽搭着,眼睛都肿了。
林氏艰难的道:“三丫,别哭。”
“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的。”周小米心疼林氏,刚止住的泪珠子又掉了下来。
林氏费力的抬起手,给周小米擦了擦眼泪,“三丫别哭。”这种事情怎么能怪孩子呢!闺女的话本来就没有错,错的是她们!她们不拿自己当人看啊!林氏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了,是她这个当娘的不好,竟然没发现自己怀孕了。
“爹,啥时候给我娘抓药吃。”周翼兴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了,他给周小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事情办成了。
周大海面对孩子的质问,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林氏看到了周大海的窘迫,知道他手里没钱,而婆婆那个样子,显然不会拿钱给自己看病。
林氏叹了一声,心里的悲伤却越来越大,自己不该抱有幻想的,她就是太软面了,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当年文儿早产,差点就活不成了,如今周秀儿又害得她失了一个孩子,这种锥心之痛根本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林氏闻到血腥味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受不了这种乌七八糟的气味。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将就了。
“他爹,柜子里还有一串大钱,你拿着去镇上给我抓药吧!”既然上房指不上了,他们就得自救。上回周大海回来,不是偷偷塞给自己一串大钱吗?买药应该够用了。
林氏的声音很低,只有周围的几个人听清楚了。
林氏的话,倒是提醒了周大海。
“虎子,兴子,你们在家看好妹妹,照顾好娘,爹上镇上抓药,很快就回来啊!”周大海嘱咐着两个儿子,转身要出堂屋。
“他爹。”林氏强打精神喊了周大海一声。
“秀玉,啥事?”周大海顿住步子,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林氏虚弱的笑笑,“抱我回去吧,我想回家。”林氏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是让她胆颤心寒的地方,这里是让她失去孩子的地方。
周大海只觉得眼眶发热,他懂媳妇的意思,深深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唉!”周大海走回来,轻轻抱起林氏,直奔自己家那两间小土房。
三个孩子连忙跟在他们身后。
一家子人回到了大房,周大海进了屋,把林氏放到炕上,随后又嘱咐了两个孩子几句,这才去柜子里翻了翻,果真在一件衣裳里找到了钱。一串钱足有一千文,足够给秀玉抓药了。
周大海欣喜不已,揣着钱急匆匆的离开了家。
上房那边,许氏轻声对周新贵道:“当家的,我听着老大像是去镇上抓药了?镇上的药可不便宜,他哪儿来的钱?”
周新贵想了想,才道:“藏私房钱可是大事。”
许氏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得意的道:“可不就是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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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抄家
等周大海走了,周小米才问周翼兴,“二哥,让你给姥姥家送信,你送到没?”
“林家大叔套车去的,这会儿相必已经到姥姥家了吧!”林树沟子离林家集并不太远,半个时辰的工夫应该能到了。
林氏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惊讶,“三丫,谁让你去找姥姥的?”
周小米板着小脸道:“娘,为什么不找姥姥?你都被老姑打成这样了,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姥姥总不能不管你吧!”
林氏无语了,这些年来她都习惯一个人默默忍受家里的不公平待遇,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跟娘抱怨,娘年轻守寡,把他们姐弟三个拉扯大了多么不容易啊!要是让她知道这事儿……
唉算了,找都找了,还能怎么样?
“娘,你怎么样,渴不渴,还疼不疼?”
林氏点头,“是有些渴了。”她刚刚掉了孩子,流了地么多血,当然会口渴。
周小为趁机把准备好的仙府小筑中的湖水拿了出来,一点点的喂给林氏。
一股甘甜得不像话的水抚平了林氏的干渴,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里,感觉,竟如同仙露一般。林氏昏昏沉沉的,也没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渴得狠了些,什么都觉得好喝。
谁也没有发觉林氏的脸色竟比刚才红润了不少。
三个孩子围着林氏转,生怕她哪里不舒服。周翼虎已经十二岁了,隐隐约约知道林氏的情况。心里又急又慌,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娘,你再睡会吧!”周小米很担心她。滑胎对女人来说是极伤身体的,虽然林氏喝了仙府小筑里的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你这个孩子,怎么好好的想起找你姥姥来了。”林氏也想休息,可是到底还是担心今天发生的事,心里惴惴的。
周小米想了想,又道:“娘。你不想分家吗?”
林氏一愣,她边上的两个孩子也是一愣。
周小米低了低头,又道:“今天。都是我不好,说错了话,才会让娘受伤,出了那么多血。”想到林氏当时那煞白的脸色。周小米现在还是一阵阵的后怕。
“我。我不知道以后自己还会不会说错话,娘,我好怕,我好怕以后自己说错话,奶奶小姑还像今天这样欺负你,把你打成这样。”周小米简单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随即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接着哇哇大哭。表示自己再也不能承受这种突然事件了。
“娘,分家吧!”周翼虎眼睛亮亮的。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
“对!”周翼兴挥了挥小拳头,“娘,分家以后,咱们就不用再看他们脸色过日子了。”
林氏知道孩子们想分家,说实话,她也想啊!可是她太了解自己公婆的性子了,只要大海还能挣钱,他们是不会分家的。
分家是好,可惜这根本就是奢望。
“娘,你别担心!”今时不同往日,周小米相信这次她一定有办法分家。
林氏确实困乏,本来她想清理一下再睡,可是一想到三个孩子还小,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他们接触到,就忍住了。
“好,娘先睡,等爹回来了,再叫我!”
“嗯。”周小米点了点头。
林氏太累太困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周小米板着小脸轻声道:“大哥,二哥,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周翼虎早就看出周小米的不对劲来了,“你这鬼丫头,又有什么点子了?”
周翼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暗语。
周小米只道:“这次娘被周秀儿伤得这么重,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周小米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狠辣,她的声音里,也带着三分的寒意。
周翼虎微愣,这样的小妹对他来说,太陌生。
在周翼虎心里,小妹一直都是聪明的,懂事听话的,很乖很需要保护的。可方才她眼中闪过的那抹决断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的目光中有狠辣的意思,她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周翼虎不懂。
周小米前世是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引起了周翼虎的怀疑,自己这个大哥有十分敏锐的神经,好像任何人的细微动作,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周小米倒不怕周翼虎会看出来什么,一来穿越这种事情太过离奇荒诞,周翼虎只是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上面去,二来自己是胎穿,相当于带着记忆投胎而已,她就是周家的一员,也不怕被人看穿什么。
周小米目光炯炯的盯着周翼虎,轻声道:“大哥,今天的事儿,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前他们欺压咱们,咱们都能忍,可这回,周秀儿差点要了咱娘的命!她们不但不反省,不害怕,不拿钱给咱娘抓药!还把所有的事儿都推到咱娘身上!这事儿,我忍不了。”周小米眼睛又红又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小脸板着,看起来特别严肃。
周翼虎不自觉的道:“我也忍不了。”想到爹进屋时的沮丧,想到他眼神的痛苦,周翼虎觉得爹爹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特别消沉。
周小米点头,“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不仅要让她们付出代价,还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家分了。”
周翼虎没说话,一向活脱的周翼兴也没吱声。
“小妹,你说怎么做吧!”半晌,周翼虎才出声。
周小米跟他分析眼前局势,“娘受伤前。奶破口大骂,林爷爷家一定听到了。后来爹一身是血的去请李爷爷,路上一定有不少人看到。看到了,就会好奇;好奇了,就会打听。”她停了一下,才又道:“我让二哥去给姥姥报信,想必用不了多久,李叔就会把姥姥接过来,到时候咱们就借着姥姥的势。好好闹上一闹,不但要把周秀儿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还要把这个家分了。”
周翼虎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对,太对了。”周翼兴有点兴奋,声音也有点大。
周翼虎瞄了他一眼,他立刻就把嘴闭上了。还一副很冤枉的样子。
“只是。分家不容易。”周小米看了周翼虎一眼,轻声道:“只要咱爹能挣钱,爷奶就不会同意分家。”这一条,是横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
周翼兴顿时泄气了,“那,那可咋办?”
周小米口气沉重的道:“咱们就来个破釜沉舟!”
“啥釜啥舟?”
周翼虎就问,“小妹,你到底想干啥。”
周小米转头看了看林氏。才道:“二哥,你有必要去一趟里正家里。把咱家的事跟他说说。”
周翼兴最是能言善辩的,他去请里正,一定能把事情说清楚。周小米不希望他说太多题外话,只要把今天这事儿原原本本的交待清楚就行。
周小米特意交待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周翼兴连忙道:“我现在就去。”
与此同时,上房的许氏也开始琢磨事情了,她越想越不对劲,几乎可以肯定大房一定是藏了私房钱!一想到一向老实孝顺的周大海竟敢背着自己把钱给了林氏,许氏就坐不住了。暗想着周大海是不是涨工钱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涨的?他私下偷偷攒了多少?
“老三家的!”许氏下地穿鞋,喊上吴氏,只道:“跟我去大房看看。”
“娘,这个时候去,不大好吧!”吴氏是个猴精的人,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一身腥。那林氏被周秀儿踹掉了孩子,她这个时候去,不是替周秀儿挡灾吗。
不想去。
许氏就道:“有啥不好的,大房背着我攒银子呢,我去翻了他们的底,看他们还有啥可说了。”
吴氏一听到银子二字,顿时来了精神。
“真的啊!娘,这可不行,咱一家子省吃俭用的,没理由让他们攒私房钱,过好日子。”吴氏胡诌的要事一点也不比许氏差,说起瞎话来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氏转了转眼珠,暗想现在老大不在家,林氏又正虚着,家里只剩下几个孩子,虎子刚受了伤,也没有平时壮实,这个时候去,正好下手好好翻一翻。万一发生了什么冲突,正好可以把林氏拿出来说出,到时候林氏小产,可就跟秀儿没有一文钱关系了。
事不宜迟。
许氏当下道:“走,老大不在,咱们现在就去。”
吴氏也道:“娘,我跟你去。”有这等好事,她怎么可能不去?没准可以顺手摸走点好东西呢!
婆媳二人兴致勃勃的冲向了大房。
周小米正在等周翼兴的消息,哪成想却等来了许氏和吴氏这对婆媳,二人来势汹汹,一进门二话不说,便在大房屋里翻找起来。
“奶,你们干啥?”周小米生怕她们会伤害林氏,想上前跟这二人讲讲道理。
“闪开。”许氏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把周小米推到一旁。她大步走到柜子旁,开始上下翻找起来,把里面装的几件衣裳扔得到处都是。
吴氏也不甘示弱,把大房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了个遍,连空陶罐都没放过。
婆媳两个战斗力十足,很快就把大房弄得狼籍一片。
“奶你干啥,别翻了。”周小米再次上前抱着许氏,希望能阻止许氏的破坏行动,家里的东西本来就少,她们这么翻找,肯定会弄坏不少东西。眼下地上到处都是东西,连瓦罐都破了两个,周翼文的药也被弄散了,洒了一地。
大房太穷了,屋里家什少得可怜,除了地上的那只柜子以外,就只有摆在南炕上的两只小炕柜了。这对炕柜是林氏的陪嫁,里头装着一大家子的衣裳物件,大房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里头呢!
