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4章 雪央复国
“不知不觉都已经六年了呢，物是人非啊。”
枫林大道上，一位红衣青年缓缓行过，脚底下踩着铺满了整条路的火红枫叶，发出簌簌的轻响。
就在离他不远处的殿宇里，一场政变正在进行，甚至鲜血已经顺着台阶流淌了出来，但念羽白却仿佛不曾听闻那隐隐的喧嚣之声，只是自顾自地散着步。
不过他并非独自一人，还有一位蓝衣女子默默地在旁边陪伴着他。
“对我来说，却是过去了足足二十多年啊。”云舒意轻轻叹息了一声，望着前方无限延伸的一棵棵枫树，怔怔出神道：“这条路我还记得，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你爹，那时的情形还很不友好呢。”
“啊，我听我皇叔提起过，那时娘亲就像陨石一样从天而降，在路上摔出一个大坑，当时半个皇宫的人都被惊动了，我爹刚好在附近，第一时间就跑来凑热闹，然后就从坑里刨出了个仙女，虽然是灰头土脸的仙女。”念羽白促狭地笑笑。
“会不会说话！”云舒意一巴掌糊他脑门上，没好气道：“瞧瞧你这粗鄙的用词，我怎么就跟陨石一样了？啊？我那会儿刚被空间乱流冲昏了头脑，一个不小心就用脸着地了不行啊！”
念羽白捂着脑袋委屈地道：“是是是，用脸着地的仙女嘛……啊别打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哼，本来还想等到你爹出关了再一块过来的，结果你小子非急哄哄地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回来赶，我估计等我在这边玩腻了他才能从太古洞出来。”云舒意瞪了念羽白一眼。
“那没办法，我好歹也是陛下安排的巡检使，相当于副副殿主啦，迟到总感觉影响不太好。”念羽白讪笑道。
“所以现在那边打得热火朝天，你还在这里东晃西晃，怎么就不觉得这样影响不好呢？”云舒意道。
“有我姐就行了呗，我去没有任何意义，看着他们为了丁点大的地盘争得死去活来，就觉得好没意思。”念羽白道。
“哟，小白出息了啊，不知道的听见你这话，还以为你坐拥一片星系呢。”云舒意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地道。
念羽白恬不知耻地道：“虽然我一无所有，但我眼界高啊。我要是摊开星图，说上面的星球都是我的，没准儿也有人信呢。”
“吹，你就可着劲儿吹，等你吹到最厉害的时候我再揭穿你。”一声冷笑忽然从念羽白背后响起。
“呀，老姐你解决了？这么快！”念羽白猛地转过身，看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念羽枫大步流星地走来，还甩了甩手中长剑沾染的鲜血。
“当然了，我都亲自出手了，对付那几个杂鱼，难道还能有什么难度？”念羽枫将长剑收入鞘中，脚步分外轻快。
“最后怎么处理的他们？”念羽白问道。
“该杀的都杀了，念晚云和念州凡被分开押进了大牢，兰瑜送给蓝岭国的人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也不关心。”念羽枫漫不经心地道。
“然后呢？”
“然后大家就各自认领自己的手下，打完招呼就散伙了啊。”
念羽枫也不管信息量大不大，一股脑地说道：“蓝岭国的人已经通过传送阵离开了，七黛国和步虚国的余部在旁边神神秘秘地商量了一阵子，我看那七黛国女皇和胡卿宁玖眉目传情的样子，估计这俩人要旧情复燃，刚好步虚国已经不复存在，他俩可能想合并到一起？”
念羽白登时就惊了：“喂喂，两个国家说合并就合并的吗，他们手下就没人蹦出来反对？”
“嘁，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怎么不说新灵国还是三个国家强行揉到一起的呢？只要拳头够大，谁敢反对就一巴掌糊死他！”念羽枫说着下意识地挽了挽袖子。
念羽白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了一点点，干笑着道：“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抱着点心坐旁边看戏就行了。”念羽枫摆了摆手。
“这样搞得我这个巡检使很没有面子诶……”
“你的作用不就是当个吉祥物卖萌吗？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多的奢望？”念羽枫故作惊诧。
念羽白垮下脸道：“咸鱼也是有梦想的啊……”
正说着，一个侍卫长打扮的男子快步向着三人跑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单膝跪地道：“参见两位殿下，陛……国主说有事与你们商量。”
说完他悄悄瞄了眼云舒意，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幻灵族已经分崩离析，但又来了更为棘手的两大灵族，为了防止祸从口出，还是不要乱叫陛下的好。
“你们洗地的速度蛮快的嘛。”念羽白理了理衣襟，大致猜到了皇叔要跟他谈些什么，有些话能尽早说开也是好事。
三人带着那名侍卫长，直接挪移到了大殿门口，后者还在原地眩晕的时候，念羽白已经跨过了门槛，看到殿内只有一人孑然而立，似乎已等待多时了。
“皇叔？”念羽白试探地唤了声。
“嗯？”那人骤然惊醒，转过身来看着三人，递来一份玉简道：“羽白，你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念羽白不明所以地浏览了一遍，沉吟片刻道：“皇叔是想让我帮忙转达给玉凌？”
“毕竟他现在掌握着这里的话语权，我纵然想复国，也得经过他的许可。”念从臻缓缓说着，又微微苦笑道：“还有，也别叫我皇叔了，让祖灵殿的人听见可不好。”
“没事儿，我就是祖灵殿的人，一个称呼而已，私下里叫叫也不打紧。”
念羽白把玉简收进空间戒指里，又道：“我回头会给阿凌看看，不过皇叔你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他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复国，将封域恢复到以往的格局，但不同的是，几国之间不得再启战端。”
“国内大局不稳，我暂时也没那个心力去招惹麻烦。”念从臻道。
“不是暂时，是长期。阿凌给了时域主很大的权力，以后封域的争端，基本都由他来协调解决，谁若是阳奉阴违，时域主可以先斩后奏。”念羽白道。
念从臻愕然道：“可就算撇开以往的陈年旧怨不谈，利益上的摩擦终归是无可避免的，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和平？至少云龙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几家坐大。”
“云龙国那边，阿凌亲自找龙宸昱去谈了，皇叔不必多虑。”
念羽白顿了顿，又道：“他想要看到的，并不是十七域向他俯首称臣，而是祖星未来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莫说是封域，便是整个祖星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西联和炼火宗控制的诸多星辰，但这里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因为他不愿看到自己的家乡被折腾得乌烟瘴气。”念羽白加重了语气道：“而我也是。”
念从臻久久沉默，半晌后他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枉我在外界浪迹了六年，如今这眼界竟还是受限于这一隅之地。怪不得蓝岭国的人如此洒脱，看来他们是早就领会到玉凌的意思了。”
他慢慢摊开了十七域的旧版地图，凝视着雪央国疆域的一个角落，突然道：“卞长真也回来了，是吗？”
“嗯，但那位蔚天国君主并没有复国的想法，只是把荒山作为临时居所，估计很快又要出去游逛。”念羽白道。
“但只要他在，就没人敢忽视他。”
念从臻注视着荒山山脉，良久才道：“跟荒山武者知会一声吧，从今以后那片区域就不归雪央管辖了，如果卞长真觉得地方太小，我可以再送他几个州。”
第1565章 一代人
初冬时节，凛冽的寒威还未迫近，腥风血雨便已笼罩了整个封域。
每天几乎都有爆炸性的新闻发生，以至于一份份简报如洪流般冲击着祖灵殿，在角落里堆积如山。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蓝岭复国，雪央复国，藏剑楼覆灭，天重阁剧变，暗旋宫和方圆殿回归，云龙大供奉李修然失踪，龙宸兮大权在握……
这一系列的惊变彻底打乱了祖灵殿的阵脚，他们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纷乱的变局，而且封域之外的其他地方也颇不平静。
西方五色域势力重新洗牌，不知是在谁的授意下，墨家、庞家、谭家、石家、八王宗、青柳门等家族和宗门聚在一起，连开了三天三夜的会议，最终成立了西域府，统领紫域、金域、青域、蓝域和黑域。
而华域和明域虽表面平静，但据说双方往来频繁，且一直空落的华域域主府突然入驻了新的主人，正是原华域域主的女儿束瑾叶。
她回归的第三天便召开了全域大会，书院、静灵派和各大家族都对新域主的上台表示恭贺。
虽然遗憾的是，自从当年聂兆自杀并故意弄丢了域主印之后，再没人发现它的下落，但即便没有域主印，以如今束瑾叶的修为和能力，也没人表示不服。
最重要的是，谁都知道束瑾叶背后站着的是谁，华域各大家族也不会自找不痛快。
冰域方面，栗炎族、莲春族、刹魂族和黑云族大部队的重归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据说黑甲族和灵仙族被揍得挺惨，雪晶族不得不与四族议和，重新商定冰域的格局划分。
异族之间热火朝天的战斗，祖灵殿就更插不上手了，因为他们下达的命令，四族全当没听见，也根本不给他们交流的机会。
至于其他诸如方域、雾域等小域的变化，祖灵殿已无心理会，他们现在最迫切的是搞清楚究竟是谁在暗中策划，引发了封域的这场大变局。
当一条条线索梳理完毕，全都指向自家副殿主的时候，元灵族这边不禁有些傻眼了，因为他们完全看不懂玉凌这一系列计划的背后，到底是想达成什么目的。
道灵族更是开始大肆渲染阴谋论，认为玉凌先下手为强，准备把他们彻底排除出祖星的权力核心之外，而这显然违背了双方的协议。
就在他们的不满情绪抵达顶峰的时候，玉凌这才姗姗来迟，正式接任了副殿主一职。
一路上，所有道灵族人都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但又不敢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因为衡尘星卫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他们现在要是对玉凌表露一丝一毫的杀意，那元灵族肯定又会借题发挥再狠狠敲诈他们一笔。
还没等道灵族的长老们商量出什么对策来，玉凌已经雷厉风行地发布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条命令，要求十一月末，十七域必须各派若干代表前往祖灵宫，每个域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人，可以早到，但不允许迟到。
等道灵族这边得知消息的时候，十七域也差不多全被通知到了。
三位道灵族的副殿主当即就火冒三丈，玉凌这是把他们当空气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不带商量的意思啊！
再这么下去还得了，眼看着这些祖星修者都对玉凌服服帖帖的样子，他们以后除了打酱油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三位副殿主二话不说就聚在一起，径直杀去了玉凌的住所，结果被告知，玉凌已经离开祖灵宫了，不知去了哪里。
三人表示无话可说，合着这小子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发布个命令？冒完泡就直接开溜？有本事你干脆别回来了啊！
他们才不会承认，就算玉凌回来了，以他们的修为其实也无可奈何……
在三位道灵族副殿主憋屈到内伤的时候，玉凌却就在离他们不超过十公里的地方闲逛，也就是悬空岛下方的草湖荒原。
当然，这里现在一点也不显荒凉，所以早就更名为草湖平原了，是目前封域最为繁华的一片区域，经常有大型拍卖会举办，悟道修者都可能会被吸引过来。
如果刨开祖灵殿的人不谈，悟道境算是十七域目前的巅峰水准，其次便是融虚修者，数量也不是很多。毕竟祖星才刚刚开始腾飞，约莫过上百年，便不会逊色于无涯的一流星辰了。
玉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静静地观察着草湖城的整体风貌。
这座新修的城市在幻灵族的规划下建造得甚是华美，以深浅不一的紫色为基调，配上琉璃般的光晕，真宛如人间仙宫。不得不说，幻灵族人还是很有艺术家的天分的。
但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却不是为了体验风土人情，而是去见一位阔别六年的故人。
“灵峰楼……”
玉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他抬头看了眼金灿灿的匾额后，便大步跨入了楼阁中。
三楼，浣花间，这是他和宋浩棠约好的会面地点。
当玉凌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位锦衣华服的青年正襟危坐，似乎等候了许久。
“队长！”
锦衣青年看到玉凌的第一时间，便下意识脱口而出。
“好久不见。”玉凌关上门，屏退了闲杂人等后，便随手设下了隔音屏障。
“真的是好久了呢……”宋浩棠露出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眸中掠过浓浓的感慨，“但这六年又好像一晃就过去了，仿佛昨天我还跟着队长在参加初赛呢。”
“浩棠，后悔留下吗？”玉凌问道。
宋浩棠笑了笑道：“当然不，也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祖星也不差，况且有人离开，就得有人留下，我只不过是做出了我认为最合适的选择。”
“也是，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听说现在环域、方域、千域和雾域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玉凌道。
“都是些偏远小域，不足为提，我这六年着实是没有好好利用。”宋浩棠遗憾地道。
“那时还在幻灵族的高压统治之下，你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殊为不易。”玉凌摇摇头。
“但于我而言，本想努力跟上队长的脚步，没想到却是越来越远了。”宋浩棠苦笑道。
“那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得更加凶险，在祖星是不进则退，在无涯，是不进则亡。”玉凌道。
宋浩棠不禁微微一怔，虽然他不太清楚玉凌这些年的经历，但也能隐隐想见，在这轻描淡写的语句下所隐藏的艰辛与厄难。
玉凌见气氛有些莫名沉重，便转移了话题：“对了，羽正、小亚和凛冬都挺想你的，要是最近有时间的话，我把他们叫到祖灵殿来，大家可以一起聚一聚。”
“那再好不过了，我就好奇，他们仨的人生大事解决了没？我当年可是很看好小亚和凛冬这一对的。”宋浩棠笑道。
“咱们的梅姑娘可是决不妥协呢，仍然坚定地等待着她想要的那种……嗯，三分阳光七分帅气，还有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样的伴侣。喜欢她的人倒是蛮多的，包括南境的一位世子殿下，而且现在已经是善雅公了。”玉凌道。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宋浩棠虽然一直有关注外界，但所知的信息毕竟有限，所以听的似懂非懂。
“你的人生大事呢？”玉凌又问。
“啊，暂且没有想过……因为一娶妻就要考虑生子，感觉就没时间处理事务，更没时间修炼了。”宋浩棠有些窘迫地道。
“那你可要抓紧了，羽正都已经走上正轨了，过几个月就发喜帖，准备和书院的一位姑娘成婚。”玉凌道。
“呀他下手这么快的吗！我当初就猜到这小子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有对象的，毕竟他能说会道的，又有责任感，可讨女孩子喜欢了。”宋浩棠虽是在调侃，但语气却分明充满了欣喜与祝福。
“他才不算快呢，暗旋宫的安少主可是抱着闺女回来的，哦对，现在应该叫他宫主了。”玉凌道。
“唉，这一个个的……突然感觉我好像老了，尤其是看着域主府里那些年轻而朝气的面孔，就觉得以后是他们的天下了。”宋浩棠感慨道。
“不是老了，只是成长了，不再任性，也不再张狂，担负起了曾经父辈的重任，为了生活终日奔波，才会觉得那时无忧无虑的岁月是多么可贵。”玉凌道。
“是啊，曾经的天下，也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呢。”宋浩棠忽地笑了起来，“我们向往着前人的传说，而他们又追寻着我们的足迹，这就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吧。”
“浩棠，你这话可说的为时尚早，明明是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准备退休了呢。”玉凌道。
“哈，退休那是不存在的，至少也得等那帮小家伙成长起来，我才会考虑这种事情。”
宋浩棠抿唇一笑道：“这次我大老远跑来见队长，就是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大事业来着，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队长尽管吩咐！”
