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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唐全文阅读

作者:八月猴子     霸唐txt下载     霸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6章 欲加之罪

    火光之中,一位战将,身着锁子甲,手按宝剑,指着步云飞喝道:“竟敢闯进离园来谋刺皇上,给我拿下!”

    来将不是别人,正是骁卫军晁用之。当初,步云飞从长安城里逃出来,正是这个晁用之紧追不舍!

    步云飞大为沮丧,没想到,竟然落到了晁用之手里!

    晁用之事高力士的人!

    步云飞暗叹天网恢恢!高力士找了他三个月,如今,他却自己送上门来!

    高力士找步云飞,是为了杀人灭口,步云飞不仅自己送上门来,连杀他的罪名都给高力士准备好了——谋刺皇上!

    裴叔宝一声大叫:“都给老子滚开!老子是裴三公子,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都活的不耐烦了!”

    晁用之冲着裴叔宝拱手说道:“裴公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这是在老子家!老子怎么就是管闲事了!”

    “公子若要管闲事,也要看看管的是谁的闲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子,现在这里不是你的家,是皇上的王土!请公子自便,否则,就是虢国夫人的面子,也不太好看!”晁用之冷冷说道:“来人,把刺客拿下!”

    “你……”

    众兵将一涌而上,不由分说,把裴叔宝推到了一边。把步云飞五花大绑起来。

    “姓晁的,你敢当着本公子的面抓人!老子跟你没完……”

    “公子请珍重!”晁用之根本不理会裴叔宝,带着手下兵丁,押着步云飞,扬长而去。

    步云飞被兵丁们簇拥着,向离园大门走去,一路上,虢国夫人的奴仆全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宫中侍卫和侍者。步云飞暗暗心惊,皇帝毕竟是皇帝,突然驾临离园,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却是做得滴水不漏,悄无声息之间,整个离园已经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今天晚上,就是没有落到晁用之手里,他也逃不出去。看这架势,拔野古也是凶多吉少,估计已经被拿下了!

    离园大门外,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全都是装备精良的禁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骁卫军。

    众兵丁押着步云飞,走入一片树林中,林子里临时搭起了一座帐篷,帐篷前有武士守卫,里面透着灯火。

    晁用之走到帐篷前,朗盛禀报:“大将军,晁某前来复命!”

    “带进来!”里面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

    晁用之押着步云飞走进帐篷,兵丁们留在了帐篷外。

    帐篷里面的陈设很是简陋,北边摆着一张交椅,椅子上斜靠着一个老者,身子微微有些发福,头戴冠冕,身着紫色官服,面色白净,颌下无须。那老者头也不抬,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一块铁牌,似乎并没有看见步云飞进来。

    晁用之喝道:“见到骠骑大将军,还不跪下!”

    步云飞无奈,只得面向那老者,单膝跪地。晁用之按剑站在了步云飞身后。

    不用问,那老者就是官拜骠骑大将军的高力士!

    唐时,宫中太监最高级别是从四品,高力士在宫中的官职,也不过就是个从四品内侍,本无权穿紫色官服,但因为他领有骠骑大将军的的头衔,所以,宫中内监中,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穿紫色官服的。

    “草民宁忠良见过高大人!”步云飞俯首说道。

    高力士放下了手中的铁牌,笑了笑:“步云飞,在老奴面前,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步云飞心中哀叹,那高力士心如明镜,到了这步田地,说什么都没用了。

    “步某落到了高大人手里,生死任凭高大人发落!”步云飞说道:“只是,步某有些话,还请高大人听步某说完。”

    “步先生请说,老奴洗耳恭听!”高力士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首先,步某此来离园,并不是谋刺皇上,还请高大人明鉴!”

    高力士笑了笑:“这点,老奴心里清楚。不过,这个罪名是否要加在先生头上,还要看虢国夫人的意愿,这一点,步先生应该能够体谅!”

    高力士这话,是告诉步云飞,他完全清楚虢国夫人把步云飞招到离园来的目的。如果这件事纸包不住火,传了出去,虢国夫人为了顾及脸面,就会指斥他是混入离园谋刺皇上,如果虢国夫人真这么干,高力士就会顺水推舟,以谋刺皇上之罪,杀掉步云飞。这个高力士,并不想得罪虢国夫人。

    高力士这么做,虽然狠毒,却也是光明磊落,直接把话向步云飞挑明了。

    步云飞点点头,继续说道:“佛祖真身舍利一案,步某身陷其中,身不由己,此乃天意!高大人若欲灭口,步某无话可说。只是步某奉劝高大人,一枚小小的佛骨,不足以撼动天下!”

    “那什么可以撼动天下?”

    “人心!”

    高力士脸上一沉,随即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步先生却也有些见识!我且问你,如果是你要造反,除了佛骨,你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步某无权无势,谈何造反?”

    “呐,就当你现在已经是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力士笑道

    “高大人是想要步某为高大人谋划?”

    “步先生非要这么说,老奴权当!”高力士面色依旧慈祥,一点也没有阴谋造反的阴鹜之气。

    步云飞暗暗心惊,那高力士城府太深了!说起谋逆,竟然还能如此稳坐泰山!

    “高大人若想取天下,必败!”

    “此话怎讲?”

    “大唐立国百余年,恩泽遍于四海,如今,历经李林甫杨国忠两位宰相,虽渐露颓势,但人心根基并未动摇!此其一。唐军队,外重内轻,高大人若想谋叛,必要倚重塞上精兵。但边军多为胡人,生性粗野,不识礼仪,高大人要想镇服边兵为己效力,使用佛骨倒也是一个选择,但是,佛骨并非万能,胡人要的也不仅仅是佛骨,而是财富!胡人贪婪,以大唐之国富,也不能满足其欲求,到头来,高大人只怕会自食其果,引火烧身!此其二。大唐以士立国,当今士族,虽然对当今朝廷颇多怨言,但他们秉承正朔,恕步某直言,以高大人的出身,只怕难以镇服士族!若无士族支持,高大人可乱天下,但绝不可能定天下!以以上三点看,高大人必败无疑!”

    步云飞死到临头,干脆来了一个知无不言。作为历史研究者,他很清楚安禄山最终失败的原因,无非就是以上三点。高力士也是胡人出身,而且,还是个太监,他要是想造反,用的也是安禄山的套路,结局应该与安禄山差不多!

    高力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077章 铁牌重现

    步云飞起身说道:“高大人,步某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动手吧!”

    高力士略一沉吟,随即笑道:“不忙,老奴还有话说。步先生请坐。”

    晁用之端过一张圆凳来。

    步云飞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高大人请说!”

    “步先生说,老奴可乱天下,却不能定天下,那么,何人能定天下?”

    步云飞暗暗冷笑,高力士这是想先下手为强,除掉对手。

    “天下之大,必有能人辈出,步某岂可断言。不过,有两点,倒是肯定。”

    “先生请讲。”

    “第一,当今朝中显赫者,一旦战乱迭起,都将如昨日黄花,雨打风吹尽!第二,定天下者,必是李氏!”

    “当真?”

    “步某说过,朝廷恩泽遍于四海,唯李氏方能号令天下!”

    高力士大笑:“诚如步先生所言,则天下幸甚!”

    步云飞愕然:“高大人,天下幸甚,只怕是高大人的不幸!”

    高力士收敛的笑容:“步先生是认定老奴意欲窃取佛祖真身舍利?”

    “难道不是吗?”步云飞冷笑。

    “是与不是,与步先生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了!”高力士摇了摇头,叹道:“只是,刚才步先生一席话,令老奴茅塞顿开,不瞒步先生,当今我朝中,似步先生此等雄才大略者,寥寥无几,而步先生却只是一介白丁。有识之士穿白衣,尸位素餐者衣紫袍,此我朝之大不幸!”

    “这难道不是高大人所要的局面吗?”步云飞心中惊讶不已,那高力士的口气,不像是谋叛者,倒像是处处为当今朝廷着想。

    高力士把手中的铁牌递给了步云飞:“步先生可见过此物?”

    铁盘正面一个“卍”字符,背面四个字“天极八柱”,竟然与拔野古从黑衣人腰间拽下来的铁牌,一模一样!

    高力士如果真是抢夺佛祖真身舍利的幕后指使者,他身边藏有“天极八柱”铁牌,并不是奇怪的事。

    奇怪的是,高力士竟然会主动把铁牌拿出来示人!

    “高大人,这是何意?”步云飞问道。

    高力士笑了笑:“步先生的表情说明,你见过这个东西!”

    步云飞沉吟不语,那高力士双眼洞若观火,步云飞脸色微变,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好吧,老奴就明说了。老奴并非抢夺佛祖真身舍利之人!的确有人想借助佛骨谋叛皇上,但不是老奴!”高力士说道:“前些日子,老奴是派晁将军缉拿步先生,但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为了追查抢夺佛骨的幕后真凶!只可惜,永王父女二人错怪了老奴,放走了步先生!”

    “高大人这么说,步某如何能相信?”

    “步先生不过是一介布衣,相信不相信,对于老奴而言,又有何关系!”高力士笑道:“永王救走了你们,是出于好心,岂不知,他们这样做,反倒是把步先生兄弟三人置于险境!真正窥觑佛骨的人,正在四处寻找你们,他们可不像老奴,还跟你啰嗦半天,一旦找到你们,立即灭口!”

    步云飞默然,到了这个地方,高力士似乎真的没有必要说谎!

    他当真不是在蓝伽寺设伏抢夺佛祖真身舍利的幕后元凶!

    “高大人,拔野古在蓝伽寺遭遇埋伏的时候,曾经从一个蒙面黑衣人身上得到了一块铁牌,与此牌一模一样!”步云飞说道。

    晁用之说道:“高大人,如此说来,此事证据确凿,请高大人下令,晁某立即前去拿人!”

    步云飞暗暗点头,很明显,高力士已经发现了某人身上藏有“天极八柱”铁牌,也知道此牌曾经出现在蓝伽寺,现在,步云飞道出铁牌曾经出现在蓝伽寺,以此推断,那人就是谋取佛骨的幕后真凶!

    高力士摆了摆手:“以步先生看,老奴是否可以据此抓人?”

    “不可!”步云飞说道:“高大人手中的铁牌从何而来,步某不知。但步某可以断定,此人定是位高权重之人!以区区一块铁牌,就断定此人有谋逆之罪,这个道理是说不通的!”

    “他意欲抢夺佛骨,难道不是谋逆?”晁用之说道。

    “但他并未得手!”步云飞说道:“就算可以认定他在蓝伽寺设伏,屠灭库斯曼奴商队,那最多也就是个见财起意之罪,他完全可以推说对于库斯曼奴商队中藏有佛骨一无所知!即便是推无可推,他也可以说是为了夺回被吐蕃人偷走的佛骨!总之,佛祖已经回到了大慈恩寺,那人有一百个理由将自己置身事外。若高大人贸然行事,只怕会反受其咎!”

    “步先生说的没错!”高力士叹道。

    “难道就让他逍遥法外?”晁用之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高力士叹道:“步先生,长安非久留之地,老奴护得了步先生一时,护不了步先生一世,步先生要早作打算!”

    步云飞笑道:“若不是高大人把这件事搞得如此复杂,步某早就远走高飞了!”心头却是暗暗心惊,听高力士的口气,以他的权势,竟然也不能护得住步云飞,那抢夺佛骨之人,当真是非同小可!

    高力士笑了笑:“步先生这是埋怨老奴了!当初,老奴没拿到这‘天极八柱’铁牌,没找到那幕后真凶,自然不敢放步先生走人。现在,步先生可以走了。只是,不巧的是,步先生又搅进虢国夫人的事情里面。现在,皇上还在离园,老奴现在将步先生放走,要是传出去,只怕不好听,老奴有个计较。”

    离园的人都知道高力士抓了一个人,这个人要么是刺客,要么就是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如果高力士把步云飞放了,的确是不好交代。

    “高大人请说。”

    “我听说,虢国夫人请步先生来,是要打造一把铁扇。其实,这件事倒也确有其事,贵妃娘娘的确是想要一把铁扇。这样吧,铁扇的样式,老奴这里有。烦请步先生在离园里多盘桓一日,打造好铁扇,待皇上离开后,你再离开。这样,各方面面子上都说得过去。”

    高力士跟着皇帝几十年,做事滴水不漏!如此安排,算是把虢国夫人的丑事捂了过去。高力士完全清楚虢国夫人想干什么!

