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周府里鸡飞狗跳的事儿,很快就被周家几兄妹知道了。
宋氏让周婉琼给周小米几兄妹带话,把最近府里的形式都一一讲述了一遍。除了周翼文在书院里,尚不知情以外,周小米等人倒是都知道了宋氏已经掌家,并开始暗中布置自己人手的消息了。
这种局面对他们是有利的,而且宋氏是在向他们发射一个信号,随时准备接周瑾一家进府的信号!想必周幽已经查证到了什么,不然的话,宋氏也不可能这么着急的开始布置。
周小米所料不错,周幽已经得到了确实的证据,证明周瑾有九成的机会,是他的亲骨肉。
先前周幽不大相信这个周瑾就是他的嫡长子,毕竟当年的那场大火尽人皆知,在大火中丧生的除了他的嫡长子以外,还有两名乳母,几个丫头和婆子。当年的事儿他记得很清楚,所以觉得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能从火中逃出来,应该是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但是查着查着,他突然有所发现。
周新贵和许氏的身份暴光了。
去查他们身份的人,都是跟随周幽多年的心腹,其中有一个吏官,叫陈煜,是周家第二任总管周奇的同乡。这个人跟周奇的关系非常好,两个人时常走动,所以陈煜去周府的机会比较多。一般两人都是在府外见面的,找个小酒馆喝上几相当于,去叙叙旧,唠唠家常!
陈煜跟着几个同僚顺着周新贵和许氏被发配到盐场的线索追了过去。
要说这许氏和周新贵也够命大,老个老家伙一路上没少受虐待,可是却都活了下来,虽然他们吃了很多苦头,身上是新伤小病不断,但是一时半刻的是死不了的。
这是宋氏想要的结果,就是让他们活受罪。把欠自己的那些伤痛,一点点的,加倍的还回来。
陈煜他们赶到盐场的时候,周新贵和许氏已经大变样了,两个人枯瘦似鬼,眼睛里一点神采也没有,嘴唇上都是干裂的伤口,手上也都是细小不一的伤口。见到人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畏缩一下,嘴里嘀咕着乱七八糟的话,谁也听不懂,显然神精也有些异常了。
盐场的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有问题呢,只要人没死,能干活,就行!死在盐场的劳工多了去了,在这里干活的人,大多都是犯了事儿的犯人和像周新贵和许氏这样的逃奴,所以陈煜他们来找人调查事情,也是监工们见怪不怪的事,没有多问就让他们见到了人。
几个人都觉得,这两个人精神已经不正常了,肯定问不出来什么了,而且他们很怕人,根本不能正常回答问题。
陈煜却觉得,这二人有些眼熟。他的记忆力很好,特别是对见过的人,基本上都会在脑子里留下一个印象,不会忘记。
陈煜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会觉得眼前这二人眼熟?他们是在哪里见过?他想了整整两天,才想起一个人来。
周奇在世的时候,常常跟周家庄子上的一个奴才接触,那个奴才是负责往府里运送新鲜蔬菜,瓜果的,每隔几日,就会从庄子上到周府来一趟,每次都是跟周奇碰面。
陈煜去找周奇的时候,碰到过那人好几次,见他对周奇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不免有些好奇,就问了几嘴。
当时周奇是怎么说来的?
“周家的家生子,一家子老小都在庄子上……”
事隔多年,他差点忘记了!而且陈煜记得很清楚,那人叫周贵。
而眼前这个黑瘦的老汉,叫周新贵,名字略有些不同。一想到东翁让自己查的事情,陈煜就明白了几分,开始旁敲侧击询问这个周新贵。
周新贵已经被折腾得神志不清了,他根本不能与人正常对话,交流。但是陈煜耐着性子问他认识不认识周奇,知道不知道周家大少爷的事情。
周新贵一听这个,就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似的,躲起来瑟瑟发抖。
陈煜觉得很是蹊跷,就想方设法的问他三十多年前的事,反复的提及周奇和周家大少爷,这才从周新贵这个半傻的人嘴里,套出一些当年的事情来。
原来,在大火发生的前一天,周奇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个孩子给他,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将孩子养大。周新贵大概也猜到了一些情况,但是他并没有着急出城,而是带着孩子和媳妇藏在了贫平区,想着探听一下情况在走,结果第二天尚书府就起了大火。
他害怕,当天晚上带着孩子出了城,因为这件事情被周幽压制了下来,所以城内并没有引起什么慌乱,守城的也没有太过细致盘查,就把他们放走了。
周新贵,也就是当年周贵抱走的那个孩子,就是周幽的嫡长子。
周奇偷龙转凤,帮周幽保住了嫡子的命,却间接让周瑾流落在外三十余年,吃了不少的苦头。
周幽知道这一切以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周奇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呢,不着他也不会想出那个李代桃僵的办法来!他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呢!到底是谁,让一向对周家忠心耿耿的周奇,不得不出此下测救主?
周幽又想到了周奇的死,很突然,很蹊跷。而且他们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到后来,都没人了。
太奇怪了。
他有些不敢细想,却又不得不细想,最终让人去查了周奇的死因。
周奇是周家老太爷救回来的人,从小跟着周幽一起长大的,周奇对周幽绝对忠心耿耿,他宁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背叛周幽。
可是,周奇明明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长子,却不敢明着来找自己,反而将孩子而掉包了,他到底在忌讳什么呢?
周奇死了太长时间了,有十五年了吧?好像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似的,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不过,既然确定了周瑾的身份无误,就该把人认回来才是!而且周贵逃奴的身份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周瑾一下子就想到了宋氏。
她都要咽气了,却不管不顾的往外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线索?又或是揭发周新贵逃奴身份这事儿,本身就有宋氏的手笔?逃奴发配的时间,跟她离家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太像她的行事风格了。
周幽一想到自己被宋氏蒙在鼓里多年,心里就不痛快,而且有了一种被玩~~弄的感觉,所以把事情想通了以后,他就怒气冲冲的回了尚书府,打算好好质问宋氏一番。
什么慧心大师,什么亲缘尚在,都是她编造出来的!
可是没等周幽质问宋氏,宋氏就递给他一本账册,上面洋洋洒洒的记载了这么多年马氏中饱私囊,利用掌管中馈的权力,贪了公中银子的事。每一条,每一件,贪了多少,都笔笔有踪,所有的数目加在一起,居然有五万两之多,可见这么多年下来,并不是府中的铺子不挣钱,而是这钱都被人挪用了。
周幽瞧见了这笔账,顿时觉得怒火攻心,这一个两个的,也未免太不把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吧!
马氏更可恨,居然胆敢在眼皮子底下欺骗自己。自己那么相信她,可是她呢,瞧瞧她干的这好事。
或许在周幽眼里,宋氏和马氏始终都是亲疏有别,被亲近的人欺骗,会更让他觉得无法接受吧?
所以周幽此时此刻的心情就是,马氏更可恨。他也顾不上跟宋氏掰扯之前的事儿,抬脚就去了西跨院。
宋氏嘴角微挑,王嬷嬷却是十分担心的。
“老夫人,我看老爷回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想必不妙吧!”
宋氏心里有数,只道:“你放心,我自有算计。”
不多时,西跨院那边就响起了争吵之声,还有周幽的怒吼声,马氏自然大喊冤枉,说是宋氏冤枉她。直到周幽把账本甩到她脸上,她才不吭声了。
马氏是真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工夫,宋氏居然把二十年的账全查完了!这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宋氏不但查了,还查出了她做的假账,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宋氏只查了近十年的账而已,因为最近十年,周家名下的铺子大多没有什么赢余,府中的开销也略有上调,宋氏还让人去查了马家,知道太子侧妃成亲之前,马家花了很多钱来疏通关系,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对肯定有马氏的事。所以她就把查账的重点放在了那几年,果真就查到了马氏动的手脚。
周幽发了好一通脾气,一想到马氏用自己的钱去贴补娘家,他心里的火气就止不住的往外冒!而且当年的事儿,很可能与马氏有关系,他现在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已经对马氏有了怀疑。所以马氏的禁足令,就无限延长了。
府中上下,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周幽的火气会这么大,一个个儿的都吓得跟鹌鹑似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周珂是个浑不吝,这会儿也学乖了,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去惹事。
周幽发了一通火,哪里还有力气去找宋氏的麻烦,等他想起来要质问宋氏的时候,时间都过去好几天了。而且朝中关于恩科和武举选拔的时间,也定了下来。
恩科的时间定在了十二月十九日,为期三天。殿试的时间定在了腊月二十八,武举的时间定在了腊月二十四,同样为期三天。
这样安排,有点太过紧凑了,可是这是皇帝的意思,谁也反驳?
周幽忙着这个事儿,倒是暂且把质问宋氏的事情放下了。
王嬷嬷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可是宋氏却突然在某一天晚上,让人请周幽过来说话!
王嬷嬷最是了解宋氏的脾气,知道她八成要跟老爷摊牌,顿时觉得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人该请还得请啊!
王嬷嬷亲自去请的周幽。
周幽大概因为周瑾的事儿,对宋氏有些不待见,已经好几天没往荣寿堂来的,衣食住行都是秋雨在侍候着。不过这会儿王嬷嬷来了,他到是没多说别的,直说让宋氏等着,自己随后就去。
王嬷嬷见他脸上神色十分阴沉,知道今天这劫算是躲不过去了。
周幽换了一身衣裳,大步往荣寿堂来了。
礼部本身就是负责会试,殿试相关事宜的!春闱泄题一事,虽然没有将他牵扯进去,但是也给他提了个醒。如果恩科再出舞弊之事,那他这个礼部尚书只怕想跑都跑不掉。
所以周幽最近很忙,火气也很大。王嬷嬷就不明白了,老夫人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这事儿。
周幽带着怒气进了屋,王嬷嬷亲自给他打的帘子。
宋氏让人给周幽上茶,然后屏退左右,等着周幽的山雨欲来。
周幽慢条斯理的喝茶,似乎没有话要说。
宋氏缓缓地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对屋内几乎要凝结成霜的气氛充耳不闻。
二人似乎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周幽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发出一个很突兀的声响。
在廊下听声的王嬷嬷不由得一个激灵。
刀疤婆子冲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老夫人不会有事的。
屋内,周幽气势汹汹的道:“我不来打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我问你,那个什么慧心大师的事儿,是否是你特意安排的?”
“不是!”宋氏面容平静,眼中一点波澜也没有!
“不是?”周幽不信。
宋氏微微笑道:“当然,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让老爷知道,我没那个本事指使慧心大师。当初去宝刹寺,我确实只是陪同王夫人一起批流年而已,一切都是巧合,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你……”周幽气得几乎要癫狂起来,直道:“荒唐!荒唐之词!”
“我问你,你是否早就知道了周瑾的身份,是否早就与他有了联系,那两个刁奴,是否是你发落的?”
周幽一口气问了宋氏三个问题。
宋氏抬起头,道:“不错!”(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问你,你是否早就知道了那个周瑾的身份,是否早就与他有了联系,那两个刁奴,是否是你发落的?”
周幽一口气问了宋氏三个问题。
宋氏抬起头,道:“不错!”
周幽听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果然,果然她早就知情!甚至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周瑾是他们的儿子,可是却瞒着自己,还弄了一个慧心大和尚来。
周幽气得直哆嗦,简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太无法无天了!太气人了!太不把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宋氏似乎早就知道周幽会有这气急败坏的一面,故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很是平常的道:“老爷,心平气和的讲,如果这一切,不是您自己发现的,而是我告诉您的,您会相信吗?”
周幽听了这话,身形就忍不住顿了一下。
他是个多疑的性子,什么事儿但凡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他都不大会信,会抱着怀疑的态度,自己去查,去证实别人的话。
如果宋氏一早说找到了他们的儿子,找到了周瑾,只怕他会说宋氏疯了。
想到这儿,周幽不由得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了下来。
“孩子是我找到的,我也看了他身上的胎记,确实是我们的儿子无疑!老爷可还记得那孩子身上有胎记?我看您,怕是贵人多忘事,根本不记得了吧?”
周幽确实不记得孩子身上有胎记这回事了,年代久远,隔了三十多年了,他要是能记住才怪了。再说,这种事情都该是妇人记着的,男人们是要在外面走动的,怎么能成天记着这些事?
周幽有些不自在的挑了挑眉。
宋氏见了,就知道他是压根不记得这件事了,心里暗暗的冷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老爷不记得没关系,我记着呢!”宋氏悠然叹了一声,才道:“我每每想起来儿子刚出生那会儿的事儿,都觉得这事儿就像发生在昨天似的。他什么时候长牙,什么时候会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幽沉默了一下,依照他对宋氏的了解,她就是过得再艰难,都不会认下别人的孩子充当自己的,而且他也调查过了,那个周瑾,确实是当年被周奇从府里抱走的……
“择个日子,把人接回来吧!”
宋氏微微一笑,“老爷说得轻巧,您这会儿想把人接回来,只怕是不成的。”
“怎么?”周幽听出了宋氏的言外之意,当下沉吟道:“他们还不想回来不成?”
“正是这个话!”宋氏轻轻瞄了他一眼,道:“孩子们日子过得好着呢!虽然被两个老货亏待了那么多年,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现在有家有业,孩子们也出息,还回来干什么?人家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怎么可能愿意回来受这深宅大户的拘束呢?”
周幽大怒,“不孝子,他敢!”
“他怎么不敢?老爷想指责我儿子不孝?父慈才能子孝!老爷可养过他?当年那场大火过后,老爷为何要包庇凶手,选择把事情压下,而不是调查起火原因?若是老爷能当机立断把凶手找出来,我们的孩儿何至于会被两个奴才养大?”宋氏每每想起这个,都是痛心疾首,感觉心尖子肉都要被人剜走了。
周幽明白了,“你这是怨我!”周幽明白,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始终是亏欠宋氏,亏欠他们儿子的,当年的事,他说不出口。
宋氏眼中泪光点点,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悲凉,字字句句都像在指控周幽一样,“我又何尝敢怨老爷!老爷怎么不想想,当年我是如何苦苦哀求您的,您又是怎么回答我的?一句大局为重,就把我打发了。”
周幽也算是个能情达理之人,虽然他这个人有些时候会犯糊涂,但谁又能说他不是在装糊涂呢?含糊带过,或许可以平息事非,但是后患无穷!
此刻,他到是有些后悔当年的含糊了。他本意是压下风波,免得御史揪着他府内无故起火,弹劾他行为有失,故而招来天火,罪责亲子。要知道那个时候他正处于仕途上升期,在朝中的影响力远远没有今天这么大,而且当时党派之争进行的正是激烈的时候,一点小事就能让人迭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周幽承认,那个时候的他,把仕途,把自己坐着的位置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当初他还想过,孩子没有了可以再要,但是保全自己,排除异己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周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调查凶手,还以一副痛失嫡长子的模样出现在朝堂上。那时候皇上才刚刚登基,心性远远没有现在这般老练,沉稳。确实是因为这个事,对周幽多了几分怜悯,而周幽则是靠着圣上的一丝怜悯和同情,成功的走入了圣上的视线,以至于也多了几分揣测圣心的能耐。
后来周幽跟宋氏的关系恶化,导致他再也没有过要亲近宋氏的想法,其实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自己心虚。
原本该刻骨铭心的事儿,他却因为隔了三十多年,而有些淡忘了。
周幽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声,妥协道:“到底是你我的儿子,难道你乐意看到孩子们流落在外,不归家?”先前找宋氏算账的情绪,这会儿也消散了不少。
宋氏还不知道周幽?他现在不追究,是想哄着自己让孩子们回家来!她要是真这么做了,那才叫傻呢!
“老爷这话错了,孩子们自在最重要!他们生于乡野之间,能有今天全是靠自己,没有得到过我们一分一毫的照顾,我有什么脸面要让孩子放弃现在安逸的生活,回到这个牢笼里来?”
周幽目光灼灼的看着宋氏,“家里现在都让你管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口气有些冷了下来。
宋氏轻哼一声,不怒反笑,“老爷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把这权力收回去,说实在的,府里公中亏空的厉害,我还不乐意管呢!”
周幽有些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深的光亮,“夫人,不要意气用事,眼看着恩科就要举行了,该让孩子们早就回来才是。”
宋氏微微一笑,“老爷,若是马氏的儿子给您生了孙子,又或是家里的庶子庶孙个个聪慧,您还会对孩子们回来的事情如此上心吗?”
周幽沉默,似乎在思量宋氏的话,似乎并没有要反对宋氏的话的意思。
他像是同意了宋氏的话。
宋氏微微的扭过了头,轻轻一笑,道:“我就知道,到什么时候,在老爷心中,都是利益第一。”
“不论出发点如何,我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哪怕他私心的想着,希望周家能够后继有人,希望周家好,但是他的这想法也没有错啊!
宋氏微微摇头,“不见得!不见得!”
周幽听了这话,一股怒气算是从脚底板窜到了脑袋顶!他多翻忍让,宋氏却是屡屡挑战自己的怒火!他真的想大骂宋氏一声无知妇人,可惜宋氏出身在书香世家,她父亲是宋山公,太子少傅。宋氏本身亦是通读读书,见识不凡之人,她尚在闺中时,便有评谈,说她是不输男儿的巾帼,她可不是马氏!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人诚不欺我!女子书读多了,就是祸家的根源。
周幽只能这样想想泄愤,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当今圣上的母亲德仁慈孝圣母皇太后,便是大家出身,写得一手好字,国策见识皆是不输男子。他若是敢诋毁读书的女人,便是对圣母皇太后不敬!!!
所以周幽强压怒气,问道:“何以不见得?”
宋氏笑而不语,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周幽也不逼她,只道:“孩子们早晚是要回来的,老夫深信。”
宋氏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周幽的话。
夫妻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也没有了再深谈的意思,周幽走的时候,宋氏根本没去送他,反身回了内室,在小佛堂里,点燃了一根佛香。
不多时,王嬷嬷悄悄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老爷那边歇下了。”
宋氏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王嬷嬷正要退下,宋氏突然道:“秋雨侍候的还好?你瞧着老爷对她可称心?”
老夫人从来不说这样的话,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了?
“看着还不错。秋雨……挺得老爷青眼的。”
宋氏长吁了一口气,道:“给秋雨递个话,老爷年富力强,她若是能一举得男,我就抬举她做姨娘!”
王嬷嬷的一口唾沫卡在了喉咙里,差点把她呛死!
老爷这个岁数……
宋氏轻声一笑,像是猜到了王嬷嬷所想似的,轻声的道:“你以为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即便周幽比旁的男人强上一些,但是在女人这方面,他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大了又怎么样?比周幽年纪大的,还纳小生儿子的,有都是。
王嬷嬷明白了,老夫人这是要拿秋雨当枪使呢!秋雨生了儿子,谁最坐不住?当然是马氏了,他们主仆反目之时,正好是老夫人谋划之时。
王嬷嬷只道:“您放心,奴婢会吩咐下去的。”
宋氏点了点头。
王嬷嬷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小佛堂里,响起了低喃的梵音之声……
月底,周小米去了铺子里盘账。
韩掌柜找了几个手巧的裁缝,在铺子里挂起了制作精良,款式新潮的成衣!那些成衣多为皮草,锦裘,样子都是改良过的。他们家的皮子,毛色好,样式又特别好看,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反正京城里少见。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见了就挪不开步子,只要尺寸合身,就没有一个不买的,要是凑巧不合身,立马跟铺子里订,生意火爆的像是不要钱似的。
仅十月,十一月这两个月,周小米的皮货铺子纯利就足有三千多两,实际上呢,铺子里的一大半利润来自成衣销售,剩下的才是皮货生意。
韩秀才见周小米核算完毕,而且很满意的样子,就道:“东家,我瞧着下个月咱们的生意兴许就没有这么容易做了。”
周小米挑眉,“怎么?”
