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预谋
身穿一件白色衬衣，戴着眼镜的白志飞，看上去文质彬彬，加上他高高的个子，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白马王子”的意思。
只不过，即使他再掩饰，仍然可以看到他看江雅时，眼中那抹贪婪之意。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美，太诱人了，由不得白少爷不馋！
看到白志飞，江雅难掩眼中那抹厌恶之意，不过对方毕竟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白老师，你叫我江雅就行，这样叫，我不太习惯。”江雅礼貌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哦，呵呵，你看我这都叫习惯了，那个不好意思啊，小雅，你们吃饭了没？一起去吧。”白志飞热情地邀请道。
“真的不用了，白老师。”江雅淡淡地笑着推辞道。
“客气什么？正好我也要去呢，走吧，都是你认识的人。”白志飞说着，冲不远处招了招手，喊了一声，结果在街角处就像变戏法儿似的，走过来几个人。刘宇凡眼尖，一下就看出来是文化馆的几个女科员。
这些人和江雅都很熟，上来就热情地打着招呼，又是哄又是闹的，愣是把江雅“架”到了不远处的饭馆里。
虽然知道是白志飞搞的鬼，可毕竟和这些人的关系都不错，江雅也只得淡淡地笑着应酬。偷空看了刘宇凡一眼，后者冲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江雅心中有气，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刘宇凡，你干嘛了老师又瞪你。”陈思颖是个大嘴巴，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
“你看错了吧，老师瞪你呢，今天练琴练的不怎么样吧，哈哈。”刘宇凡打着哈哈道。
“你才练得不怎么样呢，敢对师姐不敬？看腿！”
“我闪！”
两个孩子远远地跟在后面打闹了起来。白志飞皱了皱眉头，不过有江雅在场，也不好说什么。
正是中午用餐时间，阜安大酒店门前的小车停得满满的，好在离得不远，几个人都是步行过去的，否则连停车的地方怕是都不好找。
看着这样的情景，刘宇凡自然又是一阵感慨。谁说这个时候的小轿车少？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瞧瞧这儿，少吗？
进了门厅，早有服务员迎了上来，亲热地和白志飞打着招呼，看得出来，白志飞是这里的常客了。
“来，大家随便点，别为我省钱啊，今天是周末，大家好好乐呵乐呵，吃完饭我带大家去唱卡啦OK！”白志飞坐在主位，豪爽地挥着手说道。
“噢~~”几个陪客的立刻欢呼了起来，只有江雅皱了皱眉头，今天这饭局明显就是为自己设的，这个白志飞如此纠缠不休，的确让她很是头疼。
饭菜如流水价端了上来，不用点，这里的领班都知道白少的口味，上的自然也都是店里最好的，这一桌子菜，少说也得几百块，够普通工薪族挣一个月的了。
“来来，今天除了小孩，都得整点儿啊。”白志飞拿着白酒，挨着个儿的倒。那些陪客倒也爽快，别看是女的，一个个都是笑盈盈地端着杯子接着。
“有阴谋！”刘宇凡看着这一幕，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想要先把人放倒，再下手？这位的手法也太下作点儿了吧。刘宇凡有些不屑地想道。
“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江雅说着，伸手想要拿桌上的白开水，却让坐在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抢走了。
“唉？小雅，你这可不行啊，这叫脱离群众。”这个画着一脸夸张的妆，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香水味的老女人尖声笑道。
“对对，小雅，大家都喝的白的，你可不能搞特殊化啊。”另外一个应和道。
“呵呵，小雅不能喝酒，大家就别为难她了，这样，小雅，就倒一点儿，你说好我就停。”白志飞乐呵呵地做着和事佬，手下动作却快得很，闪电般给江雅面前的酒杯倒了酒。等江雅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两的玻璃杯已经倒了大半杯了。
“不行不行，太多了！”江雅忙把杯子抢了回去。
“那行，就这么多吧。”白志飞大度地说道。
“志飞，你这是厚此薄彼啊。”
“不对，人家白哥是怜香惜玉嘛。”
桌上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逗笑着，江雅虽然脸上还挂着应酬的笑容，心里却别扭得很。有心想发作，看看这一桌子的人，又觉得不合适。看着那大半杯的酒，江雅一阵厌恶之色。
“来来来，大家一块儿喝一杯啊，过个小周末。”白志飞老练地端起酒杯招呼道，看着隔在自己和江雅中间，乐呵呵地端着一杯汽水的刘宇凡，心里暗恨这小子不懂事。
“来，大家碰一个！”
“来一个大口的啊。”
看来这些女客一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喝起酒来那股豪爽劲丝毫不亚于男人。
江雅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饮了一小口，一股辛辣的酒液从口腔流进食道和胃，那张白皙的脸儿立刻飞上了一抹嫣红。
“姐，喝点水。”刘宇凡立刻递给江雅一个白瓷杯子，里面是倒好的温水。
“恩。”江雅接过杯子，连忙喝了一口，口腔里的辛辣之感减轻了不少。看着边上的刘宇凡，想着他之间抢着坐在自己和白志飞中间，江雅有些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大家开始互相敬了起来。这帮女客也的确彪悍，敬起酒来比男人还痛快，只不过似乎大部分的炮火都冲着江雅而来，等喝到最后，江雅喝光了自己面前的多半杯不说，甚至又被这帮人零星倒了好几回。
等到离席的时候，江雅已经是面颊酡红，醉眼惺忪了。
看着江雅的样子，刘宇凡暗叹了一声。自己这个姐姐还是酒桌经验少啊，明明不能喝，却不懂得怎么推辞，真不知道她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怎么就没培养出来酒桌上的素质。
“呵呵，今天小雅喝得有点儿多，唱歌的事儿我看就等下次吧，先记着啊。”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白志飞适时结束了饭局。
那几个人也知道白少的心思，没跟着起哄，一个个笑着离了席。