第1566章 后会无期
“吱嘎”
昏黑的地下牢狱寂寂无音，以至于当暗门缓缓开启的时候，那声响显得分外突兀和刺耳。
“哗啦、哗啦……”
这是铁链晃动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染血的男子被一把推了进来，仔细看去，银黑色的铁锁赫然洞穿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还在他的脖颈上缠绕了一圈。
黑暗中有不少人默默地抬起了头，望向这位新来者，很快他们便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一时都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逃啊，你不是挺能逃的么，以为藏在绝域最深处就没人能发现你了？”牢头冷笑着关上了暗门，如牵着狗链一般抓起了男子身上的铁锁，野蛮粗暴地将他拽到了最里间的牢房，并开启了监牢的阵法屏障。
“让我看看……这下差不多人齐了。”牢头环顾一圈，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并不影响他的感知。
他从灵戒里拿出对讲机，简明扼要地将情况汇报给了上司，然后便静静地等待着审讯人员的到来。
“咳……”
黑暗中，有人轻轻咳出了一些血沫，声音嘶哑地道：“我要见你们副殿主玉凌。”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副殿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牢头冷笑道。
“我有一笔交易要和他谈一谈，我保证他会很感兴趣的，你若是耽搁了此事，到时便是你的罪过了。”那人锲而不舍地道。
“嘁，还敢威胁我？人之将死，狡猾多端，你还是少费心机的好。”牢头无动于衷。
“我可不是在威胁，你最好还是……”
牢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李大供奉，你要摆正自己的心态，你现在只是一个犯人，再跟老子废话，我不介意让你提前体验一下这里的刑罚有多少种花样！”
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李修然一时语塞，他急急思索着任何一缕可能的生机，但一切的计划都卡在了第一步，因为他完全无法联络到外界。
那天他如往常一样参加朝会，龙宸兮依旧全程沉默，似乎都没有在听他们商讨的内容，只是在朝会结束后，叫李修然去一趟书房，说是跟他商量一下皇宫阵法的事情，因为灵材资源紧张，已不足以负担原先的阵法。
李修然也没有多想，他虽然知道龙宸兮是个极富威胁的人物，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让他死于“意外”，然后换个好控制的傀儡上台，但龙宸兮也颇为警觉，表现得安分守己，愣是没有让李修然找到合适的时机。
不过在六年的明争暗斗中，龙宸兮发展的势力远远不及李修然，所以他并没有怀疑龙宸兮要翻脸动手，结果便阴沟里翻船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他刚跨入书房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脑子里嗡地一下，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干脆利落地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这片牢狱之中，而且他貌似是这里的第一个囚犯。
李修然自然不会甘心莫名其妙地冤死在牢底，所以每进来一位新狱友，他都会想尽办法和对方交流一番。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一切的起因是玉凌的回归，而且他还是祖灵殿的副殿主。
看看这些被关进来的狱友，源锦、邹麟、念晚云、念州凡……基本都是当年背叛了十七域，投靠了幻灵族的人，甚至连他们之中的最强者商洮，都被轻而易举地从绝域抓了回来。
祖灵殿远远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而如今的玉凌，更是不知道走到了哪一步。
正当李修然念头百转的时候，暗门再度开启，进来了几个审讯人员。
说是人也不太准确，他们只有人形的轮廓，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幽紫色，仿佛随时能变幻成一团雾气。
是刹魂族……
李修然心底一沉，若是残酷血腥的拷打审问，在场的都没有意志薄弱之徒，说不准能硬挺过去，但这种来自灵魂层面的渗透，却根本无从抵御。
当一位刹魂族人从李修然面前飘过的时候，他赶忙高声喊道：“我要见你们王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名刹魂族人对他置若罔闻，径自挑选了一个审讯目标。
“李大供奉你可闭嘴吧，吵吵嚷嚷的也不嫌丢了身份。”牢头又给他的监牢加了一重隔音屏障，任凭李修然在里面吼破嗓子，外面也没人听得见。
大约半个时辰后，这些刹魂族人便重新汇集在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带走半片云彩，只带走了很多情报。
牢头百无聊赖地端起一盆盆冰水，把那些昏迷中的囚犯一一泼醒，让他们神志清醒地承受着头痛欲裂的折磨。
“行了，根据上面吩咐，你们还有最后一晚上可以享受，待会儿会有人来送上一顿丰盛的晚餐，诸位好好珍惜。虽然有些人没在这里，但他们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的，所以请诸位放心，你们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的。”牢头不无揶揄地道。
说着他听到暗门的位置又发出了些许响动，不禁啧了一声：“哟，看样子还有人来探监，今天还是蛮热闹的嘛。”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位身着深色劲装的清秀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她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道：“快进来快进来，都别磨磨唧唧的。”
一时间，十几个人鱼贯而入，当看清他们的相貌时，囚犯们都沉默了。
那劲装女子当先走到了邹麟的牢房前，将脑袋贴在阵法屏障上，露出一个嚣张的狞笑：“邹大供奉，知道我是谁吗？”
邹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杨昭可：“你是谁？我有什么必要认得你？”
“啊差点忘了，你没见过我……不过，我爹你总还记得吧？健忘的邹供奉。”杨昭可讥讽一笑，稍稍往旁边让了几步，露出了身后站着的杨火辛。
邹麟明显瞳孔一缩，冷冷道：“杨火辛？你还没死啊。”
“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呢？”杨火辛嗤笑一声。
“呵，看来你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生了个好女儿。”邹麟淡淡道。
杨火辛并不着恼，反倒哈哈大笑道：“没错，这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尤其是看着你那些废物儿女，我就觉得异常畅快。”
“邹大供奉，当年你将我爹逼得近乎无路可逃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杨昭可道。
“毫无意义的问题。”邹麟淡漠地闭上了眼睛，“成王败寇，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让你爹活着逃出步虚国。”
“哼，这才是毫无意义的假设。”杨昭可冷哼一声，竟是直接穿过阵法屏障，来到了牢房内。
“诶，小心！”牢头当即惊得从原地跳起，赶忙往那边的监牢冲了过去，生怕杨昭可受到分毫损伤。
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这个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的姑娘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机，虽然她没有采用任何武技，只是单凭一身玄力围着邹麟拳打脚踢，也硬是让后者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牢头跑到一半便僵硬地停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居然这么生猛，看着人畜无害的，打起来可真是拳拳到肉，这般狂风暴雨一样的攻击，甚至让他都忍不住缩了缩头。
好吧，这个金刚境修为的姑娘是不用他操心了，那么来看看另一边……
哦，另一边的战事也非常激烈呢，怎么这帮探监的火气都这么大？
七黛国女皇沈黎匀优雅地舒展着筋骨，而原本尚还称得上楚楚可怜的源锦三供奉现在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了，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念羽白更是一边揍着念州凡，一边念念有词，说是帮兄弟的某位朋友报仇，他本人才懒得计较那些陈年破事来着……
李大供奉也很惨，龙宸兮踢了他一脚后就安静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把空间留给了龙宸昱，后者左一个回旋踢，右一个冲拳，反正李修然就没能落地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李修然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龙宸昱才停下了手，一言不发地站到一旁。
李修然躺倒在血泊里，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可他却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讽龙宸兮还是在嘲讽自己。
“我不明白……”李修然沙哑地呢喃着，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玉凌根本连见他一面的意思都没有，否则的话，他有信心说动对方，让玉凌转而和他合作。
龙宸兮听见了他的喃语，慢慢在他身边蹲下，淡淡道：“我起初也不明白，其实他留你一命，对我反倒是最大的牵制，可是他却直接将你交给我们随意处置了。”
“是啊，所以为什么呢？”李修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本能地道。
“因为他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了，你我的眼里只有这狭小的十七域，而他的眼里，却是无垠无尽的三大星系。所以他不需要控制我，你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龙宸兮道。
“如果他不在意祖星，那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李修然惨然一笑。
“不，他很在意祖星，只是和你想象的那种在意截然不同。”龙宸兮道。
李修然良久沉默，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这却彻底断绝了他最后一丝的侥幸与希望。
“所以龙宸兮，你就这么屈服于你的杀父仇人了？”李修然沙哑地道。
“不劳李大供奉为我操心，你还是走好自己的黄泉路吧。最后感谢你这么多年带给我的压力和威胁，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地成长起来。”
龙宸兮站起身子，轻轻舒出一口气，似是解开了郁结已久的心结，平静地道：“那么，后会无期。”
第1567章 祖星发展蓝图
半个月很快过去，在此期间，包括元灵族的人都不知道玉凌去了哪里，甚至好几个域的代表都如期抵达了，也没见到玉凌与他们会面。
道灵族长老硬生生憋着火气，终于苦等到了十一月的最后两天，除了绝域和石域人烟稀少，没有代表以外，其他十五个域的人都或多或少来齐了。
到了这时，行踪诡秘的玉凌才突然出现在祖灵宫，让各代表于次日清晨在议事大殿开会。
道灵族的几位长老赶紧火急火燎地去找玉凌，结果却被元灵族的人拦了回去，让他们有事明天在会场上共同商讨。
得，看来玉凌是铁了心把他们当空气啊。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不管玉凌提出什么计划，都必须使出十二分的劲把他怼回去，看谁恶心谁。
……
清晨，议事大殿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在外守候的各域代表们也鱼贯而入，按照之前排好的次序逐一落座，没有发生任何争执和口角。
看到他们这秩序井然的样子，三位道灵族的副殿主一边走向高台上的坐席，一边感到很是不妙。
怎么感觉这些矛盾重重的十七域修者，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被拧成一股绳了呢？情报里不是说，云龙国和其他几国积怨已久，几年前差点连脑花都要打出来，现在居然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有没有搞错啊。
他们隐隐意识到，这一系列的变化，恐怕跟玉凌脱不开关联。
玉凌也没有让他们多等，和半黎器君一同走入了会场，随后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人都来齐了吗？”
半黎器君一言不发，玉凌便环顾了一圈道。
“已清点完毕，都到齐了。”
一位元灵族长老拿着名单念道：“封域代表共十八人，域主府时星纬、殷雪城，雪央国念以和、念从臻，云龙国龙终尽、龙宸兮、龙宸昱，蓝岭国蓝湛、蓝麟京，新灵国沈黎匀、胡卿宁玖、沈宁海，暗旋宫安世生，方圆殿方景成，天重阁相仪非，荒山卞长真、范廷湘、杨昭可。”
“华域代表共十六人，域主府束瑾叶、柳广烟，徐家徐澈，白家白沐寒，言家言碎月，书院方子衿、乔云卿、温年轩、梦轻云、许明渊，静灵派覃风、冰玄，特邀人员淳谷风、云千重、景月、阮应琅。”
“冰域代表共九……呃，人。雪晶族月朵，莲春族区灵，黑云族龙梓，刹魂族卡莫纳多、帕莫加，栗炎族古羟、淇淇，黑甲族佩莉，灵仙族南亚桐。”
元灵族长老别扭地念完了这些古怪的名字，缓了口气又接着道：“西方五色域，即西域府代表共十四人，慕家慕绯雨、墨家墨灵笙、青柳门乐持、詹玉，庞家庞闻袖，谭家谭襄，石家石向晨，八王宗冀腾海，黑域魁首关舒远……”
等到把各域代表的名字报了一遍，很多祖灵殿的长老已然是昏昏欲睡，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一大帮听都没听过的人名，除了封域的少数几个他们有所了解外，其他人就不清楚、不关心、不在意。
只有三位道灵族副殿主打起精神牢牢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孔，反正他们已经认定这些云集响应而来的代表都是玉凌的帮手，必须得把他们全部镇压下去。
玉凌却听得很认真，因为在座的这些代表，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只是熟悉的程度不尽相同而已。
当听到这些人的名字，看着他们的脸庞时，那些遥远的回忆忽然间蜂拥而至，仿佛将他拉回了多年前的峥嵘岁月。
时光所改变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等元灵族长老话音落下后，玉凌便偏头看向半黎器君。
后者发散的眼神这才聚焦，有些茫然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不禁浑身不自在地道：“那，大会开始，下面有请玉殿主发言。”
半黎器君以有史以来最简短的语句结束了领导发言，相当爽快地把锅甩给了玉凌，然后重新回归发呆状态。
三位道灵族副殿主都无力吐槽了，你还敢不敢放水得更明显一点？就差直接把殿主之位扔给玉凌了好吗！
玉凌丝毫没有意外，直入正题道：“好，废话不多说，这次邀请诸位代表过来，大概有以下几件重要的事需要商讨。”
“首先声明一点，祖灵殿虽享有对十七域的最高管辖权，但各域拥有自治权，除非是重大事故，否则祖灵殿不予干涉。”
玉凌这几句话刚一出口，一位道灵族副殿主就变了脸色，瞪着他道：“玉殿主，你这……”
玉凌全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道：“要知道我们的诸位长老事务繁忙，所以不要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他们，你们内部的矛盾，就内部协调解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跟小孩子一样成天找大人告状，明白吗？”
众人齐齐点头，尤其是杨昭可、方子衿等玉凌的熟人，看见那些道灵族长老吃了死苍蝇一般的便秘表情，就忍不住低头努力憋笑。
“其次，十七域之前战乱不断，平白浪费了许多资源，我宣布现在正式进入和平阶段，国与国、家族与家族、宗门与宗门之间不得擅自挑起战端，谁若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我免费送你们去外面。”