许氏再次推开周小米,瞄上了这两只炕柜,心想值钱的东西没准儿就在里头呢!她不管不顾的上了炕,连鞋也没脱,伸手把上头的被褥扒拉下来了,接着就打开柜门,伸手扒拉起来。
周翼虎被气得够呛,这两个人还是他们的亲人吗?她们简直跟土匪一样,这是他们的家啊!她们竟不管不顾的闯进来,随意乱翻。周翼虎握着拳头,准备上前理论。
周小米一下子拉住了他,并且冲他摇了摇头。
冲动不能解决问题,万一大哥冲动之下失手伤了许氏,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解释不清了,他动手打长辈就是不孝,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后果可是很严重的。相反,他们只有什么都不做,才能更加突显出许氏的不慈。二哥已经去请里正了,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看个正着,这一切她们是推脱不掉的。
许氏翻东西的动静大了一些,惊醒了林氏,她睁开眼睛看到乱糟糟的屋子,又看到如同土匪一般的许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林氏微微抬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周翼虎连忙走过去,扶着林氏坐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前。
“娘,你,你这是……”
许氏翻了半天,什么东西都没找到,心里头正压着火呢!林氏的质问,正好给了许氏发火的时机。
许氏站在炕上,双手叉腰,那模样活生生像个短腿的夜叉,“林氏,我问你,你是不是藏私房钱了。”
林氏是个老实人,周大海给她的那一千个钱,是她头一次藏私房钱。这钱十分烫手,林氏本来就拿得战战兢兢的,经许氏这么一提,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许氏猴精的一个人,她见林氏不说话,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好啊,还真藏私房钱了,我说老大怎么有钱给你去镇上抓药呢,原来是藏了私房钱!亏得我这老天拔地的人伺候这一大家子,吃穿上仔仔细细的,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用,可你们倒好,自己躲起来吃香的喝辣的,简直就是不孝的畜生啊!”许氏噼里啪啦说了几句,又道:“钱呢,藏哪了,交出来!”
林氏有苦说不出,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周小米听到了脚步声。她灵机一动,瞬间跪了下来,大声道:“奶奶,我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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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脸
第六十八章 首谈分家
周小米跪在地上,抽搭着哭,大声的道:“奶奶,我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娘没有藏私房钱,我们没有钱!”
许氏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这里哪有你插嘴说话的份!你娘没钱?你娘没藏私房钱,你爹怎么会去镇上给她抓药呢?”
周小米暗想,坏了,看来周大海和林氏的话被许氏听去了。
她转了转眼珠,嚎道:“奶,我爹也是没办法啊!我娘被我姑踢伤了,出了那么多血!李爷爷那里没有药,我爹只好去镇上了!钱我们没有,我爹是拿着我娘的银耳铛去的,那是我娘最后一副嫁妆了!奶,我求求你了,我长大给你做牛当马的使唤,求求你给我娘看伤吧!”
许氏恶狠狠的呸了一声,道:“我就不信了,这钱你们还能藏到天上去,翻,给我继续翻,一文钱都不能给他们剩下!”
除了周小米,谁也没发现大房的灶间里站着几个人,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周小米呜呜的哭,“奶,我家真没钱了,求求你了。”
周翼兴哪里还忍得住,他一下子跑进屋里,搂着周小米道:“三丫,起来,我把林爷爷找来了,让他给咱们作主。”
许氏一愣,下意识的转身朝门口看去,这一瞧不要紧,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差点把她的魂给吓没了。
“我的天……”许氏是做贼心虚,她拍了拍自己胸口。接着破口大骂道:“谁让你们来的,没事找不自在,上我家干啥!”
她还有理了!
林得胜皱着眉打量着一屋子的狼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周翼虎小心的把林氏放平躺好,下炕跪到林得胜的面前道:“林爷爷,请你为我们作主啊!”他弯下身子,给林磕了一个头,随后才道:“我姑把我娘踢伤了,我娘出了好多血,我爹跟我爷奶要钱给娘看病。可是他们却连一文钱都没给!我爹没办法,只好揣着我娘的嫁妆去了镇上!可我奶偏要说我们藏了私房钱,带着我三婶来抄家。林爷爷。我们真没藏私房钱!”
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得胜已经知道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一旁的王氏就站了出来,她来到林氏身边。轻声的问着什么。林氏虚弱的点了点头,随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王氏冷哼一声,只道:“许氏,你教的好闺女,竟把自己的大嫂打小产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只有你们娘俩能做得出来。”
跟着王氏来的两个妇人,也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许氏。
许氏向来跟王氏不对付。此时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呸。她林氏自己揣不住崽子,还怪到我们秀儿头上,老天爷在上面看着呢!”许氏颠倒黑白的本事,不是一般高,好像只要她说了,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似的,别人说的都是狗屁,只有她的话才是真理。
林氏挣扎着起身,只道:“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娘,你就不能说句实话吗?”她脸色苍白,神情悲恸,任谁看了都不免为她拘一把同情的泪。
许氏不为所动,看着林氏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仇人一般。
吴氏暗暗后悔,心想自己好处没摊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林氏紧紧握着拳头,挣扎着想要下地。
王氏连忙扶住她,“大海家的,你这是要干啥啊!”女人小产可不是小事,真要是伤了身子,日后想养都养不回来。
林氏艰难起身,跪到地上冲着林得胜道:“林叔,求你为我们娘几个主持公道!这个家,我们是待不下去了!”裙子上的血迹,似乎在控诉着林氏所遭受的不幸,无声的指责着许氏。
“大海媳妇,有话起来说。”林得胜瞄了许氏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许氏自己在自寻死路。
林氏不起身,只道:“林叔,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我们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全村人心里都有数!大海常年不在家,挣的钱全都上交,一文不留,家里有什么事,都指不上他。家里活多,多干些,少干些,我都不怨,只是三个孩子平时没少干活,可是却吃不饱,穿不暖。文儿吃药,我公婆不给钱,要不是李大夫接济,我都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挺到今天,还有三丫,前一阵子差点被她姑打死!虎子呢,被他奶打得发了高热,折腾一宿。我,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今天差点被小姑子打死,我护不住孩子们,只求林叔给我们作主,把这个家分了,给孩子们一条活路吧!”她一边说,一边哭,几乎跪不住了。
周小米连忙跪下来,给林得胜磕头道:“林爷爷,求求你了,给我们分家吧。”
周翼虎和周翼兴都跪了下来。
许氏气得不行,“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她一屁股坐在炕上,嚎啕大哭,“一窝养不熟的狼崽子啊!不孝的东西啊!”
林得胜皱眉,跟着王氏来的两个妇人看许氏的眼神像看着怪物似的。
周家大房响起一阵哭嚎之声。
就在这时,林磕巴家的驴车停在了周家门前。
驴车刚停稳,上头就跳下了个黑脸汉子来,此人相貌堂堂,身高体壮,长得十分结实。他伸手扶下一个老妇人,“娘,你慢点。”
李氏板着脸,二话不说抬腿就往周家走。黑脸汉子朝林秋拱了拱手,跟着李氏朝周家走去。大门没拴,轻轻一推就开了,李氏刚进院,就听到大房屋里传来一阵阵的哭起,当中还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嚎叫声,想也知道是许氏那个老虔婆子的声音。
李氏黑着脸推开了大房的房门,眼前所见简直让人震惊。灶间里的罐子碎了一地,装粮食的袋子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各处,灶间就像是遭遇了土匪似的凌乱不堪。再往屋里走。却是进不去了,几个人挡在门口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李氏伸手推了推自己面前的人,面无表情的道:“让让。”她的声音不大,听到有些人耳朵里却无异于惊天响雷。
王氏一转身,皆是惊讶。
这人她们都认识啊!
林氏的娘。
许氏看到李氏,当下便住了哭声。张着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了。
林氏也瞧见了李氏,还有跟在李氏身后的大哥林儒平。
见了亲人。林氏更觉委屈,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娘……”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周翼虎三兄妹也喊道:“姥姥。”
“大舅。”
林儒平看着摇摇欲坠的妹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个孩子。无名火腾的一下就窜了出来!他额上青筋直跳。手也紧紧的握在一起,关节嘎巴嘎巴直响。
李氏看了闺女一眼,又看了看满屋子的狼籍,一颗心被气得直哆嗦。李氏是个坚强的人,她年轻守寡,把三个孩子一点点拉扯大,让他们都成了家,这里头的艰辛和苦楚。决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正因为经历坎坷,李氏才会有坚韧不屈的性格。所以在困难面前,她从不轻易低头,更不会轻易妥协!
偏偏女儿就不像自己。
李氏暗暗叹了一口气,唇角微挑,讽刺的道:“怎么,亲家母是想抄家怎么的?”
许氏刚想说什么,可猛的对上李氏的目光,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李氏上前扶起林氏,三个孩子也都起身上前。
李氏只觉得闺女的手瘦得厉害,身子也虚,几乎站不住,她身上的血腥气一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钻。三个孩子身上似乎都有伤,虎子伤得最明显,脸上红肿未退,看着吓人。
林儒平连忙过来把林氏扶到了炕上!
李氏握着林氏的手道:“放心,有娘在呢!”
李氏走到林得胜面前,只道:“林里正,我闺女如今被人虐待滑胎,这事儿,你们林家集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吧!”
林得胜还没表态,许氏就咧咧了起来。
“我呸,交待什么?给你什么交待?你算哪根葱?林氏嫁到我们周家来,就是我们周家的人,干你什么事。”
李氏微怒,指着许氏道:“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秀玉是我闺女,她在婆家被人揉搓的不成样子,我这个当娘的连问都不能问了?”
林得胜一边暗恨许氏没有眼力见,一边安抚李氏道:“大妹子,你消消气。”说实在话,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是林得胜最不喜欢管的!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是里正,可也是个外人,人家的家务事儿,能不管还是不管的好。
李氏大概也看出了林得胜的态度,自己也不怪他,毕竟许氏这样的刺头,不是谁都想招惹的。可是他是里正,有些事儿,就必须得管。
“我不生气,我闺女命苦,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们林家人眼睛瞎,没给她托付个好人家!”李氏的声音拔了高,接着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说别的了,要么给他们把家分了,要嘛和离!”
李氏的话无异于一个惊天响雷,分家也就算了,和离!
这……
许氏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和离,你倒是想得美,这样不贤的媳妇,我就该让大海休了她。”
李氏也不怕她,转头冲林得胜道:“我闺女没犯七出之条,周家想要休她,简直是痴人说梦!里正要是敢欺负我等是外村人,袒护周家,那么老妇人拼了不要这条命,也要为我闺女讨一个公道,让世人都知道知道,林家集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母慈才能子孝,兄友才能弟恭,我把他们老周家做得这些个事儿说出去,看看还有谁敢把闺女嫁到你们林家集来!哼!”她冷笑一声,接着道:“老周家还有个好闺女没嫁人呢!要是我把她残害侄女,殴打大嫂的事情传出去,她这一辈子,就准备出家当姑子吧!”