“姐，走了，我们回家。”眼看着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江雅，刘宇凡不由得心里暗恨，这个白志飞实在是明摆着欺负人，太可恶了。
“宇凡，你和思颖先回去吧，我给你老师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白志飞笑着说道，随即就要伸出手扶已经软在座位上的江雅。
“不用了白老师，江老师家离这儿也不远，还是我送她回去吧，你也喝了不少，休息一下吧。”刘宇凡哪儿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那点心思？让他来安排江雅休息，还不把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恩？”听着刘宇凡的话，白志飞一愣，眼里闪过一抹冷冷的光。
刘宇凡假装没看到，一手拿起江雅的包，另一只手把江雅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稍一用力，就把江雅扶了起来。他现在也是将近一米七的大小伙子了，力气很足，别说扶，就是背起江雅也没有什么问题。
“小凡，还是我来吧，你看你老师都这样了，还回什么家啊，酒店里就有现成的客房，开一间就完了。服务员服务员，把这位女士扶到客房里休息！”白志飞高声喊着，立刻就有一位服务员走上前来，想要接替刘宇凡扶过江雅。
“让开！”刘宇凡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那个服务员，低声说道。后者被吓了一跳。趁着那个服务员愣神的瞬间，刘宇凡几乎是半抱着江雅，快速走出了酒店。
白志飞这个气啊，连忙快步追了过去，怎奈他喝了酒，脚步有点打晃，等他走出酒店，刘宇凡已经把江雅扶上了一辆在门口等着拉活儿的三轮车，随即冲追出来的白志飞礼貌地挥了挥手！
“刘宇凡！”白志飞几乎是咬着牙缝喊着刘宇凡的名字。其实以他的身份，完全不用在乎这个小子，可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白志飞也不好强行动手。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人就被带走了，这小子，他是属兔子的吗？
“宇凡，回家，送我回家~~”坐在三轮车上，江雅还在不断说道。她那美丽的额头紧紧的皱着，一副痛苦的神色。
“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傻啊你！”刘宇凡没好气地训着江雅。只可惜江雅喝得实在是太多了，这时候恐怕刘宇凡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也不会记得了。
想想也觉得好笑，这恐怕是江雅第一次，被一个学生训吧。
不管怎么样，等江雅醒了，刘宇凡决定好好给她“上一课”，恶补一下酒桌上的知识。自己这个老师这方面太欠缺了，这也太危险了！还好这一次有自己，下一次呢？
好不容易扶着江雅上了楼，摸出江雅包里的钥匙刚打开门，刘宇凡就听到半爬在自己身上的江雅发出难受的“唔~~”的一声，经验丰富的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飞快地架着江雅，风一样冲进了卫生间。
“哇~~~”江雅老师的优雅美丽形象，在这一刻全毁了。
第七十七章 旖旎
虽然刘宇凡反应及时，让江雅家里的客厅逃过了一劫，但两人的衣服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江雅那件白色的T恤首当其冲，被吐得一塌糊涂。
在一旁扶着她的刘宇凡也好不到哪儿去，鞋和裤都受了灾。
不过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刘宇凡看着弯着腰一脸痛苦地向外“倒”的江雅，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不停地数落着她。
“难受吧，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死要面。这下看你长不长记性！”刘宇凡恨恨地说道。刚刚在酒桌上，他不好意思插话，现在看到江雅这个样，虽然主要还是那个白志飞可恨，可江雅如果再坚持一点呢？谁还能按住她灌酒不成？
说到底，还是江雅的社会经验少。别看在这个位置，每天接触的人也不少，但毕竟江雅刚从学院出来也没两年，对于社会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了解得并不深。所以，像白志飞设的这么明显的一个局，她都没有意识到危机，如果今天不是刘宇凡跟去，恐怕她很难逃过这一劫了。
过了十多分钟，眼见着江雅已经再吐不出什么东西，只剩下胃液了，刘宇凡ォ吃力地把她架起来，扶到卧室。可接下来，刘宇凡又为难了。
两个人的衣服显然都不能再穿了，虽然刚刚刘宇凡用毛巾简单擦了擦，可还是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如果不换下来，任由这么折腾，不但人难爱，恐怕这一床被褥也完了。
可毕竟男女有别。刘宇凡此刻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了，要他给一个姑娘换衣服，这实在是不合适。可不换，看着江雅那难受的样，刘宇凡又有些不忍心。
“哎，难道真要禽兽一回？”刘宇凡心里纠结着。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颤抖着将手伸向了江雅的T恤。
“这是我的老师，这是我姐，没什么的，很正常的，只是换件衣服。”刘宇凡不住地提醒着自己。
可当他最终颤抖着将江雅的T恤脱下来时，还是猛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怎样的一副绝美的景象啊！
虽然早就觉得江雅身材好，但此刻，刘宇凡还是被震撼了。
米色的胸罩，是那种不带钢环的，薄薄的布料，目测起码有34D的罩杯。一对丰盈雪白的半球被覆盖了大半部分，却仍然露出迷人的深沟，那白嫩的乳肉和深深的沟壑，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瞬间疯狂！
再往下，则是平坦不带一丝赘肉的小腹，白皙紧致的皮肤，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
刘宇凡强忍着一试手感的冲动，又迅速地帮江雅脱去已经脏了的鞋和裤，不敢多看一眼那光洁修长的**，和那条同样米色的小内内，刘宇凡立刻扯下衣服架上挂着的睡衣，飞快地帮江雅穿好，再盖上一条薄毯，这ォ逃也似地起身冲进卫生间，开始整理个人卫生。