“再然后，就是今天会议的重点，如何更快更好地发展建设十七域。”
“第一，各域必须得有一个清晰的规划，确保政局的安定有序。像西方五色域这一点就做得很好，集中由西域府处理五域事务。那么我这里的建议是，由域主府作为各域的地方长官，不要像以前一样对域主阳奉阴违，现在选出的域主必须掌有实权。”
“如果分成十几个域主府的话，太过松散也难以管理，所以五色域已经合并了，环域、千域、雾域和方域也可以合并在一起，以环域域主府为首。南域域主府兼管石域，华域、明域和冰域合并在一起，由华域域主府统一管理，封域的格局比较复杂，所以就不给时域主增添过多的负担了。”
各域代表们都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人都拿出玉简开始做笔记了，只有三位道灵族副殿主想打断却又不知从何插话。
“第二，保证秩序的情况下，就可以发展经济了。那么各域主府第一件要完成的事情就是清查人口，以前封域五国是国家收税，现在统一由域主府收税，税赋类别和标准时域主已经拟定了一份草案，待会儿发给大家看看，大体修改一下就可以通过了。”
玉凌说着便看见青柳门门主乐持神色不对，当即问道：“乐门主有什么问题？”
“呃，是这样，税收的问题我觉得有些不妥。毕竟除了封域以外，我们这些小域都是以家族和宗门势力为主，从来都没有问他们收过税，一般都是他们用灵器和灵材兑换贡献，然后来换取所需要的东西，突然间让他们定期上交灵玉，恐怕有些……”乐持小心翼翼地道。
“乐门主考虑得在理，但目前的税收标准是很低的，不会对他们构成什么负担，而且他们可以在域主府积累一定的贡献，照样可以兑换东西，至于其他的一些好处，我待会儿会谈到。”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相当于把宗门贡献上升到了域主府贡献，那我们内部的宗门贡献是不是要取消了？”乐持道。
“不用，以你青柳门为例，你门内的弟子仍然可以给宗门上交灵物换取贡献，然后你作为门主，可以选择保留这些灵物，也可以拿去域主府，兑换更好的东西，放入自己的宗门仓库里，相当于资源的再分配。”玉凌道。
“原来如此，这样就很好。”乐持点点头。
说到这里，一些人已经开始听不懂了，不由面面相觑。
玉凌留给了他们几分钟讨论的时间，方才接着道：“还有，想要带动祖星的经济发展，必须连通和外界的商业交易网络，今后祖星将作为乱尘的开发重点，带动整个乱尘星系的商贸。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派人在各域布设若干通往潺风星的传送阵，也请诸位代表积极配合。”
第1568章 教育为本
修建传送阵是众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关于经济方面的几个议题都被快速通过，毕竟这是玉凌掏自己的腰包来帮扶十七域。
“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教育和科技，则是祖星目前建设的重点工程。”
玉凌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在保障和平的情况下，各域可以将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大力发展教育事业，至少每个域要有一座大型学院，若干小型学堂。如果不明白怎么建设学院，可以参考华域书院的模式。”
“接下来几年，华域将作为教育基地试点。每个州府最好都建一所小学堂，收录八到十岁的学生，学费、住宿费全免，只收取少量杂费，进行为期三年的基础义务教育，以后最好能发展到五六年。”
“教学科目可以包括灵修、体修、魂修、炼器、阵法、丹药、地理、生物、算术、实业等等，各地可依据实际情况自行安排和调整。为了保证教学质量，最好每一学年分两个学期，每个学期要进行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
“学堂毕业生每年择成绩优良者，保送至高等学院预备级，以后华域分书院和武院。书院负责理论科研，武院则培养实战。第一年预备生同时上书院和武院的课程，第二年进行分科考核，他们可以根据考核成绩自行选择报考书院还是武院，三到四年毕业。”
“我建议书院开设不同的院系，然后细分专业。比如炼器系，可以分炼器理论专业、灵纹专业、灵材加工与合成专业、炼器制造专业等等，这个你们可以会后自行商量，今年年底前制定好方案呈交给我。”
即便玉凌已经放缓了语速，台上台下的人仍然是听得目瞪口呆。
和玉凌比较熟的还能理解一些新颖的名词，但道灵族长老从听到教育和科技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全体掉线了，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他在说什么……
本来想得好好的，一定要铆足了劲让玉凌的计划破产，然而悲哀的事情在于，他们压根没听懂玉凌这一套又一套的计划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太难了，想当杠精都这么难，这日子没法过了！
道灵族长老强忍住掀桌的冲动，不过当他们发现其他人好像也没太听懂的时候，心中顿时宽慰了不少。
玉凌接着道：“那么从书院和武院毕业的高材生，也就是优秀毕业生，可以提供他们两条路选择，一是出国……哦不，出星系深造，到无涯或者道宇星系接受更进一步的培养。二是直接安排就业，比如书院的学生可以成为祖灵殿研究所的成员，参与项目研究，也可以到西联工作，待遇都好说。”
“优秀毕业生比例控制在百分之十左右。其他毕业生，如果毕业考核不合格的，就延迟毕业。书院的毕业考核需要交一篇课题研究报告，或者专业论文，不少于六千字，越多越好。武院的毕业考核就是综合战力测评，这个大家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普通毕业生我们也提供就业机会，只是需要他们自己投递简历找工作，通过笔试、面试等筛选，合格者予以录取，目前研究所还有各大机构都比较缺人，所以名额上还没有太大的限制。”
“总之，按照上述我所说的构成一条完整的教育链，也就解决了年轻修者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的麻烦。”
“尤其是平民修者占据绝大多数，他们中的很多人不是没有天赋，而是被恶劣的生存环境给耽搁了。所以现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将教育资源尽可能公平分配，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展现自我才能的机会。相信长此以往，我们的后备人才将源源不绝。”
“以上，就是我所设想的祖星第一个百年计划。我知道这些东西对大家都很陌生，以前也没有人去搞过，但不能因为没有先例，就停止前进的步伐。”
“万事开头难，在摸索的阶段，问题可能会很多，所以我们不着急，慢慢来，发现问题停下来整改就是了，用一百年、四代人的时间来打造出一个稳固的基础，那么后世几百代人都将承其遗泽。”
当玉凌结束了长篇大论后，方子衿第一个用力地鼓起掌来，虽然方大师兄听得似懂非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感觉很厉害。
他这一带头，立即有很多人都跟着鼓掌，甭管听明白了几成，反正他们知道玉凌是真心实意想要促进祖星的发展就是了。
热烈的掌声中，道灵族长老唯有面面相觑，深深地感受到局面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原先他们还抱有侥幸心理，玉凌早早地就离开祖星去了无涯，想必大部分祖星修者都压根不认识他，只要许以重利，未尝不可以拉拢一波属于他们的势力。
但现在看来，谁晓得玉凌在祖星的声望居然这么高，悄无声息地就把这些之前还斗得你死我活的祖星修者汇成了一股，基本上就是玉凌说啥，他们就听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主场优势，他们这些连人都认不全的外来者可以说是相当尴尬了。
“大家有什么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可以一起商讨。”等到掌声停歇，玉凌又道。
“我有两个问题，小型学堂的老师从哪里来？书院还是用现有的这些长老吗？”温年轩问道。
“所以在开办学堂之前，要先进行师资队伍的选拔与培训。选拔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核的方式。考核标准如下，一，品德操守优良，根底清白，这是最重要的一道关卡，务必不能妥协。”
“二，有基本的学科知识素养和教学能力，这是考核的重点。比如应聘武修科目的，自己首先得是一位武者，并且善于和学生沟通，教导他们如何学习基础武技和功诀，在尽可能不使用暴力手段的情况下能有效地开展教学。”
“三，修为方面的要求。灵修科目的老师起码是玄尊，武修科目起码洗髓期，魂修科目起码分灵境。其他科目，比如炼丹、炼器等等，可以稍微放低标准，但也不要太低。”
“其他的一些要求，诸位可以自行补充。至于书院，作为高等学府，除现有的长老之外，还需要聘请一些新的导师，修为和学科素养的要求都得进一步提高，每位导师都必须有一定的研究成果。”
“武院的话，导师修为必须在幻神、凝血或化灵境以上，并且战斗力要高于同级修者，免得后面打不过学生就尴尬了。”
众人不由一阵腹诽，你以为所有学生都像你一样怪胎，他们毕业的时候最多也就十六七岁，能到化尊境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还有，书院和武院会有一些特聘导师，他们大部分时间不会待在华域，但会不定期过去开讲座。像我们的殿主半黎器君，便是书院炼器系的一位特聘导师，他的炼器造诣在三大星系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到时候其他导师也不要错过机会。当然殿主公务繁忙，可能好几年才会举办一次讲座也说不准。”
“啊？”半黎器君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从神游中醒转过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道：“哦，好吧。”
然后他就接着发呆去了。
台下的众人却是震惊了，我滴个满天神佛啊，这位道境第四步的大人物居然会去书院讲课？这是什么待遇啊卧槽！我也想回炉重造，重新上学啊！
“那封域呢？我们也可以开办学堂和学院。”念从臻忍不住了。
“封域可以作为第二试点，等华域这边走上正轨后，你们进行统一的参观学习和培训，然后就可以大批办学了，现在封域格局不稳，为防出现混乱，最多只能小规模地开设一些学堂。”玉凌道。
念从臻顿时没法吭声了，因为封域确实还乱得一塌糊涂，华域却完全在玉凌的掌控之中，他想怎么试验就怎么试验喽。
“我也有个问题。”束瑾叶忽然举手道：“武院这个好理解，但学堂和书院的建设我感觉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比较复杂。就比如说小学堂每学期要进行那什么期中、期末考，具体是怎么个考核法呢？应当不止是战力比拼吧？”
“小学堂培养的是全面发展的人才，所以要文武兼修。如果是地理、生物这种纯文的科目，只要出试卷答题就行了，针对本学期所学的知识进行考察，题型分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简答题、论述题等等，满分一百，六十及格。这个栗炎族比较有经验，你们可以多请教一下。”
束瑾叶想了想道：“明白了，那如果是灵修、武修这种科目，考试就分为两部分，既要考基础知识，又要进行战力测评是吧？”
玉凌点点头道：“没错，毕竟不考试的话，一学期可能就白学了，成绩太差的一次警告，两次记过，三次直接劝退。他不学，还有很多人想进学堂，刚好腾出名额来。”
玉凌已经可以料想到，大概十年之后的祖星，上百万学子在各个考场苦思冥想、奋笔疾书的画面。
嗯，他们一定会感激他的，就这样。
第1569章 失踪的候选者
会后。
“消息已经汇报了吧？灵皇陛下怎么说？”
一间隐秘的静室中，三位道灵族副殿主环绕着圆桌而坐，其中一人正满面凝重地望着同伴，沉声问道。
被问到的副殿主神色古怪中带着浓浓的不解：“陛下说，这些改革方案很值得借鉴，让我等他们商定好了之后，完整地抄录一份给他送过去。”
“啊？”最先说话的副殿主愣了一愣，“就这？陛下没说点别的？”
“没了，真没了。”
“不是，我说陛下这是放弃祖星了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一点指示都没有？”
“陛下可能是想让我们自己搞定……”
“搞不定啊问题是！你是不是没跟陛下说清楚，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严峻局面？”
“我说得很清楚了，但是陛下明知道祖星已经基本落入了玉凌的掌控，可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我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人一阵久久的沉默。
“我突然觉得我们待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一位副殿主半晌才道。
“那也不能擅离职守，况且集中我们的资源的话，未尝不可以拉拢一批人，只是我们的策略得改变一下了。”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位副殿主肃然道：“目前来看，玉凌在祖星的地位几乎是不可替代的，即便曾经与他为敌的那些祖星修者，如今竟也能放下旧仇一致对外，就更别说他培养的自己人了。我们想要跟他争夺大权不太现实，只要盯紧他的一举一动便是。”
“孤星还有几颗暗子在里面，也许可以利用上。”另一人道。
“嗯，总之还是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吧，虽然我的修为和他齐平，但我隐隐感觉，如果真的交手，我的胜面不大。”
“反正现如今也不能对他出手，之前的余波还未平定呢……”
“没事儿，大家想开点，虽然情势不太乐观，但陛下既无命令，我们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只要埋几颗钉子，到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就行。这祖星的灵气浓度倒不算太差，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等布好道阵之后就轮流闭关好了。”
“行，就这样吧，散会。”
……
玉凌可不知道道灵族的那三位已经彻底佛了，元灵族这边对他的质问反而要激烈得多。
会后他又被拉去开了个内部小短会，除了半黎器君眯着眼睛坐在上首跟睡着了一样，其他人的问题几乎是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如果归纳总结一下，其实不外乎是两点，一是诘问玉凌这一系列的举措意义何在，二是他为什么要给十七域自治权，而不是由祖灵殿直接入驻域主府。
前面一点还好说，玉凌能为自己的每一条改革措施都列出详细的理由，但后一点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即便他给出了种种合情合理的解释，但众人明显半信半疑。
最后还是半黎器君看不下去了，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元灵族长老们的声讨这才告一段落。
有时候这些人倚老卖老起来，那嘴脸甚是令人反胃，仗着自己的前辈身份，便盛气凌人地指手画脚，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由于玉凌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这些元灵族长老只能愤愤离去，临走前还说要把他的所作所为如实禀报给陛下，让他好生斟酌如何交代。
对此，玉凌完全无视。
他现在完全把精力放在了教育建设上，乍一看，他是把大量资金投入一个无底洞，但归根结底还是为自己培养的人才，只不过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见效。
事实证明，想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推行教育改革，可谓是阻力重重。
玉凌用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培训了一批可堪上任的师资队伍，然后在华云州建立了第一所小学堂，并在离书院五公里的地方建成了武院。
接着小学堂的招生也遇到了很多问题，束瑾叶本以为报名人数会爆表，结果却是门庭冷清，原本计划的两千名学生只招了一多半人，一筛选之后更是不足一半了。
她很是不解地派人挨家挨户采访调查，这才弄明白众人的顾虑。
其一，人们对新生事物都抱有怀疑和警惕的态度，很多人都表示要观望几年再说。
其二，小学堂招收的学生年龄太小，而且每周才能回一次家，很多人都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小学堂。
其三，很多州府距离太远，所以只能从华云州本地人里招生，这又是很大的一条限制。
其四，家族子弟宁可留在族里接受更优质的家庭教育，而平民家庭又不理解小学堂存在的意义，一听说那里可以白吃白住还能学习很多有益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骗局，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好事？