    步云飞只得点头:“谨遵高大人吩咐!”

    “拔野古还在园子后院里等你。”高力士说道:“晁将军,送步先生回去,对外就说是拿错了人,把虢国夫人请来的铁匠宁忠良拿了!”

    “遵命!”

第078章 美女压惊

    晁用之带着步云飞,回到了离园后院平房里,拔野古果然坐在里面,看见步云飞和晁用之一起回来,吃了一惊,正要起身相问,步云飞摆了摆手,向晁用之拱手说道:“多谢晁将军相送。”

    “不客气,告辞!”

    “且慢,”步云飞低声说道:“晁将军,高大人手里的铁牌,是从哪里来的?”

    晁用之一声冷笑:“步先生知道了那铁牌的出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步某唐突了,晁将军请!”

    晁用之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步先生,‘天极八柱’四个字,还请守口如瓶,否则,就是高大人,也保不了你!”

    “多谢晁将军提示!”步云飞拱手说道。

    晁用之出了房门。

    拔野古这才问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步云飞探出房门外,看了看四周,回到屋里,把这一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拔野古大为惊讶:“大哥,高力士原来不是幕后元凶!那是谁呢?”

    “高力士很清楚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手里只有一块‘天极八柱’的铁牌,没有其他证据,所以,也奈何不得那个人!”步云飞叹道。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想,高力士无非有两个考虑。第一,他暗中追踪那人,怕我们露了风声,打草惊蛇;第二,他更怕我们反过来投靠那个幕后凶手,联起手对付他!”

    “这怎么可能!那凶手杀了我5个兄弟,我与他不共戴天!”拔野古咬牙说道。

    “可高力士不会这么想!在他的政治逻辑中,没有永远的义气,也没有永远的恩怨,有的只是利益!”步云飞叹道。宫廷政治,是最为黑暗的政治,毫无道义可言,高力士在宫中混了几十年,早已不能用常人的心态判断是非了!

    “唐人想的实在是太复杂了!”拔野古说道:“大哥,这地方到处都是是非,咱们干脆走了吧!”

    “走不了了!皇上来了,到处戒备森严。”

    “那又怎样!”拔野古笑道:“不瞒大哥,刚才大哥出去了好长时间,我等得不耐烦,已经出去溜了一圈,那些什么宫中侍卫,在小弟眼里,不过都是些木头罢了!小弟转了一大圈,他们一点也没觉察出来!”

    “当真?”步云飞吓了一跳,这拔野古胆子也太大了,如今的离园,成了皇上的大明宫!宫里的警卫等级有多高,这里就有多高。园子里不知藏了多少大内高手,这个拔野古,竟然出入如无人之境,此等功夫,让人难以想象!

    “当然!”拔野古有些得意:“我还去了琴汤,见那老皇帝和一个女人睡觉。”

    步云飞一把捂住拔野古的嘴巴:“给我住嘴!记住,这件事,以后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

    拔野古可以去皇帝的卧榻边走一遭,如果他想要皇帝的命,现在的皇帝,就已经首身异处了!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朝廷岂能放过他!就算他没有谋逆之心,按照朝廷的逻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一种威胁!

    拔野古点点头:“大哥,小弟保着你,逃出去!”

    步云飞摇头:“不用了,咱们是离园请来的铁匠,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这里,要是逃出去,等于是不打自招,咱俩就是两个钦犯,岂不是自找麻烦!等明天,咱们打造了铁扇,再走不迟。”

    拔野古怏怏:“这地方太没意思!再等一天,小弟实在不耐烦!”

    拔野古生性粗犷,过不了这离园里的精细日子。

    两人正在说话,忽听门外一声哭号:“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是回来了!”

    只见裴叔宝披头散发冲了进来,抱着步云飞嚎啕大哭:“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高力士那王八蛋……呜呜,敢拿老子的师父……呜呜……老子和那老阉奴势不两立……要是师父没了,弟子的病症如何是好……哇……”

    步云飞哭笑不得,那裴叔宝真情表露,虽然还是为了自家身子,可为步云飞担心,却是法子肺腑。这个裴叔宝,虽然平日里霸道,可骨子里还是极有人情味,一番哭诉,搞得步云飞也跟着淌了几滴热泪。

    步云飞只得劝慰:“好了好了,为师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裴叔宝一抹袖子,鼻涕眼泪一把抓,厉声喝道:“师父,弟子这就去招呼奴才们,去找那老阉奴算账,不把那老阉奴碎尸万段,弟子就不回来见你!”

    “别别别!”步云飞慌忙拉住裴叔宝。

    “师父是怕弟子敌不过他!”

    “哪里哪里,公子神勇,要论单打独斗,那高力士哪里是公子的对手!”步云飞暗笑,高力士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当然打不过裴叔宝。

    “那师父是怕他的势力比我大!”

    “不是不是,公子乃虢国夫人麾下三公子,乃权门世家,高力士只是一个老奴,岂能与公子相比!”

    “那师父到底怕什么!”

    “为师是怕公子动怒,坏了自家身体!”步云飞正色说道:“公子的病症,上刚下险,气虚火旺,若是动怒,阴阳失调,气血逆转,大为不妙!公子应静心养性,潜心内修,戒荤吃素,切不可因外物而动,长此以往,必有大成!”

    步云飞这几句话,却不是忽悠。裴叔宝的病症,实际上就是因为高血压造成的脾气暴躁,而脾气越是暴躁,血压越高,恶性循环。如果能静下心来,忍气少怒,症状会减轻,再用些活血化瘀的药物,那裴叔宝人还年轻,是可以康复的。步云飞见裴叔宝骨子里并不坏,这才给他指了条正路。

    “师父受那老阉奴如此大辱,还要为弟子着想,弟子感动得又要哭了……”

    “别,千万别!不仅要戒怒,也要戒喜、戒悲,总之任凭外物风吹雨打,我自风平浪静!如此,公子的病症,自会消除!”

    “谨记师父教诲!”裴叔宝说道:“弟子给师父找了十二个美女,个个都比我老娘强,如今都在外面等候师父召唤,弟子马上给师父送过来压惊。”

    步云飞哭笑不得。

第079章 铁扇银骨

    那呆霸王不知好歹,当真弄了十几个女人来。如今的离园,已经成了龙潭虎穴,在这里胡天黑地,那简直就是在玩命!

    步云飞哪里敢应承,敛容说道:“岂有此理!清心寡欲,乃是修身之本!为师若是近了女色,岂能有今日之成就?公子应谨记,男子三妻四妾,乃是正淫,原本也不过,若是与外女有染,那就是邪淫!正淫可正身,邪淫则伤身!公子可明白?”

    “明白!师父是教导弟子,不可强抢民女,不可去青楼**,只可与自己老婆做事!”

    “有悟性!”步云飞赞道,心头却是觉得怪怪的,这呆霸王,把“强抢民女”说的如此轻松,之前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师父不要美女,施先生要不要?弟子也给施先生准备了四个,其中还有两个是西域女子!”那呆霸王却也心细,见拔野古是西域胡人,就专门为他找了两个胡女。

    拔野古闷声喝道:“不要!”

    “两位都是得道高人!弟子敬仰!”裴叔宝感叹不已。

    三人说会话,那裴叔宝原本就是个病胚子,渐渐体力不支,只得告辞,回去歇息。平房里卧榻被褥一应俱全,步云飞和拔野古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裴叔宝早早就来到平房,带了两个家人,服侍步云飞和拔野古洗漱用膳。

    拔野古见那裴叔宝挺着个大肚子,跑上跑下,很是殷勤,心中不好意思,看看天色尚早,便把一套吐火罗的呼吸导气之法,教给了裴叔宝。

    这套导气之法,名为龟息,乃是仿灵龟吐日月之气,减缓呼吸和脉搏频次,凝神静气,内观达理,调理经络,与佛家之易筋洗髓,有异曲同工之妙,长久修习,不仅可强身健体,若达到上乘境界,还能心思通透,洞悉万物。当然,要达到这等境界,非常人所能。不过,一般人修习龟息法,只要坚持,虽然达不到上乘境界,对身体还是大有裨益。

    裴叔宝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又是对步云飞、拔野古二人深信不疑,所以,得到这套龟息法,大为欢喜。认认真真跟着拔野古学习,两个时辰下来,虽然也没搞懂那些过筋过脉的要紧处,但总算是把整个套路死记硬背了下来。

    从此之后,裴叔宝便称呼步云飞“大师父”,称呼拔野古“小师父”。

    两个时辰后,晁用之来到平房,把铁扇图样交给了步云飞。步云飞看了图样,这才知道,那铁扇果然不是一般的铁匠所能锻制,铁扇长一尺,宽半寸,扇面打开,比一般的团扇还要小一半,眼见只是一个宫廷女人用的小把件,可是,一把铁制用品,总重量却要求不能超过三两,这就意味着,扇骨需要极为纤细,但韧性强度要足够高,否则,极易折断,市面上的铁,大多硬度太大,脆性高,不宜锻制。只有护密铁,才能有此功效。

    兄弟二人拿到图样,跟着晁用之来到东院,东院里早已搭建起一座铁炉。这离园原本是虢国夫人的别墅,并不是个作坊,院子里并无铁炉,那高力士八面玲珑,为了维护虢国夫人的面子,命人在东院里临时搭建了一座铁炉,对外就说是虢国夫人搭建的,专门孝敬贵妃娘娘的。

    铁炉边,各种工具一应俱全,都是高力士命人从西市铁器行征调过来的,那些铁器行为了巴结高力士,都是拿出了看家的家伙,都是大唐最为高档的工具。

    兄弟二人开工。那裴叔宝见插不上手,便把十六个美女带到了东院,安排四个美女给两位师父端茶擦汗,其他十二个,则是在铁炉边载歌载舞,吹拉弹唱。那东院里好不热闹,两个铁匠在铁炉边忙得满头大汗,一群美女围着铁炉唱歌跳舞,丝竹声声,莺歌起伏,当真是人间奇观,令人叹为观止。就连守在园子里的宫中侍卫,都跑过来围观。

    离园占地有一百多亩,东院与琴汤颇有些距离,皇上和虢国夫人在琴汤里胡天黑地,步云飞和拔野古在东院里听曲观舞,两边互不打扰,各自享用。

    虢国夫人早已得知步云飞早已从密道里爬了出去,正在东院里打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那妙人儿就在不远处,心头愈发发痒,却是不敢造次,只得强忍心火,坚守在皇帝身边,整天盼着皇帝赶紧滚蛋,可这一次,皇上却是如同久别胜新婚,赖在离园里没有走的意思,整天在虢国夫人的身子上爬上爬下,把个虢国夫人耗得无可奈何!

    那铁扇虽然只是个小物件,却极为耗时,十二根扇骨,要一根一根地打造、打磨,还要刻上凤纹,扇骨之间,要用银丝相连,银丝也有图样,串联在一起,便是一只凤凰。这等工序,就是西市里的百年老店做起来,也是不易。步云飞和拔野古整整做了两天,到了第二天深夜,才全部完工。

    那铁扇经过打磨过水,出来后银光闪闪,光彩照人,在灯光下,银丝组成的扇面上,一只凤凰展翅欲飞,动人心魄!铁扇握在手里,略有沉甸之感,却又毫不费力,手感极佳,正好配得上杨贵妃那芊芊玉手。

    第三天早上,步云飞向晁用之交了货,就要动身离开。裴叔宝却是极力挽留,非要步云飞和拔野古再留些日子,以表孝心。步云飞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现在皇帝还在这里,要是皇上走了,那虢国夫人非把步云飞推倒不可!此时不走,只怕后面就麻烦了!