“水，喝水！”刚冲完凉的刘宇凡，就听到屋里江雅难受的声音，叹了口气，拿起江雅的水杯，从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嘴边。
喝完了水的江雅，立刻又倒头睡了起来。刘宇凡不敢在她的房间里多呆，刚刚那香艳刺激的一幕还不停在脑海里浮现，他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禽兽之事来，只得退出江雅的房间，跑到客厅看起了电视。
江雅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9点，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然后~~
“啊！”一声尖叫从江雅的卧室传来。
刘宇凡已经迷迷糊糊的靠在沙发上快睡着了，猛听得这声喊，连忙冲进了卧室。看着江雅坐在床上，一脸惊慌的样，忙跑过去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姐，你可醒了！你都睡了快八个钟头了！”刘宇凡笑着说道。
看着进来的是刘宇凡，江雅松了一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没有什么事，这ォ脸色好看了些。
“宇凡，那个~~我的衣服~~”江雅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姐，你喝多了，衣服都被吐脏不能穿了，你又躺在那儿动不了，所以~~”刘宇凡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鼓了鼓勇气ォ故做轻松地说道：“所以我就~~帮你换了。”
看到江雅脸色一变，刘宇凡又连忙解释道：“姐，我保证，除了换衣服，我什么都没做，当时那情况~~”
看着刘宇凡那急着解释的样，江雅一阵苦笑，自己这次丢人算是丢大了，不但在自己学生面前喝成这个样，而且还差一点被这家伙看光了。可这也不能怪他啊，说来说去，都是自己惹的祸。
拍了拍额头，江雅的声音有些痛苦。
“哎，头疼得快裂开了，原来，喝多的感觉这么难受啊。下次我再也不喝酒了。”
看到江雅不再提这个问题，刘宇凡暗暗松了口气，可听到她说头痛，刘宇凡心里又来气了。
搬了张椅，刘宇凡坐在了江雅对面，以一种很严肃的口气跟江雅说道：“姐，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有多危险？”
“恩？怎么了宇凡？”看到刘宇凡以这样一种口气跟自己说话，江雅就有些疑惑。
“姐，不是我说你，下次你千万不要再这样喝酒了，特别是跟白志飞那样的人。你知道吗？如果今天不是我把你强拉了回来，恐怕你现在，就已经躺在白志飞的床上了！”刘宇凡也知道如果不跟她说得严重些，她不会涨记性。而且，自己也没有夸张，说的都是实情，这事虽然没发生，但也和发生差不多了。白志飞那狼一样的眼神，刘宇凡岂会看不出来？
“什么？他敢！”听到刘宇凡说这样的话，江雅大怒道。她是不喜欢白志飞，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但她从来没把白志飞想象得那么坏。就算给他个胆，他也不敢趁自己酒醉的时候，对自己干什么吧。自己父亲是干什么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敢？”见江雅到现在还不相信，刘宇凡不禁又急又气，语气不善地反问道。
“他敢那样对我，他就死定了！放心，他还没那么大胆！”江雅自信地说道。
听着江雅的话，刘宇凡就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美女姐姐，心思还是太单纯了些啊。
“死定了？不见得吧，姐。你知道吗？今天中午我扶你出来的时候，那个白志飞就想把你架走，当时就要在酒店开房，你觉得他想干什么？假设说，白志飞真把你怎么样了，你怎么办？别再说他敢不敢这样的话，他如果敢呢？”
是啊，他如果敢呢？
听到刘宇凡这句话，江雅就是浑身一冷。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这一辈就毁了！
告他？就算把他告到牢里，就算把他枪毙，又能怎么样？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面对亲戚朋友？
想着那样的后果，江雅就一阵后怕。
想通了这一层，再看刘宇凡时，江雅的目光里就带着些许感激了。
只不过，刘宇凡丝毫没有接受她感激的意思，而是继续给她上着课。
“姐，其实，今天中午的饭局从头至尾就是一个设好的局，就等着让你往里钻呢。那些文化馆的人，都是白志飞安排好灌你酒的，你没看出来吗？那么多人怎么都敬你？”刘宇凡没好气地说道，自己这个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事儿上反应这么迟钝呢？
“不会吧，她们和我平时关系都不错，还能跟白志飞一块儿害我？宇凡，你不能把人都往坏处想。”江雅摇摇头说道。
“姐，你糊涂啊，还用我把他们往坏处想吗？他们都把事儿做出来了。姐，听我说，以后你在这个位置，免不了还有像今天这样的饭局，酒，不是这么个喝法。”刘宇凡心疼地说道。那些混蛋，他们就是看出江雅什么都不懂，硬生生的欺负啊。
“别跟我提酒，以后我都不会粘这个东西了。”江雅摇着头说道，她现在头还疼得不行呢。
“完全不喝也不现实。姐，处在你这个位置，这个环境，有时候必要的应酬是免不了的，但喝酒的时候一定要知道，什么酒该喝，什么酒不该喝，什么人得敬，什么人不用敬，什么样的饭局可以不参加，什么样的饭局必须得参加，而且，不管是喝酒，还是敬酒，都是有技巧的……”刘宇凡来了劲，索性把他的一些心得都跟江雅讲了出来，直说了半个多小时，听得江雅一愣一愣的。
她怎么也不知道，原来喝个酒还会有这么大的学问！
可她更惊奇的是，这个刘宇凡怎么连这个都懂啊。
“书上看来的，我看的书杂。”听到江雅的质问，刘宇凡随口敷衍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我这回算是长了记性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ォ知道喝酒还有这么多门道，哎呀，怎么这么复杂啊，真不想干这个什么破主任了。”江雅赌气般说道。
“呵呵。遇到困难就想当逃兵，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姐，我给你熬了小米粥，你喝一点吧。刚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这会儿肯定难受了。”刘宇凡说着，到厨房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