林得胜暗想许大炮仗可真是个白痴,什么话都敢说,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个亲家母是个不好惹的?万一这些事儿真的张扬出去,那林家集的小伙子们日后不就都打光棍了?
许氏听到李氏说起这个,顿时不敢吱声了,闺女的名声本来就够糟了,万一这件事再传出去,那她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这事儿想必也不是她一个人便能作主的,我看干脆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谈吧!”林得胜知道事情闹到这一步,林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眼下他这个里正,也脱不得身,只好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
李氏扯了扯嘴角,只道:“谈谈?也好。”
许氏转了转眼珠子,没再说话。
林得胜松了一口气,只道:“好好,呃,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大妹子不如跟我去他们家上房,好好听听周老头的解释,今天他若不给你一个交待,我第一个就不饶他。”
李氏没说话。
林儒平则是朝王氏等三人拱了拱手,轻声道:“有劳婶子们来这一趟。家里发生这种事情,总不好再留你们了,打扰你们过节,是我们的不是,改日我必定登门谢罪,今日还请婶子们都先回去吧!”
王氏等人自然不好再留下看热闹,安慰了林氏几句,便都起身告辞。
林得胜看了,微微点头,暗想,这林家到底是出过秀才的,个个都是有气度,会说话的,不知怎么就结了周家这样一门亲?不过到底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此事若能够心平气和的解决了,倒比什么都强,他看着林儒平的态度,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林儒平起身去送人。
林儒平把王氏三人送到门外,客气道:“今日之事还要谢谢婶子们了。”
王氏等人摆手道:“什么忙也没帮上,谢得什么。”
林儒平叹了一声,道:“我妹子遭了大罪了,今天是孩子们机灵,让人给我们送了信,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几人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暗想,可不是吗!小姑子把嫂子打滑了胎,婆婆又带着妯娌趁人家男人不在来抄家!这天底下,真就没有比她们再恶的母女了。
王氏三人脸上均有愤愤不平之色。
林儒平拱手道:“我就不远送了。”
王氏三人这才转身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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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大事
王氏三人离开了周家,边走边议论今天这事儿,越想越觉得老周家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嘴里一痛快,难免就忍不住,把这事儿说了出去。王氏本就与许氏有仇,自然不会偏帮许氏说话,还特意林氏受的苦,几个孩子遭的罪从头到尾的跟别人说了一遍。许氏根本不知道,周秀儿把林氏踢滑胎的事儿,已经在林家集村传开了!她带着吴氏去大房抄家的事情,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村里的个个角落。
林儒平送完了王氏等人,转身回了大房。
刚到门口,便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三丫?”林儒平看了看瘦弱的外甥女,心里涌起一阵怜爱与不舍。他成婚多年,膝下空虚,如果能有个像三丫这样乖巧的女儿,也就别无所求了。
“大舅。”
“三丫别怕。”林儒平把周小米抱到院子里,轻声安抚她道:“你别怕,大舅帮你把坏人都打走,好不好?”
周小米正色道:“大舅,我不怕,我来是要跟你说重要的事。”
“好,你说。”林儒平没露出一丁点的不奈烦来,反而蹲下身子,十分耐心的听周小米讲话。
周小米感动得七零八落的,可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必需快点说服林儒平。
“大舅,爷奶不会同意分家的,我爹能挣钱,他们惦记他的工钱,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分家的。”
林儒平微微皱眉,这件事是很难办。可是没理由让一个孩子来操心啊!
“乖,大舅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就不让你娘跟你爹过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跟孩子说了什么,随后住了嘴,改口道:“小米别发愁,大舅来想办法好不好。”
周小米眨眨眼睛,干脆开门见山的道:“林爷爷虽然是里正,可是他能帮助我们分家吗?家务事是不容外人插手的,他最多也就是劝解几句!爷爷。奶奶要是咬死了不分家,他还能强行帮我们分家吗?”
你说得对!
林儒平惊讶于周小米的聪慧,在他看来。一个七岁的孩子,不该有这样的见地。
“大舅,我爹性子软,又孝顺。如果不给他来点猛药。他是不会清醒的!”
林儒平想要说话。
周小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快速的道:“你又想说让他们和离的话!我娘不会同意的,你不了解她吗?”
林儒平无话可说。他那个妹妹,倔得很,让她和离,怕是难。
“大舅你想想,就算他们和离了,难道我娘就能过得快乐?就算你们不嫌弃她。把她接回家去,难道以后我娘就要在姥姥家孤独终老不成?还有我们几个。周家同不同意我们跟着娘?如果他们同意了,你让娘怎么养活我们四个?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娘会扔下我们自己走吗?”
林儒平知道周小米说得对,“那小米想怎么办?”林儒平突然觉得,听听孩子的话,也不错,或许真有帮助呢!
“分家比和离好,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分家,像甩掉牛皮糖一样的甩掉我们。”周小米怕他不懂,还道:“假如我爹没了挣钱的本事,反而成了家里的负担,那么爷奶还会不同意分家吗?”
林儒平若有所思。
周小米道:“我爹去镇上抓药了,看时辰,也该回来了。大舅,你现在去村口拦他,还来得及。”
林儒平的眉头慢慢会展开,“三丫回去吧,大舅心里有数。”
周小米点了点头,又道:“大舅,假戏给他们看,千万别真伤了我爹。”林儒平是个聪明人,凡事一点即透,如果不是家世不好,又因少年丧父耽误了前程,只怕他也非池中物。
“你个鬼机灵。”林儒平道:“你快回去,大舅马上就回来。”
周小米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屋里去了。
林儒平慢慢起身,此时他心里的震惊还没有散去,但他来不及细想什么,便起身朝院外走去了。
林氏的父亲林旗是个秀才,却又是个与众不同的秀才,他虽然擅弄文墨,却更喜欢武艺和射猎,所以平时除了看书,他还喜欢带着孩子们山上打猎,一来维持家里生济,二来也练练箭法。林儒平自幼受了他父亲影响,又因生活所迫,故而十分痴迷练箭习武,林旗去世的时候,林儒平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呢,他不忍心看着李氏一个人受苦,干脆就不读书了,一心一意的做起了猎户,家里才日渐好过起来。
因为常年在山林里行走关系,所以林儒平的脚程很快,他一口气走到村口,张望了一阵,果然看到周大海急匆匆的下了官道,正往村子赶来。此时天色已暗,村里根本没有什么人走动,周大海提着两包药,步履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怪兽在追赶他一样。
林儒平看到他这样,心里的怨气徒然消失了一半,说到底,林氏和他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看他这个样子,也是很在乎妹妹的。
林儒平闪身出来,叫道:“大海。”
周大海一愣,抬眼一看,不由得道:“大哥?”大舅子怎么来了?
林儒平没好气的道:“你别叫我大哥,真是当不起。”
大舅子无缘无故的出现,对自己又是这个态度,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知道秀玉出事了。
“大哥。”周大海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有什么脸面见大舅哥?当年自己娶秀玉的时候,答应过他,不让秀玉受一丁点的委屈,可是眼下秀玉所遭受的一切,又岂是‘一丁点委屈’?你让他怎么有脸面对林儒平。
林儒平见了周大海这样便有气,人是好人。可就是太老实点了!被他爹娘,兄弟欺负得连个气性都没有了。
“大海,秀玉伤得够惨了。孩子们过得那是啥日子?你这个当丈夫的,当爹的,亏心不专心。”
周大海低着头,他知道自己不配当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林儒平叹了一口气,“和离吧!”
周大海猛然抬头,他脚步不歇的从镇上赶了回来。可是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个消息。
“和离?”周大海惊呆了,手里的药更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不同意。”
林儒平也不恼。只扬声问他:“你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难道我妹子受的罪还少吗?你是想让你爹娘搓磨死她啊!”
“不,大哥,我没有那个意思。”周大海很痛苦,他和林氏感情很好。还有四个孩子。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和离的。
林儒平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你们分家单过,苦点累点没啥,主要是过点省心的日子!你看看秀玉,自打嫁到你家来,过得是啥日子?她上侍候老的,下侍候小的。结果呢,你妹子对她是非打即骂。今天居然还把她打滑胎了!你们是虎狼之窝啊!我怎么敢再让她待在这儿。”她停了一下,又道:“要是秀玉一个人受罪也就算了,那四个孩子可是你们老周家的血脉,你看虎子被他奶打的!还有小米,我听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也是你那个好妹妹下的手。”这一家子,全都是狼啊!虎毒尚不食子呢,他们呢,心比石头都硬。
周大海脸上烧得慌,这事儿不能怪大舅哥说话难听,实在是爹娘干得是不地道。
“大哥,我,我不会同秀玉和离的。”周大海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不敢想像没了林氏,没了孩子们,他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的。
“不和离,你是想让秀玉死在你的面前你才甘心吗?”林儒平大吼着,脸上表情微微扭曲,可见他此刻是多么的愤怒。
周大海一想到林氏和孩子们要离开他,心里便一抽一抽的疼,“大哥,你听我说,我不会再让秀玉和孩子受伤害了,我这就回家,跟我爹娘提分家的事。”
还算有救。
林儒平脸上表情微缓,又道:“你爹娘能让你们分出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老两口子打的啥主意。要论干活,秀玉是把好手,干啥像啥,你呢,有手艺,还舍得卖力气,家里的钱,活,都指着你们呢!分家,不容易吧!”
周大海知道林儒平说得都是事实,他也知道分家是条很艰难的道路,可是再难,也比与秀玉和孩子们分开强啊!
“大哥,我知道这事儿不容易,你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劝好我爹我娘。”周大海其实没有把握,说这个话的时候他是心虚的。
林儒平轻哼一声,“哼,这话我可不信,你爹娘是那么好劝的吗?如果老两口子肯听你的劝,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些事儿了!等你解决好了分家的事儿,秀玉他们娘几个只怕就剩下一口气了。”
周大海无言以对,可是老实人的倔脾气上来,也是让人难以招架的。
“反正我就是不和离。”他朝地上一蹲,抱着头,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林儒平的耐心都要被耗光了。
“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护得住妻儿老小,你呢,跟我玩上浑的了?好好好,我也不逼你,我现在就把秀玉和孩子们接回家去。”说罢竟是转身就走。
周大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冲了过去,拦在林儒平的身前,“大哥,大哥,有话好说。”
林儒平双手环抱胸前,扭头不看他。
“大哥,家是一定要分的。”周大海满嘴苦涩,“孩子们受了委屈,你当我这个当爹的心里好受?秀玉出事的时候,我恨不能替了她!大哥,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我当儿子的,总不能把老两口逼死吧!”
林儒平斜了他一眼,“那你就能把秀玉和孩子们逼死?”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我会劝他们分家,可是这总需要时间吧!”周大海深知爹娘的固执,知道这事儿并不容易。
“那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分这个家!”林儒平微微撇了撇嘴,只道:“你爹娘若是同意分家,却要求你要把每月工钱如数上交,你该怎么办?难道你不用养活妻儿了?再或者他们狮子大开口,向你要上千八百两的分家银子,你又怎么办?”