    只是那裴叔宝极为真诚,说到动情处,更是眼泪汪汪。步云飞见他是个病人,不好过于激动,只得答应再呆上半天。裴叔宝大喜,安排下人整顿宴席,陪着步云飞饮酒,又把那十六个美女叫上来,唱歌跳舞,花天酒地。一直到了下午,步云飞坚持要走,裴叔宝无奈,命人给步云飞准备了三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才陪着两位师父,出了离园。

    皇上还在园子里,离园周边十数里地依旧是禁军把持,戒备森严。高力士知道步云飞要走,早已命晁用之安排禁军让路,又有裴叔宝引路,一路上畅通无阻。

    步云飞总算是离开了龙潭虎穴,心头畅快。那裴叔宝却是一路上哭哭啼啼,他原本就肥胖,行走不便,一哭起来,行走更是迟缓,步云飞心头焦躁,只是那裴叔宝舍不得两位师父,却也是真情流露,步云飞也不好催促,只得耐着性子劝慰。

    日上三竿,走到了曲江边,但见垂云万里,江水清泠,芳草萋萋,鹤鸟争翔,秋意正浓。

第080章 西域袖刺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公子请留步,步某这就别过!”步云飞拱手说道。

    这两天,裴叔宝早已知道了步云飞和拔野古的真实姓名,只要高力士不抓他们,就没有必要隐姓埋名。

    不过,裴叔宝并不知道佛祖真身舍利之事。这件事,要求步云飞严加保密,这是高力士放过步云飞的条件,要是露了风声,高力士就要翻脸不认人!

    裴叔宝眼泪滴答:“师父,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还能相见!”

    “为师闲云野鹤,云游四方,不见也罢。”步云飞说道,他是真心不想和这个呆霸王见面。

    “师父!”裴叔宝抱住步云飞,嚎啕大哭起来:“弟子从小就没有爹,师父虽然没能和我娘做成一对,却如同是我的亲爹一般,呜呜,师父不要弟子了,弟子情何以堪……”

    步云飞心头感慨,裴叔宝变成个呆霸王,固然因为是他家权势熏天,但从小没爹教养,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裴叔宝骨子里并不坏,只要身边有个人好好引导,也能走上正路,只可惜,他生活的圈子,全都是勾心斗角、阿谀奉承之徒,裴叔宝活在这么大染缸里,要想学好,根本就不可能!

    “公子还请珍重,呐,小师父教你的龟息之法,还要勤加习练。”

    “嗯,呜呜……”裴叔宝的眼泪打湿了步云飞肩头。

    “平日里要平心戒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弟子铭记,呜呜……”

    “还要宽待下人,体谅民情,切不可强抢民女,夺人所爱!”

    “师父放心!”

    “当然,少吃大鱼大肉,多吃素菜,尤其要多吃南瓜!”

    “为何要多吃南瓜?”

    “南瓜无糖,对公子的身体大有裨益,切记切记!”在二十一世纪,南瓜是糖尿病病人必备食品。

    步云飞这一番嘱托,全然不是忽悠,而是肺腑之言。

    一番生离死别,步云飞和拔野古起身,沿着曲江向南而行,裴叔宝却是站在曲江边,望着步云飞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

    两人回到翠云村,天色已晚,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把小山村照的一片银白。

    村子里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如同办喜事一般。

    两人匆匆走到慈恩铁器铺门口,院门敞开着,房若虚已经等候在了院门口,看见二人,慌忙迎了上来:“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今天白天,宫里来了人,接秦小小和仇阿卿入宫了。”

    “废话!”步云飞点点头,抬步进了院门。

    绣女入宫,等于出嫁一般,当然,张罗“出嫁”仪式的,不是双方父母,而是当地官府和宫中内侍,村子里张灯结彩,自然是官府所为。

    拔野古关上了院门,三人边走边说。

    “大哥,秦小小走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房若虚叹道:“我听说,皇上封她为银瑶公主,嫁给同罗头领,封仇阿卿为金瑶公主,嫁给契丹头领,这正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步云飞斥道:“你他妈的诗书都白读了!同罗人在东方,鬼个‘西出阳关’!”

    “就是那个意思嘛。”房若虚说道。

    同罗是铁勒诸部中的一部,内附后,居住在幽州一带,属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辖区。铁勒诸部中,原本是薛延陀部最为强大,唐朝初年,薛延陀被李勣攻灭,同罗逐渐强盛起来。同罗人以骑射见长,性情彪悍,大多数同罗人游离于唐朝东北部边境以外地区,一些同罗部落内附,加入了安禄山的军队,成为安禄山手下的精兵。

    同罗和契丹人,都是未开化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生活环境寒冷潮湿,十分恶劣,生活习惯更是茹毛饮血。哪个王公贵族也不肯把女儿嫁到哪个鬼地方去,只有苦了秦小小仇阿卿这样的民间女子。

    “二哥,她们什么时候去和亲?”拔野古突然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

    “拔野古你要干什么?”步云飞喝到。

    “大哥,我去把丑丫头劫出来,给我们做嫂子!”

    “放屁!”步云飞喝道:“你给老子死了这条心!”

    堂堂公主出嫁,必然是戒备森严,拔野古要是想在路上劫人,那就是飞蛾扑火!何况,兄弟三人虽然躲过了高力士这一劫,可危险并没有解除。长安不可久留,三人必须马上动身离开翠云,带着个劫来的公主在身边躲避官府的追捕,不仅逃不出去,还会害了秦小小。

    “房若虚,赶紧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大家起身离开翠云!”步云飞吩咐道。

    “早就准备好了,也没啥带的,就是大哥的玄铁和一些银子。”

    步云飞点点头:“这几天铺子里有什么事吗?”

    “也没啥大事,哦,对了,你们走的那天,有个客商来订制了一把屠牛刀。”

    “他要屠牛刀何用?”步云飞问道。在翠云住了三个月,来定制铁器的大多是附近农户,要得也都是田间农具,长安不是牧区,从来没人来定制屠牛宰羊的器具。

    “那客商名叫胡水朝,不是本地人,而是河南雍丘人,家里开着个屠牛场,养了五百头牛,是个大财主。这两天来长安办事,也不知从哪里听说咱们铺子里的护蜜铁刀口好,就来订了一把,这点小生意,小弟自作主张,就应承了下来,我已经打造好了,他今天早上就把刀取走了。”

    “你小子长进了!可以自己锻刀了!”步云飞边走边说,房若虚身子弱,又是个书生,平日里,都是给拔野古打下手,现在可以独立锻造刀具,虽说只是把小小的屠牛刀,那也是不小的进步。

    “都是大哥的栽培!”房若虚跟在步云飞的身后,很是得意:“大哥,那胡水朝当真是个土财主,出手阔绰,赏了我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说梦话吧?”拔野古大叫,平日里,打造一把铁犁,也就是三钱银子。一把小小的屠牛刀,就算是精工细作,顶破天能收五钱银子。十两银子,是一张铁犁二十倍的价钱!

    “当真是十两!”

    步云飞心头起疑:“房若虚,那胡水朝当真打的是屠牛刀?”

    “是啊!绝对没错。”房若虚说道:“我是按照他给的图样打的。”

    “图样在哪里?”

    “在西厢房里。”

    步云飞大步走进了西厢房,房若虚跟了进来,从柜子里找出一张图纸,步云飞一把抢了过去,就着桌上的油灯仔细端详,却是一把短刀的图样。

    那短刀长一尺五,宽三寸,刃首上阔,长柄,刃前锐,后斜阔,短小精悍,看着很是眼生,不是唐朝人常用的刀具。

    步云飞把图样递给了拔野古:“你看看,见过这种刀吗?”

    拔野古扫了一眼图样,说道:“这不是屠牛刀!”

    “是什么?”

    “是西域袖刀,又称袖刺,是西域诸国将军的随身佩刀,可以藏在袖子里,也可以挂在护腕上。”

    “你确定?”

    “我在吐火罗国做侍卫的时候,佩戴过这种袖刺。”

    步云飞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就连房若虚,也是惊得一个趔趄。

第081章 狭路相逢

    唐律,民间不得私造兵器,盔甲、弓弩、长矛等属于禁品,不仅不能铸造,就连私自藏有也有罪。而刀具,因为与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官府不能禁绝,但也有相应限制,一是从制式上限制,民间可以铸造普通生活刀具,但不能铸造和拥有军刀,如太平刀、定我刀、朝天刀、开山刀等等,二是从数量上限制,民间家庭对各种刀具的拥有量都有严格的限制,不一而足。

    私自拥有军刀,就是犯禁,铸造军刀,罪加一等!

    铁器铺工匠都熟知这一法律规定,也熟知各种军刀的样式,否则,稍不注意,就会惹来大祸。

    房若虚原本是个秀才,干铁匠活才一个多月,虽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却对各种禁用刀具的制式规格,并不是很熟悉,再加上那胡水朝出手阔绰,所绘制的图样又是中原少见的西域袖刺,房若虚一时贪财,竟然打造了一件违禁品,还不自知!

    “大、大大哥,应该没那么严重,刀是胡水朝买去的,我有罪,他也跑不了,他应该不会去出首吧?”房若虚见步云飞脸色不对,知道出事了,不过,还在心存幻想。

    “二哥,那胡水朝根本就不是来买刀的,是冲着大哥的玄铁来的!”拔野古叫道!

    “何以见得?”房若虚惊问。

    “二哥,你把玄铁的事捅了出去,害的仇在礼找上门来。大哥好不容易把仇在礼打发走了,小弟觉得,那仇在礼生性贪婪,一心惦记着玄铁,大哥不肯交出玄铁,他就设下这条计策,让咱们犯法,他再去官府出首,把咱们抓进官府里去,那玄铁,不就是他的了!”

    房若虚顿时大汗淋漓:“拔野古,你把仇在礼想得太聪明了吧!”

    步云飞狠狠瞪了房若虚一眼:“不管是不是仇在礼,咱们都上当了!赶紧收拾东西,马上走!”

    就算没有屠牛刀这档子事,步云飞也不想在翠云村再呆下去了。原打算先歇息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动身,今天出了这个事,步云飞决定立马动身,翠云村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房若虚也意识到问题严重,再也不敢婆婆妈妈。还好,房若虚早就把盘缠收好了,分成三个牛皮包,步云飞则是用一张麻布,把弹簧钢包好,背在背上。

    三人匆匆出了堂屋,来到柴房,拔野古搬开柴垛,从里面摸出一杆八十斤的金刚杵,抄在手中,又摸出两柄长剑,递给了步云飞和房若虚——早在三个月前,步云飞就让拔野古偷偷打造了这三件兵器,藏在柴垛里,为的是离开翠云前往蜀地的路上,大家防身用,天下已经不太平,三人出行,手里必须要有硬家伙。

    这三件兵器,都是步云飞选用最好的钢材,借用二十一世纪的锻造法打造出来的,虽然达不到二十一世纪的水准,可在八世纪的唐朝,也是三件利器。

    三人收拾停当,疾步出了柴房,刚走到院子里,就见院门外人声吵杂,灯火通明,有人高声呼喊:“不要走了私造军器的歹人!”

    就听咣当一声,院门被砸开,一群舞刀使枪的兵丁冲了进来,少说也有百十来人,把步云飞三人团团围住。

    房若虚吓得一声惊叫:“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拔野古一声爆喝,挥动金刚杵,向着门前的兵丁冲杀过去。院子里,顿时一片惨叫声。

    那拔野古武艺高强,力大无穷,手里的金刚杵舞得如风火轮一般,兵丁们手里的兵刃,一碰到金刚杵,不是折成两截,就是被震飞,挡在前面的兵丁,顿时倒下一大片,哭爹喊娘。后面的兵丁眼睛乖巧,见拔野古来的凶,吓得退出了院门。

    拔野古一马当先冲出了院门,步云飞和房若虚紧跟在后,三人冲到门外街巷里,只见灯火通明,无数兵丁手持刀枪冲了过来,一时间刀枪林立,喊杀震天,拔野古却是精神大振,手中的金刚杵愈发迅猛,在火光下舞出一个光圈,凡是沾上了光圈的兵丁,立马血溅当场。

    步云飞也拔出长剑,跟在拔野古的身后,那西域柔剑剑势阴柔,貌似软弱无力,却是暗含杀机,如果功夫到家,使将出来,长剑如游蛇一般,见缝插针,神出鬼没。步云飞的剑法只练了一个多月,仅仅是刚入门,好在兵丁们被拔野古的金刚杵杀得晕头转向,步云飞躲在拔野古身后,找准机会出手,还真的点了几个兵丁的手腕,吓得那些兵丁们纷纷后退,还以为步云飞也是一位高手,不敢近身。

    只有房若虚,虽然也练了几天柔剑,却是偷奸耍滑,只学了点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根本见不得真章,这一动起手来,立马露馅,手中的长剑连根绣花针都不如。兵丁中也有眼尖的,立马发现房若虚是个菜鸟,众兵丁立马舍弃了拔野古和步云飞,刀枪齐上,围向了房若虚。房若虚顿时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连呼救的顾不上。

    拔野古和步云飞只得杀到了房若虚身边,把房若虚与兵丁们分隔开了。

    那拔野古是万人敌,根本不把眼前这些兵丁放在眼里,他要想一个人冲出重围,原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他要顾着步云飞和房若虚,只得与兵丁们纠缠在一起。

    三人被兵丁们围在街心,拔野古的金刚杵舞成一个圈,罩住步云飞和房若虚,众兵丁奈何他们三人不得,可三人也冲不出去,形成了僵局。

    正在相持不下,忽听人群后面一声爆喝:“都给老子退下!”