闻到粥香，江雅的肚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喝了多半碗温热的小米粥，江雅感到肚舒服了许多。看着坐在旁边的刘宇凡，江雅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温馨和踏实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虽然刘宇凡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可每当和他在一起，自己反而会觉得很踏实。
想着刚刚自己已经被他看光了，江雅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第七十八章 考级（一）
“滴滴~~”一大早，刘宇凡家门口就响起了一阵车喇叭声。
正在钢琴前弹着哈农的刘宇凡，听到声音马上站起来，从钢琴上拿起一个装了乐谱的袋子，起身向屋外走去。
“妈，东哥来了，我去啦。”刘宇凡冲着正在厨房做饭的老妈楚青说道。今天是他参加钢琴考级的日子。
“等会儿，饭还没吃呢，着什么急？”楚青说着，揭开了大锅，立刻一股雾气升腾起来，露出一大屉雪白热乎的大包子。楚青随即拿过一个碗，给刘宇凡捡了两个递了过来。
“吃完了再走。”楚青以一股命令的口气说道。
“哎。”刘宇凡笑着接过了碗，拿过一个热气腾腾地包子就咬了一大口。韭菜三鲜的味道口感一流！里面放了不少肉丁，还有虾仁，实在是人间美味啊！
现在刘宇凡每个月收入不少，家里的条件也渐渐好了起来，像这样的饭食，以前是年节才舍得吃一次的，现在也成了家常便饭了。
“小凡，啥时候走啊。”马文东拎着车钥匙，晃当着走了进来。刚一进屋就大声喊道。
看了一眼马文东，刘宇凡一边吃包子一边笑着说道：“我说东哥，你这体重可是又长了啊，这么下去不行啊，得减肥了。”
“嘿嘿，我也知道啊，可就是减不了，有啥办法？”马文东嘿嘿笑着说道。
“减啥？东子，别听他瞎说八道，来，吃两个包子。”楚青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个碗，里面同样是两个大包子。马文东经常来家里，楚青和他也熟了，一开始还有些看不惯他的打扮，接触多了才发现，这人其实是一个挺爱说话，义气的人，慢慢地对马文东的观感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哎，我就喜欢我婶儿做的饭，香！”马文东说着拿起一个大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还不忘伸了伸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好吃！正好早上没吃饭呢。”
两个人一起吃了几个包子，又简单喝了点鸡蛋汤，就一前一后上了车。
“小凡，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你说你一天天练琴烦不烦呐，要我可受不了，我看那玩艺儿就头疼。”一边开着车，马文东一边和刘宇凡开着玩笑。
“呵呵，东哥，一个人一个爱好，就像是我，也想和你一样坐在牌桌上玩麻将，可我坐不住，也是玩一会儿就烦。所以啊，这人就得干自己喜欢的事儿。”刘宇凡笑着说道。
“你说这话对，你跟小雅是一种人，都爱鼓捣这玩艺儿，其实我也挺喜欢听你们弹的，你在婚礼上弹的那些歌我都爱听，可你弹的那些曲子我就听不懂了。”马文东边开车边说道。
“是啊，很多钢琴曲的确是曲高和寡，听众都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钢琴的普及还有很多的要工作要做啊。”刘宇凡感慨地说道。
“嘿嘿，宇凡，怎么我听你说话就像是大领导干部似的。”马文东逗刘宇凡道。
“得了吧东哥，你就别忽悠我了，好好开车吧。“刘宇凡笑道。
“宇凡，怎么样，今天能过吗？”马文东终于想起了今天的正事。
“应该差不多吧，练了这么长时间了。”刘宇凡虽然没有肯定地说，但眼里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这一百多天，他自己是怎么练过来的，他自己最清楚，那四首考级的曲子，他自己弹得不能再熟了。如果这都过不了，那就真成笑话了！
“对了，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刘宇凡也没忘了他的“副业”，毕竟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
“不错，游戏厅每天都能弄两、三百，庆典那边也差不多这个样子，能有这个样子我就知足了。”马文东满足地说道。现在的生活他是真的很满意，每个月收入的钱，足够他过得很滋润还有富余，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可不行啊，马哥，目光还得往长远看，这点小规模算什么？我看游戏厅那边，下一步你就考虑考虑街机的事儿吧，等这回考级结束了，咱们一块儿去北京转转，中关村那边货还是很全的，价格合适的话就引进几台，保管比这个火！”刘宇凡信心十足地说道。九五年到九八年那段时间，正是街机最火爆的几年，这个赚钱的机会，刘宇凡可不想错过。
“你说那个街机啊，我在北京也玩过，不过那玩艺儿肯定特别贵吧，我跟别人打听，说是得好几千一台呢。”马文东嘬着牙花子说道。
“贵有贵的道理，高投入才有高回报嘛。东哥，咱们的胆子要再大一点，步子要再迈得快一点。这算什么，再过几年，咱们还得上电脑屋、网吧呢，咱得顺应历史发展潮流，不能总是安于现状！”刘宇凡给马文东上着课。他算是看出来了，马文东现在很有种“小富即安”的思想苗头，这可不好！
“恩，行，既然你说行，过段时间咱就去看看。”对于刘宇凡的话，马文东还是比较信服的。
到了阜安，车上又多了江雅和陈思颖，江雅是“领队”，小丫头陈思颖则和刘宇凡一样，是参加考级的，只不过她考的是电子琴。听说这次也一口气跳了三级，准备考五级了。
“宇凡，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以你的水平，过关应该没什么问题。”在车上，江雅笑着给刘宇凡缓解压力。
“恩，姐，我不紧张。”刘宇凡嘴上说着，心里却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虽然准备得很充分，可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考级，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思颖，你也是，到时候别紧张啊，好好弹，争取一次过。”江雅同样对陈思颖说道。