所以华域域主府经过紧急开会协商后，赶忙做出了调整。
束瑾叶已经意识到关键问题是没有做好宣传，干脆就暂缓开学，精心制作了宣传单，发放到华云州各个城镇乡村，还组建了专门的讲演小组，到处走访宣讲。一个是宣传师资力量，一个是宣传小学堂的功诀灵技，还有以后的上升途径。
又是一个月后，域主府进行了二轮招生，终于凑凑合合地达成了原定目标。虽然这帮学生良莠不齐，但短时间内，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束瑾叶知道全天下都在盯着他们的试验，所以即便是天天加班加点，忙得昏天黑地头晕脑胀，她也咬牙坚持过去了。
虽然玉凌跟她说过，有什么困难就呈报上来一起想办法，但束瑾叶知道书院那边的改革也很棘手，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自己解决。
所幸前前后后折腾了四五个月，祖星第一所小学堂，同时也是世界第一所小学堂终于走上了正轨。
问题仍然很多，但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步，后面的就可以慢慢整改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着。
在这纷乱的大世中，祖星俨然成了一片宁和的世外桃源。
但对玉凌来说，这忙碌、充实而和平的时光终究是要告一段落了。
他很想继续留在这里，直到将祖星改造成他想要的模样，但变故，却在悄无声息间降临了。
灵女选拔最有竞争力的候选者雪清泠，在前往西境后不久便失踪了。
同样失踪的，还有另一位呼声很高的候选者，云声婵。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元灵族使尽了各种手段想要联系雪清泠两人，但无一成功，而且她们在族内的道韵分身也莫名其妙地崩毁了。
上元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甚至有些长老都在背地里指责元灵灵皇。
因为为了确保公平，这次灵皇没有在族里举行灵女选拔，而是让六位候选者去往西境执行不同的任务，根据完成情况进行第一轮选拔的评分。
从一开始，这就遭到了很多长老的强烈反对，只是元灵灵皇一意孤行，徐师朴也大力支持，便将反对的浪潮强行压制了下去。
可现在，两位候选人的失踪，无疑是引爆了众人的情绪。
而且间隔没多久，又有一个坏消息传回了族里。
前去搜捕清剿天煞组织的班长老一干人等，也失去了音信，生死不知。
两个消息一印证，众人便不得不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现在需先行前往西境，问清楚一些细节后，就联合族内后续到来的高手展开全面清查，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半黎器君向玉凌转告完这些消息之后，又问道。
“一起吧。”玉凌沉着脸色，心中已经涌起了极度不妙的预感。
虽然别人不清楚，但他可是心知肚明，雪清泠和云声婵失踪的那片区域，就在天煞总部的附近。
第1570章 天煞的留言
玉凌当初把天煞组织的消息透露给元灵族，本来打的是两败俱伤的主意，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其一，他没想到元灵灵皇居然把雪清泠派去了西境，其二，天煞组织的实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班长老虽然三番五次跟玉凌过不去，但他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离道境，这都会变成失踪人口？
就算天煞突破到了混沌境中期，也不可能杀得了班长老啊。
所以从上次天煞的分身踏入幽冥到现在，这一年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重要的是，雪清泠如果落入了天煞手里，百分之两百不是什么好事。
玉凌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简单把祖灵殿后面的事情一吩咐，就和半黎器君踏入传送阵，去往了外界。
虽然他们两个重要人物一走，道灵族的人肯定会趁虚而入，在祖星发展一波自己的势力，但玉凌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快速地中转了几十次后，两人已经抵达了邪方族统辖内的艾觅星。
近段时间，西联和邪方族虽然仍维持着盟友关系，但却变得有些许微妙。
该做的生意仍然在做，但邪方族却在有意地疏远西联，尤其是元灵族长老大批入驻西联的各个岗位后。
很明显，他们想保持自己的独立自主，不愿和两大灵族有任何形式的交集。
可是元灵族又岂会放任一个西境大族游离于统治之外？
据说那些长老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准备在半年内一步步蚕食邪方族，直到彻底将他们纳入掌控之中。
正因为此，玉凌在传送阵旁见到田妙苓的时候，她表现得分外冷漠，再不复平日里的温柔似水。
“妙苓见过半黎器君，还有云……玉盟主。”田妙苓不卑不亢地道。
半黎器君没吭声，玉凌便直接问道：“田族长，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不清楚的话，就尽快帮我查出来。”
“玉盟主请说。”田妙苓当然不敢拒绝。
“前段时间，元灵族班长老曾带着一些不灭境长老从你们领地经过，还有六位灵女候选者，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艾觅星的？时间越精确越好。”
田妙苓想了想道：“你们稍等。”
她从看管传送阵的几名族人那里拿来了几枚玉简，一边翻找一边道：“最先到我族的是云声婵殿下，她一路中转到了艾觅星，没有停留就直接驾驶着星舟走了，按当地时间来看，是四十五天前的正午离开的。”
“然后是雪清泠殿下，她是四十一天前的黄昏时分离开的。”
“其他四位候选者说是接到了族里的紧急通知，这几天陆续出现在了我族的领地中，如果两位要见她们的话，我让手下去通知一声。”
玉凌点点头道：“让她们过来吧。”
田妙苓找来几个人吩咐了一下，换了枚玉简，接着说道：“至于班长老他们……我看看，是在六十八天前的清晨离开的，期间没有再回来过。”
“也就是说，他们从艾觅星离开后，你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玉凌道。
“我不清楚，也不好多问。”田妙苓道。
玉凌微微皱起眉头，也不好责怪田妙苓什么，毕竟这些人的行动都是绝密，不可能泄露给一个外人。
“也就是说，从时间上来看，班长老他们还要早到一些，但他们的失踪却是晚于雪清泠她们的。”
玉凌沉吟道：“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班长老带着人随机地在这一带搜寻，此前没有触及天煞的老巢，所以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攻击。但是当天煞组织发现雪清泠和云声婵的踪迹后，就决定对她们下手，随后为了避免暴露，又向班长老主动出击。”
半黎器君突然问道：“你确定天煞的实力是混沌境初期吗？还有没有隐藏的高手？”
“我此前遇到他的时候，是混沌初期没错，就算这一年里他有了什么突破，按说最多也就是晋入中期。除他之外，就是二号人物黑煞实力最强，之前是不灭境巅峰。”玉凌道。
半黎器君皱眉道：“这就很是蹊跷了，他们哪来的本事让班长老一干人等尽皆失踪？”
“应该是有别的什么变故，如果天煞真有这么强的实力，他们又何必一直龟缩在西境，不敢让总部露出丁点痕迹？”玉凌道。
半黎器君沉思着没说话。
片刻之后，四位灵女候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传送阵旁，神色都带着几分不安，但眼眸深处却又隐藏着一丝窃喜。
毕竟两位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失踪后，她们这些原本没什么机会的，瞬间就看到了脱颖而出的希望。
只是她们又不敢明着表现出开心，所以憋得很是辛苦。
“你们这些日子也在西境执行任务，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玉凌问道。
四人齐刷刷摇头，随后似是觉得有些敷衍，其中一人又补道：“我接到的任务是三个月内收服阳炎星，结果我从艾觅星离开后，刚找到阳炎星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和这颗星辰的重要人物接触，就收到通知说出事了，然后我就赶紧往回赶。在整个过程中，我没有遇到任何异常情况。”
其他三人也纷纷把自己的经历一说，玉凌在脑海中大致把她们所经过的路线勾勒出来，发现其中三位的活动范围都离天煞总部无比遥远，但有一个人却经过了那附近，只是她一路无事，并没有遭到袭击。
所以天煞为什么偏偏只对雪清泠两人动手？
“我先传达一下陛下的旨意，你们的所有任务全部作废，等族中长老到来后，就在他们的护送下即刻返回天元星，途中不得逗留。”半黎器君一丝不苟地道。
“那选拔……”一位候选人试探地道。
“暂时中止。”
四人明显有些不甘，但却不好多说什么。
等到众人离开后，玉凌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从她们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事情看来很麻烦的样子。”半黎器君抬起手指叩了叩额头，很是头疼地道：“你说天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像是绑架，他应该也清楚，虽然雪姑娘她们身份特殊，可若以此为筹码来要挟族里，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会激怒灵皇陛下。所以，他们现在要么遇害了，要么就是……比死更可怕。”
玉凌说着不由攥紧了拳头，他很难忘记上次去天煞总部，在黑牢的所见所闻，那几个元灵族、道灵族修者被折磨得几乎没了人形，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噩梦。
如果雪清泠也落到那样的境地……玉凌无法再想象下去。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实力有限，他早就直接杀去天煞总部了，何至于在这里浪费时间，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一片沉默中，旁边的传送阵忽然发出“嗡”的轻响，显得分外刺耳。
玉凌下意识望向阵台，人还未至，一股血腥味已经逸散开来。
银光收敛后，两个邪方族人焦急地抬着一个担架似的东西，匆匆冲下了阵台，高喊道：“族长、族长！这里有个……”
“嗯？”半黎器君神色一动，身形倏忽间出现在两人身边，面色凝重地望着那个满身血污、横躺着的修者。
“是黄长老……”半黎器君向玉凌招招手，刚摸出一颗道丹准备给这人服下去，他的手却忽然僵住了。
因为他发现，虽然这名长老的身体尚还温热，但他的生机却已尽数被摧毁，摆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两个邪方族人也愣住了：“这……刚刚他还有一口气的，怎么突然……”
“玉凌，你先在这里看着。”半黎器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又转向一位邪方族人道：“你们在哪里发现他的？立刻带我过去！”
“器君……”玉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半黎就拽着那两个人踏入了传送阵，消失在一阵光芒里。
“我也跟着看看吧。”田妙苓面带忧色，生怕半黎器君迁怒于自己族人，连忙紧随而去。
玉凌无言了一秒，左右看了看也没其他人了，索性将指尖点在黄长老的眉心，运转大循环，融入白光施展起了凝魂术。
但之前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凝魂术这次却很不顺利，玉凌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唤回了黄长老一缕微不足道的残魂。
这丝残魂已经没有意识可言了，只有些微模糊的记忆碎片。
红，血红，血红的世界。
以黄长老为第一视角，玉凌透过一片鲜艳的红，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他身前，四周的景象虽然被红色所浸染，但他依旧能辨认出那是黑牢。
“……效果不错……换一个……大致无误……快玩死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那个人影口里发出，玉凌姑且猜测他是黑煞。
“啊，等一下。”突然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黄长老的视野里，还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
模糊的红色世界终于清晰了些许，玉凌看到天煞的面目几乎是近在咫尺，带着戏谑和玩味的笑意。
“把这个人放走，给咱们的灵子殿下留几句话吧。”天煞语气轻松地道。
玉凌感到一股寒意漫进了骨子里，看样子天煞已经算到自己会用凝魂术救助黄长老，从而看到他临死前的记忆画面？
天煞似是怕黄长老听不到，于是刻意凑到他耳旁，轻缓地道：“玉凌，真要谢谢你送我的这些礼物呢。放心好了，目前这两个小姑娘还没有什么大碍，我只是觉得，上次一别太过匆忙，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和你谈谈。”
“不过，我希望你来见我的时候，可不要带其他闲杂人等，否则我一旦心情不好，就要拿这两个小姑娘做试验了，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吧？呵呵……”
天煞轻笑一声，起身远去，只留下黄长老眼前的血色愈来愈浓，直到浸没了他整个世界。
第1571章 何谓抹杀
画面至此消散。
玉凌收回手，凝视着指尖上沾染的血迹，久久沉默。
他向来不喜欢被别人牵着走，但这一局，却是天煞抢占了先机。
除非他可以完全不在意雪清泠的生死，否则就会落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身旁传送阵光芒一闪，半黎器君和那两位邪方族人的身形再度出现，只是前者的脸色并不好看。
“怎么了？有什么线索吗？”玉凌随口问道。
半黎器君摇摇头，沉声道：“黄长老出现在一个海滩边，但他并非自行脱身，从空间波动看，他是在濒死之际被人送过来的，天煞这是在刻意羞辱我们。”
“未必只是纯粹的羞辱……”玉凌也不好多说什么，天煞此举摆明了是想逼迫玉凌独自前往总部。
而且他是算准了玉凌没法把真相告诉元灵族的人，因为有很多地方玉凌都不好解释，否则就会暴露他之前隐瞒的那些事情，引发元灵族的猜疑。
比如玉凌假装不知道天煞总部的地址，这就足够致命了。
“不管他什么用心，这都是对我族极大的挑衅。”半黎器君面无表情地道。
他叫来五个留在艾觅星观察情况的长老，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他们便备好了棺椁，洗去了黄长老身上的血污后，就将他放入了木棺中。
“你们将黄长老带回族内安葬吧，陛下会给他的亲属应有的补偿。”半黎器君道。
他虽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这种时候，他必须得负起相应的责任。
“看来，班长老也是凶多吉少了。”半黎沉默了少顷，又道。
他清楚地记得，黄长老等人是跟着班长老一同行动的，两人私交甚好，但凡班长老有一星半点的机会，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朋友丧命。
而论实力的话，班长老比他只强不弱，所以半黎器君很难想象，他们在失去音信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玉凌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情绪，因为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在黄长老等人被折磨至死前，天煞从他们嘴里拷问出了多少东西。
“再等等，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半黎器君神色冷凝成冰。
他心里很清楚，拖得越久，雪清泠的处境便越是凶险，但理智又告诉他，决计不能小瞧那位天煞首领，否则班长老就是他的前车之鉴，到时候非但人救不出来，反倒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必须等，等到族中高手的到来，不然他一人之力实在太单薄了。
“器君，我有个想法。”
玉凌斟酌着道：“就算再来几位离道中后期的长老，但想要探查出天煞总部所在，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都躲藏得无迹可寻，若是天煞铁了心无视我们，那很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雪姑娘他们。”
“你的意思是？”
“最好有人充当诱饵，其他人暗中跟随，就可以弄清楚班长老他们失踪的原因了。”玉凌顿了顿，又道：“当然，这项工作很危险，而且一般的诱饵说不定不会引起天煞组织的注意，所以……”
“不行。”半黎大致猜到了玉凌想说什么，断然拒绝道。
玉凌道：“难道器君觉得我这法子不好？”
“不是……”半黎器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缓和了语气道：“如你所说，这太危险了，所以你不能当诱饵，陛下也不会应允的。”