周大海嚅嚅道:“怎么会,都分家了……”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因为他清楚,许氏绝对张得开这个嘴!
林儒平淡淡的道:“要不是看在秀玉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眼下我这里有一计,能帮你成功分家,就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了!”
周大海一听说能分家,顿时来了精神,分家以后,他们就可以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孩子们不用受苦,秀玉也不必委屈了。
“大哥,你有办法?”
林儒平凑过去,在周大海耳边嘀咕起来。
周大海脸色不停的变幻着,到最后,竟是苍白无比。
这样做真的好吗?
林儒平冷笑,“难道你不想知道一下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吗?如果你受伤了,你爹娘还坚持不分家,甚至肯照顾你们一二的话,那么我就收回我以前说过的话,但如果结局与你想得不一样呢?他们到底当你是儿子,还是负担,不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吗?”
周大海心跳如擂鼓,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也忍不住想要知道许氏和周新贵最真实的想法……
最终,他点了点头,咬牙同意了。
林儒平就笑,觉得自家妹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于此同时,周家大房里正暴发着激烈的争吵声:
“好你个李氏,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你以为你是谁!老娘是被吓大的不成?口气倒是不小,请族长,请你奶乃个腿儿!”拔着高的骂人声,不用问也知道说话这人是许氏!
李氏不怒不恼,只道:“和离是大事,除了里正,也应该请宗族的族长们到场的。周家是外姓人,只怕也请不来族长们,我让里正把村里德高望众的长辈们请来,给我女儿做个见证,有何不可?”她沉着的冷笑一声,盯着李氏道:“莫不是你心虚了?”
许氏刚要张嘴骂娘,却听屋外有人大声道:“林大嫂不好了,出大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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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周大海出事
这声音许氏听着耳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她心头烦躁的很,不由得大骂,“出个屁大事,谁呀!”
外头有人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来人是两个年青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跑得气喘吁吁,一脸的汗,进屋时显然没料到屋里会有那么多人,一时间竟愣住了!等回过神来见屋里一副遭了贼的模样,更是惊诧不已,连他们为何而来都忘记了。
李氏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耳力还是不错的,她先前听到有人喊林大嫂,估计这二人来是有事跟自己闺女说。
“二位小哥,找我闺女有什么事吗?”许氏的胡搅蛮缠和闹腾劲,能把好人折磨疯,林氏刚刚小产,哪里受得了这个?李氏为了让闺女安心休养,干脆让虎子把她抱到北屋休息去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这里的事儿就不用她操心了。
那两个年青人看了李氏一眼,只觉得她有几分面熟,又听她自称是林氏的母亲,才反应过这人与林氏有几分相像之处,当下便道:“大娘,大海哥出事了!”
想也知道他二人口中的大海哥,正是周大海。
“出什么事了?”李氏微惊,自家闺女刚刚小产,女婿那边就出了事,事情怎么这么寸?看他二人那着急的样子,想必事情还不小呢!
许氏把嘴一撇,只道:“他有手有脚的,能出什么事?上镇上给他媳妇买药,还能买出花来?”
听听这话。像是亲娘说的?
两个前来送信的小伙子都有些尴尬,只不过事情严重,他们也不想跟一个无知女人计较。
“大娘。我们是先行前来报信的,大海哥在回来的半路上被人打了,咱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半路上,就剩下半口气了!”
什么?
李氏腾的一下从炕上爬了起来,“现在人在哪儿?”虽然方才她还据理力争的想要让女儿跟周大海和离,可是现在听到人遭遇了意外。九死一生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周大海在李氏心中,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自己虽然怪他没照顾好闺女,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出事了,李氏并没有觉得解恨。反而觉得如遇雷击。
“人呢?现在在哪儿?”李氏的声音都发颤了。
许氏也愣住了。眼神阴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得胜在一旁听了这个消息,也是一呆,暗想这周大海一家子是走了霉运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让他们摊上了?
“人伤得挺重的,我们让人拆了门板,正把人往回送呢!他们不敢走得太快,我们先行一步。回来报信。”
林得胜只道:“我去迎迎。”说着带着那两个来送信的后辈往外头去了。
李氏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周翼虎和周翼兴这哥俩显然都有些沉不住气。虎子还好,周翼兴已经忍不住掉起眼泪来了。他们乍然听了这个消息,肯定是难以接受的,只是还没有看到人,不好判断人到底伤得多重,所以只好忍着。
周小米虽然知道周大海的“伤”或许另有隐情,可是当她听到“浑身是血”“就剩下半口气”这样的形容词,心里还是忍不住突突起来!难道大舅为了泄愤,真的把爹打伤了?大舅可是个猎户,体格那么壮实,周大海哪里是他的对手?
周小米也忍不住慌张起来了!
躲在一旁的吴氏暗暗撇嘴,趁着没有人注意她,悄悄的溜出了大房。
许氏的心思转了十多个转,有担心,也有猜想,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盯着门口,似乎在等着周大海回来。
李氏用眼睛瞄着许氏,心里对自己这个亲家母是百般的看不上,可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
“虎子。”
周翼虎连忙走到李氏身边来,“姥姥。”
“去把大夫请来。”李氏只说了这么一句,后面千言万语的话,都被她尽数咽了下去。
周翼虎一句话也没说,转出出了屋。
天色越来越暗,圆月渐渐升空。
周小米看着屋外的光华,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她像个惴惴不安的小兽,眼眸里尽是慌乱,手脚冰凉。
周翼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李氏也觉得心里慌。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历过事情的,心里一旦慌起来,就想找点事情做来打发时间,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稳定情绪似的。眼下闺女成了这个样子,女婿若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家可就完了。
李氏慢悠悠的来到外间,摸索着找到打火石,点燃了一盏小油灯。实在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她转了两个圈,又回到屋里,心焦不已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李氏精神一振,忙迎了出去,许氏探头探脑的,屁股却动也没动一下。
屋里一下子进来好几个人,领头的是林得胜,在他身后是四个汉子,这身人抬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人,不是周大海又是哪个?
“快,抬屋里去。”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到屋里去了。
屋里乱七八糟的,像遭了贼似的,几人目不斜视,把周大海连同门板一起放到了炕上。
李氏借着灯光一看,只见周大海浑身上下皆是土,他整个人蜷缩着,头上乱篷篷的,额头上鼓起一个好大的包,脸上则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甚至还有一个可笑的鞋印子,口鼻处都有血迹。再往身上看,只见他衣裳凌乱。也不知道伤在哪儿了,衣襟处和裤脚处都有血迹!
李氏强行稳住心神,连忙问道:“劳烦几位。你们是从哪儿发现大海的?”
“在回村的路上。”有一个汉子道:“我去亲戚家送节礼,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就喊了几个人过来,一起把大海哥送回来了。”周大海在村子里人缘不错,遇上这种事情,大伙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看大海的模样,像是让人打了。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林得胜看了看周大海惨白的脸,叹了一口气。
“辛苦几位了。”李氏眼眶发酸,只是她为人一向要强惯了。所以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大娘,赶紧找大夫给大海哥看看吧!”
李氏点头,“晓得了,已经去请了。我代大海谢谢几位。”
人家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总不好留下来看热闹,只得纷纷告辞。
“大娘,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大海哥有什么事的话,你记得让人给我们带个话,我们一准儿过来帮忙。”几个人纷纷出声。
李氏一一谢过,亲自送了他们出门。
就在这时,林儒平回来了。
李氏低声训他:“你方才干什么去了?怎么送几个人竟送了这么久。”李氏把寡母的威严发挥的淋漓尽致。出了这种大事,偏偏儿子不在。你让好怎么能不恼?
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啊!
“娘,您别恼。”林儒平靠近李氏,低声在她耳边轻诉起来。
李氏蓦的瞪大双眼,紧接着眼中精光一闪。
“好好好。”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儿子一眼,一连三个好字更是包含了好几重意思。
林儒平摸了摸鼻子,知道这帐怕是有得算了。
“行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李氏转身进了屋,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愁云。
林儒平紧跟在她身后,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娘,大海怎么样了?”他上前察看周大海的伤势,趁机冲着周小米眨了眨眼睛。
周小米到这时,方才觉得一颗心归了位,看来爹的伤势应该是大舅弄出来的,并不严重。
没事就好。
李氏只叹息,并不说话。
“怎么会这么严重?人还没醒?”
许氏坐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娘,儿子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她却一点难过的意思也没有。
周家发生了这种事情,林得胜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几次张嘴想要走,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好。跟李氏说吧,好像有点不对劲,许氏呢,又是个不管事的。眼下周大海伤成这样,无论是提和离还是提分家都不合适。
就在林得胜苦思冥想的时候,周翼虎终于把李大夫请来了。李大夫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大呼小叫的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我下晌刚刚来过,这会儿又是谁不好了?”他声音不小,语气和以往有些不同,周小米觉得他似乎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李爷爷,你快给我爹看看。”周翼兴并不知道周大海的受伤真相,一直强忍着的心里的悲伤,他怕娘不在,大哥也不在,自己一哭会吓到妹妹。可是等他见到李大夫的那一刻,这个十岁孩子内心的坚强终于崩塌了,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许氏瞪了他一眼,轻声骂道:“晦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氏身上,有指责,有不认同,还有愤慨。
许氏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目光的“洗礼”,她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却偷偷打量着李大夫为周大海诊脉。
李大夫为周大海检查了一下,又搭了脉,好半天才起身。
“大夫,我女婿怎么样了?”
“唉,这孩子被人打伤了,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这些人下手也太重了点,手脚都折了不说,还有内伤!内伤不轻,怕是有血瘀之症,不过命总算是保住了。我先开副方子,你们抓药吃吃看吧!”
许氏一听说周大海伤了手,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来,“李大夫,我儿子是靠手吃饭的,他这手能治好不?”
周家三个孩子听了这话,都怒了,周大海重伤在身,她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活,倒关心起他的手来了!
“不好说,不好说。只能先固定复位养养看,能养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啊!”李大夫打开药箱,拿出了绷带,木板等物,让人帮着给周大海固定受伤的手臂和腿。周大海轻声的哼哼,人却没有醒来的迹象,看起来伤得不轻,李大夫弄了好半天,才算完工,随后提起笔,刷刷写起药方来。
许氏转了转眼珠,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林儒平暗笑,假装没看到。许氏开溜,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儿,远的不说,单说这汤药费,她便是不肯出的。
林得胜叹了一声,对李氏道:“大妹子,大海眼下这个模样,再谈和离之事有些不妥,我看,此事不如就缓缓吧,等孩子醒了以后,再说?”