“哦，我知道了江老师。”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陈思颖心里着实有点底气不足。想着这一次连跳了三级，心里还真没什么把握。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驶入了江海市区。
爱乐艺校，江海市最大的一家艺校。拥有钢琴、声乐、竹笛、二胡等专业老师数十名，学生数百名。艺校坐落在江海市最繁华的江海大街中段，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建筑物。离得老远，就可以看到“爱乐艺校”的巨大招牌。可以说，这里是整个江海市文艺界精英集聚之地。
同时，爱乐艺校还是中国音乐家协会指定的考级地点。每年的四月份和十月份，这里都要举办两次音乐考级，考级的项目包括钢琴、声乐、小提琴、二胡等十几个项目。
爱乐艺校三楼，王鹤的办公室里，此刻正坐着几位衣着考究、艺术气息十足的男女。
“来来来，小沈、小朱、小马、小谢……大家吃水果。”王鹤亲自起身招待着这几位客人，脸上露出亲热的笑容。
“王校长，几个月不见，你还是那么精神啊。”一位和王鹤一样，留着长发，很有“艺术范儿”的年轻人，笑着说道，随即拿起茶几上的软中华，点燃吸了一根。
“嘿嘿，小沈就是会说话，不行喽，老啦老啦，比不上你们这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这两天等大家辛苦完了，我请大家去新开的水上乐园，好好玩两天，这可是今年新开的项目，弄得可漂亮了。”王鹤笑着说道。
“王校长总是这么客气！”几个人笑着说道，却并没有露出推辞之意。大家都很熟悉了，一些姿态就没必要再做出来，反正这事也已经是惯例了。
“王校长，今年咱们江海这一片，大概能有多少孩子参加考级？”担任钢琴考级评委的小沈问道。
“今年比去年多啊，大概六百多人吧，钢琴这一块儿我刚刚看了下，是170多个。今年你们的任务又是最重啊。”王鹤笑着说道。
“是啊，现在条件越来越好，不少家长都想让孩子学钢琴，想法是好，可现在有的老师教那学生，哎，甭提了！前几天在汉中当评委，有的孩子弹的那真是啥也不是！”小沈摇着头说道。
“是啊，学琴的越来越多，优秀的老师明显不够用啊，所以那些不怎么样的也混到这行里来了，耽误孩子啊。”王鹤很痛心地说道。
“是啊，像爱乐艺校这么正规的机构不多嘛，许多孩子就享受不到优质的教育。要我说，王校长，您还应该多开几家分校，进一步扩大学校的影响面，这样才能整体提高江海的整体文艺水平。”小沈说道。
“哎，有时我也想啊，可实在是精力有限。看着那些孩子瞎学瞎练，实在是让人痛心！”王鹤摇摇头说道。
几人在屋子里聊着天，外面却早已经挤满了人，艺校门前的小广场上，此刻满是准备参加考级的学生和家长。远远看去，背着各式各样乐器包的比比皆是。有的甚至还把乐器拿了出来，当场演奏起来。
“呵，真热闹啊。”将车停好的马文东，下了车就看到这样的情景，笑着说了一句。
“是啊，一年两次，总是这样。现在人们生活条件提高了，学艺术的孩子越来越多，看着吧，以后会越来越热闹的。走吧，咱们别在门口等了，往里走走吧。”江雅说着，带着两个孩子向不远处的考场走去。
第七十九章 考级（二）
“文东、宇凡、咱们先去送思颖到电子琴考级那边。钢琴的还要过一会儿开始呢。”江雅说着，带头向二楼的考场走去。这里她已经来过许多次了，熟悉得很。
刘宇凡和陈思颖跟在后面，马文东走在最后，手里拎着一个电子琴包，里面装的是陈思颖的PSR－180。电子琴考级是可以用自带的琴的，当然也要符合考级的基本要求，一般就是至少带两变奏，可以叠加双音色等等，对于PSR－180来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琴一般低端的乐队都在用，是相当不错的琴，对于考级来说，这琴已经远超出标准了。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陈思颖家里的条件是不错的。
陈思颖家里是做什么的，刘宇凡从来没有打听过，她似乎也不太愿意说。一般到江雅这儿，她都是一个人来，偶尔刘宇凡见过一次来接她的那个女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她的妈妈。不过陈思颖不愿意说，刘宇凡也没有主动问，他没有喜欢打听别人**的嗜好。
考场分布在一楼和二楼，一楼主要是各种小型器乐，如笛子、二胡、小提琴、萨克斯、小号等等，二楼则是大型器乐和弹拨类器乐，以钢琴为主，其他还有电子琴、古筝等等。所以刘宇凡等人刚刚从一楼上来的时候，听到楼道里很热闹，有吹笛子的、拉小提琴的，吹小号的……一片嘈杂。等上得二楼来，却是安静了许多，因为这些大型乐器没那么好展开，所以也就无从练习。
“思颖，这是你的准考证，你拿着先去排队领取号码吧。”看着报名的窗口处长长地排着几条队伍，江雅从包里拿出陈思颖的准考证，递给了她，同样叮嘱她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
“宇凡，我在这里等思颖，一会儿你也去和你东哥一起排钢琴的号吧，这是你的准考证。”江雅说着，也把刘宇凡的准考证递给了他。
接过准考证，刘宇凡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准号证比正规的中考准考证小了一号，里面也是带照片的那种，还附有姓名、专业、报考等级等信息。
让刘宇凡皱眉头的就是那张照片。本来刘宇凡长得还算帅气，高高大大的也挺阳光，可照片上的人却看着很别扭，也不知道摄影师怎么拍的。
“我去！这照片照得也太寒碜了！”刘宇凡甩着手里的准考证很不爽地喊道。
“呵呵，宇凡，大头像是这样的啦，谁照都不好看，就是一准考证嘛，无所谓的。”马文东打趣道。
“看不出你小屁孩儿一个，还挺好美。”江雅撇撇嘴道。
“姐，我都十六了好不好，什么小屁孩儿啊，都成年人了。”刘宇凡很不满地抗议道。
“哟，对对对，咱们宇凡现在十六啦，是大人了呢，呵呵，男子汉，赶紧去排队吧，你想等到下午再考啊。”江雅笑着提醒道。
“对，赶紧排队，东哥，姐，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去排队啦。”刘宇凡说着，提起手里装着琴谱的袋子，起身向发放钢琴考级的窗口走去。
“用我和你一块儿去不？”马文东在后面喊。
“不用了！”刘宇凡头也不回地喊道，这点小事，还要别人陪同一起？
钢琴的队伍是最长的，刘宇凡赶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了三十多人了。看了看排在最前面的人，最小的才四、五岁，边上还有家长陪着，最大的一个看样子居然都五十多岁了，看着那位大叔一脸淡然地拿着准考证，刘宇凡不由得感叹这位的毅力。好家伙，都这岁数了还跟小孩儿一块考级，别的不说，单就这份勇气，就值得琴童敬佩和学习。