“有仿货出来了!”提起这个,韩秀才就气得什么似的,“那些人仿着咱们家的衣裳样子,做起了仿品,价钱还要便宜两三成,有不少顾客都图便宜,去买了别人家的衣裳了。”
周小米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来有之啊!”
“可是,东家,难道您不生气啊,他们这么做,就是不道德啊!这是剽窃啊!”
周小米把账册合上,算盘摆好,把自己面前的东西略微推了推,才道:“人若是没有道德底线,你就是把东西藏得太严实,人家也能剽窃到。人若是有道德底线,你就是把东西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抄用。”
韩秀才想了想,还真觉得自家东家说的话挺有道理的。
周小米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册子拿出来,递给韩秀才道:“照着这上面的做,我相信我们的生意,一时半刻还不会被他们抢去。”
韩秀才面露狐疑,打开小册子一看,顿时大喜,上头写的东西都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不过实施起来,一定很有成效。
这些内部的“会员”细则,要想模仿起来,可不太容易。也真难为东家了,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有了这个,至少半年之内的生意不成问题了。”
周小米笑了笑,“韩掌柜,你太小瞧这些细则了,有了这个,以后咱们的生意,都不愁了。”
“是是是,是我想短了。”韩秀才笑了一下,又道:“不过,幸亏当初咱们跟老裁缝们都签了那个合同,要不然啊,现在这人还能不能留住,真得两说呢!”
周小米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看来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韩秀才见她看了过来,就道:”有人曾经过来要挖咱们的墙角,幸亏当初签了合同,这些师傅就是想走都走不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周小米早就料到,皮货铺子里添加了成衣生意以后,铺子里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红火。生意好起来以后,难免有人眼红,自然会有人到自己的店里挖墙角,所以才会在面试了几个裁缝师傅后,让他们签了合同。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他们进店做工,每个月会拿一定的工钱,制成的衣裳卖掉之后,他们会有一定的提成收入,如果铺子里生意好,年底他们还会有一笔分红拿!
周家皮货铺子给出的待遇,算是不低了,但是周小米也有条件,这合同一签就要五年,师傅们不在铺子里做满五年的,要给店里赔偿。而且但凡在铺子里做事,一定要把铺子里的事情守住,不能遵守保~秘~协议的,一但发现,就要被逐出铺子,铺子里的损失,也会通过衙门追讨回来,而且违约金是要赔偿五倍的。
能留下来做事的,都是慎重考虑过的,想跟着周家好好做事的人。平时这些裁缝师傅都不在前边铺子里,周小米在后院留了两间厢房,给他们做制衣房,还雇了个做饭的婆子,帮忙照顾几人平时在铺子里的生活。
大家都觉得东家和气又好说话,对他们这些人是真不错,所以都愿意跟着周小米。
“有合约绑着,确实不容易被挖。”周小米抿唇一笑,道:“你呀,也要对我们的师傅有些信心嘛,能答合约留下来的,都是有诚意的。”
这一点不可以否认。
韩秀才点了点头,“是,东家说得对。”
“照这样下去,年底大家的分红钱,又能厚上一些了。”
韩秀才点了点头,神情很是振奋,他看着周小米,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说似的。
周小米一眼就看出来了,韩掌柜这个人做事情很是有条理,心细不说,能力也不差。就是有时候办事太守规矩了,微微有些不懂变通,不过周小米觉得,这也跟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有关系,相信适应一些时日以后,就能改变了。毕竟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勇气放弃科举,改行经商的。
“韩掌柜有话不防直说。”周小米猜,应该不是铺子里的事,韩掌柜这个人,一向是非常有原则性的,如果是铺子里的事情,他不会这么犹豫。
“东家,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一下。”
周小米点头,“有话不防直说。”
韩秀才听了这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道:“我家大小子十六了,我想着,想让他到铺子里来,跟着学学做生意。您放心,那小子读过几天书,识字,算账都不在话下,而且人也机灵,不会调皮捣蛋的,您放心。”韩秀才像是怕周小米会不同意似的,一古脑的将自己儿子的优点都说了出来。
周小米微微皱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两个孩子都是在读书的,你也舍得?”
韩秀才见她没有出声反对,而是细细的问了起来,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才道:“什么读书啊!我家里先前的情况,东家又不是不知道,两个孩子,不过是跟着我识几个字罢了。”
“家里现在的情况应该好多了吧,供两个孩子念书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的!”韩掌柜笑了一下,“自打我到您这来上工,家里的情况好了许多,我母亲,妻子也能轻闲一些了。只是,念书这种事情,念得出去自然是好,念不出去也不能强求。您看看我就知道,书没少读,可是呢,到头来时运不济,白白荒废了大好的光阴。”
周小米没说话,倒是挺佩服韩秀才这种能看得开的心态。要知道有很多人都会陷到里面,根本拔不出来,就像范进似的,到后来中举了,也疯了。
“老大都十六了,也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我也问过他的意思,他也说,与其继续读书,不如早点学点本事,能养家。家里还有个小的,现在好好培养一番还来得及,可是老大,唉,确实是被我耽误了。”虽然韩秀才看得开,但是提起往事来,话语里不免还是带着几分惆怅。
“既然你想好了,就让他来吧。”这是小事,铺子里一样是要招人,招谁都是招。只要孩子是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韩秀才见她一口答应下来,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道:“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谢谢东家。”
周小米挥了挥手,道:“用不着谢我,他用心学,比什么都强。”周小米起身,一旁的红衣知道主子谈完事情,要回府了,连忙身身跟在周小米身边,替她戴好了帏帽。
韩秀才连忙称是。
“我先走了,店里的事情你多费心。”
韩秀才拱手道:“东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周小米点头,跟红衣从铺子的后门走了出去。
韩秀才送完了周小米,就到铺子前面守着去了。不多时,人便多了起来,都是三三两两的女客。妇人,小姐身边都跟着丫头,婆子,倒也不怕有什么人冲撞。
不一会儿,店里就做成了三四笔交易,卖出去了两件成衣,几张皮子。
店里刚清静下来,就又有一对主仆走了进来。
这主仆二人年纪都不大,主子穿了一身绯红色镶兔毛边的缎子袄裙,外头披了一件月牙白色的素纹披风,她头上戴了一只卧兔,耳朵上坠了一对银制马莲花的耳铛。
此女容姿只属中上,她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主仆二人一进店,就四处打量了起来。
韩秀才历练了一段时间,眼力也练出来了,什么人进店能买东西,什么人进店只是看看,他心里都有数。不过,打开门做生意的,都需要面面俱到,不能因为人家不买东西就不招呼!所以哪怕明知道客人未必买什么,他这个掌柜的,还是要不时的出来寒暄一下,为店里招揽几个潜在的客户。
“这位太太,小店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刚到的,皮子都是最好的,您随便看看。”韩秀才知道她们未必能在店里买东西,但是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进店来的女眷微微点了点头,四处环顾起来。
韩秀才这才回到柜台里面去了。
那丫头见自家主子看得认真,便小声的凑过去道:“奶奶,奴婢瞧着,这铺子也没啥特别之处啊!咱们还是到别处去瞧瞧吧!”这铺子里的东西,瞧着就不便宜,自家主子在大爷面前虽然得宠,可是却不得老爷,太太的喜欢,所以姨奶奶的手头比较紧,这些皮子都贵着呢,怕是买不起。
韩掌柜假装算账,似乎并没有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
“你知道什么?”那个被叫做奶奶的人小声的训斥了她一句,然后目光落在一件成衣上。
那是一件长款紫貂大衣,和宋朝人们惯穿的大氅不太一样,从衣领到袖口,都透露出几分现代的气息来,虽然胸襟上只有一颗白玉打磨的纽扣,但是她还是看出了这设计的意思,既保留了当代人穿衣习惯,又融合了后世的设计理念。
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她。
林如红收回目光,转而柜台前面。
“掌柜的。”
韩秀才抬起头,道:“这位太太,有何吩咐?”
“我看你们这店铺写着‘周记’,敢问贵东家是……”
韩秀才拱了拱手,“这位太太,东家的名讳不好随意告之,请您原谅则个。”韩秀才满面带笑,可是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这女眷是怎么回事,一点规矩也不懂,怎么能随意打听人家的东家呢!要是东家是个男的,这两个人之间可就说不清楚了。
林如红脸面一僵,却也没露出什么不善的表情来,只道:“掌柜的也是听命行事,奴家不好为难,如此,就先告辞了。”
韩秀才从柜台里走了出来,送她到门口,“太太若是与东家有故,可写封贴子放到店里,日后东家来了,也好有个交待。”
林如红只道:“不必了,掌柜的留步吧!”
韩秀才拱了拱手,目送主仆二人离去。
他转身进了屋,越想越觉得不妥,连忙写了一封短信,让小伙计给周小米送去。
周小米刚喝完甜汤,正洗手呢,信就被红衣拿进来了。
桃儿挑了挑盆里炭火,从杏儿手里接过了热茶,递给了红衣。
“谢谢。”红衣一向冷脸,桃儿见怪不怪,抿嘴笑了一下,退下了。
桃儿心里清楚,她和杏儿与小姐再亲近,也亲近不过红衣,红衣不仅是小姐的丫头,更是保护小姐周全的人。而她们,只要谨守本份,做好自己的事儿,照顾好小姐内宅里的生活,就行了。
周小米拿拆信刀,拆了韩秀才的信,看了两眼,便让红衣拿炭盆将信烧了。
“小姐,无大事吧?”平时这种话,红衣是不问的,可是她们前脚刚从铺子里回来,韩掌柜后脚就写了信来,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周小米摇头,“无事。”许是有人认错人了吧?
又或者,是她?
周小米想的那个她,正在街上乱逛呢!
说是乱逛,也不贴切,其实林如红还真就是带着某种目的出来逛街的。
她想在汴京开个铺子,挣些钱花花。
林如红嫁到林家这几年,日子可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风光,她娘家底子薄,根本拿不出多少嫁妆来,她支身嫁到林家,每个月才二两月例银子,还得在当家主母高氏面前守规矩!
林如红从来没活得这样窝囊过,想她前世,花钱如流水,想要什么没有?可如今呢,为了吃一口顺嘴的,为了戴两件首饰,还得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的!想想就来气。不过林如红也知道,只要她能生下孩子,林家上下,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她想要什么,都会有。所以林如红想求偏方,生儿子,但是照偏方买药是要花钱的,她哪有钱?所以才会想着出来瞧瞧门道,找个挣钱的路子。
主仆二人出了周记皮货铺子,林如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道:“行了,今天先这样吧,明个儿咱们再来。”天色渐晚,她得先回家,有事儿明天再说。
一直侍候林如红的小丫鬟小杏连忙道:“唉,听您的。”这个叫小杏的,是林府里的人,刚开始指派她来侍候林如红的时候,她还不乐意呢!后来也不知道林如红给她许了什么愿,她倒是对林如红忠心耿耿了起来。
主仆二人顺着小路,回到了位于朱雀门街后面的一座二进宅院内。
这宅子面积不大,可是在汴京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方来说,也不算小了。这地方临近国子监,也是为了方便照顾林玉风,所以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买了下来。
主仆二人前脚刚进院,略微洗漱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后脚林玉风就回了宅子。
他一身微醺,脸红红的,脚步有些虚浮,身上还有些脂粉味儿。
林如红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又跟狐朋狗友去了烟花之地,心里顿时觉得晦气极了。
这是个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年代,爷们儿去青楼楚馆成了再正常不过的消遣,女人呢,只能待在深宅后院儿,行为举止稍微出点格,就会被人说是不恪守妇道!
林如红上辈子是吃喝玩乐惯了的,如今哪里受了这个拘束?连酒都不能痛痛快快的喝,更别提别的了。所以她一见林玉风吃花酒回来,心里就特别不平衡。她不在乎林玉风是不是在外头有了相好,只要他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能给自己钱花,就行了。
“大爷,您这又去哪儿吃酒去了?”林如红一边侍候林玉风梳洗,一边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林玉风高兴,搂着她香了一口,道:“也没去哪儿,就是跟同窗小喝了几杯。”
国子监里哪有什么好人?
林如红来了汴京的时间不长,可是也看明白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现在的国子监啊,就等同于后世的贵族学校,来这儿念书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太少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想知道
林如红对林玉风的情感,一直以来就很微妙。
林玉风对她来说,不过是摆脱困苦生活的一张踏板而已。要知道林如红可不是善类,她是见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男~欢~女~爱的人物,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啊,根本不会对林玉风这样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动什么真感情!都说古人早熟,其实后世的人也都差不多,她那群玩的好的姐妹里,十四五岁就打~~胎的大有人在。
大家都是玩玩罢了,挑自己喜欢的,顺眼的,又有几个是会动真感情的?所以即便她成了林如红,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把享乐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林如红的出身太低了,她只是一个寡妇养大的农家女,连每天吃细粮白面的日子都过不上,更别提像以前那样挥霍的过日子了。所以林如红也豁出去了,脸面有什么用?还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那才叫有滋味儿的,虽然这古代吧,不兴女性自由,男女平等那一套了,但是林如红觉得,只要她把日子过好了,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是穿越者,有金手指的,虽然以前一事无成吧,但是她眼界过人啊!她见过多少好东西啊,她见过多少新鲜玩意啊!这些土老帽根本就无法想象!
所以从根儿上,林如红根本就看不上林玉风,却也不得不依附林玉风,表现出一副极在乎他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站得更高。
林如红把心底的气压下去,柔声道:“大爷,恩科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还是少出去喝酒,多读书要紧!”
她在林玉风面前,向来是温柔小意,楚楚动人,端得一副红粉知己的模样。要知道高氏可是典型贤妻良母的形象。白氏怎么评价她来着?哦,贤良淑德!孰不知,林玉风最讨厌的就是贤良淑德,对死板板的高氏,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哎呀,你操什么心啊!爷心里有数。”林玉风的成绩,在国子监里确实拔尖,说是数一数二也不为过,只是他却没有想过,如今的国子监是个什么水平!就算在国子监夺个魁首,又能怎么样?
“妾知道大爷本事,可是眼下咱们在这里,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咱们呢!老爷,老太太都对大爷寄予了厚望,就是太太,也盼着大爷能够高中呢!”说到最后,语气不免酸溜溜的。
林玉风又没醉,哪里会听不出来她话里的醋意,当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道:“你还跟那个木头一样的人生气?她就是占个正房的名头,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
林玉风是真不待见高氏,若不是她,只怕自己就能如愿娶到周小米了。
一想到有好几年没有见到那个人了,也不知道当年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林玉风的话,倒是讨好了林如红,只是他怎么又心不在焉了起来。
“大爷,大爷!”
林玉风回神,尴尬的看了林如红一眼,道:“呃,那个,醒酒汤煮好没?爷喝完了,好去看会儿书。”
林如红知道他没跟自己说实话,不过也懒得追究。她是乐于见到林玉风用功读书的,要知道陪着他们来汴京的,可不止几个丫头和小厮,还跟着一位白氏的心腹嬷嬷呢!那老不死的时不时的拿话透她,怕她缠着爷们,不让他读书。
林如红可不敢担这个责任,她也知道,如何林玉风没考中,白氏等人势必会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儿子是她的宝贝独子,她不舍得动,但是儿子身边的小妾总可以动吧?林如红不想成替罪羊,只能督促林玉风好好读书。
“爷先去书房,妾身即刻让人把醒酒汤送到书房去,再给您炖上一盅鸡汤,免得您熬坏了身子骨。”林如红娇嗔了一句,就把林玉风送了出去,她可不想让白氏的心腹胡思乱想,以为自己缠着爷们呢!
林玉风被比如红的小意温柔弄得心痒痒的,免不了在她身上摸了几把,才出了门。
林如红一边安排人送醒酒汤,一边吩咐人去给林玉风准备鸡汤,宵夜等物。
一直在暗中查看着的老嬷嬷,这才满意的歇下了。
这个林氏,倒还算是个拎得清的。
林玉风在书房里读了一夜的书,期间林如红只去送了一次宵夜,不过一刻钟左右就退了出来。
第二天林玉风就去了国子监,估计一周之内都不会回来。
林如红想了想,就又带着小杏上街去了。
有婆子瞧着她出去以后,便跑到向嬷嬷那里告状去了。
“您没看她那样,真以为自己是当家太太了,又带着那丫头出去了。”
向嬷嬷不以为意,“只带着那丫头?”
“还带了两个粗壮婆子。”
向嬷嬷闭上了眼睛,道:“还算知道轻重,随她去吧!”
那婆子不言语,悄声的退了下去。
而林如红则是带着小杏,又出现在了周记皮货铺。只是这次她们没有进去,而是让两个婆子在小巷子里守着,看能不能守到他们家东家的出现。林如红自己带着小杏,照旧在街上闲逛。
她迫切的想要拥有赚钱的能力,不想再看白氏和高氏的脸色过日子!她知道,府里下人最会看眼色行事不过了,她虽然只顶着一个姨娘的名分,可若是手里头有钱,一样能活得很好。
问题是,钱不好挣。她既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什么赚钱的好主意,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本钱!
所以林如红想着,要是能找谁打个秋风就好了,她也不怕丢脸,有钱就行呗!找着找着,她就发现这汴京城里,突然多了好几个挂着周家,周记招牌的店。她转了几圈,发现就周记皮货铺无论在装修装饰上,还是成衣的设计上,都有现代气息。仔细看,都能从中看到后世的影子。
林如红就犯了合计,总觉得多年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现在了她心里!她就是觉得,周小米那小丫头片子,是跟自己一样,从后世穿过来的。可惜那丫头嘴紧的很,一问三不知的跟她装糊涂。
林如红暂且没有抓到什么她的把柄,不过这次她认准了周小米就是自己的老乡,准备好好跟她谈谈。
她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应该多亲近,有好处也不应该便宜了别人!周家现在家大业大,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流出来一点,就够自己好几年的嚼用了!周小米若是一毛不拔,就休怪她心狠手辣了!
“奶奶,您为什么非要盯着那周记皮货铺子啊?奴婢听婆子们说过,这汴京城里做生意的人,背后可都有大人物给撑腰呢!咱们这么做,不会惹了什么大人吧!”
“能惹什么大人物啊。”林如红心里也没底,她是怀疑那家店是周小米的,但是也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要是那店不是周小米的呢!
不可能啊,元宝来信说,周小米他们都来了汴京啊!依照周小米的性格,她来了汴京,不可能不置产啊!
要说这几年,这周家的成长速度可够快的,虽然出身差,底子薄,可是这才几年的时间,都是皇商了。
周家走的什么****运啊!说周小米不是穿越的,她不信!!!
小杏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可是她也知道林如红的脾气,不敢深说,便问,“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主仆二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四平大街,抬眼一瞧,一座二层我气派小楼就在眼前,上面挂着锃明瓦亮的匾额,周记银楼。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周记啊!
林如红愤恨的暗骂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前几天刚刚塞给自己的五十两银票,加上她这些年悄悄攒下的私房,便很有底气的对小杏说,“瞧见没,这银楼看着比咱们家的银楼气派多了。”
咱们家?
小杏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恐,心想您可真敢说,那铺子姓林,您就算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那也不好说是咱们家吧?更何况您还只是个妾?