“我倒觉得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其他四位灵女候选人血脉纯度不低，但天煞并没有对她们下手，似乎只对真道境以上的感兴趣，而普通真道境修者绝非他的对手，族里又禁受不得离道高手的损失，不是吗？”玉凌道。
“但班长老都栽了，你……”
“刚刚我查探了一下黄长老的尸体，大致能猜到这其中的原因。”玉凌道。
“什么原因？我只发现黄长老的灵力和魂力被莫名地吸噬一空，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异样。”半黎器君道。
“天煞应该不是凭借硬实力战胜班长老的，最多也就略占上风。但他们组织有一种特制的黑色毒素，非常的诡秘阴毒，我之前遇到的时候，试图用血脉化解，却十分艰难，我想他们恐怕研制出更加厉害的毒药了，有多厉害呢……”
玉凌瞥了一眼旁边的棺椁，沉声道：“黄长老血脉中蕴含的元灵道则之力，竟也被拆解吞噬了。”
他抬起手指，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凝固的血。
半黎器君用魂力仔细感应了一下，不由面色一变。
“怎么可能？！就算是道灵族都没有能力去破坏血脉里的道则……”半黎器君喃喃道。
“玄灵道则的本质就是破坏和抹杀。”玉凌提醒道。
“看来这帮玄灵余……比想象中还难对付。”半黎器君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玉凌的亲人们也是所谓的“玄灵余孽”，便赶忙收敛了一下。
“我对他们的力量很熟悉，而且我也有办法抵挡道则抹杀。”
玉凌将话题转了回来，“所以我当诱饵，等族里擅长空间道法的长老来了之后，你们借机锁定天煞的总部，等准备好了就直接杀上门，中间的时间我会想办法周旋。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半黎器君沉默不语。
“拖得太久，雪姑娘就真的危险了。”玉凌催促道。
半黎器君深吸一口气，咬咬牙道：“玉凌，接下我这一招，我就答应你。”
玉凌怔了怔，颔首道：“好。”
随后他便看到半黎器君微微张开双手，似乎在摊开一副卷轴，但他的手里却分明空无一物。
四周的空间如水纹般波动起来，景物顷刻间颠倒、分离、错乱，仿佛毕加索的抽象画，意识与感知完全陷入了混乱。
斑斓的色块极其复杂地在玉凌眼前晃动着，他看不见半黎器君的身形，只看到一片黑色的阴影，那里传来了他的声音：“借助魔画，我勉强能施展出道则抹杀，你当心了。”
阴影缓慢地向玉凌覆盖而来，显然半黎器君非常谨慎，生怕真地误伤了玉凌。
在其他离道初期高手还苦苦思索着如何具象化道则的时候，半黎器君竟然已经掌握了道则抹杀的方法，虽然是凭借外物，但足以见得他的炼器造诣是多么逆天。
玉凌环顾一圈，意识到他现在可能变成了画中的纸片人，只要撕碎他所在的这层“纸”，那么他自然也就被抹杀了。
何谓抹杀？即来自更高层次、更高维度，从根源上否定某一事物存在的手段。
在同维度的情况下，杀掉某个人的分身，就像是在电脑上删除了某一软件，但在回收站里仍能找到它。
而道则抹杀，那就是彻底将其卸载了，而且是强力卸载，不管他有多少分身都无济于事，可以称之为“数据删除”。
离道后期、巅峰的强者，他们的道则已经隐隐超出了所在宇宙维度的限制，而半黎器君的方法，则是选择将敌人降维，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玉凌望着覆压而来的阴影，缓缓地画出了循环之圆，以抹杀对抹杀。
只见两者无声无息地碰撞在一起，仿佛有一瞬间的相互交融，但没过多久，循环之圆便像是松散堆砌的沙堆一般，一粒一粒地破碎消湮。
只是这个画中世界，也被撕出了一条裂缝。
玉凌一步迈出，瞬间跨越了无尽距离，重新回到了外部世界。
他抬头一看，一张空白画卷就漂浮在他的头顶，中部有一道扭曲的黑线，在蠕动中自己修复着。
“唔……看来你能逃过熙长和衡尘星卫的追杀，倒也不是侥幸。”半黎器君若有所思地收回了魔画，“而且你的空间道法……”
“在太古洞研究了好几个月的空间道衍罗盘，稍稍有了些心得。”玉凌坦言道。
半黎器君默然了几秒，有些艰难地说道：“安全为上，实在不行，救人的事可以再想办法，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玉凌能感受到半黎器君真心实意的关切，这让他感觉十分微妙。
“我很期待你突破到离道境的那一天，想必那时候……族中长老大多都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娘也会很欣慰的。”半黎器君道。
然而对玉凌来说，他的目标可是离道巅峰的徐师朴啊，哪怕是突破到离道境，也不过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罢了。
“我找间静室休整一下，想必两三天以后，来支援的长老差不多就到齐了，那时再出发吧。”玉凌道。
虽然他恨不得立即就走，但半黎器君显然是不会同意的，只希望天煞不会食言，在这几天里能保证雪清泠的安全。
第1572章 再会
天煞总部，小世界。
“他真的会来吗？”
阴暗无光的大殿中，浑身笼在黑袍中的黑煞低垂着头，手里把玩着一颗血红的半透明圆珠，那一抹血色宛如活物般扭动着，在珠子内变幻不定。
“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一袭紫袍的天煞慵懒地靠在宽大的王座上，右手支撑着脑袋，仿佛快睡着了一样。
但从他眯缝的眼眸中，隐隐可以看到偶尔掠过的阴冷红光。
“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黑煞提醒道。
“哈，无所谓，现在还留在这里的，除了你我，就只剩下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了。”天煞轻笑一声。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幽幽道：“况且现在，除了徐师朴和元灵灵皇这样的高手，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现在唯一困惑的是，玉凌究竟是纯正的元灵族人，还是说……”
“见了他就知道了。”黑煞道。
“那可不一定，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呢，他算是目前唯一一个修为远不如我，却仍是让我看不透的人。”天煞意味深长地道。
黑煞一时沉默。
“算算时间，他早该收到我送过去的那份礼物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天煞语气轻松。
“万一他不小心错过了这个线索……”
“不会的，我虽然只见过他不多几面，但也算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像这种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出现在眼前的线索的，甚至没有线索他都会自己去寻找线索。”天煞悠然道。
他忽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懒散地道：“走吧，闲着无事，去看看咱们的几位俘虏，做最后一次效果统计吧。”
黑煞默不作声地跟在天煞身后，两人走过长长的回廊，不多时便来到了阴森的黑牢。
几滩灰黑色的液体地凑上来，围在天煞的四周，似乎想要亲近他，却又不敢冒犯。
“这个，好像快不行了呢。”
天煞停在了一个黑色笼子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笼里瘫软的修者。
他也感应到了天煞的靠近，有些艰难地支撑起半个身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
如果光线充足的话，就可以看到这个比丧尸还要恐怖的男子，他像是被剥了皮一般，浑身鲜血淋漓，找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肉，一个眼球不知所踪，另一个眼球则充满了猩红的血丝，从眼眶中夸张地突出，似乎随时随地会爆开一般。
“算了，我这人心软，早点送你上路好了。”天煞将右手按在男子的头顶，温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宠物。
“嗬啊”
嘶哑变调的干嚎瞬间从男子的喉咙里撕扯而出，他浑身抽搐着，大片血雾爆开，但没有一丝一毫浪费，如烟雾一般全被吸噬到了天煞体内，映衬得他的右手一片鲜红。
黑煞平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这名男子的身体急剧萎缩，到最后，只剩下一层破破烂烂的皮包裹着骨头，重新瘫倒在地上，断绝了所有生机。
天煞的脸上则泛过一阵异样的红润，急促地喘息了几秒方才平稳下来，眼瞳中的血色忽隐忽现，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可惜，还是太弱了，如果再有几个离道修者……”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的血芒愈发妖异。
“你做梦……”一个极其刺耳的嗓音从黑暗深处响起，就像是两块金属板在摩擦，完全不似正常的人声。
“看来班长老仍然活力十足嘛，不错不错，你可争取多坚持几天啊。”天煞抬头望着那个方向，勾起唇角笑道，“来，给班长老加点剂量。”
黑煞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捏碎了手里的半透明血珠，往最角落的笼子里一扔。
丝丝缕缕蠕动的血线争先恐后地涌向了躺在地上的班长老，硬生生钻进了他的肌肤血肉中，那画面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班长老死死地咬着牙关，冷汗直流，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但他的头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层层叠叠地堆积了起来，顷刻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感觉怎么样？”天煞走到他面前，轻轻蹲下身子，手伸过囚笼，拍了拍班长老的脸。
班长老神情狰狞而扭曲地瞪着他，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族里自会……”
“为你报仇？”天煞帮他补上了后半句，笑吟吟地道：“这种废话真是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你家灵皇陛下又不在，这么忠心耿耿装给谁看啊？”
“你……”
“咦？有人靠近了第八入口。”黑煞突然出声。
“唔，让我看看。”天煞微微闭上眼睛，片刻后神色微妙地道：“终于来了，不过……我怎么感觉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呢？”
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头人，缓缓刻画了一道血红色的符文，印在木头人的身上，只见它瞬间膨胀，涨到了半人高，就连面目都雕琢得栩栩如生。
“去。”
天煞一指点在木头人身前，一阵空间涟漪瞬间将它笼罩，随后诡异地消失不见。
……
外界。
玉凌独自驾驶着星舟，晃荡晃荡地就到了一颗灰色星辰旁。
他放慢了星舟的速度，在匀减速运动中逐渐靠近这颗星辰，做出一副要在此停泊的样子，实际上却在一点一点迫近天煞总部的小世界入口。
正当他琢磨着要怎样合情合理地消失在半黎器君等人的感应中，一道旋涡突然在不远处凝成，传来极强的吸噬之力。
星舟不由自主地被扯动过去，在没入旋涡的前一瞬，玉凌将它收进了空间戒指中。
眼看旋涡已经近在眼前，玉凌不退反进，正要冲入其中，一个木头人忽然从里面钻了出来，与玉凌擦肩而过，一拳轰向了虚空。
不用回头，玉凌已经感应到一幅画卷从身后铺展开来，正是半黎器君的魔画。
看来他说是配合玉凌的行动，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却不允许玉凌继续冒险，兴许是半黎器君觉得大致的坐标已经试探出来了，也就不必再深入虎穴。
但这个矮矮的木头人其貌不扬，一出手却成风雷之势，仅仅是一记再普通不过的直拳，却硬是穿过了层层虚无，实打实地与魔画相撞。
“嗡”
魔画急剧地震颤起来，空白画卷上泛起阵阵如水纹的波动，被稍稍击退了一段距离。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时刻，那木头人转过身，一把抓住玉凌，行云流水地退入了旋涡中，随后两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函叙空尊，你为何不出手拦阻？”
半黎器君的身影缓缓从虚无中凝实，他一把抓住魔画，脸上带着几许愠怒，传音问道。
“器君大人，我还要问你，明明说好的计划，你怎么不如约进行？”函叙空尊反问道。
“你疯了吗？玉凌那么说，你便当真分毫不差地按他的意思来？这么大的事，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年轻人顶在前面，承担最重的风险？”平日里不善言辞的半黎器君却像是变了个人，一句连着一句地质问道。
“器君，你冷静一下。”函叙空尊皱了皱眉，传音道：“玉凌的计划虽然冒险，但可行性却很高，我能感觉出他的空间造诣未必比我逊色多少，但他仍然顺势进入了天煞总部，说明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万一他出了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跟灵皇陛下交代？”半黎器君冷着脸道。
“器君你真的多虑了，既然玉凌有抗衡道则抹杀的手段，那么他在太古洞的分身是决计不会有事的，我还要抓紧时间联系一下族里的人，问问看他的分身是否掌握了天煞总部的确切坐标。”函叙空尊道。
半黎器君深吸一口气，也冷静了下来，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浪费时间在争吵上也毫无意义，只有赶紧找到天煞总部的位置，才好去营救玉凌和雪清泠他们。
两人的身形再度隐没在虚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同一时刻，玉凌已经跟着那个呆板的木头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呢。”
时隔一年，天煞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这熟悉的戏谑腔调。
“不过，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希望看到那些闲杂人等，你是忘掉我这句话了吗？”天煞虽满面笑容，却并不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只会感到刻骨的阴冷。
第1573章 道则之毒
“他们非要与我同行，我也没道理拦着他们，反正这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玉凌摊摊手，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看来元灵族是真的很重视你啊。”天煞似笑非笑道。
玉凌不置可否，神色淡淡地道：“你已经把总部搬空了？”
“狡兔三窟嘛，像我们这种活在阴暗里的生物，没几个备用的分部总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为了确保我们的谈话能顺利进行下去，你的那位雪姑娘也不在这里了呢。”天煞道。
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戏谑道：“这次可不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了哦，通过那几个俘虏，我知道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这次元灵族的灵女选拔，我放走谁，谁就铁板钉钉能成为下任灵女。如果雪清泠死了，你在天元星的盟友可就更加少得可怜了。”
玉凌没有应答。
天煞却得寸进尺地绕着他走了半圈，轻笑道：“灵子殿下，我真的很好奇一个问题，你天天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同处一地，是什么感受啊？还是说，你觉得玉清玄死了，根本就不算个什么事儿？也是嘛，反正有他没他，你这日子都过得很滋润……”
玉凌直接打断了他：“天煞，你的无聊程度是随着你的修为与日俱增么？就凭这三言两语，便想激怒我？”
天煞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好意提醒一下，免得你在元灵族呆久了，很多事情就忘记了。”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此事，话锋一转道：“这次找你呢，主要是想和你谈谈今后的合作。”
“合作？”玉凌略略抬高了语调，满是讥讽的意味。
“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可是很认真地考虑过。”天煞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随便坐，要说的可不少呢。”
三人依次在黝黑的圆桌旁落座，这次天煞倒是没有再调侃无谓的废话，直接道：“如果放在一年前，我恐怕会不遗余力送你上路，但现在形势变了……我就有了新的计划。”