李氏假意抹了两把眼泪,长叹道:“出了这种事情,我如何能让闺女跟大海和离?不瞒里正说,我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说到底,大海到底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当母亲的辛酸,无奈,凄苦,似乎都在这几句话里了。
林得胜不住的点头,“真是难为你了。”许氏也够抠门的,自己亲儿子还躺在这儿昏迷不醒呢,她倒好,怕掏银子,脚底下抹油溜了。
李大夫开了药方子,交到林儒平手上,只道:“按着这上面的药吃,我走了。”
“虎子快送送。”
周翼虎应了一声,小心的搀扶着李大夫,把人送走了。
“行了,我也不说客气话了,大妹子,我先回去了,有啥事你就叫孩子们来叫一声,我准到。”林得胜到底是个正派的人,他虽然不想惹事上身,但却本能的同情弱小。
“哎,平子,替我送送里正。”
林儒平应了一声,连忙将林得胜送了出去。
等他回到屋里,才发现一直“昏迷不醒”的周大海,已经睁开了眼睛。
“爹,你没事了吧,吓死我了。”周翼兴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搂着周大海掉眼泪。
“娘。”周大海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林儒平只道:“行了,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呢,万一明天你娘回过味来,没准还管你呢!”
周翼兴懵懂的看了看自己的舅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李氏坐在炕边上,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她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想到用这个苦肉计来帮女儿分家,连那个被请来的李大夫,都是他们找好的托!不过这样也好,拖泥带水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早日分家,秀玉也能过几天好日子。
李氏叹了一声,才道:“平子,孩子们都大了,跟他们说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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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详询
等周翼虎把李大夫送回家,转身折回来后,林儒平便把三个孩子叫到了身边。他十分严肃的道:“你们都是大孩子了,舅舅有些话要跟你们说,你们听了以后,不要生张,知道吗?”
感觉好像很重要。
三个孩子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虽然周小米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跟着点头。
林儒平叹了一声,才道:“你们爹爹身上的伤,是舅舅弄的。”
周小米:果然如此。
周翼虎:怎么会这样?
周翼兴:“哇,大舅,你怎么这样,我爹再不好,也是我爹,你干嘛打他,你看看他现在,都快变成粽子了。”
周大海:什么叫再不好?
周翼虎连忙拉了周翼兴一下,怒声道:“闭嘴,你想把娘吵醒吗?”
周翼兴这才闭紧了嘴巴,不是他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泪珠挂在脸蛋上,嘴巴撅得高高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林儒平低声笑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护着你爹,不是气他不回来帮你过生辰的时候了?”那年周翼兴生辰,百盼千盼希望周大海能从镇上回来跟他一起过生辰,可惜周大海怕误工,到底没能回来,害得周翼兴生了许久的气。
周翼兴努了努嘴,没说话。
“傻孩子,爹伤的不重。”周大海听闻林儒平提及此事。心里酸酸的,原来儿子曾经那么期待跟自己一起度过生辰,可惜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怎么会不重?”周翼兴抬头茫然的问道:“李爷爷不是说爹爹有外伤。手腿都折了吗?”
林儒平揉了揉他的发顶,一把抱起他,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轻声道:“傻孩子,大舅会下那么重的手吗?”接着,他便把事情的经过跟几个孩子交待了一回。
原来,林儒平给周大海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假装受伤,好用来检验一下周新贵和许氏的态度。如果这二人知道周大海没了挣钱的手段,还能照顾他们。包容他们,那么至少说明这二人还有救,还没到置亲生子于不顾的地步,所以这个家不分也罢;但如果他们不能容忍周大海的“伤残”。反而觉得他是个累赘的话。那么就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把家分了,以免夜长梦多。
林儒平并没有莽撞行事,因为他知道周新贵和许氏都是非常精明的人,想要他们入局,就得把戏演得十分逼真才行。所以在周大海受伤之前,他事先去找了李大夫,邀请李大夫给他们做托。李大夫本就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他早就看不惯周新贵和许氏的做法了,所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周大海脸上的外伤倒是真的。手和腿上的骨折,却是莫须有的事,他身上的血,是李大夫特意杀了自己家的一只鸡弄上去的!就是想看起来更逼真一些。
林儒平讲到最后,他明显感觉到三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连坐在他怀里的周翼兴,都放松了身体,他道:“跟你们讲,是怕你们担心你爹,可是明天还有很得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们得装作不知道真相的样子,该哭哭,该难过的难过,记住了吗?”
三个孩子全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儒平又轻声交待起明天的事情来,在他看来,明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成败在此一举。
中秋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除了周家大房一大家子人无法安睡以外,许氏和周新贵一样彻夜难眠。
“老头子,你是没看见啊,老大伤得也忒重了,身上好多血,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啧啧,好不难看!”任谁听到许氏说这话,恐怕都会生出几分气愤之情,那是她亲儿子啊,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就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呢!
周新贵照例没有说话,他摸黑拿出了自己的烟袋锅子,装上烟丝,又用火石点上火,默默的抽了起来。
事情也太寸了,怎么买个药,还能被打了?打他的人图什么?为财?老大一穷二白的,身上哪儿有钱,为仇?那孩子一向老实,本分,从不跟人结怨,怎么可能得罪人。
有古怪啊!
“老头子,老李头说老大伤得很重,这手怕是要废了。”许氏这话,一语双关。
周新贵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许氏心里头惴惴的,她总觉得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她骨碌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冲着周新贵道:“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邪门?”
周新贵使劲吸了两口烟袋锅子,只道:“你去闹了半天,他们没说啥?”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李氏母子。
“切!你是没看到啊,那李寡妇像疯了似的,就差扑过来吃我了。”
许氏爱夸大,她爱的,她恨的,都会被她放大了许多倍。周新贵知道她有这个毛病,故而并不把她话当真!李氏这个人,他还是知道几分的,秀才娘子,有几分气度,跟乡下老妇不一样。
大海伤了,我也不好再不出面,看来明天他得去大房一趟了!
“明天过去看看。”
周新贵自己也知道,明天就是盖棺定论的时候了。
一夜无话。
第二一一大早,周家大房屋里传来一阵哭泣之声。
许氏和周新贵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觉少,因此早就醒了,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大房的异动。
“真是晦气。”许氏想了想,便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她拢了拢头发,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条抹额来,郑重的戴好。起身穿了外衣,这才下地穿鞋。
周新贵也起身了。
二人昨天晚上商量了一番,打算今天过去看看周大海。打探一下他到底伤得重不重。两人刚出上房,周大河和吴氏便鬼鬼祟祟的趴在窗户上,向大房看去。
“咋地了?这狼哭鬼嚎的,人不会是不成了吧?”要是以往这个时辰,周大河怕还在睡觉呢!可是昨天许氏回来的时候,吴氏去打探了,知道周大海受了伤。还挺重的。两人今天早起,就是想一探周大海的伤到底重不重。
“要是死了还是痛快的呢,就怕是半死不活的。”吴氏转了转眼珠。只道:“不行,咱得过去看看。”
周大河不奈烦的道:“看他干啥啊!”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周大海的死活,半点兄弟情谊也没有。
“你傻啊!他要是死了,倒也痛快了。可你大哥要是半死不活的。还不得老两口出钱养他?那钱都是大宝的。凭啥给别人花!”吴氏这么一说,倒让周大河也清醒了两分。
“对,对。咱去看看。”
两人也顾不上洗脸,匆匆忙忙上大房去了。
二房的人也听到了动静。
周大江早就想去大房看看了,昨天晚上来了那么多人,他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可是刘氏死活拉着他,不让他去。还说林氏小产了,他这个当小叔子的去了不好。周大江是个没主意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听刘氏的话,所以心里虽然有些惦记周大海,到底还是没去。
周大江心里揣不住事,一夜也没睡好,早上早起就要往大房屋里去,他刚穿好衣裳,就听到大房那边传来了不小的哭声,心里当下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也顾不上刘氏同意不同意了,起身便往大房这边来了。
当有所有人赶到大房时,就看到这么一幕。
李氏和林氏哭成了团,一像坚强的李氏不住的抹着眼泪,林氏哭得死去活来的,脸色比昨天还要差,单薄的身板显得她十分可怜。三个孩子围在她的身边,周翼虎板着脸,红着眼圈一言不发;周翼兴和周小米围着周大海哭。周大海的手臂和腿都被绷带和木板固定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他头上缠着绷带,隐隐透出几分血红色来,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可是青红交错的外伤却是掩不住的。
林儒平守在李大夫身边,脸色不太好。
李老头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怎么不知道。
李大夫起身,只道:“这内伤似乎更严重了些,昨天开的药看来没有什么效果,我再写一个方子,吃一剂,再不好,你们就另请高明吧!”说完还摇头晃脑的叹了几声。
周新贵上前一步,只道:“老弟,大海这伤,到底咋样。”
李大夫脸色不太好,对周新贵说话十分不客气,“你儿子都要让人打死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才来,昨天晚上就该套车把人送到县城里去。”
去县城看病,那得花多少钱啊!
许氏暗地咂了两下舌,却没有说话。
“现在,伤得怎么样?”就算是像周新贵一般的老狐狸,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虚。他这个当爹的,在外人眼里,是极不称职的。
“内脏有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不过日后去不能做什么费力气的活了,将养个一两年,勉强能恢复正常!”
将养一两年?
许氏把眼睛瞪得老大,她盯着周大海看了一会儿,才道:“他那手,伤得如何,以后还能拿刻刀不?”
周小米只觉得心寒,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许氏关心的,仍然是周大海的工钱。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也好,经此一事,彻底断了周大海“孝顺”的念头,也是好事!
“拿刻刀?”李大夫摇了摇头,“怕是不成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向,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
许氏想:拿不成刻刀,就没有工钱,身子不好,还得将养个一两年,这一两年,她得添进去多少药钱,补品啊!而且李大夫的意思,分明是说老大日后就算是养好了身子,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了,家里的田,怕是都指望不上他种了!这样的人,不就是废人了吗?
一想到以后周大海不挣钱了,自己反而要往他身上流水似的花钱,许氏心里就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她里外不舒服。
周新贵也想到了,他的脸色并不比许氏好看多少,一想到日后家里少了一笔大的进项,他的心肝就都不舒服起来。
吴氏和周大河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周大江心思比较单纯,倒是没想那么多。
李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还不去抓药,愣着干啥啊!大海这伤可等这药呢!”他摇了摇头,背着药箱就要离开大房。
许氏一把拉住他,指着药方子问道:“大夫,这药一副得多少钱!”
李大夫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道:“四两多吧!”
“四两多!”许氏的声音突然拔了几个高,那声调尖锐得像是见了鬼似的。
好家伙,一副药四两银子,一年得吃多少副啊!
李大夫不知何时走的。
周小米一下子扑到许氏脚边,低泣道:“奶奶,我爹伤成那样,您可不能不管他啊!”
周翼兴也道:“奶,你给我爹看病,我长大了,能干活。”
许氏差点把周小米踢出去。
怎么管?拿银子填吗?那就是个无底洞啊!