这话,小杏打死也不敢往外说,只能缩缩脑袋,假装没听见。
“走吧,咱们进去瞧瞧里头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奶奶,里头的东西,怕是要贵死了吧!”小杏瞧了瞧进出银楼的女眷们,个个都是珠光宝气,身份不凡的样子,不由得道:“汴京物价贵,还是算了吧!”林如红有多少私房钱,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她。
林如红看了她一眼,才道:“你这丫头,看看又不要钱,看看。”她又没说买!
小杏讪笑两声,“那,那么吧!”
林如红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往铺子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想,想当年,她什么好东西买不到啊?限量版的包包,手饰,最新款的手机,彩妆。她用的,穿的,吃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哪儿像现在,买也不敢买,穿在身上的,戴在头上的东西,没一样像样的。
主仆俩先后脚进了店,有小伙计恭敬的迎了上来。这店里的伙计都长相平平,表现得落落大方,给人一种很得体的感觉,不像别的店铺里伙计那样殷勤,反而更让人觉得自在些。
“这位太太里面请,小店主营金银玉器,各种首饰,头面,玉佩,可订做。一楼是各式散货,二楼是精品。”小伙计把二人迎进店铺内,指了指左手边的长椅道:“您如果累了,可以先在这里歇歇脚,喝点茶水,再看。”
林如红的目光就落在了大厅靠左边摆着的几条长椅上,长椅前面还有小几,上头摆着热茶,点心,看着很新奇,也透着几分熟悉感。
小杏惊呼一声,“店里还有女的。”
林如红瞪了她一眼,主要是嫌她丢人,“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不是,太太您瞧,店里还有女伙计呢!”小杏悄声的跟林如红耳语。
引着她们进来的伙计道:“这是为了方便照顾店里的女眷,才想出的办法。”
林如红微微一笑,“这个办法真不错。”暗想这周记处处都有后世的影子,连招伙计也像后世似的,弄个女服务员。这种事情古人根本不可能想到,就是想到了,也不好实施,只有现代人,男女平等的想法已经在她的脑袋里根深蒂固了,所以才能,也才敢想出这种办法来。
周小米!
还开了这么大间银楼!
林如红气不顺了,她嫉妒了。
小杏见自家主子眼珠子通红,脸上像要吃人似的,当下尴尬起来,拉了她的袖子一下,道:“奶奶,要不咱们去看看首饰?”
林如红见周围的人都没注定自己,当下道:“不,不用了,我有些头晕,咱们回去吧!”
能回去是最好的!
小杏欢快的一声,扶着林如红出了门。
那个引他们进来的伙计热情的把主仆二人送了出去,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小杏暗暗称奇,林如红却道:“这有什么的!”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带出了几分不服气来。
同样是穿过来的,凭啥她过着低三下四的日子,周小米却铺子一家一家的开,吃好的,穿好的?
不公平!
不公平!
正想着,远处突然有马蹄声传来,有人大喊着:“闪开闪开。”
两边的行人连忙避让。
林如红和小杏本能的也往旁边站了站。
一队轻骑人马哗啦啦的从街上奔过,他们穿着软甲,头上戴着银盔,看起来特别利落。
领头的人是个少年,英姿勃发,林如红只看到了一个他的侧脸,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入她的脑海。
那人是谁,莫非她还认识不成?
她正要好好看一看的时候,对方已经远走了。他们骑着马,速度太快,一恍神的工夫,已经到了街尾了。
马上那少年郎头盔上的红缨穗,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晃啊晃的,直到消失不见。
好神气啊!
“那少年是谁啊,看着好神气啊!”
旁边人的话,吸引了林如红的注意力。
是啊,那少年是谁啊?
她也很想知道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加把火
“那少年是谁啊,看着好神气啊!”
旁边人的话,吸引了林如红的注意力。
是啊,那少年是谁啊?
她也很想知道呢!
林如红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他你都不认识啊?云国公府的世子爷啊!”
“是勋贵啊!”
“勋什么贵?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前段时间刚被封了忠武大将军啊!”忠武将军是个四品的武散职,听着好听,可是没有啥实权,老百姓不知道,以为这是个多了不起的职务呢。
林如红又朝街的那头看了过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她还是觉得那边像是有什么似的。
一种熟悉的感觉。
云国公世子啊~
“奶奶,奶奶,您看什么呢?”
林如红这才收回目光,“没什么,走吧!”
此时云霆霄完全不知道,仅凭一个背影,他就被人惦记上了。而且这个惦记他的人,还是老相识。
云霆霄打马回府,直接带着青风,青松二人回了自己住着的院子。
冯氏得着信儿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派人去迎,而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吃茶,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太太,您这回是……”
秋红看不大懂了。
冯氏轻哼一声,“他风头正劲,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自从上次府里死了一位表小姐以后,冯氏有很长时间都不敢去触云霆霄的眉头。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这到底是自作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都说养虎为患,可是自打那位从南边回来,自己就一直不断的在找他的麻烦,千方百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只可惜他的命太硬,几次三番脱险,让自己的布置都打了水漂。
她就不明白了,那小子的命怎么就那么硬?当初若不是那死老道硬是把他抱到了南方去养着,只怕自己早就得手了,何苦到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如今世子身边的护卫,密实得像铁桶一样,她就是想插根针进去,都是难的,更不要提别的了……
一想到这些,冯氏的头就隐隐痛了起来。
那位也不知道怎么了,隐隐跟太子走动了起来,虽然接触方式很隐秘,次数也不是那么频繁,但是他跟魏大总管的交情,众人却是看在眼里的。
最让冯氏头痛的就是,娘家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开始干预她了,并且警告她不要再朝世子下手,免得无意中动了太子的人。
谁说他现在就是太子的人了?
当然,这话冯氏也只敢想想,不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这些年娘家的人也算够纵容她的了,她要是莽撞行事,坏了家里人的计划,可真就成了冯家的罪人了。
基于以上几层原因,冯氏最近都很消停。不过,没有行动不代表她不关注,世子最近的一些动态,她还掌握了不少的。
秋红想起了最近的几桩事,心里也明白,世子爷不再是那个刚失去了母亲,没了庇护幼鸟了,如今他羽翼丰满,不再是谁都能随便拿捏的了,就是太太,老爷,也不成。
冯氏气归气,可也没忘了做面子上的活,直接吩咐自己身边一个体面的婆子,去了云霆霄的院子,问他可缺什么,少什么。
云霆霄虽然刚换防回来,可是到底这云国公府姓云不姓冯,府里还是有些得用的人的,他缺什么,还用得着冯氏安排?
这事儿都不用云霆霄出面,直接就有人把那婆子哄跑了。
云霆霄从不掩饰自己对冯氏的厌恶。
等院子里消停下来,云霆霄就换了一身衣裳,穿着便服,系了荷包和玉坠子,也不骑马,带着青风和青松二人直接到街上去了。
青松慢悠悠的跟在云霆霄身后,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一下青风,“哎,我说,世子爷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啊!”
“怎么了?”
“这大冬天的,一回来就往街上跑,太不寻常了!”自从世子爷任了个什么忠武将军的闲职后,就没得过清闲,每天不是搞训练,就是跟着换防的队伍在驻守地轮职。这好不容易可以带着人回来休整,歇歇了,结果一回来就往外跑。
“别废话,赶紧跟着。”青风倒是多少知道一些云霆霄的意思,他不敢往外说,更怕耽误世子爷的好事,回去会被罚死。
青松一下子抓住了青风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啥,不够意思啊!都不跟我说!”
“你嚷嚷什么。”青风瞪了他一眼,只道:“不想死的就快点跟上。”说完身形轻轻一摆,便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快步朝着云霆霄追了过去。
青松在原地嘀咕道:“绝对有问题,唉,你等等我。”青松急得直跺脚,没办法,只好追了过去。
主仆二人随意挑了一间酒楼,直接上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光看云霆霄的穿着,就知道他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小伙计哪敢怠慢啊,连忙殷勤的倒茶,给他们介绍店里的特色菜。
云霆霄出来又不是吃饭的,哪管他们家有什么特色菜啊?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别拿这种小事来烦自己。
青松跟着云霆霄在大营里待了半年多,天天吃大锅饭,啃馒头都要啃吐了。这会儿能吃到好吃的,他表示自己不会客气,一口气点了十多道菜,还要了酒。
青风暗暗摇头,青松又馋又懒,话还多,跟了主子这么多年,没被主子嫌弃剁了喂狗真是奇迹了。
菜很快就上了了。
青松凑到云霆霄跟前,殷勤的递给他一双筷子,道:“世子爷,好酒,好菜,您尝尝?”
云霆霄看看了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青松一脸狗腿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想笑,“爷亏着你了?饿死鬼托生的不成?”
“不,不是,只不过咱们不是在营里啃了半年的馒头吗?”
云霆霄看了看青风:“有吗?”啃了半年的馒头?他怎么记着还吃烤全羊来着。
青风点了点头,表示吃半年馒头有点夸张,但是其实也差不多,兵营里的伙食确实很一般,只不过一像锦衣玉食的世子爷都没说什么呢,他们哪敢有异议啊!而且军营之中,纪律严明,是不允许喝酒的。他们自从上次跟着世子爷换防到了营里,好像就一直没沾过酒,也难怪青松这副样子了。
云霆霄微微勾了勾唇,“行了,像爷亏待了你们似的,今儿敞开了肚皮吃,爷请客。”
“哎!”青松乐得屁颠的,连忙给云霆霄倒酒,“世子爷,小的给您满上。”
青风想捂脸。
云霆霄倒没阻止他,只道:“吃吧!”他象征性的挟了两口菜,喝了一口酒,然后也不管青风,青松二人,将自己旁边的窗户推开了。
有冷风吹了进来。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倒也没有人在意这个,而且刚喝了酒,身子正暖着。
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雪了,远处的天空灰得不成样子,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味道。
云霆霄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街道上的动静。
小商贩们已经开始收拾摊子了,原本很热闹的街道,突然变得冷清了下来。
青风愈加肯定,世子爷出来,绝对是有别的意思。
不多时,街的那头突然行驶过来一辆马车。
瞧样式,挺普通的,赶车的车把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将马车停在了酒楼斜对面那家铺子的门口。
云霆霄紧紧的盯着那马车看。
马车上,先是跳下来一位红衣少女,紧接着,又有一位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红色遍地织金刻丝滚兔毛边的斗篷,背对云霆霄,看不清模样。
正当女衣少女想要扶着她进店的时候,那少女却突然转过身,抬着头,朝着云霆霄所在的二楼望了过来。
鹅蛋脸,远山眉,杏眼……
长大后的少女,身姿亭亭玉立,五官也比之前长开了不少,可是怎么看,怎么都是印象中的样子。好像她只是用了一眨眼的时间,人就长大了似的,个头抽高了很多,身上涌动着一份让人意想不到的恬静和让人信服的气质。
云霆霄根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就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像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似的。
五年了,他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整整五年,他都会想起以往他们相处的时光,虽然属于他们的片断和回忆都是很短暂的,但是云霆霄觉得每一段都那么美好。
也许,有些缘分就是天注定的。
周小米见到云霆霄的时候,也是一愣。
她刚下马车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可她没有想到,自己和云霆霄五年后再见,会是当下这么个场景。
她记得,五年前他说,他在京城等她。
少年人的青涩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让人无法忽视的沉稳和霸气。二十岁,在后世或者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学子,对自己即将面对的社会一知半解,而在这个年代,二十岁,已经是一个男人开始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天空中,有雪花飘落下来。
雪花很小,也不密集。行人行色匆匆,不时的在街上走过。
红衣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伞来,给周小米撑着。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粘在了一起,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彼此似的。虽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彼此用眼神就能交流。
红衣觉得很不自在,明明很冷的天气,她怎么会觉得脸上发热呢?
青风和青松也觉得自家主子奇怪极了,两人向楼下探头,一下子就瞧到了周小米。
“小姐,雪大了。”
雪势渐大,雪花扬扬洒洒的落了下来,很快就把树稍和屋顶给染成了白色。周小米的脚下,也落了一层很厚的雪,她没穿靴子,脚上的秀鞋很快就被打湿了。
红衣这么一提,周小米才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的低了头。
她来京城好几个月了,也没听到什么关于他的消息,他怎么会在这儿?
周小米就不由自主转头看了红衣一眼。
红衣心虚的低了低头,“世子刚刚换防回来。”
周小米赌气转身,红衣连忙跟了上去,临走时还朝酒楼这边看了一眼。
主仆俩转身进了铺子。
周小米暗恼,还好街上人不多,要不然她方才的行径被人瞧去了,指不定就要被冠上一个举止轻浮的名声。
青天白日的,自己居然盯着一个男的瞧,还看傻了,真是……
周小米还没来得及尴尬,店家已经过来招呼了。周小米就收了心思,直接挑起东西。
她们来的,是一间糕点铺子,口味还算不错,周小米平时无事的时候,也喜欢过来买一些,备着当宵夜或者打赏丫鬟们吃。
茯苓饼、香米糕、马蹄糕、花生酥、豆沙酥……
一口气买了好几样,好像是跟谁赌气似的,直到红衣提醒,周小米才反应过来,付账走人。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其间,周小米再也没敢抬头朝二楼看,反倒是云霆霄,一直目送着她离开,才收回视线,关上窗子。
“世子爷,您吃点菜。”青松这下知道,世子爷不在家里歇着,巴巴的跑来是为什么了。
云霆霄哪儿有心思吃菜啊!
周幽那老东西,怎么还不把人给认回去?
只有门户相当,他才能去周家提亲,不然的话,他老爹也好,圣上也好,都不会同意自己娶一个商户女做妻子的。
他老爹倒也罢了,圣上那里……
看来,他得想个法子,给周家添把火。
“不吃了,回府!”
“啊?”
云霆霄直接系上披风,往楼下去了,青风和青松赶紧追了下去。主仆三人也不理会漫天的大雪,直接走着回了国公府。
第二天下朝后,汴京城街头巷尾都在传着一件事。
好像是礼部尚书周大人和中书令少府江大人吵起来了,而且当着圣上的面,还吵得很凶。
周大人言辞犀利,堵得江大人说不出话来。江大人大概是被气急了,当下骂周大人是缺德事做多了,是断子绝孙的命!
满朝文武哗然!(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五章 终提
礼部尚书周大人和中书令少府江大人因为政见不合,直接在圣殿上吵起来了,而且当着圣上的面,还吵得很凶。
周大人言辞犀利,堵得江大人说不出话来。江大人大概是被气急了,当下骂周大人是缺德事做多了,是断子绝孙的命!
满朝文武哗然!
周大人当场被气得晕了过去,江大人也自知失言,奈何此事满朝文武都是见证,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却是不好再收回来了。
圣上让人把周大人抬到了偏殿,又让内侍们召了太医给他瞧病!结果周大人是气急攻心,还呕了血,本身年纪就大了,被江大人这么一刺激,直接晕了过去,下朝回家的时候,直接让人抬回去的。
周府里乱成一团自是不必提。
圣上责罚江大人,说他出言不逊,又无自律性,罚他闭门思过,并罚俸半年。并在周大人康健之后,要亲自登门道歉。
皇帝这也算是安抚了周幽。
江大人哪敢不尊?只得应了。
此事在朝中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在周府,更是掀起了一道惊涛骇浪。
周幽被抬回府中以后,周府上下全都慌了神,当得知道事情的始末以后,一家子上下更是黑脸。
断子绝孙!
这话说得可真够狠的。
整个汴京城里,稍微有点名望的人家,谁不知道周家的这点破事?周幽是嫡子早死,只有两个庶子长大成人,各自成家。可惜生下来的庶长孙又是个傻子,孙女倒是有几个,孙子呢,正常的一个没有。
江大人的话,倒是没错,可惜太伤人心。
皇上大概也是觉得江大人的话太过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拿刀捅周幽的心窝子吗?所以他不但下旨惩罚了江大人,让御医给周幽诊治,还赐下了几样名贵的药材给周幽调整身体,以示天家恩宠。
可是周幽这个病,是心病啊,被气出来的,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别说御医了,就是华佗再世,怕是也难治他的这个病。
周幽这一病,可把周家全家上下都吓坏了!老爷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呢!这一家子老少的宝贵,可都指望着他呢,他若是真的被气狠了,倒下了,那这个家可就真完了。
马氏知道后也急得不行,可惜她还在禁足之中,没有周幽的话,哪个也不敢私自放她出来。倒是江氏,偷偷的看过马氏两回,把府里的情况跟马氏交待了几句。
马氏气得不轻,可是也拿宋氏没有办法,周幽不开口让她出去,谁敢让她走出这间房门?
就在马氏想着让自己想办法脱离眼前这个困境的时候,又一个晴天霹雳接踵而来,府里流言四起,人人都说老爷的嫡子还活着,当年本该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的孩子,居然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马氏听了这些话,并未当真,她反而觉得这个流言很可笑。当年的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人啊,都是这样,自欺欺人。没准这个消息,就是宋氏故意放出来,想要打击她的。
她得沉住气,不能让那老~贱~人得逞,她想让自己听到流言后自乱阵脚,好让人顺藤摸瓜拿到自己的把柄?哼,哪儿有那么容易。
马氏心想着,这回啊,她还不出去了呢!自己就在这屋里闭门思过!她倒要看看,宋氏还能把她怎么样。
其实,风声还真是宋氏让人放出去的,不过,用意却与马氏的想法完全不同。她这是想先给众人打个预防针呢!
周幽醒来以后,一直抑郁寡欢,才几天的工夫,人就瘦了不少,眼窝微陷,看着挺吓人的。
秋雨一直在周幽身边侍候着,说是寸步不离也不为过。
她就是想让老爷看看,谁才是最真心实意对他好的那个人。
周幽苦思冥想了两日,终是忍不住了,让秋雨去把宋氏找来。
秋雨微讶,前两天周幽刚病倒的时候,宋氏也过来了,可惜周幽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什么也不肯让宋氏留下来。
老夫老妻的,闹起别扭来也是十分厉害的。
没想到今天老爷会主动提起让宋氏过来。
秋雨不敢说什么,她现在只是一个通房的身份,与府中下人无异,哪儿敢对宋氏不敬?她可没忘了前一段时日,宋氏借着查账的机会,把马氏的几任心腹都揪出来处理的事情!当时大爷,二爷都站出来反对,可是结果怎么样?老爷是站在宋氏这边的,那几个人还不是被宋氏发落了?
秋雨现在看得很明白,妾和妻,那是永远不在一个层面上的,这府里,如今还是宋氏的天下!马氏失了老爷的心不说,手底下的精兵强将也被宋氏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全府上下,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该知道怎么选择。
于是秋雨十分顺从的去了荣寿堂请宋氏。
宋氏也没为难她,直接带上王嬷嬷,去了前院周幽休养的地方。
周幽的书房旁边,有一个小起居室,一直是他休息的地方。他平时办公晚了,不回内宅的时候,多半是在这里安歇的。
周幽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宋氏来过两回,不过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僵持着,所以周幽不让宋氏留下来,睁开眼睛就把宋氏赶了出去。
宋氏也不恼,每天派王嬷嬷过来瞧几眼,嘱咐秋雨好好侍疾,就真的再没有过来探望过周幽。
说到底,还是因为周瑾的事儿,两个人才闹了不愉快。
周幽想要认回周瑾,宋氏虽然同意,但却主张让周瑾开府单过,说直白点,就是跟他们分家!
周幽认回儿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笼络住几个优秀的孙子,让周家后继有人,让他们成长起来,帮扶着府里把日子过起来!分家单过,就意味着他们从此是两家人了!周幽怎么可能同意?
所以因为这个事儿,周幽对宋氏十分的不满,没少给宋氏脸子看。宋氏呢,不管你是什么态度,我就这一个要求,不然的话,儿子认不认都无所谓,反正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是跟自己一条心的,她怕什么!