天煞歪着头，将重量都压在右手上，状似随意地道：“你母亲的身份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那时我就在好奇一个问题，你究竟是向着玄灵族，还是向着元灵族呢？”
玉凌没搭理他，天煞便自顾自地道：“当然，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从你选择隐瞒你妹妹他们的去向，还有隐瞒了我总部的位置，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你希望元灵族里那些看你不爽、你也看他们不爽的长老们从此消失掉，要是我和他们两败俱伤，就更完美了，是不是？”
“啊，当然，我们之所以还能有这番谈话，也是因为你没有直接出卖我们，否则那位姓雪的小姑娘早就成为试验品了。”天煞抿唇一笑。
“话不要说得这么满，如果元灵族知道你们的确切位置，直接展开突袭，你未必能把离道境的班长老怎么样。”玉凌道。
“看来灵子殿下对我们所掌握的实力仍有些误解呢。”天煞眼中红芒跳动，隐隐让玉凌感到一丝心悸，仿佛有极大的危险正在靠近。
这种力量……天煞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你上次去幽冥……”玉凌紧紧地盯着他。
“别急，我会说到的。”天煞不紧不慢地道：“你想要的，无非是保护你家人的安全，以及帮助你母亲掌握元灵大权。而我想要的，是重振玄灵声威，能光明正大地在这世间行走，而非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他换了个姿势，两手十指相扣，支撑着下巴，柔声道：“这冲突吗？我觉得好像不冲突呢。”
玉凌冷冷道：“人一旦得到了某样东西，就会去奢望更多的东西，以你的野心，想要的岂止是这些？最好整个无涯、道宇最终都臣服在你的脚下，那才是你最终的目标。”
“哈。”天煞笑了一声，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哎呀，灵子殿下，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呢？人世间知音难求，我真是越来越觉得和你合作会很有意思呢。”
“我没有兴趣。”
“啊，没错，虽然我们最终肯定会分道扬镳，但在这路途中，我想你还是需要一点助力的吧？不要否认，纵然你的天赋远超常人，可光靠你自己的努力，什么时候才能追赶上徐师朴呢？那么漫长的岁月，会出现很多变故的。”
“所以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是想说，我们很有合作的必要啊。说来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你妹妹的事情，反正现在也已经解决了，而且她年纪轻轻就到了不灭境，恐怕得算我一份功劳呢。”
“呵。”玉凌觉得人厚颜无耻到这个份上也真的是够了。
苒儿这么多年所经受的折磨，如此轻易便想一笔勾销吗？
天煞像是没看见玉凌的冷笑，接着道：“至于合作的内容嘛，很简单，只要你点头同意，我立即会放走雪清泠，让另一位候选者人间蒸发，到时候她便顺理成章地继任灵女之位，这不就是你需要的？”
“你这是在害她。”玉凌冷冷道。
“哦？”
“还要装傻？班长老都没能逃脱，雪清泠却奇迹般回到了外界，那些不支持她的长老立即就会把叛变投敌的大帽子往她头上扣，让她身败名裂为止。”
天煞无辜地道：“我说的‘放走’，当然不是直接送她离开，而是把她从分部带过来，到时候留她一口气，把另一个人弄死，然后等着元灵族的人救走她不就得了？反正她修为高，支撑的时间久一些也很正常嘛。”
“留一口气？你还要让她受什么折磨？”玉凌语气冰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你不是也说了么，从这里全身而退才不正常呢，反正元灵族恢复能力强，对她又没什么大的影响。”
天煞摊摊手，又道：“啊，回到正题，除了灵女选拔这件事呢，我还能帮你在较短的时间里，‘发展’出一批心腹，直到你掌控了大半个元灵族为止。”
“这怎么可能有速成的方法？”玉凌明显不信。
黑煞默不作声地拿出了一个半透明血珠，摆在了桌子上。
“来，看这个，这就是花费了我大量心血和时间研制出来的宝贝呢，我管它叫……道则之毒。”天煞勾起唇角，笑容里却毫无温度。
他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血珠上，牵引出一缕如烟般的红丝，陶醉般深吸一口气道：“感受到它的特殊了吗？这就是混合了煞魔之心、玄灵道则、幽冥死气、紫湮散四种力量，凝练而成的天下第一毒啊，多么完美的艺术品，再没有什么毒素能超越它了，因为它直接作用于道则层面呢。”
天煞托起血珠掂了掂，笑容愈发灿烂：“经过很多次试验和改造，浓缩到一定程度的道则之毒完全可以消融离道初期高手的道则，便是中期和后期呢，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恐怕只有徐师朴那种境界的人，才能完全免疫吧。”
“不过没关系，试验还在继续进行，迟早我能研制出威胁到离道巅峰强者的剧毒，到时候一统三大星系，便可计日而待矣。”
听着天煞如此狂妄的话语，玉凌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太小看两大灵族的底蕴了，就算这道则之毒能消解元灵道则，但……”
“还有道灵族的血脉道则也是可以的哟。”天煞补道。
“就算如此，你这个也只能作为偷袭的手段，一旦用过几次，两大灵族有了防备，迟早能想出针对它的办法，我还从未听说过谁能靠毒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统一天下的。”玉凌道。
“它可不是简单的毒药呢。”天煞敲了敲血珠，“你好好感受一下，它是有生命的，那些‘死’的毒药当然上不得台面，但‘活’的毒药它会自己成长，谁能想出针对性的办法？呵呵，不可能的。”
这算什么……病毒吗？
玉凌正琢磨着，天煞又放轻了声音道：“而且我本身呢，就是道则之毒的源头，它不死则我不死，我不死，它也不会死。”
“而且被道则之毒控制的人，表面上不会有任何异常，但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毒素的载体，在他本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血碰着谁，道则之毒就会顺势潜伏到那个人的体内，谁都不会察觉，是不是很方便的传播方式呢？”
天煞笑吟吟地注视着玉凌：“就比如你，已经接触了那位黄长老的血，但你可曾感受到半点异样？”
第1574章 瞬息万变
玉凌的神色顿时冷凝成冰：“你是想说，我已经中了你所谓的道则之毒？”
“当然，但凡是碰过黄长老尸体的，应该都无从幸免。”天煞笑道。
如果天煞所言为真，这种道则之毒……简直比丧尸病毒还要可怕，而且它还会自己更新换代，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
“这就是你最大的倚仗？”玉凌面无表情地道。
“难道这还不够吗？”
天煞故作惊诧：“一种传播方式无比隐蔽、但却足以威胁到离道强者的毒素，只要你好好发挥它的作用，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一大批元灵长老吧？而且他们还没有办法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呢，因为只要你学会了我教你的方法，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他们的生死。”
“哪怕他们有分身？”
“当然，这可是道则之毒，就算他有再多的分身，可道则本源都是一致的呀。”
“所以你是想说，你现在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我的生死？”
天煞一脸无害地道：“不敢不敢，我知道你有些特殊……但别人就没有这种本事了。所以你回到元灵族之后，可以直接用你的血来传播道则之毒，挺方便的不是么？”
“你这是想让我当移动的病原体吗？”
“唔，虽然不懂你说的病……原体是什么东西，但我想你大概已经领会到我的意思了。”天煞道。
他伸出右手，依次掰了掰食指和中指：“那么，合作的第一点，灵女选拔，第二点，帮你快速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第三点嘛，我可以帮你突破到混沌境，这样的话，九辰门的玄灵族人，应该就完全由你来做主了吧？”
“修行路上没有速成之法。”玉凌淡淡道。
“这话谁说都可以，由你来说就不太合适了吧？”天煞轻笑道：“灵子殿下，你现在也就二十五六，却已经不灭境巅峰了，你这还不叫速成吗？就算是那位天资惊才绝艳的雪姑娘，也还是合道境呢。”
玉凌像是没听出他的试探，只是冷冷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意思。”
“好吧，放心，不会有拔苗助长的危害的，最多就是你得花费一段时间来适应新境界。”天煞伸着三根手指，“如何？这三点，足够有诚意了吧？”
“你所谓的诚意，在我看来满是谎言。”玉凌冷笑道：“天煞，你是真把我当傻子，还是你过于自信了？”
“哦？灵子殿下，不要对我怀有这么深的成见啊，你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为什么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呢？”天煞悠悠道。
“首先，以前的事情足以证明你这个人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玉凌顿了顿，又道：“其次，一个诚心合作的人，是不会将对方得到的好处夸得天花乱坠，而是会相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而你，什么也没说。”
“啊，这个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想要重振玄灵族呀。”
“那只是你的大方向，我说的是你所列举的这三点合作，具体每一条对你的好处。”
玉凌见天煞还欲狡辩，直接抢先一步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现在的情况，如果我没看错，你已经将道则之毒彻底融入你的血脉中了吧？如你所说，你就是道则之毒的源头，并且可以控制每一丝道则之毒的分支。”
“你现在的修为之所以变得这么飘忽不定，让我看不透深浅，恐怕正是因为你吞噬了很多道则之毒分支的载体吧？”
“所有中毒的人，只要你想，随时都会成为你的养料。而你之所以这么狂妄，不是因为你有多么依赖毒素的威力，而是你自信要不了多少年，你就能依靠不断的吞噬超越徐师朴，成为这世上仅次于道灵族老祖的强者。”
天煞的笑容渐渐凝滞，而玉凌的话语仍在继续：“来，我们重新回顾一下你所说的合作。”
“第一点，灵女选拔，我想你应该已经在雪清泠身上动了手脚，等她回族晋选为灵女殿下，以她的显赫身份，她所能接触到的离道长老必然不少，在这个过程中，你就可以让她无声无息地传播道则之毒。”
“第二点，除开雪清泠之外，假设还有我帮你，那么元灵族大半的离道长老都能被我们传染，这将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量，如果将他们吞噬，那么足以让你这个病毒源头一路突飞猛进到离道巅峰去，是不是？”
“第三点，呵，就更不必说了，你怀疑道则之毒无法控制住我，就妄想通过其他的手段达到同样的目的，还美其名曰帮我突破？当初血蝠族的族长就想这么对付我来着，可惜，她最后连尸体都没剩下。”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玉凌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天煞稍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笑容，慢慢地鼓起了掌。
“精彩，真是精彩。”
天煞以一种赞叹的语气道：“玉凌，真是不能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小觑呢，你比你爹聪明多了，不愧是独自打拼出小半个北境的西联盟主。别人恐怕只以为你的成功是源于灵族血脉，但像你这种人，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势必不会平凡的。”
他的右手托着下巴，身子稍稍向前倾了倾，很是好奇地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只纳闷一个问题，在我的地盘，你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和我的合作，就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天煞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容俊逸非凡，却寒意刺骨：“如果你不能成为我的合作盟友，那就成为一个死人吧，你要怎么选呢？”
“若是你所谓的合作盟友，是生是死都取决于你的心情，那恕我高攀不起。”玉凌讽刺道。
天煞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真是遗憾，看来只有先解决掉你，再慢慢解决掉外面的那些人了，想必吞噬掉你们，我的修为就可以逼近混沌后期。至于渗透元灵族的大计，就交由另一个小姑娘去完成吧，到时候黄泉之下，你还有姓雪的姑娘作伴，也不算冷清。”
玉凌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他：“让我想想，你说这么多废话，表明激起负面情绪的起伏波动，也有利于道则之毒的蔓延渗透？”
“人活得这么通透，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天煞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绕过圆桌走到了玉凌面前，而后者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
天煞勾起唇角笑道：“感觉到这里的变化了没？这一处小世界，已经彻底脱离了主宇宙，并将在半个时辰内崩塌毁灭。我都算好了，等外面那几个费劲千辛万苦地找进来，他们救走的，不过是几个半死不活的长老，而他们回到天元星之后，就可以继续传播毒素了。”
玉凌一言不发。
“怎么？还在试图镇压你体内的道则之毒？让我来看看，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消融掉它。”天煞笑意不改，左手闪电般抓向玉凌的脖颈。
这一刻，他一身气机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赫然已经到了混沌中期的最巅峰，那股扑面而来的邪恶阴煞气息更是弥散着整个空间，让人感到如坠寒窟。
在这样的气机锁定下，按理说玉凌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招降临，殒命于此，然而一直僵坐在椅子上的他却突然如柳絮般飘然后退，只差毫厘地避开了这一抓。
劲风撕裂之下，玉凌的脖子上出现了好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线，但他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神色冷静如初，只是抬起手，飞快地画出了一道循环之圆。
一道白光氤氲的循环之圆。
第1575章 各有后招
又是这招……
天煞的神色古井不波，但他闪烁着红光的眼眸却透出了凝重的意味。
刚才的发难只是他的一个试探，所以即便玉凌突然反击，也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同样的一招却带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说上次他只是感应到些许威胁的话，这一次便是真真正正刻骨的危机。
明明玉凌的修为还停留在不灭境巅峰，但他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足以让混沌初期修者都为之心惊肉跳。
这应该是他自创出来的招式，竟然前无古人地贯通了三大体系。
退？无路可退。
这生生不息的循环之圆仿佛就是大道本身，浑然无缺而势不可挡，一切生灵皆为蝼蚁。
天煞的心跳骤然急促，他的脑海中划过了数十上百种应对策略，然而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他一一否决，他竟然想不到、完全想不到破解这道圆的办法！
因为它没有破绽，无懈可击。
它就这样平静而自洽地存在着，宛如万事万物的起点，又宛如万事万物的终点。
以玉凌如今的修为，怎么可能用出如此恐怖的一招？它仿佛在证明现有的修行体系就是个笑话！
一切的念头都在电光火石间划过，即便理智告诉他没有任何办法，但生存本能却让天煞做出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合理的应对。
他一把抓住旁边的黑煞，想也不想便将他推向了这道白光盈盈的圆。
“你……”
黑煞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怒交加的神色，不由自主地跌入了循环之圆中。
于是一位与玉凌同等境界的高手，竟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被一点一点从头到脚抹除了。