周新贵看了看周大海的脸色,默默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也是打算要放弃这个儿子了。
“奶,我爹是被人打伤的,只要找到打伤他的人,医药费就有着落了,你行行好,先给我爹把药钱垫上吧!”周翼虎倒是比两个小的冷静不少,说出来的话直指要害,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周新贵倒是觉得周翼虎的话有几分道理,只要找到打伤周大海的人,看病的银子也就来了,说不定还能讹上一笔呢!要知道周大海不能挣钱了,一年就得损失将近四十两,他才三十出头,最少还能再干二十年活!一年四十两,三十年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可是一笔大钱!
周新贵只道:“大海没醒吗?他没说打伤他的人是谁?”
李氏只道:“半夜醒了一回,迷迷乎乎的,也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周大海“刚巧”幽幽的醒了过来。
林氏连忙握住了周大海的手,“大海,大海。”她是周家大房里惟一不知情的人,连周翼文都知道真相了。
周翼兴和周小米连忙跑到周大海近前,“爹,爹。”两个孩子演得,倒像是那么回事似的。
李氏低头抹了两把眼睛。
周新贵上前,望着鼻青脸肿的周大海道:“大海,是谁把你打伤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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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细问
周新贵上前,望着鼻青脸肿的周大海道:“大海,是谁把你打伤的?”
周大海并非真的受伤了,也不是真的昏迷不醒,故而方才许氏和周新贵的反应,他都能一清二楚的感觉到!
一开始大舅子跟自己说试探父母的态度时,周大海下意识的想拒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害怕面对真相,还是真的不想让老两口伤心。最后还是大舅子说服了他,他才同意用这么一出苦肉计,来试探他们。毕竟周大海也有私心,他也想知道在父母的心里,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事实证明,他高看了自己。
周大海心里一片灰败,他强撑着心里的苦楚,按着昨天林儒平交待的话回道:“昨天我,我去镇上给秀玉买药,结果无意中撞倒了一位公子,这位公子衣着华丽,身边有六七个家丁跟着……”他说话的速度十分缓慢,像极子受了重伤人的状态。
周小米暗想,没想到周大海还是演戏的高手,她哪里知道,周大海被受打击,心中苦楚,一颗心如同遭遇油煎火烹一般,故而说出来的话才会这样有气无力的。
“我跟那位公子倒了歉,当时他并没有说什么,哪知回来的路上,却被他手下的人给拦住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我是林家集人的,这些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打,打完才说我有眼无珠,招惹了他们主子。要给我一顿排头吃。”周大海气若游丝,仿佛再说一个字就要昏过去似的。
林氏不知真相,当下道:“这些可恨的恶霸。不过是被撞了一下,哪里就要下这样狠的手?”林氏哭得真情切意,虚弱得几乎不成样子。
周小米连忙过去安抚她,只道:“娘,你别哭坏了身子,我看你回北屋休息一会儿吧!”
林氏摇头,示意自己不走。
周新贵听了周大海的话。心中的念头就更坚定了几分,那公子是个有脾气的人,穿着富贵。且有几名家丁跟随,可见不是凡人,此人不过是被撞了一下,就安排人将周大海胖揍了一顿。可见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样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够惹得起的,别说是讹人家银子了,人家不寻上门来找你晦气,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周新贵想了想,只道:“大海啊,你可知道那位公子姓什么叫什么?是哪儿的人?”
周大海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周新贵眼中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想管自己了。
这样,也好。
周大海觉得自己的心麻木,疼痛,却也微微一松,好像要重生一般。
周新贵沉吟片刻,便道:“把药方子给我。”
李氏一愣,没想到周新贵会主动提起抓药的事儿,要知道这两口子可是属铁公鸡的,平时是一毛不拔,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
她压下心里的狐疑,示意林儒平把药方替过去。
许氏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她就不明白了,老头是咋想的,难道真要供老大吃药不成?
当着那么多人,她也不好问这话,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周新贵拿了药方,转身走了,许氏连忙叫了他一声,跟在他屁股后头走了。
吴氏和周大河自然也不会再留,二人忧心忡忡的,想要跟周新贵好好商量一下周大海的事儿。
只有周大江,似乎有些局促,只道:“大哥,大嫂,我也帮不上别的忙,只有一把子气力,你们要是不嫌弃,有事就叫我一声。”
林氏冲他点了点头,接着低头垂泪。
李氏叹了一声,暗想这一大家子人,就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
周大江还要去地里收玉米,今年雨水好,花生,玉米长得都好,眼下已经能收了。周家有二十多亩地,周大江想一个人收完它们,有点困难,所以每年农忙的时候,又或是收秋的时候,周家都会雇用一些短工。今天就是周大江与短工们去地里干活的第一天,耽误不得,所以周大江也不多留,转身出了大房。
“你说,你公公把药方要走了,是何意?”李氏勾头问林氏。
林氏摇了摇头,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受了这般打击,接连悲伤了两天,如何能不虚弱?周小米看不下去了,连忙道:“娘,我扶您到里屋歇歇。爹会没事的,姥姥在这儿,不会让爹吃不上药的。”
“你去吧,睡一会儿。”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呢,李氏觉得,周新贵的举动没有那么简单。
周小米把林氏扶进了北屋,看到林氏悲痛欲绝的模样,她几次张嘴想把周大海的实情告诉她,可是一想到李氏的嘱咐,就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李氏说得对,娘亲太软弱,也太不会伪装了,如果知道爹没事了,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大概只有最真情实意的悲伤,才能让人看出凄苦,才会得到同情,他们的分家才会更顺利。
周小米咬紧牙关,一个字也没说。她看着林氏睡着了,心里这才觉得微微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却对上一双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周翼文微微笑着,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娘?”
这个鬼机灵,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周小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没事,三哥你要多休息,不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周大海受伤的事情,周翼文多少知道一些,可是他并不知道周大海伤得“很重”,所以情绪还算稳定。
“爹呢,怎么样了?”
“没事,你放心吧!”周小米宽慰了他几句。问他:“我扶你坐起来?”有些哮喘病人,喜欢坐着多过躺下,坐着会让他们呼吸顺畅。比躺着舒服。
周翼文摇了摇头,小声的道:“不用,最近几天我感觉身体比前好多了,我这两天很少咳嗽了。”
周小米勾了勾嘴,心道看来是灵泉水起作用了。
自打周小米发现仙府小筑中的水有疗伤祛病的功效后,就给仙府中的小湖取了个名字叫灵泉。她偷偷摸摸的给周翼文喝过几次灵泉水,让那小家伙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要不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只怕就会有人注意到,周翼文确实不怎么咳嗽了。而且脸上也渐渐的红润起来,几乎没有再犯过喘病。
“那好,你在这儿看着娘,我出去看看。”
周翼文想了想。点了点头。
周小米这才从北屋出来。
南屋几个人的脸色都挺怪的。
她悄悄拉了周翼兴一下。“二哥,咋地了?”
周翼兴悄声道:“三叔赶车出去了,不知道要干啥。”
周大河这个时候出去,确实有些古怪,周小米皱着小眉头,暗暗思索着什么,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张被周新贵拿走的药方。
“会不会,是那张药方?”她试探着说了一句。
原本一直苦思不解的林儒平听了她这话。当下便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对,肯定是周新贵不相信药会那么贵,所以才会让大河拿上药方上镇上药铺打听。”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幸亏李大夫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功亏一篑呢!
“让他打听去吧!”药方是李大夫按着周大海的“伤情”开的,用药对症,而且价格确实不便宜,里头有好几味珍贵药材,对年份还有要求,他要是能打听出别的价格来,那就怪了。
众人的心就又潢川回了肚子里。
周大海尽职尽责的当一个“伤者”,他躺在炕上闭紧双目,一言不发,整个人神色萎靡,看来是被打击得不轻!倒给他整个人添了几分虚弱的表象,看起来还真的挺像重伤病患的。
周小米暗暗叹了一声,接着便朝院子里望了望。他们大房虽然出了事,可是周家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刘氏已经开始带着周大麦,周小麦两姐妹干活了,鸡鸭欢快的叫着,好不热闹。
她收回了视线,开始想以后的事情。
看样子,周新贵是铁定要把他们分出去了。
分家是好,可是他们能分到什么东西呢?以周新贵和许氏偏心的程度来看,他们怕是巴不得大房这一家子净身出户,赶紧滚蛋呢!又怎么会分给他们东西呢?但是村里人会怎么看他们?别的不说,周新贵可是最重名声的,他虽然偏心,但想必也不会想把这些事儿摆到明面上来,村里的长辈们,怕是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做吧?
其实周小米打心眼里希望自己这一大家子能净身出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与周家这群蛀虫彻底决裂,不然的话,他们永远也摆脱不掉这群贪心不足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刘氏带着大麦,小麦两姐妹,给大房送饭来了。
真是受宠若惊。
刘氏把稀米粥,贴饼子,咸菜放在桌子上,只对李氏道:“亲家大娘,这是我婆婆让我送来的,你们好歹吃点。”
李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只道:“我闺女刚刚小产,失了血,她儿子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她就让你给我们送这个?连个鸡蛋都没有吗?”
刘氏显得有些尴尬,这事儿自己说得又不算,冲她发火有用吗?
李氏大概也想明白了,这里头没有刘氏什么事,说到底,刘氏也是个可怜的人。
“唉,这当娘的心,也太狠了。”李氏没再说别的,只道:“大侄女,你忙去吧!小米,送送你二婶。”
周小米应了,送刘氏出门。
周小麦一直走在最后头,等刘氏和周大麦都走远了,她却冷不丁的转回头来,冲着周小米一笑。
周小米愣神的工夫,她恶狠狠,低声的对着周小米说了一个字:“该。”说完转身就跑,看样子,心情十分不错。
周小米无法理解她这般恶毒的性子到底是像了谁,她不生气,却替周小麦感到悲哀,小小年纪,心里没有天真烂漫,却如同许氏那等人一般恶毒,真是……
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了。
周小米转身进了屋。
“怎么站了那么久?”李氏有些担心,把周小米搂进了怀里,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现在看到她爹娘那个样子,吓得都有些发直了。李氏不住的摸着周小米的发顶,嘴里不住的叫着她的名字,乡下老人相信这样能帮被吓到的小孩子叫魂。
周小米靠在李氏怀里,一动没动。
桌上的饭菜,也没有人动,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还有吃饭的心思。任谁都知道,今天对他们一家子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天。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周大河架着牛车回来了。
大房的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周大河照例没有卸车,脚步飞快的朝上房跑去。
“爹,打听清楚了。”周大河一进东屋,便迫不及待的对周新贵道:“药房的伙计们看了我手里的药方,说这是受了严重内伤的人吃的药,有散血瘀,保五脏的功效。”他停了一下,又道:“这药可不便宜,里面有好几味药材,都是十分珍贵的,还有年份要求,那伙计说,这药一副得四五两银子,病人光是吃这一副药,就得吃上三个月,才能换方。”
一副药得四五两银子,吃上三个月。哪怕一副药能吃上五天,这三个月下来,也得有一百两银子。
许氏觉得李大夫开的不是药方,给是夺人性命的催命符!散掉大把的银子给周大海看病,可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当家的,我看就算老大的手以后能治好,咱也没必要给他治了。”一下子花出去上百两银子,救回来的也不过是个不能干活的废物罢了,万一他的手废了,以后怕是半文钱也挣不回来了,这样赔本的买卖,如何能使得?