有些人生活在这世上,都是活给别人看的,住的什么宅子,吃的什么佳肴,用的什么金银玉器,事事都与旁人攀比。宋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念了大半辈子的经,悟了大半辈子的佛,早就把该看明白的都看明白了。至于那些看不开的,也只希望佛祖能够原谅她是痴人一个吧!
宋氏一边想着,一边抬阶而上。秋雨亲自为她打了帘子,然后很有眼色的没有跟进去。
王嬷嬷默默的点头,倒是个聪明的。
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儿,空气还不错,没有什么浊气,可见秋雨侍候的时候,是真上了心的。
宋氏看到床边摆了一张椅子,想必是周幽一早吩咐好的,就坐了过去。
周幽半靠在床头,看着精神不错,只是比寻常瘦一些。
到底是年纪大了,又吐了血,总归是有了亏损。
“老爷,您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周幽轻哼一声,“明知故问,当然还是为了孩子回来的事情。”
宋氏沉默了一下,才道:“老爷,到了咱们这个岁数,求的是什么?孩子们好,咱们活着才有劲儿!瑾儿自幼没在咱们身边待过,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你让他进府跟咱们一起生活,只会让孩子不开心。”
“人生在事,岂能事事如意?大丈夫若是连这点不自在都不能克服,又何谈支应门庭,建功立业?”
“老爷这话错了!”宋氏微怒,不由得双目圆睁,“这不是孩子的错,错在你我!是你我欠他的。”宋氏一直强调这一点,襁褓中的婴儿有什么错?他能选择吗?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事后他能追究一下,或许孩子就回来了!他们就不会分散三十多年。
周幽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理亏,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年纪大了的关系,所以有些事情不愿意在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坚持。甚至在面对宋氏质问的时候,他有了退步的意思。
父慈子孝,子孙昌盛,这是周幽之所求。
他想了想,终究是点了头,“也罢,就依夫人吧!”以他这个年纪,顶天再活二十年,也许儿子本就对他有了不满,若是他们父子之间再生嫌隙,那孙子们会怎么看他?他到了晚年,还想看着孩子们上进成就一番世业,还想着看他们成亲,为周家延续血脉,如何能狠心把那么好的孩子们拒之门外?
“老爷能想开,也是他们小辈人的福气。”宋氏想了想,就又道:“早先我也试探过儿子的想法,若是按着他自己的意思,他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回来。”
周幽没吱声,看来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孩子跟我说了,他不喜欢高门大户里勾心斗角的生活,他在自己家里,吃穿不愁,孩子们也孝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高堂虽在,可是在他心中,却与陌生人无异,真要是强行让他融入到这个生活当中,他会不高兴,孩子们也不会快乐。况且,他知道只要进了这个家门,以后的事情怕是身不由己了。别的他也不担心,只怕儿女们的亲事,不顺。”
宋氏这是在变着花样的跟自己讲条件呢,让他不允插手那几个小的的婚事。
周幽被气得不轻,若不是这几天他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些事,早已经暗暗的说服了自己,只怕他现在听了这话又得呕出几口老血来。
罢了罢了!子女都是债,他本来就欠了那孩子的,就当是成全了他的一片慈父之心,还债了吧!
况且,只要他们认祖归宗回了家,那门第就已然发生了改变。他们都是宋氏的心尖子,宋氏断然不会委屈了他们的。
“我都这把年纪的人了,难道还要为他们操劳一辈子?这晚辈的婚姻大事,只要门当户对,我是没有意见的,到时候,免不得要让夫人多多操心了。”
宋氏有些意外,再看周幽,却觉得从他的眼神里,真的看到了一丝坦然和放下。
“既是如此,就安排起来吧!老爷放心,我会拿慧心大师的话来服众的,决不会搭上咱们府里。”宋氏知道,有些事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拿下马氏,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若是逼急了,反倒不美。
况且,让马氏见见那孩子,见见自己的孙子,不也是美事一桩吗?希望到时候,她受到的打击,不要太大啊!
王嬷嬷连夜差人送了几封信出去。
周小米接到信后,先是弯了弯嘴角,接着轻轻叹了一声。
周婉琼接到信后,与她的夫君长谈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蒋家的亲队卫便出发了,目的地是林家集镇,跟着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周安。
周小米趁机会跟周翼兴谈了一回,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发现他二哥的心思自己有些猜不透了。
银楼的生意很好,已经有了固定的回头客。金师傅的手艺是没得挑的,而且他家的原材料都是自家商队找回来的,保质,价低,还是有些优势的。
生意蒸蒸日上,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二哥的心有些浮躁呢!
前几日还跟人去了码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周小米是实在腾不出红衣的手来,让她去查这个事儿,就把这件事交给丁简了,结果现在丁简跟二哥穿一条裤子,跟自己倒是不说实话了。
“二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周小米觉得自己最近火气很大,好像有点沉不住气了。
“哎呀,小妹你别急,你二哥我这不是踅摸生意呢吗?”周翼兴笑着道:“你说,咱们家的生意得越做越大吧?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总不能只守着那一个小小的银楼渡日吧?宫里的生意,能挣几个钱,咱们还是得想想别的出路。”
周小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么简单?”
“哎哟,能有多复杂啊!”周翼兴脸上一片坦然。(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六章 袁姑娘上门
“哎哟,能有多复杂啊!”周翼兴脸上一片坦然之色。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打鼓呢!主要是怕小妹知道了会不赞同,毕竟回报高的生意,危险性也高!而且他现在要做的事儿,有点非黑非白,是灰色地带,一旦失手,真的有可能陷入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地带。
周翼兴觉得,这件事早晚要给家里人知道,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说了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将来还是应该兄弟几个坐到一起商量才行。
“真的?”
周翼兴无奈苦笑,“小妹,我没必要骗你啊!你想想,想要在京城站住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咱们家根基浅,难不成日后要打着‘那边’的名号出去应酬?”
那边,指的是尚书府。
“那可不行!”亲是亲,才是才,况且周小米也从来没把那边的人,当成是自己的亲人。除了宋氏,谁能真正走进他们心里?钱财之事,还是分清楚的好。
“就是嘛!”周翼兴只道:“铺子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了,我没事呢,就到码头上,市井里瞧瞧去,没准会发现什么新的商机呢!”
周小米忍不住笑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二哥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出去顶门立户的年纪了。他思想成熟,又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做事也一向是有分寸的,自己也不应该太束缚着他。
说到底,自己的年纪比他还小呢,实在不适合再管着他了。她的心态应该改一改,要相信自己,相信二哥。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周翼兴倒是奇怪,这回小管家婆怎么回事,这次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
“你干啥这样看着我?”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小管家婆居然没有对我说教,没有循循善诱告诉我要脚踏实地。”
周小米抿唇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都多大人了,我还天天盯着你不成?生意上的事情,二哥自己作主就好了,只要你时刻记着咱们整个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行了。”
周翼兴笑了笑,“就你是个鬼灵精!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你要是没事,就去银楼瞧瞧去,帮我坐镇。”
“好,知道了,你快走吧!带两个得力的跟着。”
“放心吧!”
周翼兴跟周小米招呼了一声,就带着人离开了。
周小米照旧去了前面偏厅处理府中事物,虽说现在府中人口简单,琐碎之事较少,但是该立的规矩还得立起来,等娘来了,府中之事都有了惯例,娘也能轻松一些。
两个婆子刚刚回完周小米采买方面的事,就又有人匆匆的进来禀报,说是隔壁的袁姑娘想见她。
周小米的眉毛微微收拢起来。
她倒是把袁姑娘的事儿给忘了!不过门房的人不是三番五次的拒绝过这位袁姑娘的拜访了吗?怎么她又来了?
这姑娘,倒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两家到底是相邻而居,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弄僵了关系,确实有些得不偿失的样子。
周小米有些心烦的摇了摇头,对婆子道:“那袁姑娘是自己来的?”
“只带着一个贴身的丫头。”
以往府里只有二少爷一个主子,家里没有女眷,故而袁姑娘上门的时候少,递贴子的时候多,而且多以父兄要求拜见的名义上门。现在周小米来了,袁姑娘就得着了机会,多次上门拜访,与其说是想与周小米交好,还不如说是她想借机成为周小米的好友,好能促成她的心愿。
周小米能理解这姑娘的心情,想了想,就道:“上门是客,把人请进来吧!不过,绕个远,把人带到我院子里去。”
那婆子也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给周小米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红衣!”周小米喊了红衣来。
红衣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走到了周小米的面前。
周小米招手,轻声嘱咐了她两句。
红衣脸上闪过一道不解之色,不过依照轻声应了,照办去了。
红衣退下去没多久,周小米就带着桃儿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偏厅等着那位袁姑娘。
“小姐,您说这袁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呀!”
周小米只道:“见见不就知道了。不过,你们进进出出的,没见过这位袁姑娘吗?”
桃儿摇了摇头,“奴婢从没见过。”
就在这时,帘子一挑,有婆子领着一位穿着桃红色披风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的身段儿略有些丰腴,脸似满月,眼如星辰,是很有福气的长相。一般长辈们挑媳妇,都很喜欢这个面相。
这位姑娘虽然生得略有些圆润,但是并不难看,依照周小米的眼光来看,这姑娘的姿色中等偏上,而且看起来也是读过书的,身上带着几分书卷气。
她留着厚刘海,梳了一个斜髻,戴着一对赤金八宝镶红宝石的桃花簪。白玉般的耳垂上,坠着一对碧玺的荷花形耳坠子,脖子上戴着一只赤金镶白玉的项圈。
一身石湖色刻丝掩襟绣平安纹的窄袖流仙裙,将这姑娘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了几分。再看她缎面湖绣嵌小南珠的绣鞋,腕子上戴着的白玉素纹镯,腰上系着的美玉禁步……
袁姑娘的出场,还真挺正式的。
在袁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位穿青色绵棉比甲的丫头。看模样打扮,应该是在袁姑娘面前十分得脸的。
周小米起身相迎,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袁姑娘了!”她们是同辈相交,彼此间又没接触过,她是主,对方是客,自己客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这位想必就是周姑娘了。”袁姑娘见到周小米的时候,确实微微失神了一下,眼前这位姑娘年纪不大,身姿婀娜,容颜艳丽,特别是一双如同黑宝石一般眼眸,让人见了便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好一个绝色佳人。
袁姑娘不由得想到了周翼兴的好相貌,不由得暗暗感叹了一下。
两位姑娘碰了面,相互行了礼。
“袁姑娘快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
周小米吩咐道:“上茶。”她随即转过头,对袁姑娘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茶?”
“我不挑的。”袁姑娘笑了一下,“红花也喝得,花茶也喝得,绿茶也喝得。”
有下人走了进来,将茶盏放置在小几上,随后又奉上几样茶点。
周小米只道:“袁姑娘不用客气,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是金骏眉!”袁姑娘轻轻一嗅,便知茶香,“好香的茶。”
“冬天喝最好的!”周小米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到小几上,才又道:“我刚到汴京,对周围的情况都不太了解,也没有时间去府上拜访,真是失礼了。”
袁姑娘脸上笑意不减,回道:“是我冒昧了。我们府里,就我这么一位姑娘,表亲离着也远,所以我自幼就觉得寂寞,总觉得身边少了玩伴,乏味的很。周姑娘,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这话,就有意思了。
周小米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笑笑,突然道:“我看姑娘一身的书卷气,想必读了不少书吧,平时都有什么消遣?”
袁姑娘愣了一下,才道:“哪里有什么书卷气,也不过是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她笑了一下,又道:“不知妹妹是哪年生的?我应该比妹妹大,咱们不如以姐姐妹妹相称,也亲热些。”
她这是拐弯抹角的要跟周小米套近乎呢!
周小米不想大家面子上太难看,就从善如流的应了。
“妹妹,我看你家的宅子倒是不小,可就是冷清了些,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都来汴京了?”袁姑娘知道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却不知道周家的底细,故而特意想要跟周小米打听一番。
铁马胡同这边的宅子,多是两进的小宅院。像周家这样大三进,还带着跨院的宅子,是极少的。
周,袁两家虽然比邻而居,但是离得并不近,两家大门相隔数十步之远,而且袁家宅子的格局,也要比周家小上很多。
周小米脸上的笑就隐了下去,初次见面,就这么拐弯抹角的打听别人家里的事,这哪里是心急啊,分明就是不尊重人!
“袁姐姐尝尝我家的点心,看看味道如何!我家的厨子可是花大价钱请来的,袁姐姐见多识广,试试味道。”
袁依晓有些沉不住气了。
周家刚搬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怎么留心,还是听人说旁边那大宅子卖了,才知道搬来了新的邻居。可是有一次她带丫头出门,无意中撞见了周翼兴骑马回府,她当时就被周翼兴给吸引住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好感从她的心里涌现出来,她觉得她的心跳得十分快,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似的。
古人说: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样。好像那天见了周翼兴以后,自己的世界就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似的!她茶饭不思,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她差手下人去打听周翼兴的底细,可是打听来的消息却寥寥无几。她甚至直接跟父兄说,此生非此人不嫁!爹娘被她缠的没办法,这才三番五次的上门示好,表示有结亲之意!
谁知,那个周翼兴竟然像是个木头一样,居然对她避如蛇蝎,视她如洪水猛兽一般!
袁依晓有些不服气!她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他凭什么不拿正眼瞧自己?而且他居然还让门房的人拦着她,连府门都不让自己进了。
袁依晓这辈子,过得是父兄宠爱的日子,还没尝过得不到是什么滋味。所以周翼兴越是远着她,她越是勇往直前,决不轻言放弃。
她打听到周翼兴有个妹子来了汴京,顿时有了主意,想着和周小米搞好关系,成为手帕交。如果她们成了好朋友,那么自己嫁到周家来的机会是不是就大了些?
所以,袁依晓才会多次上门,想要结识周小米。
现在看来,这周家的姑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对自己并不热情。
“哦!对了,我来的时候,带了几个自己新手绣的荷包,拿来给妹妹做个见面礼,还忘妹妹不要嫌弃。”袁依晓让丫头把自己绣的荷包拿了过来。
周小米点头,示意桃儿把东西接过来,还拿起一只看了看,赞道:“姐姐好手艺,这针角如此细密,平整,可见姐姐的手艺真的不错。我是不成的,女红拿不出手,姐姐走的时候,我让人给姐姐拿一些点心,也算是我的回礼了。”
点心,点心!
她像是个贪吃的?
袁晓依咬了咬牙,暗暗给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那婢女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周小米假装没看到,桃儿跟了出去。
“好姐姐,我想去方便一下,不知可否帮忙带路?”
桃儿只道:“妹妹,小姐身边不能离人,我差个丫头带你过去吧!”
那丫头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桃儿指了个丫头,让她领着袁家的丫头往官房去了。
两个丫头年纪差不多,一路客气了几句,就到了地方。
“谢谢妹妹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你回去吧,别耽误了你当值。”
小丫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丫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人后,胆子便大了起来,一路往少人的地方走,直接穿过二门,往前面去了。
一直暗中盯着她的红衣冷笑一声,还真让小姐猜着了。
不一会儿,那丫头鬼鬼祟祟的跑到了周翼兴的院子。
事先得到信儿的下人们,都躲开了,只有一个书僮模样的人,好像躲在一个背风的地方睡着了。
那丫头胆子极大,竟然直接准确无误的推开了周翼兴的书房门,闪身进入屋中。
红衣跟了上去,猫在窗外,将窗纸戳了一个小洞,往里头看。
那丫头将一物塞进了周翼兴的抽屉里。
红衣咬牙,连忙飞身上了屋顶。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小丫头轻手轻脚的合上门,按原路返回。
红衣在房上看得真切,这丫头一副在自己家逛园子的样子,竟是对周府十分熟悉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 团聚
红衣暗骂一声,翻身下了屋顶,推门进了周翼兴的书房。她快速的拉开周翼兴的抽屉,从里面找到一只绿底绣着鸳鸯戏水的缎子荷包,荷包里装着东西,她匆匆一看,脸色更黑了。
里头居然装着一小撮用红丝线系住的头发。
红衣飞快的把手里的东西塞好,揣到怀里出了书房。
此时袁家的丫头,已经回了周小米的花厅,主仆二人正跟周小米有说有笑呢!
红衣进了花厅,微不可见的朝周小米点了点头。
周小米心中有数,垂了眼睑。
袁依晓也不是完全没有眼色的人,她在这边巴啦巴啦的说了半天的话,对方也不怎么热情,她早就有些坐不住了。更何况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成了,她再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便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了。
周小米笑着道:“袁姐姐别急,我让丫头给袁姐姐备份回礼,总不好白拿姐姐的荷包啊!”
她给红衣使了个眼色。
红衣轻轻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转身捧着个盒子进来了。
周小米之前就曾说过,要给袁依晓带走一些府里的点心尝一尝,所以袁依晓也没多想,让丫头接了盒子,便告辞了。
周小米就差人去送,还道:“常有管事的来府里回话,要是冲撞到姑娘就不好了。”
袁依晓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可是一时半刻的也猜不透她的意思,就没接话,带着人离开了周府。
等人走了,红衣就把自己的发现跟周小米说了。
周小米轻叹一声,幸亏自己长了个心眼,要是没有红衣,只怕这件事情就要闹大了。
“吩咐下去,袁家的人以后被列入拒绝往来名单,不管谁上门,都不见。”
红衣连忙应下,下去安排去了。
那边袁依晓回了自己的闺房,换了衣裳,拆了一身的首饰,才想起来看看周家姑娘到底送了她什么回礼。
丫鬟打开盒子的时候,脸都白了,活像见了鬼似的,连话都说不齐整了。
“小,小姐……”
袁依晓接过盒子一看,盒子里哪有什么点心啊,只有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
又过了两日,周翼虎从营里回来了,也没去见周小米,直接跟周翼兴打马出去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
红衣摇头,“神神秘秘的,奴婢不好打听。”
周小米索性随他们去了,大哥做事是极有分寸的,用不着她操心。二哥嘛,嗯,成长得也很快。
她现在担心的是爹娘和两个弟弟,雪天路滑,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了。家里头要扔给舅舅,姥姥照看,这没啥说的,周平跟着回去,也是为了照顾那边店铺的生意。那么大的一个摊子铺开了,如果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管理,是不行的。
就在周小米担心周瑾夫妻的时候,周府里的程氏也是在心惊肉跳的过日子。
府里盛传公公的嫡长子并没有死,只是流落在外多年,眼瞅着就要找回来了。她听了,连觉都睡不着了。他们二房是庶出,本就不吃香,二爷又是个浑的,根本指望不上!她没儿子,在府里的地位也就那么回事吧!要真是老爷的嫡长子回来了,那偌大的周府,岂不都成了别人的?
程氏接连探望了马氏几回,都想给她那儿问个准话。马氏一口咬定这是宋氏故意放出来的风声,让她别大惊小怪。程氏吃了一颗定心丸的同时,对马氏也深深忌惮起来。
马氏为什么那么肯定,此事是无中生有?她怎么就那么有信心呢?当年那个孩子没得如此蹊跷,怕是跟自个婆婆脱不得干系啊!
程氏不敢再深想,从那以后却是再也没有去探望过马氏。
江氏呢!对此事也是惴惴的,不过她有个贴心的女儿,自个儿男人的官位虽然是个闲散职位,但好歹他是进士出身,也是有俸禄的,所以江氏的不安要比程氏小很多。
最主要是她们都觉得,老爷的嫡长子还在人世的这个说法,有些不现实。即便是周幽那边已经放出了话儿,但是仍旧没有人相信。
十二月初,护送周瑾一家子的队伍终于进了京。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蒋家护送队伍一进城就回去向周婉琼复命去了,而周翼虎派去的人,则是顺利的把一家子老小接到了铁马胡同。
周小米早就等着呢!一听说他们进了汴京城,就跑到府门口等着去了。丫头们理解主子的心情,也不好劝,只能帮她备上手炉,系好披风,陪着一起等。
周翼兴还笑话她呢,说难得看到她性子急了一回。他自己呢,还不是一样陪在周小米身边,就想第一时间看到亲人?