“废物。”天煞见循环之圆只是稍稍凝滞了一刹那，脸上的神情不禁越加阴郁。
“嘭”地一声，他整个人突然爆成了一团血雾，正欲有些动作，却忽然听到玉凌一字一顿地道：“封、镇。”
虚空中，一条条白光锁链从无到有，层层叠叠地封锁住了这团血雾的四面八方，并且还蔓延出许多细碎的白光纹脉，将血雾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还没完，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片又一片的空间裂缝。
这些裂缝如蛛网一般，以天煞形成的血雾为中心基点，向四周疯狂地蔓延开来，勾勒成了一个直径三米的空间囚笼。
就像是在一个结冰的湖面上剜下了一块断口整齐的圆，与周围的世界彻底割裂。
玉凌当然没有能力敲碎一整片结冰的湖面，但他可以让这一块断裂的空间崩塌湮灭。
而被封镇在空间囚笼中的天煞，自然也会与这片空间同归于寂灭。
这就是他从空间道衍罗盘中领悟到的最厉害的杀招，和封镇道则简直就是绝配。
本来以他的境界，还无法触及到道则层面的力量，但魂海中的白光让一切都有了可能。
这几个月他所忙碌的，可不仅仅只是祖灵殿的事情。
当三大体系的力量都被白光所浸润，融合了十之**的时候，玉凌感觉他好像已经走在了一条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如今他的大循环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离道境的界限于他而言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虽然玉凌仍未突破，但白光本身就比道则之力高出好几个层级，如今抽调起来也几乎没有了时间上的间隔，这便意味着离道高手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甚至他们的道则显得那般孱弱而不堪一击。
强如天煞，在玉凌积蓄已久的连环杀招下，都被逼入了绝境。
玉凌一眨不眨地盯着趋于湮灭的空间囚笼，直到循环之圆“缓缓”地覆盖过去，将整个囚笼与空间裂缝一同抹灭，只留下一个漆黑的、令人心悸的空洞。
空洞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但玉凌并不相信，天煞会这么轻易陨灭于此。
“砰！”
身后的地面忽然炸裂，一个迅疾如风的身影带着烟尘猛冲而出，一拳轰向玉凌的后心。
玉凌不假思索便要避开，但一阵阴冷麻痹的感觉骤然传遍了四肢百骸，让他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一瞬。
这一瞬，足以左右战局。
只听轰地一声闷响，玉凌直接撞垮了大殿的墙壁，碎石夹杂着灰尘淹没了他的身形。
他几乎是结结实实承受了这一击，一股极端疯狂邪恶的力量以惊人的破坏性肆虐开来，险些让他失去了知觉。
一只苍老的手出现在他眼前，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于是玉凌便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你这是什么力量……快告诉我。”
熟悉的面孔，沙哑而变调的声音，狂热的神情，这是占据了班长老肉身的天煞。
果真是好厉害的道则之毒……只要有一个被“感染”的人，那么作为病毒源头的天煞便永生不死，即便是道则抹杀都无法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班长老，你但凡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就与我一同杀了他！”玉凌咽下涌到喉咙间的鲜血，沉声说道。
“无谓的挣扎……”
“班长老”眼瞳中的红光急剧闪烁，如同跳动的鬼火，神色变得无比狰狞可怖。
他的手上却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玉凌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一段距离，浑然不顾大循环的损耗，硬是画出了第二道循环之圆。
很明显，这次的威力不如先前，就连白光都黯淡了不少，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朝着班长老平移而去，看上去满是破绽。
班长老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定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他浑身上下却有纤细的血线在游走，看着就如怪物般让人不寒而栗。
“嗬……”他的喉咙里发出变调而扭曲的声音，含糊不清地道：“天煞，你就等死吧……”
随后他用尽全力撞向了循环之圆，却像是穿过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毫发无损地到了另一端。
但班长老身上的血线却嗤嗤地蒸发起来，顷刻间便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呼……”他软软地瘫倒在地，急促地喘息了几秒，想要起身却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狼狈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玉凌，他死了没？”
他当然不是分不清主次轻重的人，此刻大敌当前，和玉凌的账可以以后慢慢算，但如果杀不了天煞，显然就没有以后可言了。
玉凌没有顾得和他交谈，只是顺着地上的破洞跳下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地下黑牢。
他压榨出大循环的最后一点力量，近乎照亮了整个暗黑世界，那些灰黑色的液体生物尖叫着逃窜到角落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引起玉凌的注意。
白光所过之处，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只见那几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长老，身上也浮现出了扭曲的血线，但很快便被白光净化一空。
应该，再没有其他的“感染者”了。
玉凌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轻轻一跃，重新回到坍塌了半边的大殿里，慢慢地盘坐在地。
“结束了？”
班长老不确信地问着玉凌，但下一刻，他的神色就陡然一变：“你的眼睛……”
“哈，玉凌，你清理了一圈，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啊。”
一片安静中，这一声突兀响起的轻笑显得如此刺耳，甚至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
在大循环力量耗竭的短暂一瞬，那阴冷邪恶的气息不知从何处出现，死灰复燃般蔓延到玉凌的四肢百骸，甚至蔓延到血脉之中。
玉凌的神情仍然平静得波澜不惊，他完全没有阻止道则之毒的扩散，反而露出了淡淡的冷笑：“天煞，你果然会因为利益冲昏头脑，你难道就不明白，从一开始，我的目标也是送你上路啊。”
第1576章 解封
天煞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但他并没有看到玉凌做出任何有力的回击，于是半带试探半带讥讽地道：“哦？那我倒要看看在这样的局面下，你还能如何翻盘？”
玉凌平静地传出意念：“早在上次你清除煞魔之心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你花费那么大心力，从苒儿小时候就给她种下这种阴邪歹毒的力量，必然有极大的图谋，即便是冥井的交易，应该也不足以让你放弃煞魔之心的养成。”
“呵。”天煞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乐得多拖延一会儿时间，最好是道则之毒彻底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到那时，即便是那种神秘的白光也无力回天了。
然而天煞不着急，玉凌竟然也对道则之毒视若无睹，不急不缓地道：“所以这只能说明，你要的并不是一只更加强大的煞魔之王，而是另有所图。这让我想到了黑煞研制的剧毒，与煞魔之心的特性几乎完全一致，煞魔一族就是通过吞噬，来让自身迅速变强。”
“本来我只是有一些模糊的猜想，直到你经由冥井去了幽冥，我忽然想明白了不少东西。因为最关键的一点是，你的分身去了幽冥之后，也无法回到阳界，所以你肯定不是想从幽冥里带走什么宝物，而是要验证某些事情。”
“现在想来，就是你在尝试着将幽冥死气融入到道则之毒中吧？不过我还是不太理解，分身一旦进入幽冥，与主体的联系就暂时被切断了，你在阳界的本尊如何知道分身的试验有没有成功呢？”
“好问题。”
天煞阴柔的声音回荡在玉凌魂海里：“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上，就顺便解答你一下吧。到了这个层次，想必你已经明白，阳界之道，是有之道，而幽冥之道，是无之道。死气的本质，就是将有腐蚀为无。”
“有无之道虽是一体两面，却互不相通，所以在幽冥的分身和在阳界的本尊无法建立起有效的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可以投机取巧。”
“我从北苒身上养就了道则之毒的雏形，然后将其一分为二，一份在黑煞手里，一份由我的分身持有。一旦分身进入幽冥后试验成功了，融合了死气的道则之毒就沾染了无之道的气息。”
“由于它不是生物也不是死物，不像我的分身会受到诸多限制。只要其中一半的性质发生改变，那么幽冥与阳界的隔阂根本不是问题，另一半也会跟着保持同步。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的最后一步就是再融入紫湮散的毒性，来制成你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完美的道则之毒？”玉凌道。
“完美谈不上，但能看出它破绽的，又有几人？”天煞笑道。
“准确说，它本身并没有破绽，唯一的破绽只在你身上。”
“哦？”
“之前看到黄长老尸体的时候，我就发现他血脉中的道则已经被消融了，我专门沾染了一点他的鲜血，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研究，终于从中抽丝剥茧出了一缕道则之毒。”
“然后我又用了一天时间，冥思苦想应该如何破解这种道则层面上的毒素，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只有从它的源头那里下手。”
玉凌摇摇头，冷冷地讽刺道：“天煞，你如果老老实实发挥你混沌中期的修为，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太依赖道则之毒了，甚至不惜让自己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你说反了吧？它是我的一部分才对。”天煞的语气仍然轻松写意，但他听着玉凌从容不迫的言语，心里却愈来愈感到不安。
“玄灵道则、煞魔之心、紫湮散、幽冥死气……恰好每一样，我都接触过。”玉凌自顾自地道：“而且，你太骄傲了，骄傲到根本没把一个人放在眼里。你可不要忘了，研制出道则之毒的最大功臣，根本不是你，而是黑煞。”
“所以你提起一个死人，有什么用意？”天煞道。
“你真以为他死了么？”玉凌一字一顿地道。
“你……”天煞的语气陡然一变。
于是第三个声音便在玉凌的魂海中响起：“天煞，看来我从一开始就防备你一手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你从来都只把我当做你的一条狗，一条非常好使唤的狗，到了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推出去挡灾。但你有没有想过，狗也会反咬你一口？”
“啧，黑煞，原来你没死啊，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哈哈哈，很好，非常好。”天煞在短暂的惊异后，像个疯子一般大笑起来。
笑声止歇后，他的语气又变得阴狠无情：“狗永远都是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反咬我一口？就凭你新找到的狗主人吗？呵呵……”
此刻，道则之毒已经弥漫了玉凌全身上下，完全压制住了他的大循环，只剩下魂海仍保持着暂时的安宁。
“玉凌，不管你有什么后招，现在再不发动也来不及了吧？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能沉得住气？”天煞道。
“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感觉到不对劲吗？”玉凌微讽道。
不对劲？哪有什么不对劲？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甚至可以将意念收回，操控玉凌的一举一动，就像之前操控班长老一样。
嗯？等等……
天煞突然发现，他的意念不知何时竟被困在了这里，完全无法延伸到外界。
“只要我成为了道则之毒的源头，那么你不过是一个比较强大的分支而已。”玉凌淡淡道。
“什么？你怎么可能……”天煞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
一股势不可挡的凶悍力量骤然从玉凌血脉深处席卷而出，顷刻间便融入了道则之毒中，并强硬地取代了天煞的主导权。
被封印的玄灵血脉，在这一刻就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的洪荒猛兽，张开了最为狰狞的爪牙。
原本连玉凌都无法解开这牢不可破的封印，但道则之毒的核心就是玄灵道则，在这样的刺激下，这层封印终于被腐蚀得冰消雪融。
而压抑已久的玄灵血脉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连玉凌自己都有些惊讶。
从血脉纯度上而言，天煞无疑相去甚远，所以属于他的力量被玉凌疯狂地吞噬吸纳，让他感到无比虚弱和恐惧。
偏偏还有黑煞的声音催命般响起：“天煞，我没有告诉你，道则之毒的主人也是可以换人的，尤其是你用了玉北尘的血，最适合成为它主人的，就是玉北尘，其次便是玉凌。”
“你修为虽高，但如我一般，都不是玄灵皇族，所以在道则层面终归是逊色几分，更别说，在无之道则方面，玉凌的领悟比你更高。”黑煞又道。
“呵，玉凌，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身怀两大血脉，是因为……不朽的力量吗？”天煞声音沙哑，他就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旋涡，所有力量包括灵魂都在分崩离析，化为最精纯的养料。
玉凌没有回话，因为他突然感觉，原本无比遥远的混沌境，在这样疯狂的吞噬之下，似乎越来越近，近到他下一秒就要突破了一样。
“就算这个你不想回答我，那你总要告诉我，在玄灵和元灵之间，你打算如何选择？”天煞问道。
“玄灵族，绝不会亡。”玉凌沉默了片刻，说道。
“仅仅如此吗？”天煞道。
“当然不。”玉凌道。
“哈哈哈，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吧……”
天煞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竟然放弃了抵抗，任由一身修为融入玉凌的血脉中，语气狂热地道：“玉凌，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咔嚓
这是壁垒破碎的声音。
就在不远处的班长老震惊地看到，玉凌一身血气冲霄而起，那霸道凶悍的气息，赫然属于玄灵族！
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窥见了什么惊天隐秘，想也不想便运转空间道法，狼狈而仓皇地想要逃离这一处小世界。
这还没完。
与此同时，还有强烈的空间波动在不远处传荡开来，似乎外界也有人在强行突破壁障，马上就要降临于此。
第1577章 现场
天煞总部小世界之外。
“函叙空尊，请再快一点……”半黎器君望着面前仅有拳头大小的旋涡，语气焦急地道。
函叙空尊闭着眼睛，左手食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描摹，似乎正在极速地推演着什么。
“空尊，已经过去一刻钟的时间了，能不能……”半黎器君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在虚空中踱着步子。
函叙空尊头也不抬地打断道：“器君，请不要干扰我的推算。”
“我……”半黎器君张了张口，最终只能紧紧地抿着唇，神色愈发阴郁。
函叙空尊念念有词：“根据相对参考系推测，应该是负578，负477，381，嗯，这个坐标……奇怪，怎么感应不到节点呢？难道是……”
半黎器君看着他那淡定自若的样子，简直快被急疯了，他索性自己掐指开始演算起来，随口说道：“会不会是节点被封锁了？”
“天煞组织应该还没有这么高明的封锁技术吧，竟然能瞒过我的计算？而且在我的感应中，此地的节点就像是被摧毁了一样，但这根本不可能……唔，等等，我知道了！”
函叙空尊忽然抓到了一抹灵感，面色凝重地道：“我们的思维出现了误区，看来从一开始，天煞就准备放弃这个总部，所以他干脆将这处小世界彻底与大宇宙割裂，以此地的时间来算，最多再过两刻钟，它就会彻底崩塌毁灭。”
“什么？”半黎器君心底一懔，“那玉凌和雪清泠他们……”