周新贵默不作声。
许氏给周大河使了个眼色。
“爹,您老可别一时心软,犯了糊涂。我大哥有她丈母娘照看,必定会过得不错的,他大舅子是猎户呢,过得可比咱强多了。”说了半天,周大河就一个意思,把老大一家子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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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分家?
周新贵听了周大河的话以后,眨了眨他那绿豆大小的眼睛,并没有说话。
其实他知道,小儿子和老婆子的话有道理,眼下把这病歪歪的一家子分出去,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样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他们也能过得轻松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新贵就是觉得,这个家分不得,或许是老大一家还有利用价值?
他得好好想想。
许氏急得不行,她知道周新贵是个倔脾气,有些事情他得自己想通,才能做决定。许氏暗暗给周大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周翼宝抱过来,只有把大孙子抱在怀里,老头子才能快点想明白。
周大河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没说话,转身出了东屋,把正在吃鸡蛋的周翼宝搂了过来。
吴氏连忙道:“怎么样?”问的是药方的事。
周大河就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又跟吴氏说了一遍。
吴氏一拍大腿,道:“这就是拖后腿的啊!弄不好以后全家都得跟着他喝西北风。”一想到老两口子的家业都换成了药,流进了大房的嘴里,吴氏就急得不行。
“你得好好劝劝爹,不能犯糊涂啊!”那周大海经此一事后,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林氏刚刚被打得小产了,要是养不好了,一样是个孱弱身子。大房原本就有周翼文这么一个病秧子,这回再添上两个,全家人以后都得替他们做牛做马!凭什么啊!
“我这不正想主意呢吗?”周大河只道:“娘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分出去的,可我看爹的意思。好像还有别的想法。”
吴氏大惊,这个家可是老爷子在做主的!他要是不想分家,谁也拦不住啊!
“那可咋办?”
周大河笑呵呵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大宝,你呀,一会儿到你爷爷那屋去……”他轻声的教了周翼宝一些话。
吴氏越听越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记住了没有?”
吴翼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个小胖子,自生下来就被他爹娘教着讨好周新贵和许氏,一张小嘴极甜。特别会讨好这两个老的。周大河教给他的拍马屁的话,他一学就能记住,以至于周大河和吴氏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最聪明。
周大河亲了儿子一下,抱着儿子去了东屋。
许氏一见周翼宝来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周新贵脸上也带了笑模样。
“大孙子。快到奶奶这来。”
周翼宝却伸手抱住了周新贵的脖子。“我要爷爷。”
周新贵的眼睛都笑没了,伸手搂住了周翼宝。
周大河和许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呵呵的在一旁看着。
周新贵让许氏给周翼宝拿果子吃。
周翼宝边吃边问:“爷爷,大伯病了,以后要吃很多的药,是不是?”
周新贵表情不变,却轻轻的“嗯”了一声。
周翼宝按照周大河教的话,一字一句的道:“那大宝以后不吃鸡蛋了。也不要点心了,把这些都省下来。给大伯看病。”
许氏心疼的不行,脸上表情十分痛苦,好像真的把所有钱都塞给了周大海似的。
周新贵倒是没说话,反而抬头看了周大河一眼。
周大河有侍无恐的笑笑。
周翼宝又道:“爷爷,那我是不是也不能上学了?”
“嗯?大宝怎么提起这个了?”周新贵觉得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最单纯,根本没往别的上头想。
周翼宝低头咬了一口果子,才道:“小山子他们都要上学了,我,我也想去。”
周新贵看了看周翼宝,笑呵呵的道:“大宝想上学?”
“嗯!”周翼宝点了点头,“识字,明理,考状元!”
周大河连忙道:“是啊爹,大哥这病,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看好的!给他瞧病,咱一大家子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旁人也就算了,你舍得大宝天天吃稀的?大宝都六岁了,也该启蒙送去卖书了,日后他有出息了,考个状元回来,你老脸上也有光,不比当个木雕师傅的爹强?”
识字,明理,考状元!
这几个字显然打动了周新贵,他这一辈子,最羡慕那些读书人,读书人代表什么?改换门庭,飞黄腾达啊!
“把你林叔找来吧,不,我亲自去请!”周新贵把周翼宝交给许氏,一边下地,一边对许氏道:“你让老二家的整治几个好菜,分了家,也好请几位叔伯吃个饭。”这饭还有个名头,叫分家饭。
许氏喜上眉梢,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周大河暗喜,知道这事儿成了,他只道:“爹,我扶你一起去。”
周新贵应了一声,跟周大河一齐出去了。
许氏暗暗得意,在周大宝的脸上亲了一下,接站便让吴氏把孩子带走,她则是安排刘氏操办分家饭去了。
林儒平瞄到周新贵和周大河离开院子后,便对李氏道:“娘,他们走了,估计是去找里正去了。”
李氏冷哼一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分家便分家,她还求之不得呢!正好也让林家集的人看看,这老周家一家子的心到底有多黑。
周小米想了想,便道:“大舅,要不要把李爷爷请来?”李大夫可是一个重要证人呢!
林儒平朝周小米竖起一只大拇指,接着拍了拍周翼兴的肩膀道:“兴子,你腿脚快,把李爷爷扶来!”
周翼兴点点头,跑出去了。
没过多久,周家院子里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周小米趴在炕上。看到了林得胜,十三祖(上一届里正,林得胜的父亲)还有好几个在林家集能说得上话的人。
这阵势。还真不小啊!看来周新贵是铁了心要分家了。
周小米扯了扯嘴角,心却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就要分家了,她期待已久的自由就要来了,她如何能不紧张?
没过多久,周大河推门而入。
“婶子,我爹请您过去一趟。”林氏小产,周大海又重伤在身。现在周家能当家的人,也就只有李氏了。
李氏板着脸,只道:“有啥大事不能在这儿说?我闺女。女婿都横着呢,我哪儿也不去。”李氏最看不上周大河,小叔子敢向大嫂动手,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林家。她能把自己儿子的腿打断了。
周大河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个人心胸狭隘,翻脸比翻书还快,哪里能受得了李氏这种软刀子话?
“你爱去不去。”他脸子一甩,转身走了。
片刻以后,林得胜亲自来了。
他的脸色怪怪的。
“大妹子,我们几个被周大哥请来做个见证。说是要分家。”他叹了一口气,坐在炕边上道:“我也知道。他这个时候提分家,是不想管大海一家子了。大妹子。凭心而论,我认为他这个做法不地道!可我们这些人,毕竟是局外人,插手不了你们的家务事!”
分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请里正和族长来做见证,再写个分家契约,也就算是分家了。所以这事儿对林得胜来说,也算是公事,李氏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至于把脾气发到他的身上去,人家也表明了态度,自己要是再端着,可就难看了。
李氏只道:“里正,我信得过你是个公正的人,分家是大事,就算我女婿重伤在身,也没有我这个老婆子带为分家的道理。”
林得胜以为她怕事后招埋怨,连忙道:“大妹子,你放心,有我在,指定把这个家分好,就算不能完全公平,但是该给孩子们的,一样都不能少。”有些东西,人家若是不想拿出来分,他们这些外人也不知道不是?
丑话得说在前头。
李氏点了头,只道:“让人把我女婿抬过去吧,这是他家里的大事,只要他不闭眼,就得睁眼看着,顺便看看他那好爹娘。”
林得胜眼皮一跳,假装没听见李氏的话。许氏和周新贵的作法,算得上是见死不救了,要是对外人,也没啥,可是他们面对自己的儿子都能这样,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周大海其实是醒着的,李氏和林得胜的话,他早就听明白了。周大海除了把苦胆往肚子里咽,他还能做什么?
周大海适时的“醒”了过来。
周翼虎连忙问道:“爹,喝水不?”
周大海点了点头。
周翼虎拿过一只装着小勺子的小水碗,一勺一勺的喂周大海喝水。作戏做全套,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人起疑。
林得胜暗想,大房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将来那老周头,只怕会有后悔的一天。
周大海喝完了水,才虚弱的冲林得胜道:“林叔,你怎么来了?”
林得胜知道自己不该打击一个病人,可是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
“嗯,那个,大海,你爹把我们几个找来,意思是想……”
周大海心里如针扎一般的疼了起来,明知道分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明知道爹娘是想放弃他了,可他还是忍不住会痛心!他曾经以为,他是家里的老大,多吃一些苦头,让着弟妹一些,是他这个当大哥应该做的事,可是爹娘显然不这么想,他们把自己的退让当成了理所应当,甚至当自己是懦弱的傻子。
他可不就是傻子吗?他若不傻,怎么会认为爹娘也是疼爱他的?他若不傻,怎么会看不到妻儿受到了苦楚,他若不傻,怎么会还心存侥幸?
“他们要分家吗?”周大海似乎冷静了不少,他格外平静,眉毛都没动一下。
大概是心死了吧!
林得胜暗暗叹了一声,便道:“是。”
周大海只道:“好吧!烦劳林叔请几个人来,把我抬过去吧!”
林儒平道:“把他那两个兄弟叫来就成!”自家有兄弟,还用得着别人来抬吗?
不一会儿,周大河和周大江便过来了。
周大江是被人从地里叫回去的,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爹娘真的要不管大哥了,真的要分家。
两兄弟和林儒平,周翼虎一起,把周大海抬到了上房。
周小米人小鬼大,悄悄跟在李氏身边,也去了上房。
当人们看到被抬过来的周大海时,目光里的同情,怜悯便流露了出来。他们都听到了周大海被人重伤的消息,也知道这个重伤人士即将被家庭抛弃,同情周大海的同时,不免也对周新贵和许氏生出了几分瞧不上的心思。
许氏脸皮厚,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她。
周新贵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虽然他读懂了别人眼里的不屑,可是自己的日子又不给别人过,他们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李氏淡淡的看了周新贵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坐到一个不起眼的边上。周小米静静的站在她的边上周大海因为“重伤”的关系,所以就连同门板一齐被搬到了炕上,林儒平和周翼虎就站在他的身边。
人到齐了,就该谈正事了。
周新贵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才道:“各位叔伯,里正,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我儿子周大海想要分出去……”
“等会儿!”李氏突兀的出声,打断了周新贵的话。
周新贵似乎颇为不悦,拧着眉头看着李氏。
李氏冷笑连连,只道:“姓周的,你怕大海两口子拖累你,想把他们分出去,这我不怪你!可是你这当爹的,说话的时候得摸摸自己的良心啊!到底是大海两口子想分出去,还是你们非要把他们分出去!嗯?”
周新贵脸上表情十分不悦,他只道:“昨天亲家母风风火火的来,不就是为了帮他们分家的吗?”