终于,胡同口响起了马儿的铃铛声,响起了车辕压在雪地上的吱吱声。周小米翘首期盼,终于看到了马车队伍缓缓的出现了。
周小米的心情有些激动,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跟父母亲分开这么久,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爹娘是否一切都好,两个弟弟长高了没有。
周翼兴比自家妹子镇定多了,到底他是男儿,出来闯荡的时间也不短了,跟周小米比起来,少了一些小女儿的思绪。
从胡同口到周府门前短短的一段路,却给了周小米十分漫长的错觉,好不容易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府门前,她便什么都不管,急匆匆的走上前去。
周家的队伍,一共是六辆马车,其中三辆带有车厢的,三辆装货的。
周瑾和周安从第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周小米惊喜的道:“爹!”
周瑾看到女儿后,眼睛也亮了。才几个月没见,闺女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大小姐,二少爷!”周安是周府的管家,这次也举家跟着搬了过来。
“爹。周管家,一路辛苦了!”
这时,林氏、李嫂、娟子、顾嬷嬷、周翼峥、周翼嵘,也分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娘!”周小米第一时间抱住了林氏,母女俩都有些激动,红了眼眶。林氏更是急着把女儿浑身上下都看了一个遍,没见她瘦了,憔悴了,才放下一颗心。
闺女离家几个月,她就担心了几个月,对于儿子,林氏的担忧总是要少一些。
“二哥,大姐。”
“二哥,大姐。”
老五老六跑到周翼兴和周小米面前,两个孩子脸上都带着非常愉悦的表情,好像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似的。到底是年纪小,觉得旅行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反而忽略了离开家乡的愁苦和颠簸的辛苦。
周小米摸了摸他们的头,感觉两个小家伙又长高了不少。
李嫂,娟子,顾嬷嬷,也都上前来拜见两位小主子。
“爹,娘,咱们进去说话吧!”
“对对,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
一大家子人就相拥进了府。
周安则是安排人手,将后面三辆车上的货小心的搬运下来,送到府中。
“娘,您看这宅子的格局,是不是跟咱们镇上的宅子一模一样?”
林氏点了点头,“是挺像的。”
“当初我买这个宅子的时候,就是一眼看中了他的格局,想着娘要是住过来,肯定也会喜欢。”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进了正房中堂,各自落座。
大伙坐了半个多月的马车,实在是困乏的厉害,周小米就差人将稍间收拾出来,让林氏进去换洗一番,再跟众人说话。
周翼兴也带着周氏父子去洗漱一回,让他们换了衣裳,又命人摆了一桌子接风宴,众人这才算是安顿停当。
“爹娘,一路辛苦,儿子敬你们一杯。”周翼兴给林氏,周瑾倒了酒,道:“这是果子酒,不上头,娘,您少喝一点,驱驱寒。”
儿子敬的酒,当爹娘的哪儿不喝的道理?
林氏和周瑾相互看了一眼,笑着把酒喝了。
“娘,我也敬您一杯,您不知道,我都想您了,还有爹。”周小米举杯道:“女儿先干为敬!”
林氏只道:“你看看,才离了我跟前几天,都会说先干为敬这样的话了。”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高兴,夫妻二人喝了酒,看着久别重逢的一家人,心里还是十分感慨的。
不管人在哪里,只有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
“老二,你大哥,三弟都没时间回来吗?”
周翼兴只道:“大哥军务忙,这不是要举行武举了吗,大哥的上司也帮大哥报了名,所以他在营里的时间就长了一点。三弟那边,更了不得了,眼看着恩科在即,一时半刻怕是也回不来。”
林氏点了点头,“还是要以大事为重!”马上就要过年了,等孩子们办完正事,正好他们全家过得团圆年。
“吃菜啊!”周小米帮两个小的挟菜,“你们尝尝这汴京的菜,可合你们的胃口?”
“大姐,菜挺好吃的,夫子说过,‘食不言,寝不语’你话太多了。”老五一本正的道。
“你这个小家伙,还知道挑大姐的毛病了,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你们两个了吗?”周小米觉得老五就是太老成了,一点孩子的活泼也没有。老六呢,跟他正好相反,太活泼了,趁自己跟老五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对她眨眼睛呢。
大伙都笑了,气氛瞬间活跃起来。连老五似乎也忘了食不言的规矩,不停的跟大伙说一些路上的见闻,总算有了几分孩子的模样。
“要说这汴京城啊,还是比咱们那边暖和。你看看这雪,下得大,存不住多少,咱们辽东府的雪啊,一下就是一冬天,地都冻上了。”林氏的话,让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点头。
“这汴京城,可比辽东府热闹,气派多了。”周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完了这句话,就沉默了下来。
周瑾是第一次来汴京,但是近乡情怯这话用在他身上还是十分准确的。特别是周瑾,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记得了,这种复杂的心情,只怕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体会到。
他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却又是回来认祖归宗的,这种复杂的心境,估计跟后世那些回来寻根的华侨同胞们的心情是差不多少的。
周小米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却也理解周瑾。
“爹,娘,咱们不说这些了,先吃饭,然后你们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对对对。”周翼兴也道:“明天得空,爹娘跟我到咱家铺子里看看吧!顺便好好逛逛。”
孩子们的一番心意,周瑾懂。
“对,有啥话,明天再说,先吃饭。”周瑾笑了笑,挟了口菜,然后不住的点头,“嗯,不错,吃菜。”
林氏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许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那些担忧和恐惧,就要暴发出来,将她吞噬了。
周小米看得分明,暗想着,看来晚上,她应该跟娘一起睡,好好安抚她一下才是。
晚饭过后,两个小家伙的兴~~奋劲一过,便忍不住哈欠连天了。周小米连忙让婆子,丫鬟们带两个人下去休息。
所幸房间早就布置好了。因为这个宅子的格局跟周家以前宅子的格局很是相像,所以周小米干脆就按照以前家里的样子来布置,而且给大家分配的房间也都是跟以前一样的。
周瑾夫妇还是住在正房,周小米自己住东跨院。双生子住东厢房,周翼兴他们的房间还是像以前一样,都安排在了外院。
周小米跟林氏道:“我想着先这样住着,等老五,老六再大点的时候,再让他们搬到外院去,左右房子有的是,实在不行,搬到跨院去住也是可以的。”
林氏点了点头,对女儿的安排还是十分满意的。
“娘,您要不晚上跟我睡?”周小米歪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好久没见着娘,我都想您了。”
林氏就摸了摸她的头,“你都多大了,还跟娘撒娇。闺女啊,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你放心吧,娘应付得来。”她早就下定决心了,既然躲不过,就应该把自己立起来,为母则强,她虽然出身差点,可是婆婆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周小米笑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加更吗?
周小米笑了。
她在林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份从没有过的决心和坚韧,想必娘现在已经做好了去面对一切的准备,而她们这些子女,就是娘亲的后盾和勇气。
“娘,您放心!您还有我们呢!你大儿子是武状元,三儿子是文状元,将来啊,哥哥们还会给你挣个诰命的,您就是诰命夫人了,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您啊!”
林氏听了这话,不由得好笑的点了点周小米的额头,“那我可就等着了,要是你大哥,三哥没给我挣个诰命回来,我可朝你要。”
周小米皱皱鼻子,小声道:“我可是金口玉言呢。”
林氏就道:“好了,你别在娘跟前闹了,娘累了,想休息了。”
“哦!那好吧,娘,你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娘俩在说话。”周小米起身给林氏行了礼,这才笑着出了屋。
林氏摇头失笑,“这孩子。”
不一会儿周瑾洗漱完毕,回了屋,倒在床~上就叹了一声。
林氏就问:“咋了。”
周瑾沉默了半晌,才起身道:“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林氏一边叠衣裳,一边道:“他爹,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千万不能拖孩子们的后腿!”
“是啊!我就是那么一说。”周瑾笑笑,“秀玉,要是让我选,我宁愿跟你回村里,还住咱们自己盖的那大房子,喝自家井里的水,吃咱家的豆腐。”那是一种真正的宁静生活,是他幸福生活的开始。周瑾觉得,只有在那里,他才活得自在,踏实。
“行行行,等以后啊,咱俩老了,能自己作主了,咱就回到那儿养老去!咱俩还磨豆腐,中不?”
周瑾就哎了一声,道:“睡吧!”他躺了回去,背对着林氏,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林氏把叠好的衣裳放到了一旁,看着周瑾的背叹了一口气,吹了灯,放下床幔。
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氏和周瑾早早就起来了,虽然在路上奔波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们的生物钟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哪怕是舟车劳顿之劳,也改变不了这个习惯。加上他们刚到汴京,对陌生的环境还要适应上一段时间,所以天还没亮呢,两个人就醒了。
老五和老六就没有这么精神了,到底是人小,一番折腾下来,早就累得不成样子了,所以直到吃早饭的时候,两个孩子也没能起来。
林氏就道:“让他们睡吧,睡醒了再吃。”到底是老儿子,有些偏宠着。
“倒是你二哥,那么早就出门了,生意有那么忙吗?”林氏抱怨了两句,就坐了下来。
周小米想了想,就没说什么,坐下来陪着林氏和周瑾一起吃早饭。
一顿早饭吃得静悄悄的,林氏和周瑾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周小米十分惊奇,她甚至还在饭桌上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小秘密。
林氏吃饭很慢,而且每一口都很小,周瑾呢,似乎也改变了吃饭的习惯,没像往常那样大口大口的喝稀饭,而且连声音都没怎么发出来。
她一下子就懂了,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爹娘以前吃饭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喜欢一边吃一边说话,特别是爹,吃饭的时候有很多习惯,比如喝汤,吃面条,都会发出声音……
他们是在改变自己,还特别去学了礼仪,虽然在那些世家出身的人眼中看来,他们的礼仪还很不到位,但是周小米知道,他们已经在尽力改变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改变一个已经被刻画到骨子里的习惯,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可是他们却在改变。
周小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也默默的用起饭来。她想起了一直留在家里跟在林氏身边的顾嬷嬷,那是个说话平和,却处处都透着几分不寻常的人。当初宋氏把她留下来照顾林氏,也是有谆谆教导的意思吧!
饭后,周小米就问起林氏关于顾嬷嬷的事。
眼下跟着他们从辽东府过来侍候的人,除了周安一家子,李嫂,顾嬷嬷,娟子以外,还有几个惯常跟在林氏,周瑾身边侍候的人。另外跟着过来的,还有家里的几个厨子,其他的人则都留在了林家集,有一些人不愿意离开故土,就帮忙负责照看宅子,一些人则是留下来照顾周家的生意。
“顾嬷嬷啊!人不错,挺实在的。”林氏知道周小米的意思,就笑了,“其实顾嬷嬷也是为了娘好,这些规矩啊,娘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去照着做了。不过你想想,要是以后娘真跟你爹进了尚书府,哪怕不长住,也得住上一段时间吧?就算是为了你祖母,只怕也要出面跟人应酬。所以啊,这礼节方面的事情,可不得注意吗?咱们不能伤了你祖母的面子啊!”
周小米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娘,不用太辛苦,慢慢来。”
林氏笑,“傻孩子,我跟你爹都来汴京了,哪儿来有时间慢慢来啊?”
是啊,时间很紧。
“娘……”
“好了,娘没事。你看现在不挺好的吗?有顾嬷嬷在一边提点着,娘也知道见什么人该行什么样的礼,吃饭,走,卧,都有什么讲究,这挺好的。”
周小米能说什么?
“要不,娘,咱们上街转转吧?汴京城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比辽东府还要热闹呢!”
“娘不去,我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到现在身子骨还乏着呢!你要是没事,不如跟娘说说这府里的事,说说这左邻右舍,说说这汴京的事儿。”林氏颇有几分无奈的道:“娘啊,两眼一摸黑,还啥也不知道呢!”
周小米想了想,觉得林氏的话也有道理,干脆就把府里的账册,人事册子也取了过来,跟林氏一起对着账册说府里的事。
周宅现在的下人不是很多,门房处有三人,马夫两人,除了从老家带过来的丫头婆子,小厮长随以外,还有几个是从当地买的。这些人周小米都不太了解,所以暂时先做些粗使的活计,等以后再慢慢观察提拔。
“这汴京是天子脚下,物价可比咱们那边要高多了,大概高出三成左右。您看,这是炭的价格,质量比咱们那边的炭好,但价格也要贵上三层。有银霜炭,墨炭,还有石条炭……”周小米把汴京城的衣食住行方面的行情,一点点的分析给林氏听,从粮食蔬菜的价格,衣裳布匹的价格,一直说到长工,匠人的价钱。
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李嫂和顾嬷嬷来了几次,见母女俩那么投入,也就不好意思打扰她们了,都默默的退了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转眼,就到了晌午了。
周小米说得嘴皮子都干了,她喝了一上午的茶,跑了好几趟官房,可是肚子还是咕咕叫了起来。
“娘,先到这儿吧!贪多嚼不烂,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不是。”
顾嬷嬷听到了音儿,赶紧走了过来。
“太太,大小姐,都这个时辰了,赶紧歇一歇,吃了午饭,休息一会儿,再慢慢商议吧!”
林氏恍悟,“都这个时辰了?”难怪她觉得腰酸腿麻的呢!
周小米倒是理解林氏迫切的心情,她现在就像一块海绵,马不得像吸水那样,把所有的知识都吸到自己的脑袋里,让自己变个模样,哪里还顾得上时辰。
“对了,五少爷,六少爷呢!”
顾嬷嬷就道:“两位少爷刚起来不长时间,洗漱完毕后,用过了饭,现在正看书呢!”
林氏就点了点头,两个孩子还算用功,每天都抽出时间来读书,能自发的学习,这是一个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
“好,看着他们,一会儿让他们睡个午觉,有了精神才能读好书。”
顾嬷嬷连忙应了。
“摆饭吧,就摆次间就行。”周小米道:“娘,爹呢?”一忙活起来,就把周瑾给忘了。
“估计是去铺子里了吧,不用管他,有周安跟着他呢!出不了岔子。”
有丫头端了温水过来,母女二人净手,坐到桌前吃饭。
午饭很丰盛,有鲜笋老鸭汤,胭脂鱼,蜜酱豆腐,烧芸豆,另外还有两样小菜,都是林氏从北边带过来的。
主食是软糯的八宝粥,奶香馒头。
母女俩都吃了七分饱,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用了香茗漱口后,林氏就道:“虽然说北方喜欢吃面食,但咱们辽东府那边,还是吃米的比较多。”
周不米不由得点了点头,再往后,辽东府就是东北了,产的大米全国闻名。
“乡下日子不好过,大多数人家都吃秫米,玉米面,小米,天天吃大米白面,那是地~主过的日子。”林氏感叹一下,才道:“自打咱家买了地,开了荒,把水浇地改成了稻田,这大米啊,对咱们来说就不是啥稀罕物了。家里种的,比外头买的还好吃,我跟你爹啊,都知足着呢!”就靠这些水田,家里还成了皇商,成了专门给皇上,娘娘们种粮食的人!到现在林氏想起这些事情来,还觉得晕乎乎的呢!
提起家里的稻田,周小米就不由得想起了陆石。
“娘,陆叔还好吧?”
“挺好的。”林氏想跟闺女说说李嫂和陆石的事儿,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改口道:“你陆叔就想守着家里那些田,让他来,他说啥也不来。”
周小米想起已经成了内侍的陆歌,眼眸微暗。
“娘,您休息一会儿,下午我再过来陪您说话。”
林氏确实累了,就点了点头,嘱咐周小米道:“你也别太累,回去歇歇。”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周小米哪儿还有心思睡觉啊,直接把李嫂喊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问起话来。
一开始是打听家里的事,路上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陆石和娟子身上。
“娟子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再过两年就放她出去,让她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在娟子没定下来之前,我想问问,你跟陆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嫂有些尴尬,她微微垂了头,不说话了。这种事情,小姐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让她怎么开口啊?
周小米就叹了一声,“李嫂,你到家里也有些年头了,我跟太太,少爷们,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外人!你也算是家里元老级的下人了,还不了解我们这些当主子的心情吗?巴不得你们都好呢!”
李嫂就无措的抬起头,“小姐,您别说了,奴婢们都明白着呢!”
“那你跟我说说,是娟子不同意?”
李嫂摇了摇头,苦笑道:“娟子认我当干娘呢!那孩子心善,是同意的。”娟子不止一次表态,说是乐意看到她能成为自家人。
“那,是陆叔不同意?”
李嫂想了想,点了点头。
“陆叔是个长情的,恐怕对先前那位,一直愧疚着呢!”
“小姐,您,千万别逼他!”李嫂懂,她知道陆石心里有疙瘩,也听出来了,周小米是要为自己出头呢。可是她不愿意逼陆石,人家从来没有承诺过自己什么,都是她一厢情愿的。
周小米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你下去吧!”
李嫂这才松了一口气,行了礼,退了下去。
周小米就又叫了娟子来。
娟子又出落了不少,俨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初到汴京的兴~奋还没从她的眼里退去,不过小姑娘行事有度,一点也不张扬。
周小米就笑着问她,“怎么样,汴京热闹吗?”
娟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当时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街上特别热闹,到处都是声音,有些官话,奴婢也听不懂,不过肯定比咱们那边热闹。”
周小米嗯了一声,然后才道:“有机会,让二少爷带着你到街上转转,你是他的丫鬟,会有机会跟他出去的。实在不行,我给你放假,让熟悉路的丫头,带你出去。”
娟子眼里顿时多了一抹欢喜,“谢谢小姐,奴婢会谨守本份,用心当差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 加更啊!
周小米点了点头。
娟子和陆石,是两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当初无意中救了他们,结的是一份善缘,若不是陆石坚持,周家人哪儿会挟恩要求他们卖身呢?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根本不能按着人们的预想走下去!就是陆歌,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哪里就能狠下心来进宫做了内侍?
一时间,周小米觉得自己无法张嘴,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往后给娟子知道。
“小姐,您还有事吗?”
周小米抬眼瞧了娟子一眼,娟子连忙道:“奴婢来的时候,将二少姐在府中的一些书籍,衣物,信件等都带来了,昨天时间太过匆忙,只安排妥当了一小部分,若是小姐无事,奴婢想回去继续收拾。”
周小米想了想,就问:“你爹不想再娶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娟子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啊”了一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
周小米也不勉强她,只道:“我就是觉得,李嫂是个不错的人,陆叔若是老来有伴,身边多个能体贴照顾他的人,也不错。将来,你跟你哥哥也能放心。”提起陆歌,周小米还是有些心虚的。
“奴婢也这么觉得,只是我爹,念着我娘,又顾忌着我哥……”
周小米听明白了,“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娟子这才曲膝行礼,下去了。
周小米叹了一声,暗道这事儿还真挺难办的。
若是不把实话告诉陆叔,他未必肯娶李嫂,可是李嫂不能生孩子,就算是嫁给了陆叔,只怕也不能为陆叔生儿育女。陆歌已经那样了,陆石的香火就等同于断了一样!难道要让陆叔娶别人?只怕李嫂会伤心死吧?