    众兵丁纷纷侧身,让开一条路,只见火光之中,闪出一个大汉,方面雁额,面色白净,身材魁梧,身着皂衣,腰间挂着一柄朝天大刀,冲着步云飞一声冷笑:“步先生化名宁忠良,在这翠云村里好自在!”

    那白面大汉正是长安县捕快张兴。

    步云飞喝道:“张先生,我兄弟是被人陷害,请张先生让条路!”

    张兴冷冷说道:“张某奉命行事,若步先生的确被人陷害,还请到长安县衙里,向武大人辩白,张某自会从中周旋。若是私自放你们走,张某就犯了渎职之罪!”

    拔野古喝道:“要想拿我等兄弟,拔某手中的金刚杵,只怕认不得张先生了!”

    “张某奉陪!”张兴拔出了朝天刀。

    两人同声爆喝,只听得嘡啷一声,刀杵相接,火光四溅,两人杀做一团。

第082章 胜负一念

    步云飞心中焦躁,叫道:“拔野古,你赶紧给老子滚蛋!”

    张兴与拔野古,都是高手。如果单打独斗,拔野古略胜一筹,完全可以一个人全身而退。可如今张兴身边带着一两百兵丁,拔野古却要顾及步云飞和房若虚,这要是打起来,拔野古难以脱身,步云飞和房若虚更是跑不了,倒不如拔野古一人冲出去,免得被人一网打尽。

    拔野古并不理会步云飞,挥动金刚杵与张兴战成一团。

    拔野古的金刚杵是西域技法,貌似刚猛,却透着阴柔之美,一根八十斤的金刚杵,在拔野古手中,却是如同绣花针一般,见缝插针,无处不在。而张兴的朝天刀,也是以刚柔相济见长。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功夫到了这个境界,已经无所谓钢或者柔,双方你来我往,杀做一团,只见刀光剑影,却不见人影,一连一百合,不分胜负。

    两边的兵丁们都看傻了眼,也顾不上围攻步云飞和房若虚,呆愣愣站在大街上,看着街心处拔野古与张兴这场一场恶斗。

    步云飞心头万分焦躁,这场恶斗,不管最后谁占了上风,对于步云飞兄弟三人而言,都没有好结果。如果拔野古落败,大家自然全都玩完,即便拔野古取胜,也将是精疲力竭,大家还是得束手就擒。

    忽听拔野古身形一晃,金刚杵上举,胸前露出一个破绽,张兴一个游龙式,朝天刀顺势直取拔野古前胸,那游龙式本是剑术,以腰力带动剑身,将对手罩在剑光之中,一旦欺入中路,剑随人动,如游蛇一般缠住对手胸前要害,躲无可躲,要么一剑穿心,要么扔掉兵刃。张兴以刀代剑,在剑的轻盈上又增加了刚猛之力,力大势沉,游蛇顿时变成了猛龙,迅猛如惊雷,拔野古凶多吉少。

    忽听拔野古一声爆喝,势如猛龙的朝天刀拔野古胸膛前一厘之处,竟然定在了当场,前进不得。而金刚杵的杵尖,已经抵近张兴的肋下!

    张兴这一招游龙式,需要双手持刀,全力一击,才能一招制敌,是只攻不守招数,一旦使出来,两肘伸张,失去屏护。这种招数有些冒险,不过,对于高手而言,两肋的这一破绽,只是存在于一瞬间,一般的俗手根本捕捉不到,而且,游龙式直取对手胸前要害,对手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去捕捉对方的两肋。

    而且,张兴敢于在拔野古面前全力使出游龙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拔野古使的是金刚杵,这种重兵刃一旦成势,不可能中途改变攻击方向,只能顺势形成一个弧线,拔野古手中的金刚杵上举,可能形成的弧线,只能落到张兴身后,张兴只要全力突入中路,就等于突破了金刚杵的防线,一点击破,全面溃败。

    然而,张兴始料未及的是,拔野古的金刚杵法,已经到了至刚至柔的境界。拔野古是故意买了个破绽,引诱张兴进入中路,露出两肋,上举的金刚杵,竟然如柔剑一般滑落下来,扫向了张兴的右肋,八十斤的金刚杵,一旦击中软弱的肋骨,张兴的五脏六腑立马就会被打成一团烂柿子!

    那张兴眼见不妙,要想撤刀已然不及,手腕一转,朝天刀脱手而出,砸在即将扫向右肋的金刚杵上,减缓了金刚杵的速度,随即脚下腾挪,急退数步。饶是如此,金刚杵的锋刃,还是从张兴腰下一扫而过,划断了腰带,张兴手又没了兵刃,皂袍蓬松开来,一时间狼狈不堪。

    拔野古手持金刚杵,哈哈大笑:“张兴,服不服气!”

    拔野古笑声未绝,立马变成了一张苦脸。

    那张兴反应极为机敏,落败之后,眼见拔野古自顾得意,从拔野古身旁一晃而过,直取他身后的步云飞。步云飞还没来得及出剑,张兴的虎口,已经卡住了他的脖子,步云飞一阵窒息,手中的长剑落地。

    形势骤变,拔野古好不容易取胜,步云飞转瞬之间被擒,房若虚顿时变成了个木偶人,众兵丁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房若虚架了起来。

    张兴一声冷笑:“拔野古,你小子好武艺,张某甘拜下风,不过,张某奉命行事,只得出此下策。两条路随你走,第一,你远走高飞,我张兴奈何不得你;第二,你要是讲义气,就放下金刚杵,和你大哥二哥一起,随我去县衙!”

    步云飞叫道:“拔野古,你赶紧给老子滚!”

    只听当啷一声,拔野古扔掉了金刚杵:“张兴,把老子一起捆了!”

    “好男儿!”张兴赞道。

    众兵丁一拥而上,把步云飞、房若虚、拔野古三人捆绑起来。

    “拔野古你个死脑子!”步云飞心中懊恼,如果拔野古冲出去,兄弟三人以后还有机会,现在他却是俯首就擒,大家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大哥在哪里,小弟就在哪里!”拔野古闷声说道:“要死大家一起死!”

    步云飞摇头苦笑,却也不好再斥责拔野古,转向张兴问道:“张先生如此大动干戈,不知我们兄弟哪里得罪了你?”

    “步先生这是明知故问吧,你们几个,私造袖刺,刚才又持械拒捕,该当何罪!”张兴冷冷说道。

    房若虚慌忙说道:“冤枉,是有人向我们订制屠牛刀……”

    “我只管拿人,有什么话,你们自己去和县太爷说去!”

    步云飞只得说道:“既然张先生是奉命前来,我们兄弟就跟张先生走一趟,到了县衙,是非曲直,也有分辨处!”

    “好说!”张兴一摆手,兵丁们押着步云飞,向县衙而去。

    到了长安县衙,已是夜半时分,县衙里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从县衙大门到公堂,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丁们顶盔贯甲,刀枪出鞘,如临大敌。

    “大哥,好像不对呀,”房若虚声音发颤:“我们不就是打了把刀,何至于此?”

    步云飞也看出县衙的情形不对,两边的兵丁,衣甲鲜明,刀枪明亮,不像是县衙的差役,倒像是南北衙的禁军!

    “张先生,他们是什么人?”步云飞问道。

    “你的老对头!”张兴说道:“杜乾运!”

    步云飞大为沮丧,搞了半天,又落到了老对头的手里。

第083章 宰相遇刺

    “什么!”房若虚惊得大叫:“姓张的,你和杜乾运勾结,官报私仇!”

    三个月前,神策军中郎将杜乾运在步云飞手里吃了大亏,掉进粪坑里吃了大粪,还被步云飞顺走了令牌,害得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不过,大慈恩寺最终还是把令牌还给了他。这段过节,张兴是知道的。

    “谈不上官报私仇。你们也知道,张某与杜乾运也有些过节,如何勾结!”张兴说道:“他这番来,是奉杨国忠之命。”

    房若虚叫道:“杨国忠要干什么!莫非他还要……”

    “你能不能安静点!”步云飞打断了房若虚,三个月前,杨国忠想借佛祖真身舍利失窃之事,报复大慈恩寺,现在,佛骨已经回到了大慈恩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可佛骨一度失窃的消息,不能传到杨国忠耳朵里,否则,大慈恩寺还是有极大的麻烦。

    而且,今天晚上,杜乾运率神策军来到长安县衙,应该不会是因为佛祖真身舍利。那件事,杨国忠即便要查,也只能是偷偷查,绝不会随便惊动地方官府。

    可是,如果步云飞兄弟三人被擒,仅仅是因为私自打造军器,岂能惊动堂堂北衙禁军!

    唐代禁军分为南北二衙﹐南衙禁军由十二卫统率的府兵轮番充任﹐北衙禁军最初由随李渊起兵太原的元从军人及其子孙充任﹐称为“元从禁军”。

    北衙禁军的地位比南衙高,是皇帝最为亲近的侍卫军人。当年,玄宗皇帝发动消灭太平公主的政变,用的就是北衙中的万骑,所以,北衙直接向皇帝负责,是皇帝的心腹侍卫!

    北衙出动,非同小可,往往意味着有人谋反!

    步云飞暗暗后悔,刚才不该束手就擒,一旦牵扯到谋反案中,要想脱身,几乎是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被押解到了公堂上。

    只见杜乾运着裲裆朝服,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而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县令武文清,却是坐在杜乾运的右下首。公堂的两侧,站着两排兵丁,身着步兵甲,手握太平刀。却没有一个县衙的差役。

    张兴向那杜乾运施礼:“杜大人,武大人,人犯已押到,卑职缴命!”

    杜乾运点了点头。张兴转身就要退出,杜乾运慌忙说道:“张兴,你暂且留下!”

    张兴只得站在步云飞三人身旁。

    步云飞暗暗好笑,那这个杜乾运,也是外强中干,他在步云飞手里吃过亏,又知道拔野古的厉害,这是让张兴留下来替他壮胆,看来,他对自己手下的兵丁,也缺乏信心。

    大唐到了天宝年间,承平日久,军事靡废,内地的府兵制早已名存实亡,天子禁军,训练废弛,都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杜乾运的手下就更窝囊,全都是他做生意招进来的银子兵,穿上铠甲,站在原地不动还像模像样,只要一走动,立马露馅。

    所以,这次前往翠云村缉拿步云飞兄弟,杜乾运的禁军一个没动,都留在县衙例,派出去的全是长安县衙的人。

    坐在一旁的长安县令武文清向姓杜乾运拱了拱手,然后转向步云飞喝到:“大胆狂徒,见到神策军杜乾运杜大人,还不跪下!”

    步云飞只得跪下说道:“杜大人,别来无恙?”

    杜乾运一声冷笑,从案桌上拿起一把短刀,哐当一声,扔到步云飞面前。

    刀刃上,隐隐还有血迹!

    “认识这个吗?”