他还有脸提昨天。
李氏腾的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昨天我来,不是提分家的,是来提和离的。”她转头冲着屋里的几个老头子道:“各位都是林家集的长辈,是看着大海长大的!我们秀玉嫁过来十多年了,她品性如何,想必大伙心里都是有数的!昨天我来提和离,是因为我女儿被周老头的小女儿踹滑了胎,小姑子殴打大嫂难道还有理了?他们这当父母的不管,我可不能看着自己女儿的受气!这事儿,林里正是知道的。”
林得胜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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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分家(一)
李氏见林得胜点了头,心里的怒火才散去几分,她又道:“明明是你们嫌两个孩子拖累了你们,现在却说是大海想要分家!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周新贵没想到李氏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他,心里对这个亲家母就更埋怨了几分,他没有说话,却扭头看了许氏两眼。
许氏当下就道:“李寡妇,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家闺女自己揣不住孩子,非要赖在我闺女头上,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寡母,拉着三个孩子不容易的份上,我非撕了你的嘴!昨天你那好闺女可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连带着那三个崽子求里正,一口一个要分家,怎么过了一宿,你们就把这事儿给忘到脑后去了?”
李氏也不怒,当下轻蔑的哼了一声,又道:“林里正就在这儿呢,咱们倒不防掰扯掰扯。”李氏的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她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却让许氏忍不住生出一种脸红的感觉来。
“掰扯啥?有啥好掰扯的?”许氏老脸一沉,又要使出看家本事,撒波打浑的手段来。
李氏却不怕她。
“怎么?亲家母这是怕了?”李氏把亲家母这三个字咬得死死的,让人听着只觉得无比的讽刺。李氏不卑不亢的转过身来,冲着林得胜道:“昨天的事儿,不难验证,刚过去一天而已,想必许多人是不会忘记的。我闺女家的两个孩子,是亲眼看到她们的娘被踢倒在地的。要不要我把两个孩子叫来,大伙问问?”
许氏微微有些心虚,却又道:“那两上崽子自然是向着他们的娘说话。我就说我闺女没做那事儿,怎么的?”此话一声,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以许大炮仗在林家集的名声,谁还不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李氏微微一笑,自己达到目的便好,只要她不诬蔑自己闺女。这事儿没必要非弄得一清二楚的,毕竟她的目的是帮着女儿分家不是。别的帐,以后再算。
许氏不知道自己掉进了李氏的陷阱之中。周新贵却是回过味儿来了,可是许氏的话已经出口,这个时候说啥都是晚了。
在众的人都暗暗腹诽,周家的老丫头可真是够了。长得蠢胖不说。性子还顶顶不好!当初她打周小米的那一幕,让许多人印象深刻,现如今,她竟连林氏这个当大嫂的也敢打,还把人打滑胎了,真是不知所谓。这一点,周新贵和许氏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没有他们的纵容。周秀儿一个姑娘家,哪敢做这些事情?爹娘教的不好。孩子的秉性自然就差。
几位前来主持分家大事的长辈们,都用幽幽的目光打量着周新贵和许氏这二人,里头的意思很明显:看不起,瞧不上。
周新贵微恼,不由得大声咳嗽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想反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听自己把放说完。
众人果然如他所愿,所有人都扭过头去看他。
“不管怎么样,昨天大海媳妇要求分家是事实!家里孩子们都长大了,心思也就大了。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的事儿,倒不如顺应他们的请求,把这个家分了!”
“哈哈哈!”林儒平才不管别人是什么脸色呢,他洒脱惯了,凡事得自己痛快了,再顾及别人。
“这么好笑的理由,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姓周的老头也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昨天我妹妹是说分家这事儿来的,没错!为啥好好的,她要分家?如果不是你们长年欺负她们母子,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妹妹会提分家吗?她自打嫁到你们周家来,一直本本分分,勤勤恳恳的伺候这个家的老小,可是得到什么好了?你们瞧不上她,却还指着她为这个家干活,你们拿我妹妹当人看了吗?周大海在外头做工,常年不在家,你们就背地里欺负我妹妹和几个孩子,周家不是说体恤儿媳妇,从不让媳妇们下地吗?为何单独让我妹妹一人常年打理菜园子,干苦力,另外两个却什么也不干?还有周大河,像个废物似的,一个大老爷们天天等着天上掉馅饼,也好意思?”
吴大河就在现场,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指着林儒平大声质问:“你说什么?”此人身量不高,身体微微发福,本来长得就略丑,此时因为愤怒更是变得面目可憎。
林儒平嗤笑一声,“我说什么你听不见吗?耳朵聋了?我说你,像个废物似的。”说完脸上,眼中笑容尽去,一身的肌肉贲起,身上凶光似火,战意滔天,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林儒平常年进山林中与野兽打交道,身上颇有杀戮之气,寻常人见了他,可不就觉得发怵嘛。
周大河顿时怂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氏这人最是护犊子,周大河是她的心头肉,别人敢这么说她,她早二话不说挠他个满脸开花了!可是这人是林儒平,她又怯了。林家这小子,可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自己上去绝讨不得什么好处去。打不得,却可以骂几句!许氏刚想发作,却不知怎么的就对上了李氏那意有所指的目光,当下她便词穷了,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周新贵觉得,今天这些人来不是要为分家来的,而是为了打自己的脸来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难免会有磕碰的时候,既然大伙住在一起不开心,那就只能分家!”周新贵这个人脸皮也是够厚的,事情都被说破了,他却还能像没事的人一般,可见其功力深厚,不要脸的程度简直是五颗星。
大伙心知肚明知道他是嫌周大海受了重伤,怕他拖累家里。才会想着把他分出去,可他却把分家的理由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真是不要脸至极。
这种事情。说破也没用,还只会得罪人。
周新贵说完这句话,便缓缓的坐了下来,照例点燃他的烟袋锅子,嘬了几口,才又道:“十三叔,里正。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来做个见证,树大分枝。把老大一家子从我们家里分出去。”
这算是把话敞开了说了。
周大海默默的听了这么半天,只觉得一颗心千疮百孔,就要流血流尽了。他紧闭双眼,旁人只当他重伤未愈。并没有多想。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分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好,那你就说说,这个家,你打算怎么分吧!”十三叔是林得胜的父亲,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老人挺瘦的,精神状态都很好,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说话办事一点也不糊涂。他现在虽然不是里正了,可是在村里的地位却一直没有变。大伙都敬着他,家里有什么大事,也喜欢请他过来做个见证。
分家这事,才算正是被提上了轨道。
“我家有地二十五亩,其中上等水浇地十亩,中等田地十亩,下等田五亩。另外还有三亩开荒地,一个菜园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周新贵说了几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众人的反应。
林家集四面环山,多是砂土山林地貌,耕地少的可怜,这里的人若是指望着地里的那点收成过活,只怕早就饿死了。
二十多亩地在林家集这种地方,能算得上是个小地主了。
众人心里心思各异,等着周新贵接下来的话。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分家这种事是人家的家务事,要怎么分,得听他的意思。
周新贵嘬了好几口烟袋锅子,才又道:“家里有房产两处,诸位都是知道的,我周家人是从外面迁过来的,最开始进村的时候,住在村子北边,后来才慢慢迁到了村子里。当初发北边,我们有一处房产,这事儿还是十三叔亲手办的。”
十三叔默认了他这话,点了点头。
年纪大的人都知道这些事,只是年代久远,没人提起罢了。现在猛的听周新贵提起来,他们才恍然记起,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北边的那座老屋,可不就是周家的吗?
周新贵的声音又适时的响起,“我家的现银和粮食嘛,银子都是老婆子收的,粮食嘛,都在仓房里。”
许氏极不情愿的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包来,那个包是一个暗色无花的包袱皮,慢慢打开以后,里有有几个银锭子,还有一些被串起来的大钱。
“总共不到一百两!”
怎么可能!!!
别人不知道,周大海可是知道的,自己一个月就有三两工钱,一年就有三十六两。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工钱都是一文不少的上交给许氏的!家里有田有粮,还有那么大的一个菜园子,自给自足不算,还有余缝拿出来卖钱,这么多年下来,攒下的钱也绝对不会只有区区一百两!
爹娘这是跟自己藏心眼儿呢!
周大海绝望般的叹了一口气,心底的裂痕却是更大了。
李氏看了看那小包袱,唇边绽开一抹讽刺的笑,人家说只有一百两,那就一百两吧!他们是来分家的,又不是来抄家的,还能翻箱倒柜的去查不成?
林儒平可不管那个,他高声道:“就这么点钱?我妹夫一年的工钱可不少呢?你们两位向来是只进不出的,连文儿吃药你们都舍不得出钱,钱都哪儿去了?”
许氏愤恨道:“就这么多,咋地,你还想翻找翻找不成?”
林儒平也知道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话,人家既然敢说,指定是把钱藏好了,难不成还真等着你翻找不成?
“翻找就不用了,我们是来分家的,不是来抄家的,大伙都是平民百姓,没权力翻找别人家!不像有些人,怀疑人家藏私钱,就敢带着自己的儿媳妇去抄家,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许氏心虚得不得了。
在场的人也都听明白了,送周大海回家的那些人眼睛又不瞎,难道还看不出来当时的情况,结合王氏等人的话,他们当下就知道许氏带着吴氏去大房的原因了。男人八卦起来,可不输给女人,一夜之间,周秀儿把林氏打滑了胎,许氏又带着儿媳妇去搜家的事儿,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在场的这些人,也都听说了。
“我的意思是,家里的银钱,田地,粮食都平分。”周新贵淡淡的开了口。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啊!
平分?
周老头会这么公平?他要是真能这么公平,家里就不会出现小叔子,小姑子欺压大嫂的事情了。
李氏也微微惊讶,以她对周新贵和许氏的了解,这二人不可能这般容易就妥协,就算周大海已经就成了这个样子,就算他们想摆脱掉这个累赘,他们也会在分家之前,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这般好说话,可不是他们的作风。她若有所思的坐下,目光却一直盯着许氏看。
且等着看吧!
周新贵又道:“这回分家,只是把老大家一家分出去,我们还有两个儿子,小女儿也还没出嫁,所以我的意思是,所有的东西分成四份,老大一份,老二一份,老三一份,我和老婆子一份。老大分出去以后,剩下的三份合在一起,日后再分家时,我和老婆子归谁,谁就得两份。”
这看起来,还真的很公平。
十三叔点了点头,“不错,公平。”
周新贵就道:“家里的十亩上等田和中等田,按理应该分给老大二亩半,他是大哥,得让着底下弟妹点,我作主分给他二亩上等田和两亩中等田,再给他两亩下等田,另外那三亩荒地也给他!算是个找补。”
还真是挺合理的。
众人悄悄一算,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周大海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
“粮食嘛,今年秋上的还没下来,原来仓房里还有二百斤的玉米,五十多斤的高粮,新下来的粮交税以后,把粮食拢拢,再分成四份,均出一份来给大海。”
所有人都点头,到底是亲生的,总不能看着大房一家饿死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心里还算有谱。
李氏和林儒平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老周头转性了?这回怎么会这样痛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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