若是把实话告诉了陆叔,陆叔会怎么想?他能接受这个事实吗?娟子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周小米脑袋里一团糟,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不多时,红衣进来禀报,说是周瑾和周安回来了,只不过在大门口碰到了袁家大公子。
周小米立马紧张起来,连忙问:“姓袁的又纠缠老爷了?”
“没有,府里的人看着呢!袁家大公子怕是也知道了什么,没敢放肆。”
周小米气呼呼的道:“派人盯着袁家,特别是那个袁大小姐,千万别再出什么事端了。”
红衣道:“是!”
周小米就起身去了正房,林氏也小睡好了,正跟周瑾说话呢!
夫妻二人见到周小米的时候,却突然止住了话头,好像怕她听见似的。
什么情况?
周小米假装没看到,面色如常的问周瑾,“爹,您一大早就出去干什么了?”
周瑾笑着道:“跟周安去铺子里瞧瞧,你别说,你二哥打理铺子还真有一套,生意不错,我就在那儿待了一小会儿,就卖出了好几套首饰。哦,我跟你娘正说呢,让她得空也去瞧瞧,挑两套好的戴。”
这算是解释了方才两人在说悄悄话的意思?那也没有必要避着自己吧?
周小米没追问,反而问他,“您吃午饭了吗?”
“在外面用过了!闺女,我跟你说,这汴京城还真是大,走了那么长时间,都没逛完。”
“您跟周安去逛街了?”
周瑾喝了一口茶,方才道:“是啊,爹不能什么事儿都靠你们吧!爹也想好好努力,多给我闺女攒些嫁妆呢!”
“哎呀,好好的,干嘛扯到我身上啊!”周小米对林氏道:“娘,你看看爹。”
“好了,你别逗她了。你爹啊,是想看看行情,把咱们家的暖锅生意搬过来呢!”
提起这个,周瑾也不说笑了,直接对周小米道:“对了,闺女,你说说当初来汴京的时候,你为啥不同意你二哥把家里的生意搬过来呢?都说做生不如做熟,咱们做饮食方面的生意有好多年了,不比开什么银楼要强吗?”
林氏也道:“是啊,到现在我还觉得奇怪呢!”
周小米就把当初她跟周翼兴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南北饮食是有文化差异的,虽然汴京也属于北方,但是毕竟跟咱们辽东府之间的距离也不算近。汴京是京畿重地,无论是文化,饮食,还是其他方面,都有他自己的特色习惯和传承,我们初来乍到,对这边也不是很熟悉,特别是对这里的饮食文化根本不了解,贸然开店,并不理想……”
听了周小米这番话后,周瑾不由得连连点头,跟林氏道:“咱们闺女想的就是全面。我刚才到街上转了一圈,这边吃的,用的东西,跟咱们辽东府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即便是一样的东西,也有好几种不同的叫法。”
“所以说啊,爹,您也不用着急,与其急急忙忙的开店,万事都没有准备,还不如安下心来过个好年。等过完了年,您带着我娘,把这汴京城好好的逛上一逛,咱们把街上的小吃尝个遍,到时候再针对本地人的口味,融入一些我们自己的特色,再把咱们的暖锅店开起来,也不迟。”
周瑾想了想,道:“我听你的!对了,这配方,调料的事情,还得闺女你帮忙。”
“那是自然了,谁让人家做得一手好菜呢!”
周小米说完这话,自己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更不要提周瑾和林氏了。
一家子人笑过之后,又谈起了正事。
“也不知道你祖母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林氏沉默。
周小米则是道:“爹,您就放心好了,祖母那么睿智的人,肯定会安排好一切的。而且……祖父已经默认了之前的事,甚至同意以后你跟娘开府另过,回家就分家,还承诺了不插手我们兄妹的婚事,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瑾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着,毕竟他没有见过自己的老子,又从宋氏的话言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他是个糊涂人的意思,所以周瑾提心,他答应了的事情,会不会算数,万一到时候他反悔了可怎么办?
“对了,您回府的时候,是不是碰到外人了?”
“哦!”被周小米这么一问,周瑾倒是想起来了,“对,碰到了一个姓袁的小伙子,说是咱们的邻居,跟我打了招呼,还说让咱们有空到他家去坐坐。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章
周小米就怕周瑾会胡思乱想,所以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您回府的时候,是不是碰到外人了?”
“外人?哦!”
被周小米这么一问,周瑾倒是想起来了,“对,碰到了一个姓袁的小伙子,说是咱们的邻居,跟我打了招呼,还说让咱们有空到他家去坐坐。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我劝您啊,还是离他们家人远点吧!免得啊,日后沾到手里,挣不脱!”
周瑾不解:“这话怎么说的,远亲不如近邻,我瞧着小伙子算是彬彬有礼的,可是做过什么冒犯你的事?”
“哪儿啊!”周小米当下就把袁家姑娘看上周翼兴,屡次三番上门凑近乎,还让人潜入周翼兴的书房,放了荷包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荷包里,还装着一小截用红线绑着的头发呢!幸亏当时我多长了个心眼,让红衣暗中跟着那丫头,才没让他们得逞,不然的话,哼,你们现在就等着喝媳妇茶吧!”
啊!!!
还有这种事!!!
周瑾和林氏听得目瞪口呆,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也太不要脸了!也幸亏家里的小子是个好样的,没被那姑娘唬弄住。也幸亏闺女多长了一个心眼,要不然啊,这门亲还不得坐实了?
啧啧,鸳鸯戏水的荷包,里头还装着用红线绑着的头发!
花样可真多。
“行了,到底都是在一个胡同口住着的,只要他们不再来打扰咱们就行了。”
周小米也道:“爹娘,你们出门的时候注意一些,我已经吩咐过门房的人了,袁家的人来了,一律不见。估计经过这回的事儿以后,他们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夫妻俩点了点头,觉得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爹,您下午没事,还上银楼看看去吧,也跟我二哥学学认东西,总不能自己家都开铺子了,还分不清猫眼儿和碧玺吧?”周小米打趣他一句,又道:“我跟娘在家看账,明个让府里的下人都正式认认人,没准啊,我大哥能回来呢!”
“真的?”周瑾还是惦记大儿子,三儿子的,可是两个孩子都有正事,他也没办法啊!如果能见上一面,知道孩子们都好,他也能放心些。
“真的,算算日子,我大哥应该能回来一趟的。”
周瑾和林氏都喜上眉梢,“好好,你跟你娘在家里,我去铺子。”周瑾觉得干劲十足,叫上周安,带了两个小厮,就往铺子里去了。
“你瞧瞧,说风就是雨。”林氏摇了摇头,接着道:“你快跟娘说说,继续咱们上午说的那个……”
第二天,周翼虎果然回来了,还是跟着周翼兴一起回来的,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周瑾和林氏还来不及好好跟儿子说说话,就被这个消息炸得有些转不过头来。
周幽的病已经好了大半,然后再次去了宝刹寺,据说是想求慧心大师指点迷津。
这事儿在京中都传开了。
说是之前宋氏陪着王夫人去寺里的时候,慧心大师无意中帮宋氏相了面,说她是有子送终,子孙绵延之相。并非外界所传早年丧子,无子送终之命。
慧心大师那是何人?铁口直断!别人想要得到慧心大师的一句批语,是非常难的!慧心大师的话,还能有假?
可惜宋氏回去以后把这话跟周幽说了,周幽却不信,偏说慧心大师是个疯和尚,说的都是胡言乱语!宋氏为此还跟周幽大闹了一回,哭得伤心欲绝。
此事就被耽搁下来。
这次周幽被江大人气病后,突然像回过味儿来了似的,几次去宝刹寺求见慧心大师,希望能跟大师长谈一次,问问他那嫡子是否还活着,下落如何。可惜慧心大师不肯见他。
所有人都在看周幽的热闹,觉得这个老头是自己作死,别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嫡子还活着,都是极其高兴的,哪怕有一丁点的希望,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寻找。这老头到好,不但不信,还敢对慧心大师不敬!这会儿知道厉害了吧!
不过,周幽的嫡子到底还在不在世?当年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瓜看热闹的群众们表示,他们对这事儿很感兴趣。
三十多年前的旧案,闹得沸沸扬扬,连闭门思过的马氏也听到了风声。虽然她很笃定,周瑾不可能活着,可是慧心大师的话,难道还有偏差不成?
“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爹,明天您跟孩儿一起去一趟宝刹寺吧!祖母……祖父到时候都会去宝刹寺,相认之期,就定在明天。”
这一刻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周瑾想了想,一口答应下来。
他回答的这么痛快,倒让周翼虎,周翼兴和周小米兄妹几个,都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周瑾有些无奈的道:“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不是吗?你们爹我啊,已经准备得够久了,早点认回去,早点了了你们祖母的一桩心事,是不是?”
周小米点头,轻声道:“爹,您想得挺全面的。不过就算是祖父答应了让你们分家,只怕也要回府里待上一段时间呢!”
“这个我跟你爹都晓得。”林氏插了一句嘴,道:“搞不好,今年怕是要留在尚书府过年了。”
周瑾就道:“那也没啥,以后还不是要回来过年。”即便是分家了,只要父母健在,过年的时候还是一样要回到父母身边的,这是规矩。
林氏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既然这样,那就准备准备吧!”
“别的都好说,一定不能忘了把那块玉佩戴上。”当初从周秀儿的婚房里搜出来的那块玉佩,也是个见证。
“嗯,爹,您不用紧张,咱们就当是去寺庙逛逛,碰上了许久不见的熟人吧!再说,不用您做什么,您就等着听我祖父对外的说辞就完事了。”
周幽是安排好了一切的。
周瑾点了点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啊,都静静啊,我心里有数。”
众人不想给他压力,便都不说话了。
周瑾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道:“我准备好了,你们不用担心。那个,虎子刚回来,赶紧给孩子弄点好吃的,吃完了饭,都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大事呢!”
“哎!”周小米知道周瑾是真的准备好了,而且没有啥心理负担,就道:“那,不如吃暖锅啊,这汴京城的天气虽然比辽东府暖和了不少,但是冬天也挺冷的。咱们吃暖锅,散散寒气。”
大伙都觉得这个主意好,周小米就和林氏去安排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回火锅。周瑾甚至喝了一点酒,但终究怕误事,只是浅尝。
林氏也道:家里唯独缺了周翼文,要是老三能回来,就更好了。
周翼文为了准备恩科,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能当成二十四个时辰用,哪里有时间回家啊。
周小米还说呢,他三哥应该劳逸结合,过几天就该扔开书本,好好放松一下心情,用一颗平常心来准备恩科的考试。太紧张,或者是太疲劳,都不好。
大家都觉得应该这样,周瑾就对周翼虎道:“改日给老三递个话,交待一声。”
周翼虎点头。
大家吃完了饭,就各自回房休息,因为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谁也不敢打搅周瑾的好梦。
其实周瑾还真是有点睡不着,他心里,未必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林氏或许最了解他吧,所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陪着他。这种无声的支持和陪伴,反而最能让人放松心情。
周瑾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周瑾和林氏照常早起。
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不喜欢丫头,婆子近身服侍,所以到现在林氏屋里头,也只留了李嫂,顾嬷嬷这两个人。丫头们也都知道他们的规矩,轻易不往两个人身边凑。
李嫂听到屋里的动静,才吩咐人打了水来,让二人梳洗。夫妻二人刚刚收拾好,周翼虎他们就过来了,一家子人除了老五老六还有睡外,都起了个大早。
“怎么都过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周瑾指指外头的天色道:“天还没大亮呢,都回去睡会儿。”
谁还有心思睡觉?
“我想陪爹娘吃早饭。”周小米乖巧的道:“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嘛。”
不过是个说辞罢了,谁也不能当真。
“好,那就一起吃早饭吧。”
很快,早饭就端了上来。周氏夫妻带着三个孩子,默默的吃了一顿早饭。
这顿饭吃得比平时要慢很多,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也不知道以后他们还能不能这样围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或许回了尚书府以后,这将是奢望吧!
饭后,周瑾回屋换衣裳,周翼虎则是吩咐人备车。今天他不骑马,要陪自个儿老爹坐一回马车。
周小米和周翼兴一直在廊下等着。
周瑾换了一身水洗蓝茧绸窄袖袄袍,扎了一条素净的腰带,外头披了件带毛领的黑色大披风。头发用串了玛瑙石的线绳扎了起来,腰间挂上那枚信物玉佩,一只青色荷包,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了不少。
林氏一边帮他打理身上的衣裳,一边道:“我看你啊,平时就该这么穿,精神,瞧着也年轻呢!”
周瑾就笑,“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要什么精神不精神的?换了旁人家,只怕都当上祖父了,还能年轻到哪儿去?”
提起这个,林氏就觉得心塞,大儿子翻过年都二十一了,二儿子呢,也十九了,可是这两孩子的亲事还没着落呢!
算了,等这事儿了了,再说吧!
“爹,娘。”房门刚打开,周小米和周翼兴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兄妹俩一见周瑾的打扮,都忍不住眼睛一亮。
“爹,您穿这身可真精神。”
“您平时就该这么穿,好看。”
林氏抿唇笑,“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
周瑾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评头论足的说好看呢,所以有些微微害羞。更何况这话是从自个闺女,儿子嘴里说出来的,他就更不好意思了。
“去去,爹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周翼虎阔步走来。“爹,马车安排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往郊外去,还要走上一段路,平时骑马能快些,坐马车的话,就得早些出发。
“好,走吧!”周瑾大手一挥,跟周翼虎并肩朝外走去。
周翼兴连忙道:“我也去,我送送爹,然后就去铺子里了。”他跟林氏招呼了一声,也追了过去。
不知不觉的,两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居然比他们爹都高了。
林氏和周小米就站在廊下,目送着三人离开。
周小米感觉林氏在发抖,她连忙扶住林氏的手臂,“娘!”
林氏深吸了一口气,道:“娘没事,没事。”她的眼眶,分明红了,还强忍着说自己无事。
周小米语气坚定的道:“娘,您放心,没事的!”
林氏重重的点头,又吸了吸鼻子,道:“娘知道,娘知道。”她为了安抚周小米,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慌乱,还拍了拍周小米的手。
林氏的手冰凉,一点温度也没有。
周小米连忙扶住她,“娘,回屋吧!有话回屋说。”
娘俩就回了稍间,让人点上炭,端来热茶,枯坐着等消息。
周小米让人给林氏煮了一些杏仁羊奶来喝,还嘱咐里头多放一些糖,甜甜的味道,总能让人心情愉快。
没一会儿,老五老六也起来了。
两个孩子还小,家里的大事,一般都不对他们讲。两个孩子只以为今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在林氏面前表现得跟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小心翼翼。
他们越能闹腾,就越能分散林氏的注意力。林氏听到两个孩子还没吃饭,就连忙起身给他们拿了点心吃,还吩咐把他们的早饭拿到稍间来吃,特意嘱咐让厨房的人把鸡汤温了,给他们每人用一碗。
周小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周幽和周翼虎的马车,也渐渐驶离了热闹的汴京城,朝着城郊驶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一章 谈谈
马车驶离了热闹繁华的汴京城,速度也快了许多。车夫见道路平坦,行人不多,就下意识的挥起了鞭子,让马儿奔跑起来。
周家的马车朝着城郊飞快的驶去,马车中的周瑾,一直在闭目养神。
周翼虎从没见过自家老爹这样过,一时有些看得走神了。
周瑾却能感受到儿子的视线,不由得睁开眼睛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开出花来了?”
周翼虎从小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闻言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只是没见过您如此淡定,心里好奇。”
周瑾的性子,这两年变了不少,以前的他有些唯唯诺诺的,凡事都讲一个忍字,尽量做到不得罪人。这几年,他变得开朗了许多,讲话也没有以前那么沉闷了,甚至明白了很多道理,不再一味的牵就别人,委屈自己。
周翼虎以为,这便是父亲最大的变化了,却不想,还能看到他在大事面前,如此波澜不惊,怡然自得的一面。
“儿子,爹觉得啊,自己前面那三十年啊,都白活了。”以前他活得就像块木头,就想着家里的生活能好一点,父母能安享晚年,一大家子人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可是这个想法多么的简单,又多么的可笑啊。
现在呢,亲爹来找他了,可是他依旧高兴不起来。
不过,周瑾已经不想再跟儿子说这些事情了,有什么意义呢!只要他们有了一个好的出身,将来能顺顺利利的,别的,他也就不在乎了。
周翼虎静静的听着,没想到自个儿老爹说完了这一句话后,居然沉默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周瑾不会再说什么时,周瑾却突然又道:“以前是以前,只要以后咱们都能活明白,就中了。”
周翼虎无言以对!
马儿撒欢似的,在宽敞的官道上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脚下。
车夫将马夫停稳,才跳下来道:“老爷,大少爷,到了。”
父子二人这才先后下车。
“爹,宝刹寺在山上,剩下的路咱们步行上去。”
周瑾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山门,才周翼虎道:“儿子,你别以为你爹年纪大了不中用,就这几个台阶,我一口气不用歇,就能爬上去。”
周翼虎扯了一下嘴角,只道:“是。”然后转头对车夫道:“寻个背风的地方等着。”
“唉!”车夫应了一声,拉着马车往背风的地方走了几步。
周翼虎只道:“爹,咱们上去?”
“上去,走走走。”周瑾大手一挥,就开始往山上走。
宝刹寺建在半山腰上,不算太高,父子俩没废什么力气,就走到了山门前。
“虎子,你爹我还成吧?”周瑾脸不红,气不喘,体力确实比一般人好很多。
周翼虎点了点头,他是习武之人,这点高度对他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虎子,这山上,咋这冷清呢?”寺庙虽说是佛门清静之地,但庙里的也讲究个香火不是。周瑾从来没有见过像宝刹寺这样冷清的寺庙,好像根本没有善男信女来此上香礼佛似的,门前冷冷清清的模样,还真跟以往自己见过的寺庙不太一样呢。
“爹,这宝刹寺是有来历和故事的。”周翼虎就把宝刹寺前前后后的故事跟周瑾说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
周翼虎上前敲了山门,有小沙弥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宝刹寺里面的气氛,是另类的,有些压制,有些沉重。不知道真的因为这里是邪煞之地,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初到这里的人,一定无法喜欢上这里,也无法把这里跟寺庙联系起来。
周翼虎带着周瑾往后山走,边走边道:“这里看着荒凉,也没有什么人,其实这里的每一个和尚,都不是普通人。爹,没有人会来打搅咱们的,您只要跟着我在寺里转转就好,其他的事儿,都交给别人吧!”
周瑾大概知道虎子说的别人是指谁。
“虎子,你说,这事儿真的那么容易?爹咋有点想不明白呢!”
周翼虎低头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踢走,才道:“其实,还真就这么容易。您想想,他是吏部尚书,说是位高权贵也不为过吧?虽然说他上头还有比他职位更大的官儿,还有王公诸侯,还有皇上,可是毕竟这是自己家里的家务事,谁愿意跟着搅和进来?凡事,还不是他一人说得算?”
周瑾越听越觉得自己儿子说得有道理,不住的点头。
“再说马家,他们有什么脸面出来管这件事情?马氏只是妾室,他娘家就算厉害,还能对我祖母指手画脚不成?当年的事儿,指不定就是马氏联合马家做的呢!这会儿他们要是胆敢有什么举动,只怕追究起来,他们都得陷进去。”
周瑾连声道:“怪不得,怪不得你祖母说一切有她,让我们安心呢!”
周翼虎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除了要下得一手好棋以外,最重要的是掌握住周幽的心理变化和想法,其他人嘛,并不重要。
所以此事能成,还真就是宋氏的功劳,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周幽!