    房若虚浑身冷汗淋漓。

    那正是他亲手打造的“屠牛刀”,或者“袖刺”,要命的是,房若虚为了显示手艺打广告,还精心在刀柄上刻上了“慈恩铁器”四个正楷字,字迹清秀,颇有几分功力。

    步云飞知道抵赖不过去,只得说道:“杜大人,这的确是步某小店打造的,步某的兄弟一时不查,误造了禁品,不过,也是事出有因,是一位客商在店铺上订制的,望大人明察。”

    “一派胡言!”杜乾运一声冷笑:“私造军器,刺杀当朝宰相杨国忠杨大人,人赃俱获,还敢抵赖!谁人指使,速速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言,大刑伺候!”

    原来,就在今天晚上,当朝首席宰相杨国忠,在离开皇宫回宅的路上,路过崇仁坊的时候,遭遇刺客。

    那刺客孤身一人,勇猛绝伦,手持一把短刀,从街道旁的建筑物上一跃而下,冲透了杨国忠的三层侍卫,还没等侍卫反应过来,就冲到了杨国忠的轿子旁,一挑轿帘,短刀直刺杨国忠的胸膛。那刺客精明果决,一刀刺出,短刀没入杨国忠的身体,随即弃刀而去,腾挪跳跃,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那杨国忠自知树敌太多,平日出门,不仅随身侍卫前呼后拥,而且在朝服之下,还穿着黄金锁子重甲,所以,刺客这一刺,虽然刺穿了重甲,却只是伤了杨国忠的胸前的皮肉,并未致命。

    虽然如此,也吓得杨国忠晕厥过去,等到他反应过来,刺客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把短刀,插在他的衣甲里。

    这把短刀,就是刻有“慈恩铁器”的袖刺。

    杜乾运话音一落,房若虚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步云飞也是惊得一身冷汗。

    怪不得北衙神策军出动,原来发生了刺杀当朝宰相的惊天大案!看这情形,这把袖刺,就是刺杀杨国忠的凶器!

    如果真是这样,步云飞兄弟三人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步云飞原以为,今天晚上这事,是仇在礼设了个圈套,目的是侵吞他手里的玄铁。如果是这样,倒也有惊无险,私造军器,不过是流徒之刑,况且事出有因,事情说清楚了,最多也就是个误造之罪,按律,要么处流徒一年,要么挨上板子交罚金。至于那段弹簧钢,只要留的性命,也就无所谓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人用房若虚打造的袖刺刺杀当朝宰相!

    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一旦搅进了这个惊天大案中,就算是不知情,提供凶器,也是胁从大罪!一样也要掉脑袋!

第084章 惊天大案

    事已至此,步云飞只得打起精神:“杜大人,小民只是一个铁匠,守着个铁匠铺,衣食无忧,与当朝宰相大人无冤无仇,何必去做那犯上作乱掉脑袋的勾当!这刺杀宰相大人的事,小民当真是毫不知情!”

    杜乾运大喝一声:“一派胡言!步云飞,我且问你,你若不是心中有鬼,如何要改名换姓,逃出长安城,藏在翠云村!分明就是早有预谋,躲在翠云村铸造凶器,谋划行刺!”

    步云飞大为懊恼,当初以为是高力士要抓他们灭口,匆匆逃了出来,为掩人耳目,改名换姓。哪里想到,反倒成了他们密谋刺杀杨国忠的证据!

    “杜大人,小民改名换姓,另有隐情,这谋刺之事,确实不是小民所为!”步云飞硬着头皮说道。

    杜乾运一声大喝:“来人,给我大刑伺候!”

    “大人且慢。”站在步云飞身后的张兴突然说道。

    杜乾运怒道:“大堂之上,哪里轮得着你一个捕快说话!”

    唐朝官阶,九品三十阶,属正式官员;在九品三十阶之外,还有员外郞,属朝廷非正式官员。而捕快连员外郞都不算,只能算是衙门里的差役,属于皂隶之人!

    县令武文清慌忙说道:“杜大人,这个张兴,虽然只是县衙里的一名捕快,却是文武双全,有些见识,平日里下官有未决之事,也经常与他商议。这谋刺宰相的大案,非同小可,不妨听他说上一说。”

    杜乾运鼻子一哼,算是默许。

    张兴俯首说道:“杜大人,小人觉得此事蹊跷,小人侦知,这两天,步云飞与拔野古在虢国夫人庄园里打造铁扇,今天晚上才回到城里。如果步云飞参与谋刺宰相大人,他们应该远走高飞,岂能在今天晚上回到城里自投罗网。望大人明察!况且,若二人真是有心刺杀宰相,岂能轻易跑到虢国夫人庄园里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胡说!”杜乾运厉声喝道:“步云飞参与谋刺,证据确凿,逻辑清楚,还要抵赖,给我动刑!”

    步云飞说道:“杜大人,世上之事若都讲逻辑,那当初杜大人在大慈恩寺的遭遇,却也是逻辑清楚!”

    杜乾佑顿时萎靡。

    杜乾佑也知道,袖刺是一个线索,但不能就此认定,谋刺之人就是步云飞兄弟三人。只是,他在步云飞手里吃过亏,见到步云飞,想不问青红皂白,先痛打一顿出口气,没想到,步云飞却也不怵,说起了大慈恩寺,反将他一军。

    当初,杜乾佑在大慈恩寺失了令牌,虽然大慈恩寺还是把令牌归还给了他,但令牌离身三天,也是不小的罪过。这事一直是杜乾佑的一块心病。

    县令武文清并不知道大慈恩寺的过节,却也是点点头:“张兴说的有理。就算他们参与某刺,也不可能用自己打造的兵器行刺,还把兵器留在了刺杀现场。下官以为,这里面必有隐情。”

    房若虚见张兴和武文清替他们说话,也来了精神,慌忙说道:“大人明鉴,这把短刀,的确是小人所造,我大哥和拔野古毫不知情。三天前,是一个名叫胡水清的客商,来小人店铺里订制的,我是按照他画的图样打造的,小人一时贪财,又不认得军器,一时糊涂,就给他打造了一把。小人想,谋刺宰相大人的,一定是这个胡水朝!”

    “胡水朝是什么人?什么模样?居住何处?快快招来!”杜乾运喝到。

    “小民只知道他是雍丘客商,家里开着屠牛场,以屠牛为业。这个胡水清,身材不高不低,颌下三尺长髯,右眼眼角下有一个黑痣,看着像是个读书人,却有一把力气,在小民店铺上的时候,曾经手举百斤块铁,面不改色,小人心想,他是杀牛匠,有这把力气倒也不奇怪。他订制这把刀的时候,也说是屠牛所用。他说他住在归义坊招远客栈,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武文清点点头:“张兴,你立即带人,前去招远客栈查访,见到可疑之人,立即缉拿!”

    “遵命!”张兴转身而去。

    武文清向杜乾运拱拱手:“杜大人,下官愚见,这三人暂且押解下去,等拿到胡水朝,便可真相大白。”

    杜乾运点点头,冲着步云飞说道:“你等三人嫌疑重大,却也有些许隐情,本官姑且将你等暂押,记住,有些话,当说则说,不当说的,不要乱说,凡事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小的明白!”步云飞说道。杜乾运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把丢失令牌之事说出去,否则,把人逼急了,杜乾运只好下狠手!

    步云飞松了一口气,看来,杜乾佑此番缉拿他们,也不是官报私仇,的确是因为杨国忠遇刺,他也是奉命缉拿真凶。

    至于刺杀杨国忠的真凶,却也十分清楚,肯定与那定制屠牛刀的胡水朝有关。按照这个线索,官府很快就能找到真凶,步云飞兄弟三人最多也就是个锻制军器之罪,虽然要吃点苦头,可还不至于掉脑袋。

    步云飞三人被押到了县衙大牢里,身上的东西被收缴一空,包括裴叔宝给的三千两银票,连同步云飞的那段弹簧钢。

    牢房里点着油松,充斥着一股潮湿阴冷的焦糊气。

    两个差役靠在门外的桌子旁,一个正在打盹,另一个眯缝着眼睛,斜眼瞧着木栅栏。

    栅栏里面,拔野古带着手铐脚镣,躺在草堆上。拔野古向来心宽,就算是进了牢房,也是该睡就睡,该吃就吃。他身上的刑具,是张兴特意给他戴上的,步云飞和房若虚却是空着手脚。

    房若虚靠在墙角,长吁短叹。

    这也难怪,房若虚自视甚高,熟读经史,文章盖世,一向以宰相之才自居。这次来长安,原本想鲤鱼跳龙门,一步登科。哪里想到,先是名落孙山,流落街头,然后莫名其妙卷进了佛祖真身舍利的案子里,跟着步云飞四处躲藏,做了铁匠,最后做了囚徒,卷入了刺杀宰相的谋反大案中,目标越来越遥远,人生越来越低落,现在别说是什么宰相,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成问题。心理期望与现实境遇差距如此巨大,换了谁,也受不了!

    “二哥,你能不能清净点!”拔野古被房若虚搅扰得睡不着。

    “拔野古你个没心没肺的,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有有心思睡!”

    “到了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你!”拔野古闷声说道:“害的大哥也陪你坐牢!”

    “你们两个都给老子清净点!”步云飞喝到。

    大哥发话,房若虚和拔野古立马噤声,牢房里一片寂静。一会儿,大牢里回荡起了拔野古的鼾声。

    秋天的月光,如水银一般,从铁窗上倾泻而下,牢房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步云飞心中并不惊慌。今天兄弟三人被捕,大慈恩寺必然已经得到了消息。空明法师是个明白人,那慈恩铁器铺原本就是大慈恩寺的寺产,里面出了刺杀当朝宰相的嫌疑犯,大慈恩寺也脱不了干系,杨国忠正在找大慈恩寺的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慈恩寺最为积极的做法,应该帮助步云飞三人洗脱罪名。

    步云飞相信,只要在县衙里周旋几天,必有好消息。

    不过,步云飞却有一脑子的疑问。

    他最大的疑惑就是,这个惊天大案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第085章 蝴蝶效应

    刚刚穿越来到大唐的时候,步云飞并不慌乱。虽然,这是一个与他的生活相差甚远的时代,但是,凭着他对唐史的熟悉,他自信可以在这个时代如鱼得水。他可以沿着历史轨迹,从容不迫地规划自己的生活,以避开混乱和危机,牢牢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台骨感!他所掌握的唐朝历史知识,对于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的命运,和生活在底层的芸芸众生一样,任人摆布,甚至,蒙在鼓里。

    就像现在,在天宝十三年的秋天,竟然发生了一起谋刺宰相杨国忠的惊天大案。如果,这个案件真的发生过,那么,历史典籍中应该有所记载!

    然而,熟知唐史的步云飞,怎么也想不起,在哪本史书中有这样的记载!

    如果,刺杀仅仅是针对一个普通官吏,史书不予记载,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当事人是在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杨国忠,如果这场谋刺当真发生过,史家是绝不会遗漏的!

    更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件惊天大案,竟然把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步云飞也牵扯了进去!

    步云飞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对这个时代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而现在,他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参与者!

    这样的参与,绝不是步云飞想要的!

    难道,这就是历史的诡秘?

    其实,让步云飞百思不得其解的,并不是历史的诡秘。

    步云飞没有意识到,一次小小的穿越,就如同是一只蝴蝶煽动翅膀,扰动了历史脆弱的脉搏——历史的走向,发生了微弱的改变!

    任何人都不可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加入历史!哪怕他微如蝼蚁!

    时间被一个外来者扰动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扰动是微不足道的。

    但是,随着扰动的不断加强,换言之,随着步云飞在这个时代的不断贴近、融合、作用于反作用,蝴蝶翅膀所搅扰的空气扰动,终将会汇聚成疾风暴雨!

    历史原本就是由无数个偶然组成的,而且,每一个偶然都是决定性的!

    步云飞这个偶然,也不例外!

    就像现在,因为步云飞,一个从未在历史上发生过的惊天大案发生了!

    大唐的命运,终将天翻地覆!

    ……

    第二天,县衙并没有提审他们,但是,传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

    张兴带人前往招远客栈探查,结果,根本就没有一个名叫胡水朝的客商入住过招远客栈。神策军派人前往雍丘县的调查,结果更加出乎意料,雍丘县令令狐潮亲自带人探访,找遍了全县,也没有一个名叫胡水朝人,整个雍丘县根本就没有屠牛场!