“可惜玉凌在太古洞的分身虽然还存在，但从他进入天煞总部的那一刻起，就与这边断掉了联系。不然的话，我们就能时时刻刻掌握他的动向了。”函叙空尊道。
“所以空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赶紧想办法进去啊！”半黎器君急声道。
“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不是我们想进去就能进……好吧，我尽力。”函叙空尊看半黎脸色不善，赶忙改口。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等我强行建构出一个进出的空间通道，大约要十来分钟左右，二，直接冲进去，但想要出来的话我可能要花更多的时间来计算。毕竟这样的断层空间，换了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缺口进去，对于我也是有一定挑战的。”函叙空尊道。
“那现在就进去。”半黎器君斩钉截铁地道。
函叙空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点点头道：“好。”
他神色肃穆，一指点在面前的空间旋涡上，灵力骤然传荡而出，激起风云雷动。
一大片空间裂缝在两人面前铺展开来，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畏，而这厚实的裂缝之后，就是被割裂开来的天煞总部小世界。
函叙空尊迈出一步，身处于扭曲的旋涡中，沉声道：“我们走！”
眼看他就要强行打通一条空间通道，但一股充满了破坏性的力量陡然从空间的另一头席卷而来。
函叙空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这刚刚成型的空间通道就毁于一旦。
“不妙……”
函叙空尊惊疑不定地退后几步，险险地避开气浪的冲击，沉下脸色道：“难道天煞的空间造诣真有如此之高？这分明是玄灵道则的力量……”
“那我们还能进去吗？”半黎器君赶紧问道。
“看来他早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现在的情况很麻烦，这处小世界行将破碎，斥力远大于吸力，也就是说，天煞只用花费很小的力气，就能阻止我们的进入。”函叙空尊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半黎的脸色很不好看。
“让我想想……咦？”函叙空尊正皱眉苦思，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虚空。
半黎器君不明所以地顺势望去，只见两道幽灵般的影子从虚无中浮现，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两人面前。
“这是……灵仆？”函叙空尊惊愕道。
只见这两名灵仆静默地注视着他们，轻薄的盔甲几乎覆盖了全身上下，只有少许裸露的皮肤隐隐泛着金属色泽，面具下的棕黑色的眼瞳也显得分外空洞，没有任何鲜活的生气。
所谓灵仆，也是元灵族的底蕴之一，他们是一种特殊的傀儡，用尽了各种罕见的珍稀灵材打造而成，具有一定的思维意识。
因为元灵族会将一些死囚的残魂抽取出来，经过残酷的炼魂之法挑选后，择其优者注入到傀儡的躯壳里，只是这些残缺的魂魄不再有任何情感的波动，绝对忠诚于元灵族。
灵仆最低级别也是真道境兼不灭境，离道级别的共有十五具，每一个都非常珍贵，因为他们的综合实力可能不如同境界的修者，但胜在不死不灭，而且隐匿能力超一流，用来做保镖和刺客的话再合适不过。
只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两个灵仆？
半黎器君和函叙空尊对视了一眼，同时醒悟过来，这应该是陛下派来保护玉凌的。
“刚刚玉凌被拽入天煞总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阻拦？”半黎器君问道。
左边的灵仆宛如机器人一样，语气毫无波动地回答道：“我们试图行动，但是被他用空间道法阻挡了一下，然后就来不及了。”
“这小子……”函叙空尊不禁摇摇头，无奈道：“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里有数，还是过于自信了。”
“行了，也别遮遮掩掩了，现在该暴露的恐怕都暴露了，大家一起上吧。”半黎器君头也不回地道。
虚空一阵扭曲，又是一行六人闪现出来，修为均是离道中、后期，几乎每一个都是族中当之无愧的大人物。
本来光是解决天煞组织，还不至于惊动这么多高手，但天煞竟然丧心病狂地抓走了两位灵女候选人，这关乎的可是他们以后的利益分配，所以哪怕手头还有很多事务有待处理，众人接到消息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向灵皇主动请缨前来帮忙。
“三、二、一，动手！”
随着函叙空尊高声一喝，一众离道高手齐齐出手，道则之力交织而成的异象简直惊天动地，所向披靡。
即便是遍布虚空的裂缝都在这道则狂潮之下扭曲避退，函叙空尊艰难地第二次构建出一条通路，带着众人蛮横地冲撞了进去。
这通道其实不长，但在无数空间裂缝和断层的阻挠下，却漫长得让人感觉没有尽头。
“呼……”
眼看通道在断层的切割下很快就支离破碎，函叙空尊不禁加快了脚步，赶在最后一瞬从通道中跃出，冲破了好几层空间裂缝的罗网。
刷刷刷，半黎器君等人也迅速跟上，在浑身撕裂一般的剧痛后，终于成功冲入了天煞总部小世界。
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是一片黑暗，还有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悸。
紧握着魔画的半黎器君不由一愣，仍自警惕地传音道：“怎么回事？你们感应到天煞的气息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摇头。
“这是……这全都是尸体，不会没有活人了吧？”一位离道后期的长老环顾一圈，倒吸一口冷气。
“快看！”另一位长老忽然发现了什么，身形一晃就到了几十米外，微微蹲下身子，难以置信地道：“班长老……班长老死了！”
众人陡然一惊，赶忙上前查看，随后心神都沉到了谷底。
只见班长老的尸体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血肉溃烂得不成样子，像是中了什么可怕的瘟疫，众人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眸里透着震骇与惊恐之色，像是临死前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连班长老都……玉凌呢？你们谁看见他了？”半黎器君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玉凌在族里的分身没事，那就不会危及性命，但要是天煞安然逃脱，那问题就大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活人，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578章 伪装
“找到了，玉凌殿下在这里。”
一番搜寻后，一名灵仆终于在大殿角落发现了玉凌的踪影。
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似乎处于昏迷之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外泄的气机，半黎器君仔细地探查了一下，才发现他全部的力量都耗空了，虚弱得比普通人还不如。
更糟糕的是，还有一缕缕扭曲如蛇的血红烟气在玉凌体内游弋，当它们感受到半黎器君的灵力后，立即凶狠地扑了上来，贪婪而肆意地吞噬着。
半黎器君冷哼一声，灵力中隐藏的道则当即做出了回击，却没料到这些红烟看似弱小，性质却极其霸道，硬是将他的道则之力也撕咬下一块，眨眼间便融解得干干净净，就仿佛是天生的克星一般。
“怎么样？”
众人见半黎器君脸色不大好看，赶忙询问道。
“如果我猜测无误的话，玉凌应该是中了天煞组织特制的剧毒，这种毒素甚至可以消融我的道则之力，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它从本源层面上来说比我只高不低，即便它只剩下微弱的一缕，也仍具有很大的威胁。”半黎器君沉声道。
“那难道没有办法破解吗？”一名离道长老皱眉道。
“我想只有……”半黎器君刚说了半句，函叙空尊便打断了他：“来不及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否则空间马上就要崩塌了。”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语，上空嗤啦一声便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吹出幽幽的空间乱流。
“再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快！”函叙空尊又催促了一句。
“申长老和祝长老也还活着！”一位离道强者速度飞快地从角落里抓起两个人。
“这里还有好多线索没来得及……”有人还试图通过现场推理一下事情经过。
“没时间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被放逐到空间乱流之中了，小世界的崩塌可是灾难性的后果，万一将我们随着乱流放逐到宇宙之外的死地去，事情就麻烦了。”
函叙空尊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演算着生路。
“等等空尊，这里还有三位长老！”众人陆陆续续又找到了一些幸存者。
“还有吗？就只有这五个人了？”函叙空尊问道。
“恐怕是的……”
众人的神色有些黯然，无论如何内斗不休，心思叵测，但毕竟再怎样都是同族之人，原本他们以为围剿天煞组织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却万万没有想到十几位真道境长老都折在了此地。
这绝对是一个足够惨重的打击了。
尤其是班长老之死，任何一位离道强者，其价值都是无法估量的，这简直就是在给元灵族目前的局势雪上加霜。
函叙空尊也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伸手往虚空中一点，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便酝酿而成，并且缓慢地扩展着。
“来吧，还是一起出手，现在过多的计算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这里的空间规律已经完全乱套，我也不能精准地定位到外界，只能靠蛮力先冲出去再说，不过误差应该不会特别大。”函叙空尊道。
“等下。”半黎器君突然展开魔画，将玉凌几人卷进了画中：“好了，这样应该会比较安全。”
“嗯，还是器君考虑周全。”函叙空尊点点头，环顾一圈道：“准备好了吗？这次还是按我的指示来，三、二、一……”
……
待众人狼狈不堪地冲出天煞总部小世界后，回头望去只看到虚空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黑洞，边缘有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生灭闪烁，像是洪荒猛兽的血盆大口。
“这个位置还不算安全，我们再走远一点。总部小世界崩塌后，这一块的空间就发生了缺失，所以根据空间的平衡性法则，它会自动吸噬一切有质量的物体，来填补这份缺失。”函叙空尊提醒道。
于是众人头也不回地又远离了几星里，随便找着一颗荒凉无人的星球，也懒得在意那恶劣的生存环境，慢慢地落到了星辰地表。
“咦？申长老他们体内好像没有那种恐怖的毒素。”一位离道长老忽然发现了什么。
“但是他们的情况也不太对劲。”另一人仔细地查探了片刻，又道：“他们血脉中的道则怎么只剩下了微弱的一缕，所以这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
“看来是曾经中过剧毒，但不知怎么又消解了。”
众人一边讨论，一边忙碌着救人。
另一头，半黎器君联合函叙空尊和两名灵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玉凌体内的道则之毒彻底抹灭，还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
正当他翻出一颗道丹准备给玉凌服下去的时候，后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哎，玉凌你别急，已经没事了。”半黎器君赶忙说道。
“这是在哪？”玉凌怔了怔，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天煞总部已经崩毁了，我们赶在那之前把你们带了出来，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颗星辰上。”函叙空尊打量着玉凌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可疑的破绽。
“到底怎么回事？天煞是逃走了还是？”半黎器君问道。
“他死了。”玉凌随口说了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快去救雪姑娘，她之前被转移到了独韦星的天煞分部……”
“什么？他死了？！”半黎器君和函叙空尊都大吃一惊，完全没注意到玉凌后面在说什么。
“怎么死的？什么情况？”半黎器君接着追问，他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件事的发展进度了。
“这个我路上和你们解释，总之先去救雪姑娘吧，她和云声婵都被关在独韦星分部。”玉凌道。
“哦对，小雪现在还……”半黎器君拍了拍脑门，迅速摊开星图，目光飞快地逡巡着，“独韦星、独韦星……在哪里呢？”
“星图上没有标注，应该是这一颗。”玉凌指了指一颗很小的棕色星球，还不如百蛊星的五分之一。
“是不是这个？”玉凌又在魂海里问黑煞。
“对，你们先弄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刚好不是有一位空尊嘛，由他带着传送过去的话应该很快。”黑煞道。
他现在暂时没有肉身，只剩下魂魄寄寓在玉凌的魂海中，不如此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在天煞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黑煞很清楚，想要活下来必须得付出代价，否则就连玉凌也容不下他。
不过说实在的，玉凌的果决狠辣再一次让他刷新了认识，本来天煞临死之前最后的算盘就是将玉凌的玄灵血脉暴露出去，让他无路可走，只得跟元灵族反目，然后小心翼翼地活在阴影里，就像是之前的天煞一样。
但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玉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先是运用空间道法打断了函叙空尊建构的通道，然后又借助道则之毒的力量瞬杀了班长老。
毕竟经受了太久的折磨，班长老残余的力量连真道高手都不如了，只有道则之力比较麻烦一点，但这在道则之毒面前却毫无抗衡的余地。
天煞和班长老的力量融汇在一起，足以将玉凌一路助推到混沌境中期，但他却冷静地抽调出白光，将道则之毒从体内分离了出去，并凝练浓缩成了一颗血珠。
那血珠只有指甲盖大小，像是一颗瑰丽的红宝石，但里面蕴藏的道则之毒，却足以威胁到离道巅峰的强者。
然后，黑煞又看着玉凌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封印了玄灵血脉，散尽了玄力、灵力，然后找了个角落躺好装死，整个过程只花了短短几分钟。
他前脚刚躺下，后脚半黎器君等人便强行闯入了进来。
其实只要他们稍稍逗留片刻，就能从现场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但玉凌算准了他们不可能在这里仔细探查，除非这些人疯了不要命了。
等众人离开之后，所有的痕迹都会随着小世界的毁灭而毁灭，纵然玉凌的说辞有什么破绽，他们也没法去对照了。
这就是玉凌仓促之间想到的对策，黑煞竟然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只能说，天煞栽在这个年轻人手里，也不算太冤。
黑煞忽然有些好奇，以后的玉凌，能带领玄灵族走到哪一步呢？
“对了，灵子殿下，你毕竟已经晋入混沌境，所以血脉封印可能不是很牢固，你回到元灵族后千万要小心。”黑煞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表个忠心。
“嗯，我有分寸。”玉凌淡淡道。
他也感觉到，这次的封印好像随时一个念头就能解开，这让他对大循环的控制愈加谨慎。
看样子，一旦灵力也突破到离道境，这道封印法门恐怕就彻底失效了。
正当玉凌有些出神的时候，空间戒指的某道传讯符忽然亮起了微光。
他下意识将它拿出来，注入了一丝灵力后，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玉凌，我没事……我逃出来了。”
“雪姑娘？”玉凌诧异道。
“是我……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雪清泠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但听着似乎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