还有就是马氏,她太大意了。
“所以说,咱们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具体安排,您不用太上心,只等着结果就是了。”
就在周氏父子二人边走边聊的时候,周幽也到了。
他今天没骑马,主要是大病初愈,受不得那个颠簸,所以选择了坐轿子。
除了轿夫,跟着他来的只有两名随从,两名心腹。
有人上前替周幽叫开了寺门。
一行五人鱼贯而入。
周幽对小沙弥道:“求见慧心大师,还请小师傅代为引荐。”
“阿弥陀佛,失主请跟小僧来。”大概是之前交待过了,所以小沙弥并没有为难周幽,而是直接把他带到了慧心大师的禅房。
小沙弥行礼退下,周幽让随从们在外头等着,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慧心大师一副正在等客来的模样,简单朴素的禅房里,备着红泥小炉,热茶。
周幽也不用他招呼,就径直坐到了他对面。
二人坐在毡席上,中间隔着一只松木短足长案,上头有一只香炉,香炉中点着禅香,还有热茶。
慧心给周幽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周幽接过茶来,轻呷一口,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
上好的大红袍,价以百金论,一般人根本喝不起。
“施主迷途知返,善哉善哉。”
周幽将那做工粗糙的红泥小茶杯放到案几上,问道:“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阿弥陀佛,师主可想知道,贫僧为何会为尊夫人出头?”
周幽点头,“不错。”
慧心大师笑了笑,讲道:“贫僧归依佛门之前,曾是江湖中人,铁口玉郎,举世无双,施主想必也听过吧?”
周幽猛的瞪大眼睛,“你是玉家庄的?”
“不错,玉家以精通易经、麻衣神相、奇门遁甲术而闻名天下,每个出生在玉家的人,都算得上是半个铁口神断。玉家被灭门,怕是也与这个有关。贫僧是玉家的唯一幸存者,与佛有缘,便画地为牢,在此处出了家。”
“画地为牢?何解?”周幽不明所以。
慧心只道:“以佛法洗涤身心,愿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贫僧以此地为牢,囚禁化解一颗仇恨之心。”
周幽不理江湖事,故而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想知道他和宋氏的渊源。
“尊夫人于玉家有恩,前尘俗事,就此了断,贫僧可安心了。”慧心只说宋氏于他有恩,却不说其中细情。
周幽便也不再问了。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大师。”若是没有慧心大师的配合,此事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阿弥陀佛,有因便有果,施主应该谢的人,并非是贫僧。施主要见的人,已经来了,此时就在后山。”
周幽点了点头,起身向慧心微微行礼。
慧心大师闭上眼睛,默默的念起经来。
周幽从禅房走出来,带上人,直奔后山。
宝刹寺的后山风光,并不怎么美好,反而有些险峻,故而能看能走能溜达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周幽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周氏父子。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周翼虎的身上,知道此人便是自己的嫡长孙,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激动之情。这孩子长得好啊,听说还是今年武状元的热门人选,不错,不错。子孙们不成器,会让一个家族因为后继无人而直接败落,相反如果子孙们个个优秀,家族也会越来越昌盛。
等周幽再把视线落在周瑾身上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激动之情,居然就没了,反而趋于平淡了起来。
周瑾跟年轻时候的周幽,有三四分相像,光是从容貌上看,周瑾像宋氏的地方更多一些。
周幽有些恍惚,画面好像回放到了三十多年前,宋氏初怀有孕时的欢喜和羞涩,转而就被生产时的凶险给取代了。她是早产,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多一点,不管怎么样,后来总算是母子三人都平安无事了。
那时候自己特别想在朝中站住脚,想努力的往上爬,成为天子近臣,成为一代栋梁。他志向远大,一心想着要当首辅,反而对家里的事情不怎么上心。虽然宋氏一举为他添了嫡子嫡女,他也高兴,但是这些喜悦,都及不上皇帝的一句夸赞。
而且,嫡子出生以后,庶子也紧跟着出生了,所以对于那时的周幽来说,即便后来长子出了事,他也没觉得天塌下来。
或许,男人跟女人在这方面,始终是不一样的。
周幽眼中的平静,深深的刺痛了周瑾,为什么娘亲会因为失去他,茶饭不思,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还差点失去自己的性命!而他,那么平静,那么无所谓,甚至连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像把他认回去,是一种施舍一样。
周瑾的心底,慢慢燃起一把火来。周翼虎在他的身边,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是非常不平静的,好像随时随地要爆发一样。
就在周翼虎以为周瑾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的时候,周瑾却突然笑了。
他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对上了周幽的。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却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他知道,他的父亲不觉得愧疚,甚至认他回去,也不过是看到几个孩子的份上罢了。
周瑾有自知知明,他相信,如果周幽不是没有孙子的话,未必会对他这个嫡子有什么兴趣。他能回去,还是借了孩子们的光呢!
他是想用祖父的身份,想让孩子们听他的,孝顺他,替他把周家发扬光大?
他想享受孩子们为这个家族带来的荣光?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周瑾突然就笑了,伸手把腰上的玉佩扯了下来,让周翼虎给周幽送过去。
周翼虎拿着玉佩,几步就走到了周幽面前。
周幽老了,身形不如年轻时挺拔,大病一场过后,整个人的气势也不如从前了。
周翼虎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习武多年,一身精猛锐气想收都收不住。再加上他对周幽的印象本来就尔尔,如果不是为了父亲,祖母,谁还想着要回那个底子早就烂透了的尚书府?
“老先生,您掉了东西。”周翼虎把玉佩递了过去。
周幽挑眉:“老先生?”
“咱们还不认识呢,不是吗?”
周幽看了周翼虎两眼,接过玉佩来,微微笑了笑。这块玉佩,确实是当年戴在嫡长子身上的,因为周婉琼也有一块,是宋氏特意找的上好的玉料,又找了工匠做的,所以他有印象。
“确实,咱们还不认识呢!年轻人,我欣赏你身上的锐气,但是要知道,锋芒毕露有时未必是件好事。”周幽意有所指。
周翼虎拱手,“受教。”
周幽把玉佩握在手里,负手而立,下巴微扬,指了指周瑾站着的方向道:“我可否与你父亲谈谈?”(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二章 偷听
周幽把玉佩握在手里,负手而立,下巴微扬,指了指周瑾站着的方向道:“我可否与你父亲谈谈?”
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周翼虎没由来的反感他的这种做派,当下道:“尊驾还是请回吧,别节外生枝。”
周幽有些意外,他轻笑一声,“你们就打算用这种态度回去?”
周翼虎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样子,“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您应该知道的,况且,武举和恩科一过,谁还会在意那些?”
这小子,够狂啊!
“你就这么有信心?”
周翼虎抱拳,平静的道:“尊驾,拭目以待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他很快回到周瑾身边,父子俩头也不回的往别处去了。
周幽的心腹书吏上前道:“大人,此子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
“你懂什么?”周幽轻斥了他一句,那书吏就面红耳赤的不知所措了。以东翁的脾气,何曾让此等黄口小儿如何怠慢过?如今怎么就变了呢!
那书吏不敢相信的看了周幽一眼,却见他满目含着皆是欣赏之色,脸上也是一副大加赞誉的神情,心里就顿时打了个突。
再怎么样,这也是东翁的血脉啊!是他的儿孙啊!到了东翁这个年纪,哪儿有不盼着儿孙绕膝的?他被人诟病了这么多年,如今儿子,孙子都回来了,还是那般出彩的……
书吏有要扇自己一个嘴巴的冲动,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看来以后周府里的天相,要变了啊!
另外一个书吏,也瞧着奇怪,人家父子俩都走了半天了,老大人还在那儿看着,看啥呢!
两个心腹幕僚面面相觑一番,接着齐齐的摇了摇头,显然,都没看懂周幽的用意。
周幽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将握在手心里的那枚玉佩拿了出来,左看右看,随后像是尽兴了一样,道:“走吧,走吧!回去。”
两个随从和书吏这才跟着周幽从宝刹寺出来,喊上轿夫,抬着周幽回府了。
他们出来时,周家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周幽放下轿帘,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能跟那孩子说上话。
他大概还在怨自己吧?
或许就像宋氏说的,要不是想让孩子们有个正经的出身,人家或许根本瞧不上他这个当尚书的爹呢!
周幽闭目养神,想着,回府以后还有一场大戏要唱呢。
周幽坐着轿子慢悠悠的回府了,王石刚好办完手里的事儿,便在府门前迎接他。
“老爷回来了!”王石只道:“天寒地冻的,老爷,您这病刚好……”王石话都说不利索了,赶紧扶着周幽往府门里走。
周幽摆了摆手,直道:“拿上我的贴子,请太医院的徐大人过来,再去请户部左曹侍郎钱大人,要快。”
王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是。”他不敢耽搁,转身就吩咐手底下人办事去了。
周幽直接回了书房,将自己的两名心腹幕僚留下,还给大理寺少卿景大人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后,交给苏北望,对他道:“速速交给大理寺景大人,切记,务必亲自交到他的手上。”
苏北望不敢怠慢,道:“学生这便去。”
周幽靠在椅背上,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何祝知道,他在等人来,便道:“东翁,在下先行告辞,东翁有事差人去找我便是。”他不是周幽门下的学生,即便也是周幽的心腹,跟苏北望却始终没办法相比。
何祝也早就养成了不争不抢的习惯,他跟苏北望各司其职,缺一不可,也没有什么好争的。或许正是因为他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吧,所以才没有走上仕途之路,反而屈居人下,做了幕僚。
不过,作为周幽手下最优秀的两个幕僚之一,何祝的眼力也早就练也来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正正要紧的时候,自己最好不要留下来。
果然,周幽只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何祝走后没多久,周家的二爷,周珂便出现在周幽的书房之中。
他身上还算整洁,可是仔细闻,还是能闻出藏在香包之下的淡淡酒气。
这个小儿子,简直就是周幽的一块心病,他从小被马氏娇惯坏了,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读书不成,习武不成,养成了一副好吃懒做的纨绔性子,除了招猫逗狗,惹事生非,吃吃喝喝,玩女人,别的一概不成!
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行事还是那样荒唐,从头到脚,就没有能让人看得上眼的地方。
周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大虽说也不优秀,可是毕竟还算是个脚踏实地的人,虽然学问不出众,头脑也不敏捷,可好歹是进士出身。现在虽说混个闲职,官不大,但毕竟是在朝中站住脚了,将来的事情,谁能说明白?
可这老二……
简直就是败家子一个啊!
周幽现在,连愤怒的心情都没有了。
“爹,您的病刚好,一大早上的去哪儿了?”周珂脸上挂着嘻皮笑脸的笑容,让人见了,心里便是不喜。
周幽却是从他的话里听出另一番意思来了。
“怎么,我去哪儿了还得跟你交待?”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瞧您这话说的,我不是关心您吗?”
周幽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关心他?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这小子一向只关心有没有银子花,有没有酒喝,有没有女人睡!!!
“说吧,你到底什么事儿?”周幽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了,他只会躲着自己走,哪里会主动找上来。
“嗯,爹,我就是想问问,我娘到底啥时候能出来啊?她又没做啥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儿,您干啥一关就关她这么长时间啊。”娘不出来,他没钱花啊!程氏那个臭~婆~娘,根本不管他的死活,简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程氏除了看钱看得紧,其他的都还好,甚至都不会过问他喝花酒的事,但是,喝花酒是要钱的,难不成你让他欠账不成?被爹知道了,会被打死的。
周幽拍案而起,“逆子,是谁让你给她求情的?”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太纵着马氏了,她以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就能瞒天过海了?公中里亏空的钱到底哪儿去了,她以为自己不知道?
“我,我……”周珂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周幽一发飚,他立马就打蔫了,连句完整的话也不敢说了。
“我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去看她吗,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嗯?”
周珂连忙摆手,“不,不是,爹,我真没去看我娘!我就是手头紧……”周珂的汗都要下来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要蠢死了,好不容易老爷子不盯着他了,他却来自讨苦吃,这不是没事闲得吗?
周幽一见他这样子,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这个不孝的东西,若不是手里没银子花了,只怕连他娘也想不起来。
“我一会儿要见客,你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吧。”周幽是不想让小儿子在这儿丢人现眼。
五十两,那也太少了吧!还不够去倚红楼喝一回花酒的呢!
不过,爹给的,也算不错了。
周珂如蒙大赦,匆匆行礼退出了书房。不过,他越想越不对劲儿,总觉得自个老爹今天怪怪的。
他的病还没好,大冷天的不在家里养病,去外头干什么了??一回来就见客,也有些不大正常啊!这些日子他不都是待在家里,闭门谢客,哪儿也不去吗?还有,每次见着了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从头到脚骂上一回,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了?还让他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花!
周珂伸出一只手来,比出一个五,越想越觉得今天老爹有些不正常!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王石的声音,好像引着什么客人往书房这边来了。
周珂连忙闪身躲到了一旁,正巧看到王石把太医院的徐太医带到了老爹的书房里,然后没多久的工夫,王石就退了出来。
奇怪,太医来看病很正常啊,干嘛遮遮掩掩的?
周珂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完了,不会是老爹不行了吧?不行,他得听听去。
这货轻手轻脚的跑到窗户底下,四下看了看,然后猫着腰,将窗户上的窗纸捅开一个小洞,眯着眼睛朝里头看过去。
周幽已经和徐大人寒暄完毕了,两个人正在喝茶。
大概是周幽有吩咐吧,所以王石走的时候,把在书房侍候的小厮都遣走了,这才方便了周珂偷听。
“周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下官这便为周大人请脉。”周幽上次被江大人气晕倒的事儿,朝中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皇上下令让太医院的太医们亲自过问周大人的病情,所以之前徐太医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同样以为周幽找他来,是请他看病来的。
“不不不,老夫只是怒极攻心,吃了太医们的药,已经没事了!”周幽摆手,一副我另有他事的模样。
徐太医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哦?那不知道周大人叫下官来,所为何事?”
周珂听到周幽说他身体没事的时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老子身体好,他才能有钱花,不过听到后面,又听出几分不动味儿来,本想离开的他,就又蹲了回去。
“是这样的,我听人家说,徐大人做太医之前,曾经是仵作,师从宋提刑,不知可有此事?”
徐太医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周幽来找他的目的,不过他与周尚书是泛泛之交,两个人也没结过什么仇怨。他的恩师也已经过世多年,他做太医之前,确实是做过仵作,这事儿有不少人都知道,就算他不承认,稍微打听一下,也能探听出一二来,他又何必瞒着呢!
“确有此事。不知老大人的意思是……”
周幽轻叹了一声,“不瞒徐大人,相信老夫因何会病倒一事,你也听说了。江大人口出妄言,老夫一时气极攻心,这才……唉!”
徐太医没说话。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又是伤心事,他说多了说少了都不好。
“不瞒徐大人,日前拙荆去了一趟宝刹寺,无意中遇到了慧心大师……”周幽就陆续把他安排好的那些说词讲了一遍。
徐太医听直了,这简直太稀奇了!
蹲在窗户底下偷听的周珂也听直了。
这么说,当年的那个孩子没死!宋氏生的嫡长子还在世?
他急都急死了,偏他老子不急,还在那儿感慨呢!
“……我是一时糊涂,没有听慧心大师的话,结果错过了与亲儿相见的时机。好在大师慈悲,没有和我这个鲁莽的人一般计较,给了我指点。”
“那,那当年的孩子,果真没死,老大人找到他了?”
周幽点了点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喜不胜收的表情。
“徐大夫,老夫绝非是受刺激之后,意气用事!我就是再怎么着,也绝不会做出混淆血脉,辱没祖宗之事。那孩子,长得与拙荆很是相像,也有一点像我。再有就是,他身上有信物,胎记的位置也对得上。”
徐太医惊闻此事,不由得道:“那可要恭喜老大人了。”
周幽自然要谢过他。
“可是不知,老大人把下官叫来,还专门与下官提及此事,是何用意啊!”
周幽这才道:“这个,虽然早就知道那孩子必是我亲儿不假,可是光凭着长相相近,胎记这些,怕是难堵天下人之口啊!恐怕会有那小人多番揣测此事,会……唉,我就是怕节外生枝,所以想请徐大人,帮我们滴血验亲。”
“这个……”
蹲在窗户下面的周珂,同样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大人尽可放心,此事我会禀明圣上,请圣上裁决。”
徐太医顿时露出了几分肃然起敬的表情,此事若有圣上开金口验证,他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如此,下官义不容辞。”
“多谢多谢。”
窗户下面的周珂被冻得不轻,听到此处事,也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便悄声的骂了一句:“娘的!”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三章 尘埃落定
周珂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
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情喝花酒了,连去账房支银子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的心里在,像揣了一只猫一样难受。
周珂回了自己的院子,把程氏屋里头的丫头全打发了出去,自己往床~上一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帐顶子,愣愣的出神。
程氏吓坏了。
虽然她对这个男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她也不想这个男人出事啊!他们夫妻二人本是一体,如果二爷出了什么事,她能得什么好?
程氏紧张的走了过来,轻声道:“二爷,二爷?”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周珂似的。
周珂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程氏一跳。
“你……二爷,你没事吧?”
周珂转过头来,发愣的道:“叫什么二爷,叫谁二爷呢!”
程氏……
“明个儿你该叫我三爷了!”
程氏不明白,二爷这是又喝多了,发臆症了不成?
第二天,程氏就明白了,为什么周二爷会有这么一番话。
头一天晚上,周幽进宫求见皇上,把家里这点事,挑挑拣拣的跟皇上说了。按道理来说,皇上日理万机,这些臣子们的家务事,他是不管的!他有那么多臣子,要是都来求他作主,他岂不是要被烦死了?
可是周幽这事儿,又有不同。先是前一段时间周,江两位臣子在殿上闹了起来,周幽一把年纪了,被这事儿打击的晕了过去,皇上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周幽这个人,皇上还是比较看重的,特别是三十多年前那件事,虽然没闹起来,但是刚发生的时候,确实挺让人震惊的。
于是乎,皇上不知道出于哪种心理,居然就真的按着周幽的意思,让太医院的徐太医帮着周幽父子滴血验亲。
皇上都插手的事情,就表示是板上钉钉了,除非滴血验亲的结果,证明那个人根本不是周幽的儿子,否则的话,谁还敢拦着?你拦着不让人家回来,就证明你在质疑皇上的决定,你有几个脑袋啊?
所以当第二天这件事传出来的时候,整个周家上下,一片哗然。
马氏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周玑则是怪他弟弟糊涂,既然收到了风声,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他商量一下,兄弟二人去马家讨个主意,拿个章程,这事儿也许还有得商量。现在可好,皇上的命令一出,谁还敢在暗中布局?就是徐太医那里,只怕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他可是领了皇命的,要是敢在这个事儿上弄虚作假,只怕是不能够的,除非他是嫌命长。
于是乎,一场不那么科学的滴血认亲仪式,就在周府举行了。
万众瞩目的周瑾,在长子,次子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周家。
光从面相上看,这爷仨的模样各有千秋,不过周家人都是好相貌,特别是周翼兴,他的相貌与周幽,简直有七八成相,让人一看就知道,与周幽在血脉上是有关系的。
闲话少叙,滴血验亲正式开始。不知道是徐太医做了什么手脚,还是周幽和周幽的血真的就能融合在一起,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徐太医宣布,周幽和周瑾这对父子,基因配对相似度百分之一百。
你就是亲爹,他就是亲儿子,童叟无欺!!!