    更让步云飞烦闷的是,三天过去了,大慈恩寺方面,竟然毫无消息!

    步云飞原以为,如果大慈恩寺能够伸出援手,上下打点,最严重的结果,就是官府认定他们提供谋刺凶器,就算杨国忠不依不饶,最多判他们一个流配三千里,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大慈恩寺似乎已经遗忘了步云飞兄弟三人,或者,他们打算袖手旁观置身事外!难道,他们惧怕杨国忠,打算舍弃掉步云飞兄弟三人?

    如果没有大慈恩寺的援手,步云飞兄弟三人就成了孤家寡人,只能任人宰割了!

    现在,官府找不到胡水朝,又无人出面为他们辩白,这刺杀宰相的案子,就只能落在步云飞三人的头上!

    如果官府不问青红皂白,判定他们弟兄三人就是谋刺真凶,那他们就再也走不出大牢了!

    刺杀当朝宰相是惊天大案,朝廷震怒,必须要有一个结果!如果办案之人在限期内拿不到真凶,为了搪塞责任,就会随便拿住几个人,向上面交差!

    而现在,步云飞兄弟三人是现成的罪犯,长安县令和杜乾佑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就是他们三个作案,报上去向杨国忠交差。

    当然,要想把这件案子做好,让杨国忠相信,还得有罪犯的口供。

    所以,可以预见,过不了几天,长安县衙或者神策军的人,一定会对他们兄弟三人大刑伺候!

    兄弟三人中,拔野古皮糙肉厚,倒也经得起几下,步云飞和房若虚两个白面书生,只怕是熬不了几下,要么死于棍棒之下,要么屈打成招,最后再来一个秋后处斩!

    结果都是一个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兄弟三人在大牢里关了半个月,一直也没人来提审他们。

    不仅如此,监狱里的牢子们,还给他们送来一日三餐,从不间断,虽说都是些粗茶淡饭,但也没让他们三人饿肚子。而且,牢子们对着三兄弟的态度倒也客气。三人不像是坐牢,倒像是度假。

    步云飞三人在长安都是无亲无故,也没人来探监。只有捕快张兴,每天来牢房例行巡查。

    张兴每次来,绝口不提案情,却很喜欢与拔野古说些拳脚功夫。

    这个张兴倒也义气,与拔野古不打不成交,两人都有一身好功夫,说起拳脚来,十分投缘,说到高兴之处,张兴甚至去了拔野古的枷锁,只带脚镣,在牢房外的场院里较量拳脚。每当这个时候,步云飞和房若虚也跟着沾光,可以跟着去场院里晒晒太阳。

    一来二去,张兴与步云飞兄弟三人,好像成了朋友。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冬季节,彤云密布,寒风呼啸。

    大牢外的场子上,拔野古光着膀子,带着脚镣,与张兴比划拳脚,两人腾挪跳跃,哼哈之声不绝于耳,已经斗了八十个回合,却是毫无困倦之色,步伐愈发矫健。那拔野古虽然带着脚镣,身形依旧敏捷,七八个牢子站在场子四周观看,叫好声此起彼伏。

    步云飞和房若虚蹲坐在墙角下,双手抄在衣袖中,缩着脖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场子中间的较量,头顶上,一株嶙峋老树挺着光秃秃的枝桠。

    一阵风过,枝桠卡卡作响,房若虚打了个寒战。

    场子中间,张兴一声爆喝,双掌齐出,逼向拔野古前胸,拔野古身子下沉,双臂盘绕使出云手,一掌护胸,一掌击出,与张兴对掌,两人同时后退两步,拔野古脚下的镣铐叮当作响。

    “大哥,我有个主意!”房若虚缩着脖子,低声说道。

第086章 虚情假意

    步云飞冷眼瞧着场子中央说道:“说说看。”

    “下次张兴再来找拔野古练拳,咱们借机冲出去!”

    “你有把握?”

    “至少有八成!”房若虚说道:“这县衙里,就只有张兴算是个有本事的,其他人都是些酒囊饭袋。大哥你看,老三戴着脚镣,与张兴还能斗个平手。大哥你的柔剑之术也算是有些火候,我的剑术虽然不咋地,可猛地使将出来,也能吓住那些差役。到时候,只要老三挡住张兴,咱们趁机从那些差役手里夺刀,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冲出去!”

    步云飞轻轻吐了一口气。

    房若虚这个提议,听着倒也是可行,唐朝承平日就,别说是监狱的牢子,就是号称皇上禁卫军的神策军,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见了真刀枪,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步云飞三人要是身上没了镣铐,一旦动起手来,张兴一个人孤掌难鸣,三人冲出去的胜算极大。

    “可老三是个死脑子!他不干!”房若虚说道。

    “哦?”

    房若虚说道:“他说做人要讲义气!张兴去掉了他的手铐,是把他当自家兄弟,如果趁机越狱,张兴要担失职之罪!大哥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那张兴是官府里的差人,就是咱们对头,老三还替他着想!大哥,还是你去劝劝他,他听你的!”

    在牢房里,拔野古都是戴着手铐脚镣枷锁,而步云飞和房若虚则是空着手,这也是张兴的好意。不过,每次切磋武艺的时候,张兴会把拔野古的枷锁手铐去掉,只留下脚镣。这是违规的,如果上面认起真来,张兴要担当失职之罪。

    “怎么劝?”

    “还能怎么劝!大哥,对朋友自然要讲义气,对敌人,这义气二字会害人的!大哥,难不成咱们要学宋襄公?”

    步云飞摇摇头:“义气倒也罢了,只是,你太小看张兴了!”

    “这是何意?”

    “张兴这家伙,仔细得很!根本就没给咱们留机会!”

    房若虚抬头看了看场子中央,那张兴全神贯注与拔野古斗成一团,丝毫也没注意场子边上。

    “不会吧!大哥,你看他样子,恨不能一口吞了老三,哪里顾得上咱们。”

    步云飞冷笑:“你就没看出来吗?他每次和拔野古切磋的时候,周围的牢子都换了人,个个身强体壮,和平日里的牢子完全不是一类人。我估摸着,那些人都不是差役,而是他的徒弟!他们的衣服下面都藏着兵刃!不出意外的话,院墙后面还藏着弓弩手!你要想跑,只怕还没走出大院,就被万箭穿身!”

    房若虚倒吸一口凉气,仔细看去,果然,在场院周围穿着皂隶制服的小牢子,个个都不认识,而且,个个精气神十足,衣服下面鼓鼓囊囊,不用说,不是刀就是剑!

    “妈的,这狗日的张兴平日里假惺惺的,根本就没把咱们当朋友!”房若虚骂道。

    “你把他当朋友了吗?”

    “当然也没有。”房若虚悻悻说道:“可是大哥,咱们在这大牢里呆了一个月了,虽说是衣食无忧,可这么呆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那杨国忠也是酸!要是拿住了刺客,就该放咱们走,要是没拿住,也该给咱们一个说法,如此不闻不问,是啥意思!”

    步云飞闭目不语。

    “大哥,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杀宰相的案子!是杜乾运那家伙跟咱们过不去!这家伙在咱们手里吃过亏!”

    步云飞摇了摇头:“肯定有人跟咱们过不去!但不会是他!”

    “何以见得!”

    “我估摸着,刺杀杨国忠的案子,不管有没有,这一个月过去了,应该已经早就查清楚了!把咱们关在这里的,一定是另有其人,或者,另有目的。至于杜乾运,他不过是个受人指使的小角色!”

    “大哥,又有大角色盯上咱们了!是谁!”房若虚惊问。

    “我怎么知道!”步云飞苦笑,他们三个不过是三个盲流,自从来到长安,却总是和大人物纠缠在一起,别人遇上大人物,都是好事,轮到他们三个却是尽是麻烦事!

    一个衙役匆匆跑到了场子边:“张捕快,武大人有请!”

    张兴大喝一声,与拔野古四掌相对,各退一步,分了开来:“拔野兄,今天就到这里,请拔野兄回牢房歇息。”

    “好说好说!”拔野古朗声大笑:“明天此时,拔野古恭候张兄!”

    张兴回头对众差役说道:“天冷了,我看要下雪,给三位送三件棉衣,还有,晚上送些烧酒,给三位取暖。”

    “是!”一个差役说道:“只是,张先生,这棉衣和烧酒的钱……”

    “去账房支取!”张兴说着,匆匆而去。

    房若虚低声说道:“大哥,听见没有,张兴这些日子好酒好肉款待咱们,其实是县衙里出的钱!”

    步云飞点点头。这就是说,张兴对他们做的事,长安县令武文清都知道,甚至,完全有可能,张兴对他们如此款待,是受武文清之命!

    场子上,牢子给拔野古戴上了手铐,穿上衣衫,拔野古拖着手铐脚镣,三步两步走到步云飞身边:“大哥,今天好爽快!”

    步云飞笑了笑,站起身来,向牢房走去。

    “就你爽快!”房若虚拉长了脸,跟上步云飞。

    拔野古跟在两人后面,很是兴奋:“大哥二哥,今天我破了张兴的伏虎手……”

    “有本事你破了这大牢!”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了牢房。

    到了晚上,牢子果然送进来三件棉衣,一坛老酒,外加五斤狗肉,兄弟三人吃饱喝足,牢房里暖洋洋的。

    一连三天,张兴都没有露面。

    张兴不来切磋武艺,牢子就不敢放他们三人出去放风,步云飞和房若虚倒也没啥,反正天气寒冷,乐得呆在牢房里暖和。拔野古动不了手脚,憋得难受,整日在牢房里生闷气。

    第四天,天上飘下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牢房外的场子,铺了足有一尺厚的积雪。拔野古整整一天都像个孩子似的,眼巴巴望着牢房外,可直到天黑,张兴也没来。

    牢子送来了晚饭,却是极为丰盛,三盘牛肉,一桶米饭,外加一坛老酒。三人狼吞虎咽,把送来的酒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牢门外,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寒风夹杂着雪花,刮进了牢房。

    张兴带着一群兵丁,进了牢房。

    张兴今日的装束与往日大不相同,头戴毡帽,身着步兵铁甲,腰间挂着朝天刀,铁甲上残留着雪花,不像是个捕快,倒像是一位行将出征的将军。身后的兵丁,也是顶盔贯甲,手持长矛。

    拔野古一见张兴,从草堆上一轱辘跳了起来,手铐脚镣叮当作响,叫到:“张兴你个狗日的,总算来了,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合!”三天没和张兴比试拳脚,拔野古憋得难受。

    张兴面无表情,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卷轴,双手摊开,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字一句地读道:“步云飞、房若虚、拔野古,系江洋大盗,因见财起意,谋刺当朝首席宰相杨国忠大人,证据确凿,人犯供认不讳,虽谋刺未遂,然,步、房、拔三人皆穷凶恶极之徒,长安首善之地,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着长安县令武文清,即日正法,以儆效尤!怀化将军、神策军中郎将杜!年月日”

第087章 夜黑风高

    张兴话音一落,房若虚仰天大呼:“冤枉,天大的冤枉,我等没有谋刺杨大人,更没有招供……”

    张兴一拱手:“张某也是公事公办,还请见谅!”

    步云飞点了点头:“理解,要不然,那位杜大人如何向杨国忠交代呢!”

    步云飞心中略感诧异,却也并不奇怪。这些日子很是风平浪静,平静得过分了。

    如果杜乾运拿住了刺客,必然会提审步云飞三人,让他们指认。这一个月不问不审,这说明,杜乾运的调查毫无进展。很可能,为了向上面交差,他只好把步云飞三人当做刺客杀了了事。而且,这事还不能公开办,只能找个月黑风高之夜动手,以掩人耳目。

    房若虚嚎啕大哭:“杜乾运官报私仇!”

    拔野古却是冲着张兴一拱手:“张兴,老子下辈子再来找你比试!”