排在刘宇凡前面的，是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女孩儿，穿着粉红的罩衫，一头齐肩的短发烫起了很时髦的小卷儿，边上一个留着朋克头，大长脸的男生估计是她男朋友，两个人正在那儿聊着天儿。
“哎呀，紧张死了，不知道能不能过啊。”女孩儿嗲声嗲气地向男生撒着娇，听得刘宇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心吧宝贝儿，你弹那么好，一定能过，肯定没问题！”男生倒是很会来事儿，不断地给她打着气。
“我渴了，你去给我买瓶汽水儿，要冰的啊。”女孩儿娇声道。
“好嘞，你在这儿等着啊。”男生痛快儿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大概是觉得无聊，女孩儿转过身，看了看排在她后面的男生，主动搭起讪来。
“哎，你也是来考钢琴的？你考几级？”女孩儿问道。
刘宇凡抬头打量了女孩儿一眼，圆脸蛋，长得还算可爱，就是抹了厚厚一层粉底，眼影还涂得很重，跟一熊猫似的，刘宇凡就纳闷了，怎么现在就开始流行非主流了吗？
不过虽然听女孩儿的声音有点难受，可毕竟人家主动搭讪，刘宇凡也不能太没风度，所以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过六级，你呢？”
“呀，你也过六级啊，咱俩一样哎，你跟哪个老师学的？”女生似乎对刘宇凡突然来了兴趣，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都过六级，还是刘宇凡看上去比较顺眼。
“江雅老师。”刘宇凡笑着说道。
“江雅？没听过，哪个艺校的？”女孩儿摇了摇头说道。
“她不在艺校教，个人的。”刘宇凡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哎，你叫什么啊，我叫徐娇。”女孩儿看来是个自来熟，连聊天都处处透着一股主动。
“我叫刘宇凡，很高兴认识你。”刘宇凡笑着说道。
“刘宇凡啊，你以前考过级吗？”徐娇继续问道。
“没有，这是第一次考。”
“第一次你就直接过六级？看来你挺有信心的嘛。”女孩儿打趣道。
“老师安排的，大概她觉得我达到这一级的要求了吧。”刘宇凡笑着说道，没打算说太多。他总不能说，自己现在的实际水平，已经差不多快八级了吧，口说无凭的，还容易在人家面前落下一个说大话的印象。
“娇娇，水来了，给！”大长脸跑回来了，远远地还举着一瓶汽水。看着两人聊天，大长脸明显神情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大军，去那么久啊。”徐娇接过水，喝了一口埋怨道。
“小卖部远嘛，唉，快快，到你了，赶紧把准考证递过去。”那个叫大军的看到队伍已经排到自己这儿了，立刻提醒道。
“恩恩，在我包里，你帮我拿一下。”徐娇说道。
“三十五号。”检查过徐娇的准考证后，窗口后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粉色的号签。
“我走啦，祝你考试过关！”拿到号签的徐娇还不忘和刘宇凡打着招呼。
“谢谢，同样祝你考试过关！”刘宇凡接过自己的号签，对徐娇点了点头说道。
看着两人亲昵地挎着胳膊走远，刘宇凡笑着摇了摇头，城里的年轻人，现在越来越解放了。
很快，刘宇凡就把这段短暂的接触忘到了脑后，回到原来的地方，江雅和马文东还在那里坐着，旁边却是多了不少半大孩子，有和刘宇凡差不多的，还有只有几岁的。刘宇凡虽然叫不上来名字，但大多都认识，这些都是江雅的学生，有学钢琴的还有学电子琴的，刘宇凡给他们上乐理课的时候都见过的。
看到刘宇凡来了，这些人都和他打着招呼，刘宇凡给他们上了半年多的乐理课了，虽然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可在心里，他们也认可了刘宇凡这个“老师”的身份。
“呵呵，宇凡，你比我还受欢迎呢。”看着这些人见到刘宇凡那么热情，江雅打趣道。
“姐，我是三十六号，上午能轮到我不？”刘宇凡扬了扬手里的号签说道。
“差不多吧，一上午都能考四十多位的，很快。你要想练练，这里面就有琴房，五块钱一小时，很便宜的。”江雅提醒道。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刘宇凡自信地说道。
“恩。”江雅点了点头，她是知道刘宇凡的情况的，以他现在的水平，考过六级，问题应该不大。
已经有学生开始入场了，刘宇凡看到一个钢琴考场中，已经隐隐传出了琴声，那些考生都纷纷爬在门外听着。
刘宇凡也有些好奇，跟着走了过去。
用做考场的教室都是做过隔音的，所以从外面听起来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能听到一些的。毕竟不是专业隔音的房间，那造价太高，艺校也承受不起。
刘宇凡赶过去的时候，里面弹的曲子正是他练的那首贝多芬的G大调，只听了一小会儿，刘宇凡便轻轻摇了摇头。
弹得太生硬了！还有几个地方存在明显的错音，而且，就连速度都没达到曲子的基本要求。
这样的演奏，怕是过不了关吧。刘宇凡心里暗付道。
第二主题弹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下了。又停顿了一会儿，里面开始演奏《小黑人》，这是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的作品。老实说刘宇凡对这首曲子很不感冒，德彪西的东西喜欢他的会把他夸到天上去，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不喜欢的会觉得不知所云，完全不知道弹的是什么东西。刘宇凡就属于后者，或者是他现在的欣赏水平还达不到吧，反正听这东西他是实在听不下去。
更别提里面那位弹得还很糟糕了。
弹了一半，里面就停止了演奏。
然后又过了片刻，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子，拿着琴谱。
一个年轻的妈妈很快迎了过去，期待地问道：“明明，怎么样？老师怎么说。”
“老师说挺好的。”小男孩儿笑着说道。
“哦，呵呵，那就好，走，妈妈带你吃麦当劳！”年轻妈妈高兴地说道。
一对母子开心地离开了，第二位马上又进了考场。
第八十章 考级（三）
“刘宇凡，你考完了没？”刘宇凡正在那儿等着呢，突然后面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是陈思颖，这丫头斜背着一个蜡笔小新的布包，站在那儿实在是可爱，惹来不少注目礼。
“没呢，快了，你呢？”刘宇凡问道。
“刚考完，唉，总算可以松口气啦。”陈思颖“如蒙大赦”般吐了口气，那嘟着嘴巴的样子让人真想上去亲上一口。
“怎么样？过了吗？”刘宇凡关心地问道。
“不知道呢，得过一个星期出成绩，当场不告诉的。”陈思颖说道。
“哦，我还以为当场就告诉成绩呢。”刘宇凡笑笑说道。