周玑和周珂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这种场合,他们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除了徐太医,在场还有几位见证人呢,都是周幽请来观礼的。有户部左曹侍郎钱大人,人家主管的就是户籍,赋税,土贡等等。另外还有大理寺少卿景淳景大人,景大人是淑贵妃的亲弟弟,当这个见证人是绝对够格的。
等验证了周瑾的身份,周幽随后就请钱大人帮忙落周瑾一大家子人的户籍问题。
钱大人当场表示,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三日内就能解决。
随后,周幽又请大理寺少卿立案,调查三十多年前尚书府无故起火,嫡子被抱走一案。
尘年旧案,不一定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但是这是一种态度,是周幽必须要给众人的一个交待。
事以至此,周瑾认祖归宗,带着家眷回归周家一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周幽会选个黄道吉日,开宗祠,将周家上下的名字都登录到族谱上去。再选个日子,让他们一家回府。
这个消息传到外面的时候,各方面的反应都不太一样。
有人嗤笑,觉得周幽玩的就是障眼法。哪儿有那么巧啊,这边刚因为这个事儿跟江大人吵了架,那边就找到了据说在大火中丧生的嫡长子!没准啊,这周幽老匹夫,为了一时意气,背地里做了什么辱没祖宗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也有人觉得,这个找回来的周瑾没准还真是周幽的儿子,但是是不是嫡长子可就不好说了。没准是周幽那个老东西的私生子呢?借着嫡长子的名头回周家,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这个事儿,已经成了汴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了,大伙说什么的都有。
马家人收到消息的时候,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啊!当年的事儿,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眼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过了明路的嫡长子,那么先前他们做的努力不都打了水漂了吗?不管这个嫡长子是真是假,打脸是绝对的了,听说这个嫡长子,生了五个儿子呢!这在周家,代表了什么?
马氏,在周家人眼中,俨然成了弃子。
真真假假的消息一时间传开了,都是关于周家认子的。
而于此同时,魏总管也正在皇上的偏殿里,与皇上说起此事。
魏总管是个瘦高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无害的模样。可是这个人,能从最底层的小太监,一步步的升到皇宫大内总管的位置,成为皇上的近侍,可想而知他的手段!
“……周大人已经当着景大人,钱大人,还有太医院徐大人的面,把人认下了,就等着择日开宗祠,告知祖宗了。陛下,此事想必就告一段落了。”
皇上坐在龙榻上,轻轻的嗯了一声,又道:“景淳去干什么了?”
“当个见证人,据说周大人还请景大人帮忙调查一下当年的事。”在皇上面前,说的每一个字,都得斟酌,决不能图一时痛快。
说一句,留半句,已经成了魏大总管的习惯。
皇上很不以为然,又道:“依你看,此事到底如何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当朕不知道?”这个老东西,越老越滑。
魏总管就笑了,“老奴不是怕您烦心吗?左右不过是家长里短的家务事,何必拿到皇上面前来烦您呢!要老奴说,周大人当初就不该把这事儿递到您面前!瞧瞧现在这事儿闹的。”
皇上就微微笑了笑。
魏总管斟酌着道:“不过老奴觉得,周大人可不是那种能为了名声,混淆血脉,欺瞒祖宗的人。”
“哦?”皇上伸手拿起案上的茶碗来,轻轻喝了一口。
“您想啊,周大人是寒门出身,可是那周夫人,却是宋家出来的闺女,说句不好听的,要是那人真像外边传的那样,是什么私生子,冒牌货,依着周夫人的性子,可能认下他?听说滴血认亲以后,那周夫人一连叫了好几声‘我的儿’,现场气氛让人潸然泪下啊!”
皇上把茶碗放到案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你个老东西,说说,那周大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如此替他说话。”
“哎哟!”魏总管当下跪了下去,“皇上,您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内侍宦官结交外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哎,你少在朕这儿装模作样。”不得不说,皇上还是很看重魏总管的,对他的信任,甚至比对自己的女人,儿子更多一些。
魏总管最是明白当今圣上喜怒哀乐之人,光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这位真龙天子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他。
他从地上爬起来,苦笑着道:“皇上,老奴这不也是有感而发吗?我们这些人,都是没有子孙根的人,见了周大人的事儿,心里免不得要替他叫上一声苦。如今人家好不容易认回了儿子,结果又生出了那么多的谣言,这……”
“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皇上挑了一下眉,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魏总管马上就明白了,错有错着,不管这位认回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皇上金口一开,尘埃落定!假的也是真的了。
“是,老奴明白了。”
第二天,这话便拐着弯的从魏大总管的嘴里传了出来。魏总管是谁啊,皇上身边第一内侍啊!他的话,无异于就是皇上的话,皇上既已表示此事尘埃落定,还有哪个敢再置喙?
故而这件事,也便由当今圣上一锤定音了。
转眼,时间便进入了腊月。
周幽觉得,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便决定在那一天开宗祠,将周瑾一家子的名字记到族谱上去。
周幽便把此事与宋氏商量。
宋氏冷嗖嗖的看了周幽一眼,只道:“老爷您该不会是忘了吧!瑾儿的名字一直就在族谱上,根本没有去掉过!”
周幽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周瑾出事以后,因为宋氏死活不让人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被耽搁了这么些年。以至于周幽都忘记了。
“呃,老夫的意思是,几个孩子的名字,总要添上去吧!”女子的姓名,是没有资格出现在家谱上的,可是林氏生了五个儿子,她又是宗妇,总得记上一笔吧!
宋氏明知周幽是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并没有揭穿他,只是提醒他道:“老爷可不要忘了,过完年就分家,这是当初您答应我和孩子们的。”
周幽脸色讪讪的,他虽然并不想分家,可是还言出必行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况且他也想好了,既是分家,当然是把庶子们分出去了!哪儿有把长子嫡孙撵到外面的道理?
“嗯!”周幽轻应了一声,算是给了宋氏一个答案。
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宋氏什么也没说,可到底心情激动,好几天都没休息好,兴~奋的有些睡不着觉。
她大概是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生怕出现一点错误,不时的拉着王嬷嬷问东问西,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精明能干。
王嬷嬷知道她是心境复杂,不得不提醒她,“老夫人,切放宽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老爷安排好的事,还能有变故不成。”
宋氏是紧张,周府其他人则是忐忑了。
江氏不停的跟女儿嘀咕,“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认回来一个嫡子?”
周佳梦轻叹一声,只道:“娘,多说无异,圣上裁决的事儿,岂是咱们能议论的?”
江氏唉叹了一声,“以后的日子啊,不好过喽!”
程氏呢,也在思量这一桩事。
听说大哥那一家子,人丁极为兴旺。
这只怕也是老爷动了认子念头的原因吧!
再有就是周玑和周珂这对兄弟,以往兄弟俩是相互看不上对方,都觉得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如此。可是现在呢,两个人是打也打不起来,闹也闹不起来了。
嫡长子认回来了,这府里以后还有他们什么事?
除非这当中发生点什么事情!
可是皇上的话,谁敢违背啊?就连马家现在,也放弃了,他们的娘还在禁足呢!想让爹改变主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难兄难弟俩毫无对策,只能在书房里喝闷酒,长吁短叹。
周幽呢,大概是继宋氏以外,最高兴的那个人了。他请了假,暂时不去上朝了,让府里的人都行动起来,把府里闲置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周瑾一家子住。该置办的东西,也得赶紧置办起来,库房没有的,就拿钱子添置,总之这是周府里头等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 相认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
天公作美,阴沉了几日的天空放了晴,虽然气温还是很低,但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给冬日里平添了几分暖意,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行人从铁马胡同出发了。
周翼虎和周翼兴,还有特意请假回来的周翼文都着骑马。三个身姿如松的好儿郎,容姿各有千秋,却是清一水的英气逼人!三匹高头大马前边开路,后面紧跟着两辆马车,头一辆,便是周瑾带着老五,老六坐着的马车。后面一辆,则是林氏和周小米共坐的。
两辆马车都是尚书府送过来的,上面都有周家的家徽。
林氏正襟危坐的坐在马车之中,她穿着杏黄色锦缎对襟通袖短袄,底下配了条墨绿色绣海棠花的束腰长裙,梳了一个八宝头,插了两支赤金镶红宝石的芍药簪,耳朵上戴了一对猫眼石的耳铛,腕子上套了两只水头十足,通体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镯。
林氏本来就生得很美,虽然过了很多年苦日子,又生了这么多孩子,可是最近几年她保养的很好。不但皮肤白皙,眉眼处的细纹都舒展开了,连身段也丝毫不见臃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成婚的亲妇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人。
况且现在的林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受气的小媳妇了。林氏管着偌大的一个周府,府中的采买,人员调度,各院落的大小事物,都是她一个人在管着。周小米早就撒手不管了,有顾嬷嬷帮衬着,林氏的手腕也是很了得的。她为人虽然谦和,遇事不喜欢争抢,但是这几年锻炼下来,也渐渐有了脾气,治理后宅的手段,也学了不少。
人的性情脾气一旦改变,气质也会随之发生很大的变化。现在的林氏,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只怕一般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当然,奴仆们是好管教的。怕就怕她成了宗妇以后,那些接踵而来的夫人,小姐,世家出身的女眷们,会给她难堪。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跟他们站在一条线上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总会带来几个没有善意的人吧?
林氏已经做好了十分充分的准备,故而虽然担心这些事,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周小米坐在林氏的对面,把林氏眼底的疑虑和担心看个正着。
“娘,您别担心,有我在呢!在祖母在呢!”
林氏回应给女儿一个安心的微笑,道:“你放心,娘都明白着呢!”她出身不好,可是有婆婆教导着,做后盾,她底气很足。而且年后就分家了,她就又可以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周小米笑着道:“娘,我发现您越来越厉害了!难道我爹现在在您面前俯首帖耳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说到最后,周小米的声音不由得低了又低。她本意就是想让林氏放松一下,万一这话让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林氏脑袋上恐怕就要多一顶“悍妇”的帽子了。
林氏被周小米说得满面通红,不由得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胡言乱语!”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林氏想给自家相公留面子啊,哪里会承认?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的,紧张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铁马胡同离尚书府总共只隔几条街,转眼,马车便稳稳的停在了周府门前。
“娘,放轻松,别担心。”
林氏点了点头。
此时周家三兄弟已经了下马。
因滴血验亲那日,周府总管王石见过周翼虎和周翼兴兄弟二人,故而是认得他们的,连忙走上前来迎接。
“大少爷,二少爷,这位应该就是三少爷了吧!”王石一边惊叹于兄弟三人的容貌气度,一边连忙做了自我介绍,“小人王石,是周府管家,老爷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说话的工夫,周瑾也带着老五,老六走下了马车。
王石在看到双生子以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晃花了,不够看了。瞧瞧人家这人丁兴旺的劲头儿,啊,光儿子就生了五个!
周府现在最缺的是什么?男丁啊!就冲这个,大爷一家子在府里的地位就差不了。
“见过大爷!”王石恭敬的朝周瑾行礼,又冲周翼峥,周翼嵘拱手道:“见过四少爷,五少爷。”
大户人家的规矩,兄弟姐妹间是各自排行的。至于那个周翼聪,嗯,不提也罢。
周小米和林氏也先后下了马车。
王石只看了一眼,便道:“大太太,二小姐。”
有体面的婆子上前来行礼,为二人引路。
一行人鱼贯进入府中,来到荣寿堂。
林氏和周小米都是第一次来周府,只觉得这宅子格局虽略大一些,但是内里的装饰并不怎么样,一些假山石景也是很多年的样式,看着老旧的很。想来宋氏所说,马氏中饱私囊,贴补娘家一事,应该是不假的,不然府里怎么能是这副光景?
母女二人心中有数,目不斜视的跟着引路的婆子。
下人们禀息敛气,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谁都知道周瑾这一大家子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们也都清楚,如今府里的形势是怎么样的,故而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恭敬的神色,不敢有半点马虎。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荣寿堂。
荣寿堂是内院,也是宋氏居住的地方。这个院落多年来一直沉寂着,往日里院中总是有一股死寂,悲凉的气氛盘绕着,不免让人觉得后背生凉,头皮发麻。常年飘散着药味儿和佛香的荣寿堂,被周府的人视为洪水猛兽一样,避之而不及。要知道多年前那场大火,烧的就是荣寿堂的厢房,这里烧死了好几条人命呢!光想想就够人胆战心惊的了。后来还有人还特意放出了一些风言风雨,诋毁荣寿堂,诋毁宋氏,所以那几年,在荣寿堂当差的人,日子真真是不好过,若非她们都是对宋氏忠心耿耿的人,只怕早都坚持不下去了。
如今荣寿堂却是变了个模样,整座院子里里外外都重新修葺了一番,虽是冬日里,可是院子里的树木却是青姿常在,十分的整齐。下人们脸上都带着喜不盛收的微笑,和煦的冬日阳光照进院子里,好像把整个荣寿堂都照亮了一样。
早有婆子过来禀告,说是大爷一家子已经进院子了。
宋氏早就翘首期盼着了,一听到动静,甚至忍不住伸着脖子朝院外张望了起来。
“你稳住,人说话就到了。”周幽忍不住说了宋氏一句,可是他的眼睛里,同样也闪着期盼的目光。
江氏,程氏都在,见了宋氏这样子,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情绪。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以往她们想往宋氏近前凑一凑,都是吃力的,现在呢,她倒是巴巴的盼上了。
江,程二人却不曾想过,哪家的庶媳敢像她们这样?因为当家主母生病了,就不尽自己的本分,还把一个妾室当成正的婆婆孝敬?
就在这时,周瑾已经带着人走到门口了,王嬷嬷眼圈一红,连忙曲膝行礼,高声道:“大爷!”
满院子的仆妇就都曲了曲膝。
江氏不由得暗暗撇嘴,心想这还没拜祖宗呢,就先叫上了。她哪里知道,周瑾的名字就一直在族谱上,并没有勾掉的事呢!
周瑾并未停留,直接抬脚上了台阶,王嬷嬷亲自给他打帘子。
周瑾和林氏并肩走了进去,几个孩子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偌大的荣寿堂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宋氏热泪盈眶,连周幽也不淡定了。看着眼前这些齐整整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毕生的所求似乎都已经达成了,高官厚禄他算是已经得到了,如果再添上几个优秀出色的孙子,那人生也就没有缺憾了。
江氏又嫉又妒的看着林氏,对方怎么就那么好命,一生就生了五个儿子,偏她生的儿子,就是个傻的。
程氏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暗自低头,江氏脸上的妒意太过明显,那张脸酸得几乎不能看了。
人都到齐了,一股暗流也就悄悄在荣寿堂里流动起来。江氏,程氏,都悄悄的打量碰上林氏母女,而周玑和周珂则是无可奈何的嫉妒着周瑾,人家有五个儿子,他们呢,什么都没有。
周幽大为满意,大手一挥,道:“去祠堂!”
先祭告祖先,将几个孩子的名字添到家谱上去,随后才能认亲。
一行人以周幽为首,陆续朝外面走去。
周幽的老家在运城,他出来的时候,族中已经没有多少近亲了。后来周幽在京城站住了脚,就把全家老小都接进了京。再后来,叔伯姑舅等亲戚也投奔他来了汴京,只要是族里的亲戚,与他们家关系亲近的,几乎都来了汴京。
后来,周幽就在周府边上建了一个周家的宗祠,这个小院与周府相连,周幽将周家的祖宗牌位都请了进去,差族人打理,除了春秋二祭,平时宗祠这边很少有人来。
今天,却是个大日子。
一行人来时,宗祠的大门已开,周幽带着周家的男丁进入宗祠,而宋氏则是带着女眷们远远的守着。
宗祠对古人来说,是非常神圣的地方,女子不得入内。
周小米非常好奇这个祭告祖先的过程,听说家里添了男丁,是要在柱子上添红纸的。
可惜她是女子,不能进去瞧瞧。
等待的过程,总是无比的漫长和煎熬的,周小米觉得自己的脚都要站折了,可是人还是没有出来。可是在宗祠的大门口站着,仪态必须端庄,不然就是对先人不敬。
周小米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以后,众人终于走了出来,周小米眼睛颇尖,一眼就看到了周瑾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几个人的衣裳下摆处,都有褶皱,显然是行了跪拜大礼所致。
一行人碰了头,喜气洋洋的回府了。
回府后
周瑾和林氏双双脆在事先准备好的软垫上,接过一旁仆妇们递过来的茶,郑重的给周幽和宋氏递了茶,叫了父亲,母亲。
宋氏几乎哽咽着接过着林氏的茶,点头喝了一口,才将茶杯递给一旁服侍的人。然后掏出两个红包来,交到周瑾和林氏的手上。
周幽微愣,他没有准备。
不过宋氏大概早知道他会忘记这个事儿,所以直接道:“这是我和你爹给的,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把咱们家的礼训发扬光大。”
周瑾和林氏双手接过红封,齐声道:“是。”
有下人将林氏扶了起来。
周家的几个孩子,就两人为一组,先后给周幽和宋氏磕了头,叫了祖父,祖母,然后敬了茶。
宋氏照旧给每个人准备了红包,教导他们要读诗书,知礼仪,相互扶持。
轮到两个双生子的时候,宋氏和周幽的嘴几乎都笑得合不拢了。
周翼虎他们毕竟都大了,都是可以成家立业的人了,又没养在身边,怎么说也及不上这两个小的看着亲近。这两个孩子要是能养在他的身边,悉心教导一番,将来势必会长成周家最优秀的儿郎。
“祖父,祖母,喝茶。”
“祖父,祖母,喝茶。”
老五和老六都是早慧的孩子,林氏没废什么劲儿,就让他们明白了家里的这点事儿。两个孩子也是比较懂事的,对认亲的流程学得也比较认真。
“好好,乖。”宋氏将红包递了过去,两个孩子接了以后,又行礼拜谢。
周幽这会儿也有点端不住了,一想到这些孩子都是他的血脉,身体里流的都是周家的血,他顿时觉得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几岁似的,浑身都是干劲儿。
等周家人敬完了茶,周幽就道:“既然认回了瑾儿,那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瑾儿,这是你两位庶弟,那天你已经见过了。为父希望以后你们兄弟能齐心协力,把周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家合万事兴!我希望你们兄友弟恭,守望相助,不辱没了周家列祖列宗的威名。”
周幽是寒门出身,周家祖宗哪儿有什么威名?这么说,不过是给祖先的脸面上镀金罢了。他主要是想敲打两个庶子,莫做什么让他寒心的事。
这个关口,谁会去周幽的霉头?
周家三兄弟都应了。
宋氏又让江氏,程氏上前见过林氏,她只道:“林氏是我们周家的宗妇,族谱是记载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二人上前见过你们的大嫂,希望以后你们妯娌和睦,齐心管理好这个家。”
这是给她们下马威呢?
江氏和程氏不敢有议,连忙上前对林氏客气行礼,“大嫂。”
她们是平辈,行的也是平辈之间的礼仪罢了。
林氏坦然受了,还点头道:“不必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程氏倒觉得这话没错,可是江氏嘛,她觉得林氏算得上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穷秀才的女儿,败落户出身,也敢在自己面前摆款儿!
众人心思各异,似乎都觉得府里突然多了这么些人,有些怪异。周瑾,宋氏等人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地方,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瞧着他们,若能自在才怪了。
不过,今天是腊八,又是祭告祖宗的大日子,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可能表现出来。尴尬是尴尬,面子还是要过得去的。
小辈儿们还没来得及拜见长辈,宫里便来人了,是皇后赏了腊八粥下来。
每年腊八,各宫各处都会煮腊八粥,但是打赏臣子腊八粥这种事情,却不是谁都能做的。太后,皇后赐下来的腊八粥,就更难得了。四品以下的官员根本想都不用想。
周幽和宋氏连忙整装去了前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