    “好说!”张兴一摆手,身后的兵丁冲进了牢房,把步云飞三人五花大绑,架出了牢房。

    牢房外的场院里,一队兵丁守在场院里,每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这些兵丁人高马大,体格健壮,队形肃整,他们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步兵甲,甲胄有些破旧,但却隐隐透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像是一队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精兵!”拔野古在步云飞身边,发出一声赞叹。

    步云飞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诧异,从队形和装束上,他们应该不是神策军。作为禁军六军之一的神策军,配备的是色彩鲜明的细鳞甲。而这些士兵穿戴的,却是步兵甲,步兵甲比不上细鳞甲光鲜,防御性能也差上很大一截,但是,却是大唐边防部队的标准配置。而这队士兵的体格,更是远比神策军高出很大一截,队伍里,甚至有不少紫髯碧眼的胡人!

    “莫非是朔方军?”房若虚也看出了点名堂,低声问道。

    大唐边防军队,集结于全国十大节度使手下,其中,以治所在灵州的朔方节度使手下的朔方军最为精锐。朔方节度使的任务是防御唐朝的劲敌突厥人,朔方军虽然兵力不是最多的,但战斗力是最强的,名将王忠嗣一度担任朔方节度使,在他的指挥下,朔方军成为西域诸国望而生畏的强大武装力量。唐朝中期名将,哥舒翰、高仙芝、封常青、郭子仪、李光明、普固怀恩,都是出身于朔方军。

    “杀我们三个,用得着朔方军吗?”拔野古摇头。

    天空中,北风呼啸,雪花乱舞,步云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而那些士兵们,却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火光下,站着一位身着明光甲的将军。

    张兴向着那位将军抱拳施礼:“李将军,人犯带到!”

    那姓李的将军面色黝黑,身材高大,手按佩剑,铁盔上长缨在寒风中飘舞,冲着张兴点了点头:“张先生辛苦”说着,一摆手,身着步兵甲的士兵走了过去,从张兴身后,接管了步云飞三人。

    那将军冲着张兴说了声:“告辞。”转身而去。这队士兵押着步云飞三人,跟着将军,出了场院。

    场院外,却是停着一排囚车,士兵们打开了一辆囚车,把步云飞三人推了进去。

    姓李的将军跨上战马,士兵们押着囚车,冒着风雪,迤逦而去。

    寒风刺骨,雪花飞舞,囚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身着黑色步兵甲的士兵,举着火把,跟在囚车边。步云飞这才注意到,这个队伍里,大约有二十辆囚车,每个囚车里装着七八个人犯,总共有一百五十多名囚犯。

    “这么多人一起杀头,倒也热闹!”拔野古粗声粗气地说道。

    房若虚擦掉了挂在眼角的冰棱,那是他的眼泪,发出一声长叹:“想我房若虚,自幼熟读经书,学贯古今,一心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可怜我老母娇妻,还在千里之外倚门盼望我归去!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蹲在囚车一角,再不言语。

    步云飞心头疑惑。如果那杜乾运要杀他们三人向杨国忠交差,就只能秘密.处决,岂能如此兴师动众,要是走漏了风声,那杜乾运岂不是要背上个欺上之罪!而且,冬季原本就不是处决人犯的季节,唐朝律法,秉承天人合一,所谓春生秋杀,夏盛冬收。这一百多死囚都集中在冬天行刑,这要是冲了国运,谁都担当不起!司天监的人绝对不能答应!

    更何况,押送的人马,既不是京城禁军,也不是长安县衙的人,看这样子,明明就是边军!

    想到边军,步云飞更是大惑不解。边军驻守在节度十镇,如果没有皇帝的诏书,是不能进京的,更不能参与京城地方行政,包括处决人犯这样的事,那等于是干预京城事务,往小了说,是越权,往大了说,就是谋反!

    天宝年间,掌握边军的节度使已经露出了做大的端倪,他们在自己的辖区内飞扬跋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俨然就是一方土皇帝。但是,皇帝虽然年老,余威尚在,节度使们还不敢公然在京城冒大。

    车队冒着风雪,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东。天寒地冻,街道上空无行人。只遇到一队巡夜的官军,拦住了车队,走在车队前面的将军与巡夜官军交涉几句,官军很快放行。

    这让步云飞更是惊讶——边军竟然在长安城里畅通无阻!

    难道,发生了宫廷政变?

    可是,如果边军进城发动政变,长安城里早就应该是乱作一团。可现在看来,夜色中的长安,却是一片安宁,只有北风呼啸。

    很快,车队来到了长安城东的延兴门。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城门早已关闭。

    然而,当车队抵达延兴门下时,城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城门洞里,挂着一派灯笼,把城门洞照的通亮。守门的武将和兵丁们,竟然列队站立在道路两旁,向车队行注目礼!

    拔野古靠在囚车的木栅栏上,打起了酣,这个粗野汉子,根本就没把杀头当回事。

    车队出了延兴门,向东走出大约二十里地,进入了一座集镇。

    “大哥,不像是杀头啊!”房若虚也看出了端倪,凑在步云飞身边说道:“这是到了杨柳浦。”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房若虚头上挨了一鞭子,跟在囚车边的一个校尉厉声喝道:“噤声!”

    房若虚捂着头,强忍疼痛,再也不敢出声。

第088章 他乡故交

    杨柳浦是长安城东的一个大集镇,正当交通要道,是东北方进入长安的必经之路,外地进京的人,一般都是在杨柳浦打尖休息,然后再进城,而离开长安的客旅,亲朋好友也是来这里相送。所以,杨柳浦店铺云集,人口稠密,很是繁华。街道两旁的酒店青楼,生意出奇的好,歌舞丝竹通宵达旦,迎来送往不亦乐乎。

    果然,车队进了杨柳浦,情形大为不同,虽然是隆冬寒夜,集镇上却是灯火通明,人声吵杂,两旁的青楼酒店里弦乐声声,街道上,酒足饭饱的醉鬼三五成群嘻嘻哈哈。

    车队沿着乱哄哄的街道,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前,门楼高大巍峨,上悬一块金子匾额,上书“睢园”二字,匾额四周披红挂彩,门楼下挂着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像是在办喜事。

    车队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李将军跳下马来,走进了门楼。守在囚车边的士兵,打开了囚车,喝到:“下车,跟上!”

    “跟上?去哪里?”步云飞急忙问道。

    “就你们这几个家伙废话多!”那士兵喝到,却没有抡鞭子:“叫你们跟上就跟上,少他娘的废话!”

    “老子饿了,走不动!”拔野古也睡醒了,坐在囚车里,却不动窝。

    那兵丁抡起鞭子就要抽打,拔野古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你狗日的抽老子一鞭子试试!”

    拔野古被五花大绑着,却是精气十足,这一嗓子,把那兵丁吓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鞭子还真没敢落下来:“狗东西,里面好酒好肉等着你去吃,你他娘的不要狗咬吕洞宾!”

    “好酒好肉!”拔野古来了精神,背着双手,跳下了囚车。

    房若虚一听说好酒好肉,吓得一个哆嗦在囚车里:“大哥,这是让咱们吃饱了上路!”

    步云飞斥道:“要杀咱们,用得着张灯结彩吗!”

    房若虚这才注意到门楼上的大红灯笼:“大哥,这是啥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去!”步云飞说道:“管他呢,进去吃饱了再说。”

    二十辆囚车上下来了一百多囚徒,从大门鱼贯而入,兄弟三人,跟着乱哄哄的人群,进了大院。

    却见大门内侧,摆着一张桌子,桌边坐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丹凤眼,高鼻梁,一缕长髯,面色和善,身着皂袍,模样很是儒雅,师爷身边跟着两个小厮,桌上摊开笔墨。

    众囚徒排队,来到师爷面前,两旁的兵丁解开了囚徒身上的绳索,那师爷摇头晃脑,问清楚囚徒的姓名,拿起手里的花名册,用毛笔打钩,身后的小厮马上给每个囚徒送上一套黑色锦缎棉衣、一双毡靴,一定红缨毡帽,囚徒随即换上,顿时换了一个人,像是过年换新衣一般。

    “干什么?杀头还要穿新衣?”拔野古瓮声瓮气。

    “你小子脑子被驴踢了!”房若虚来了精神,看着架势,明显不是杀头,不管是干什么,暂时没了性命之忧。

    轮到步云飞兄弟三人,两旁兵丁给三人松了绑。

    那师爷头也不抬,盯着花名册,问道:“姓名?”

    “步云飞!”

    师爷抬起了头,看了步云飞两眼:“干什么的?”

    “慈恩铁器的铁匠。”步云飞说道:“后面二位,一名房若虚,一名拔野古,都是慈恩铁器的。”

    “所犯何罪?”

    “私造军器。”步云飞小心作答,私造军器之罪可以认,刺杀杨国忠的罪名,是万万不能认!

    “原来就是你们三个?”师爷在花名册上找到了三人的名字,画了钩:“领衣裳。”

    步云飞急忙陪着小心问道:“先生贵姓?”

    “免贵姓马,名燧。”

    “原来是马先生。”步云飞拱手说道:“听马先生刚才所言,似是知道我们兄弟三人的来路,这里面的过节,先生还请明言。步某感激不尽。”

    “原来你们三个还蒙在鼓里!”马遂笑了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三位先去大殿里吃饭。”

    步云飞说声“叨扰”,兄弟三人换上皂袍毡靴,跟着众人进了大殿。

    大殿里美酒飘香,摆着十几张桌子,每个桌子上,早就摆好了鸡鸭鱼肉。众人一阵欢呼,各自寻找座位,一片混乱。

    步云飞带着房、拔二人正在寻找空位,却听对面有人高呼:“宁先生,这里来!”

    步云飞抬头一看,只见对面不远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中年汉子,五短身材,脸色憨厚,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皂衣毡靴,笑眯眯看着他们。

    “这位兄台贵姓?如何认得我?”步云飞拱手问道,隐隐觉得那汉子有些面熟。

    那中年汉子笑道:“宁先生贵人多健忘。在下宋武杨,与宁先生有过一面之交,只是宁先生不太爽快。”

    步云飞顿悟,慌忙施礼:“原来是宋兄!步某失礼了!”

    这位中年汉子,名叫宋武杨,也是一位铁匠,在长安西市开着一家铁器铺。宋武杨擅长铸剑,打造的铁剑,锋利无比,软硬适中。只是,剑也是禁品,只能由官府定制,民间很少有人上门求剑,如今是太平时节,官府也很少来定制铁剑。宋武杨空有一身好手艺,可惜生不逢时,只能打些农具为生。前些日子,宋武杨听人说,长安城外翠云村有人能打造护蜜铁,便找上门来,要登门求艺。那个时候,步云飞化名宁忠良,躲在翠云避祸,哪里敢在铺子里留外人,便婉言谢绝了宋武杨,宋武杨怏怏而去,却没想到,在这里又见了面。

    宋武杨指了指身边的空位:“三位请坐!”

    步云飞兄弟三人挨着宋武杨坐下。宋武杨说道:“宁先生,前些日子,听说三位犯了事,被长安县衙抓了,后来又听说,三位是隐姓埋名,宁忠良并非先生真名。”

    步云飞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真名步云飞,这位方世玉,真名是房若虚,施瓦辛格真名是拔野古,当初在翠云村隐姓埋名,实属无奈,还望宋兄见谅。”到了这步田地,再隐姓埋名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步云飞看着宋武杨也和他们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便和盘托出。

    “好说好说,世道不太平,谁没有个难言之隐。”

    房若虚急忙问道:“老宋,你也犯了事?”

第089章 陪嫁囚徒

    宋武杨叹道:“宋某也是时运不济,三位知道,我本是铸剑的,剑是军器,按律,不得开锋。前些日子,一位客商央请我铸一把青龙宝剑,出价五十两银子,只有一个要求,要开锋。我贪图那银子,就答应下来,没想到,刚刚铸好,就有人到官府出首,说我私造军器,官府不由分说,就把我抓进了大牢,判我一个流配两千里!”