“你是第一次考级，当然不知道啦，等你考过后就明白怎么回事儿啦。放心，师弟，你弹那么好，肯定是能过滴！”陈思颖说着，上前拍了拍刘宇凡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我说陈思颖，女人不都是怕老的吗？你就那么想当我师姐啊。”刘宇凡又郁闷了，这小丫头最近经常这样，好像他越郁闷陈思颖就越开心。
“她不会还记恨着上次我放她鸽子那件事儿吧。”刘宇凡心里暗道。
“切，什么老不老的，这是规矩，懂不？我跟江老师学琴的时间比你长多了，别说你就比我大一岁，你就比我大十岁，这师姐也得叫，懂不？”陈思颖以一副“训导”的口气说道。
“是，小师姐，我明白啦，谢谢您的鼓励，我会努力滴！”刘宇凡“乖乖”地配合道。
“咯咯，这才对嘛。好好考哦，等你考完了，师姐请你吃冰激凌。”说到这儿，陈思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恶狠狠”地补充道：“你请客！”
“是是，我请客我请客！”刘宇凡冒出了冷汗，这怎么又扯到冰激凌这事儿上了！
两个人正聊着，考场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和两人差不多的圆脸女生。
女生刚出来，旁边一个长脸男立刻就上前递水，笑着问道：“怎么样，娇娇，过了没有啊。”
“当场不宣布成绩，你不知道啊。”徐娇说着，不满地看着男生一眼道：“就知道天天玩游戏，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不不，我这不是不懂嘛，呵呵，走，我们吃麦当劳去！”长脸男丝毫不生气。
这时，徐娇也看到了刘宇凡，笑着冲他挥了挥手道：“该你啦，祝你过关哦。”说完，顺便看了一眼刘宇凡身边的陈思颖，这一看，瞳孔顿时有些缩小，脸上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变。
据有些闲得没事的科学家研究，女性在见到比自己更加美丽的女性时，一般瞳孔都会缩小，男性则大多没有这样的现象。陈思颖和徐娇，两人明显不是一个级数上的美女，其差距基本可以用人参和大萝卜来比较，因此徐娇看到陈思颖时，本能地一怔，随即潜意识里便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等她回头一看，自己那长脸男朋友，正在那儿发呆呢！
心下有气的徐娇，顿时重重地拧了一下马脸男胳膊，那黑手下的，只听得二楼的楼道里立刻响起了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引得众人纷纷向这里看来。
刘宇凡却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跟徐娇道了声谢后，他就立刻进了考场，随后便关上了门。虽然也听见那声惨叫，不过此刻他是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些了。
考场里很安静，除了刘宇凡，就两个评委，一男一女。布置也很简单，两个评委面前一张黄色的桌子，上面铺了几张纸。挨着门那面墙放着一架钢琴，琴是打开的，刘宇凡看了一眼键盘中间琴的面板上的标志，是卡哇依的，也是日本出的一款口碑很不错的钢琴。
两个评委都是三十岁左右，女的是个圆脸，烫着大波浪的卷发，穿着黑白格式的小衫，男的长方脸，戴着一副四四方方的眼镜，看上去很是严肃。
进了门，刘宇凡首先冲两位评委鞠了一躬，朗声说道：“评委老师好！”
“恩，叫刘宇凡是吧。”女评委看了看手里的报名表，又打量了一下刘宇凡问道。
“是的，老师。”刘宇凡看了看两个评委，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开始弹了。
“你是第一次参加考级吗？”女评委又开始问了起来。
“是的，老师。”刘宇凡有点纳闷，心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女评委用一种比较玩味的目光看着自己，刘宇凡就感到有点没底。见她不说话，刘宇凡索性主动问了起来。
“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哦，开始吧。”谢莉放下手里的笔，示意刘宇凡可以开始了。旁边那个男评委，则一直是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第一次就跳六级，虽然不多见，可也不是没有。问题是，居然还不是艺校的学生，难道，他的老师信心就这么足？”谢莉拿起手中的名单，看着刘宇凡的名字后面，那个特殊的符号，没说什么，又轻轻把名单放下了。
拉开琴凳，刘宇凡坐在了钢琴前，随即把琴谱掏出来放在钢琴上。他并没有打开谱子，毕竟那四首曲子，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带着谱子，也就是找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降G大调与降e小调”刘宇凡听到女评委的声音，心里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中国音乐家协会（简称音协）的考级分为五个部分，分别是基本练习、练习曲、复调.巴洛克、大型乐曲和中外乐曲。其中第一部分基本练习，考察的是一对关系大小调的音阶和琶音，第六级中一共有六对关系大小调，从最简单的只有一个降号的F大调与d小调，到最难的拥有六个降号的降G大调与降e小调，采取抽察的方式，既评委现场随机点一条，由考生来弹。这样也就避免了考生单独练习一条，而忽略了其他练习的可能。毕竟这些都是基本练习，每个调都应该熟练掌握。
可话虽然那么说，一般来说，老师也不会抽太难的一组，就像是刚刚这位评委点的“降G大调与降e小调”这一条，一个调中足足有五个黑键，单就演奏难度而言，是“F大调与d小调”的好几倍！
所以，刚刚那个女评委提出要弹这条的时候，刘宇凡才微微愣了一下，因为之前江雅并不是和他这么说的，她说最可能的是中间的第三、第四条，运气好也可能抽到第一条。没想到，却是最难的第六条！
可刘宇凡也只是微微意外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因为对他来说，这六条练习其实都差不多，毕竟这段时间的苦功不是白下的，这些基本练习，他在每一条的花费的时间都差不多，甚至对于后面两条难一点的，还专门多下了一些功夫，所以这一条难度虽然大些，却也难不倒他。
倒是那个男评委，听到同事点到这条练习的时候，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刘宇凡，神情又专注了一些。