    唐律,剑也是民间禁用军器。但是,官府对于剑的禁令,没有刀枪那些严厉,一则,士人都有佩剑的传统,风雅之士常以舞剑为乐,二则,到了天宝年间,天平盛世日渐衰落,偏远之地常有盗匪出没,远行之人也需用剑防身。所以,官府对于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私人佩剑,只要不是太招摇,一般也不追究。不过,官府要是认真起来,私自铸剑开锋,还是可以治罪的。

    这不,这位宋武杨,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官府对他认起真来了。

    “既然是流配,宋先生怎么到了这里?”步云飞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今天晚上,突然来了一群官军,说是马上将我等一干囚犯提解流配,我心中还纳闷,提解流配哪有晚上上路的,还没来得及向家人告别,就被押上了囚车,我原本是被流配到云南,车马却是一路向东,这不,来到了这杨柳镇。”宋武杨摇头叹道:“听说步先生搅进了一场谋刺宰相的大案中,怎么也到了这里?”

    “说来一言难尽!”步云飞说道:“我们兄弟三人不合替人打造了短刀袖刺,哪里想到,有人用那袖刺刺杀宰相,官府把我们关进大牢一个月,不审不问,今天晚上,说是要把我们三人斩首,没想到,出了牢房,就被押到了这里。老宋,这大殿里,都是些什么人,莫非都是犯了事的囚徒?”

    “可不是吗。”宋武杨说道:“五花八门的,犯什么事的都有。”

    天色已晚,大家都是饥肠辘辘,大家边吃边聊。一会儿,步云飞算是搞清楚了,这满大殿里的人,的确都是些犯了事的囚犯,不少人和步云飞一样,是铁匠出身,还有一些是皮匠、裁缝,却没有一个是市井无赖或者无业游民。换言之,这些囚犯犯事之前,都是有着正当职业的生意人。

    众人正吃着,忽听大殿门口有人高呼:“太仆卿安庆宗,安大人到!”

    只见大殿门口,一群衣着光鲜的官差,簇拥着一位年轻官员,那官员身才修长,黑发碧眼,身材修长,面目英俊,身着紫色官服,是个不折不扣的胡汉混血的美男子。押解步云飞一行的李姓将军按剑跟在年轻官员的身后。

    步云飞暗暗心惊,这位安庆宗,就是安禄山的长子!

    当今皇上对安禄山宠幸无比,不仅加封安禄山为范阳、河东、平卢节度使,让安禄山统领三镇兵马,成为河北一带的最高军政长官,而且,加封他的长子安庆宗为太仆卿,为朝廷正四品的大员。皇上还把宗室尚义郡主嫁与安庆宗。不仅如此,当今皇上还亲下诏书,在亲仁坊为安禄山营造府邸,敕令但穷壮丽,不限财力。安家府邸规制,甚至超过了亲王,豪华奢靡,远近闻名。

    安禄山帅精兵坐镇河北,儿子安庆宗随伺圣上,一家人恩宠直至,荣耀无限,大唐天下,要说尊荣娇宠,除了号称“五家”的杨家,就数安家了。

    大殿里安静了下来,众囚徒纷纷离席,向安庆宗下跪磕头。

    “各位请起!”安庆宗向着大殿里众人抱拳拱手:“安某奉皇上诏命,在这杨柳浦设宴,恭送金瑶公主、银瑶公主前往同罗和契丹和亲。在这之前,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人怜惜各位,亲自上表,恳请皇上赦免各位所犯之罪,随两位公主陪嫁,将功赎罪。皇上恩准,从现在开始,各位原先所犯之罪,一笔勾销!现在都是清白之身,而且,蒙皇恩浩荡,恩赐各位家眷每家二百两银子,以表体恤!恩赐的银子已经送到了各位的家眷手里,各位不必挂怀。各位随公主前往异国他乡,应感皇恩浩荡,小心伺候好公主,不要坠了我大唐的气度!”

    安庆宗的声音尖细,步云飞听着很是刺耳。

    大殿里,顿时欢声雷动。众囚徒激动得眼泪汪汪,向着安庆宗磕头高呼:“谢安大人恩典!”

    众囚徒都是流配两千里之上的罪犯,还有少数和步云飞一样,犯了死罪。原以为,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哪里想到,因为安禄山的上表,他们不仅被免除了刑罚,还成了出使塞外的使者,虽然不过是公主的陪嫁,比起配军的身份,那也是天上地下。何况,家里还拿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所有这一切,固然是皇上隆恩,可没有安禄山的上表,皇上是绝不会想到他们的。所以,众人对安禄山感激的痛哭流涕。

    “请各位一醉方休,明天一早,由范阳指挥使李归仁将军护送大家!”安庆宗转向身后的将军:“就有劳李将军了!”

    “请大人放心,末将不辱使命!”

    步云飞这才知道,原来把他们押出大牢的李姓将军,是安禄山手下的勇将李归仁。

    安庆宗说完,向众人拱拱手,转身出了大殿。

    步云飞大为诧异,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明明是神策军杜乾佑发出手令,要将把他三人斩首。结果,却落到了安庆宗手里!

    而杜乾佑却好像把步云飞三人送给了安庆宗。这件事,甚至像是杜乾佑与安庆宗联手做了个局!可是,杜乾佑是杨国忠的亲信,安庆宗是安禄山的长子,杨国忠与安禄山水火不容。他们岂能联手?

    更让步云飞难以置信的是,坐了一个月的大牢,竟然又和秦小小那丑丫头走到了一条路上!

    金瑶公主是仇阿卿,银瑶公主就是秦小小!

第090章 心事重重

    按规矩,秦小小和仇阿卿应该先在皇宫中住些日子,一则,她们是假公主,要掩人耳目,二则,这两位民间女子也需学一些宫廷礼仪。她们二人入宫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是时候该上路了!

    步云飞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押解他们的兵丁,个个雄壮魁梧,纪律严明,与京城禁军那些纨绔子弟截然不同,原来是安禄山的范阳精兵!

    那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虽然他们的装备不如禁军,但是,其战斗力比长安禁军要高出百倍来!

    同罗和契丹尚未立国,部族散布在大唐东北部边境一带,其中,尤以辽东为盛。这些蛮族虽然没有形成统一国家,但民风强悍,游走于白山黑水之间,对大唐边境形成不小的威胁。所以,大唐朝廷会选择其中较为强大的部落,实施和亲,同时,驻守强大的边军,对其恩威并重。

    辽东与范阳镇毗邻,唐朝公主前往辽东和亲,必然要经过安禄山的防区,按规矩,安禄山应该派出自己的部下前来接送。当然,他不能派出大队人马,步云飞估计,刚才押送他们的百十来号人,应该就是安禄山派进京城来的全部人马。

    “大哥,我怎么成了陪嫁了!”房若虚满脸沮丧。

    满大厅的人,只有房若虚对于做陪嫁不满意。其他人都是手艺人,原本就是社会底层,做个陪嫁倒也没啥心里落差。房若虚骨子里还把自己当成个秀才,秀才做陪嫁,说出去,很是丢人。

    “你就知足吧!”步云飞说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做陪嫁或许是一件幸事!”

    房若虚苦着脸说道:“大哥,你和秦小小又走到一路上了,当然是好事,我又有什么幸运的!”

    步云飞低头不语。

    步云飞知道,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大唐就将陷入一片战乱之中,到时候,中原大地战火熊熊,血流成河。能给和亲公主做陪嫁前往辽东,远离战火,虽然,辽东是苦寒之地,但比起呆在中原遭受兵火之灾,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只是,步云飞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是做陪嫁,更不是去辽东!

    从杨国忠的手心里转到了安庆宗的手心里,这太过匪夷所思!

    况且,步云飞发现,大殿里这些囚徒或者陪嫁的身份,很是蹊跷!

    流配变成了陪嫁,坏事变成了喜事,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火朝天,众人放开手脚,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热闹。

    房若虚还在喋喋不休:“老三,你是有本事的,你就愿意做陪嫁?”

    “嗯!”拔野古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

    房若虚压低了嗓音:“老三,做陪嫁要去辽东,离你老家吐火罗越发远了!我说,咱们干脆想法逃出去!”房若虚不愿意做陪嫁,想逃,可他是个秀才,没啥本事,得拉上拔野古。

    拔野古双眼盯着安庆宗的背影,却是脸色茫然,对房若虚的问话无动于衷。

    “老三……”

    “二哥你就少说两句!”拔野古突然一声爆喝,惊得房若虚一个哆嗦。

    “你小子吃呛药了!”房若虚嘟囔了两句,却再也不敢出声。那拔野古虽然性情憨厚,可要是动起怒来,房若虚也不敢争锋。

    房若虚无可奈何,低头吃些东西,却是滴酒不沾。

    拔野古也是低着头,喝着闷酒,对周围的人不理不睬,似是心事重重。

    “老三,你怎么了?”步云飞问道。房若虚提议逃出去,却也是条路,可拔野古却不肯不接招。

    “没啥!”拔野古嘴里蹦出两个字,只顾低头吃肉,不再言语。

    步云飞知道,拔野古是个倔脾气,他不想说话,你就是用十头牛,也撬不开他的嘴。

    大殿里,囚徒们都是喜气洋洋,只有步云飞兄弟三人,各有各的心思,提不起兴致。

    “步先生!”宋武杨端着酒碗说道:“我知道,三位都是能人,不甘心做奴隶陪嫁,可常言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吉人自有天相,何必苦恼!步先生,喝酒!”

    “宋兄见笑了,到了这个地步,能做公主的陪嫁,已是天大的幸事,步某岂敢妄想!宋兄,干!”步云飞端起酒碗,与宋武杨对饮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众囚徒如风扫残云,把送上来的酒肉吃得一干二净,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步云飞也喝得有些过量,头脑有些发晕。

    守在四周的渔阳兵喝令众人起身,前往厢房就寝。

    步云飞晕晕乎乎,被房若虚和拔野古搀扶着,随着众人,来到厢房。厢房里烧着火炕,暖融融的,大家辛苦了一晚上,此时酒足饭饱,正好是瞌睡遇上枕头,挤上了大炕,没多久,鼾声此起彼伏。

    步云飞心中有事,虽然头晕,却是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就觉身边一动,步云飞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窗台处,一个身影一晃跃出了窗户,紧接着,窗门悄无声息地从外面关闭了。

    躺在左边的房若虚,嘴角流着口水,睡得如死猪一般,而右边的拔野古,却是没了踪影。

    不用说,从窗户跳出去的人,是拔野古!

    步云飞心头一惊。吃饭的时候,拔野古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而现在,突然离开,这小子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步云飞悄悄坐了起来,大炕上,并排躺着二十几个囚徒,个个睡得如死猪一般。步云飞悄悄下了炕,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轻轻挑开窗户。

    借着远处的灯火,只见厢房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小树林,窗台下的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积雪上留着一串脚印。

    天气寒冷,守在前门外的渔阳兵都跑到对面亭子里烤火。

    步云飞轻轻掀开窗户,爬了出去,在雪地上站稳了脚跟。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步云飞打了个寒战。

    雪地上,拔野古留下来的脚印,没入小树林中。

    步云飞深一脚浅一脚,沿着脚印走去。走到一株大树下,脚印却消失了。抬头四望,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东南方向,隐隐有些灯火。

    步云飞只得朝着灯火方向,摸索着走了过去,不一会,走出了小树林,眼前出现了一座装饰精美的歇山大屋,灯火就是从那大屋里照出来的。

    几个兵丁站在门前,大屋透着殷红的灯火,透过窗户,隐隐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步云飞四下张望,只见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大屋黑漆漆的轮廓,拔野古渺无踪影。

    大殿前有一条通向前院的小径,小径尽头的黑暗处,传来“擦擦”的塌雪声。

    步云飞急忙闪到一座假山背后。

    一会儿,小径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影。黑影走到了大殿门前,站在门前的兵丁慌忙施礼。

    那黑影冲着屋门说道:“公子,末将李归仁求见。”

    这座大歇山大屋,原来就是太仆卿安庆宗的住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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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唐墓出土的折叠钢佩剑,交叠了一段现代转炉技术才能铸造的弹簧钢,令人匪夷所思。步云飞带着弹簧钢谜团,穿越到了安史之乱爆发前的天宝末年。却又卷入了争夺佛祖真身舍利的漩涡中。战乱降至,群魔乱舞,弱者填沟渠,强者为刀斧!历经磨难,步云飞终于解开了弹簧钢之谜,…霸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霸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霸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