刘宇凡并没有注意到两位评委的表情，调整了一下状态，集中起注意力，抬手，落键，左手的四指直接落到了大字组的降G这个黑键上，右手的大指则同时稳稳地落到了小字组的降G上，随后，双手均匀地向上迅速跑动了起来！
刘宇凡弹得很快，基本上达到了Allegretto(小快板)的速度。要知道，这一组练习无论是音阶还是琶音，每一组都是按照“四二拍”十六分音符的标准要求的，而Allegretto(小快板)的速度是108，按照这样的速度，相当于每0.56秒要演奏四个音符，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快的速度了！
音阶和琶音，越是快，对技术的要求就越高。快，不是乱快的，在快的同时，还要保持每一个音的力度均匀、连接紧密，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起码，在今天一上午的考级中，谢莉没有见到过像刘宇凡弹得这么快的。敢弹这么快，说明对自己的技术十分有信心。
而谢莉都不用看键盘，就知道这个孩子的信心绝对不是盲目的。那些音虽然快，但却颗粒均匀，偶尔有衔接不是太顺畅的地方，也都是小问题，比起前面的三十几个学生来说，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而且，别忘了，他弹的是这一级别里最难的“降G大调与降e小调”啊。在这么高的速度中，他还要平均每秒遇到五个左右的黑键。黑键比白键短，而且是高出键面的，这就意味着黑键要更不好弹，更容易出错音。可显然在刚刚这条的练习中，谢莉没有听到一个错音！
这孩子的基本功很扎实！这是谢莉和另一位男评委看了刘宇凡这第一条音阶之后的评价。
四个八度一掠而过，在最高音处如同惊鸿一瞥，“叮！”的一声后没有丝毫停顿，又如流水般下行回来，速度依然和上行一致，每个音也分毫不差，仅用了十秒钟左右，刘宇凡便轻松地完成了降G大调的音阶！
第八十一章 考级（四）
还没容两位评委回过神来，刘宇凡双手再起，激昂的降e小调和弦再度响了起来。同降G大调比起来，除了指法略有不同外，这条音阶的难度和上一条是一样的。
见到了刘宇凡之前的表现，两位评委对刘宇凡轻松完成这条练习，一点疑问都没有。音阶和琶音是最考验一个学生基本功的，经验丰富的钢琴老师，基本上只要看一眼学生弹的音阶，就能够大致判断出他的水平在哪一个层次。
而让他们两个微微有些意外的，是刘宇凡居然在接下来的琶音中，居然丝毫没有减速，仍然是Allegretto(小快板)！
琶音是比音阶更难的一种技巧，音阶是顺序地演奏出一个调中所有的音，而琶音则只是演奏和弦音，正因为如此，琶音演奏起来手指的跨度更大，对手腕的要求也更高！
一般来说，考级的学生在弹到琶音时，基本都会略微降慢一些速度，以使得手腕有充足的时间来转换把位。不过刘宇凡似乎丝毫不在乎这一点，他的手腕很灵活，以至于看上去他的手型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一个把位的三个音弹完之后，手腕轻轻一带，手型就已经在下一个把位处准备好了。看上去无比的轻松！
“这孩子在基本功方面是真下了苦功啊！”听到刘宇凡弹的这条琶音，谢莉就大致清楚刘宇凡的水平了，后面的曲子不用听，她也知道这孩子是今天至今为止，三十多个考生中水平最高的一个。
“听听他后面的曲子吧。”谢莉叹了口气，看了看名单上那个用铅笔划的记号，眉头皱了皱。
基本练习做完，剩下的就是四首曲子了。这倒不用评委再点什么曲子了，因为按照规定，考生弹的曲子是可以自行选择的，弹什么曲子之前已经在考级的报名表上写清楚了。
刘宇凡选择的练习曲，是车尔尼的练习曲Op.299No.15。
对于初学钢琴者而言，车尔尼的练习曲几乎是伴随他们时间最长的练习曲。从最初的599，到849，再到299，718、740……难度渐渐提高，而且除了最初的599是综合练习外，后面的几本都有所侧重。
刘宇凡现在的水平是849后期，弹299的曲子有些拔高了。因为299这本练习曲属于“快速练习曲”，主要练习的是高速跑动。就像是这首Op.299No.15，前面标注的速度是Presto（急板），每分钟112拍，比刚刚刘宇凡用的Allegretto(小快板)还要快！
当然在实际演奏中，这个速度不是绝对的，根据具体情况，有人会稍稍快一些，有人会稍稍慢一些，但总体还是要和这个速度差不多的，就像是人家标的是Presto（急板），你弹不到那么快，可以慢一点弹成Allegretto(小快板)，但你如果太慢，弹成了Lento（慢板），那就闹笑话了，就像是本来是一辆法拉利，却开出了牛车的速度，会严重破坏曲子的表情。
不过，虽然刘宇凡现在综合水平并没有达到299，但仅就这一首曲子而言，还是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的，因为这首Op.299No.15，在整个299的曲子中，应该也算是比较简单那一类的。不过就是双手交替的十六分音符跑动，比起刚刚的琶音也难不了多少。
果然，刘宇凡很轻松地弹出了原速，看着刘宇凡的右手在琴键上轻松的跑动，两位评委就知道，这首曲子对于他而言，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当然，如果往细了抠，还是有一些小毛病的，比如说左手的跳音不够灵巧啊，左手两个声部之间的主次不是太明显啊，但这些都是小毛病了，可以说是瑕不掩瑜。而且比起前面的几十位考生来，刘宇凡做的已经是最好了，起码，在他之前弹这首曲子的考生，没有一个能够达到他的速度！更不要说在这样的高速下，几乎没有一点错音了。
当然，那也是几乎，不是百分之百。毕竟刘宇凡也是第一次参加考级，心里有些紧张是一定的，这么高速跑动的练习曲，偶尔出现一两个错音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在左手跑动的时候，刘宇凡稍稍有一个变化音没有注意，碰到了旁边的黑键，出现了一个“脏音”，不过不是很明显，并没有严重影响到整首曲子的完整性。
出现了一个错音，刘宇凡心里还是比较懊悔的，看了看桌子后面的评委，两人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禁心里也有些没底。
同时刘宇凡也有些奇怪。刚刚自己在门外也听了别的考生考试的情况，一般来说，评委是不会让考生把一整首曲子弹完的，大部分只弹一段，能够判断出曲子的熟练程度，就示意停止了。怎么到他这儿，却一直弹到完，评委也没叫停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弹得太好了？刘宇凡心下想着。
定了定心神，刘宇凡又开始演奏下一首乐曲。
这是复调.巴洛克部分。
巴洛克(Baroque)是17世纪广为流传的一种艺术风格，这是一种综合了宗教、浪漫主义、丰富想象力等等的一种十分具有特色的艺术风格。它广泛体现在建筑、文学、戏剧、音乐等多个领域中，是一种十分重要的艺术形式。
伟大的作曲家巴赫，就是生活在那个时代，因此他的作曲，大多带有浓郁的巴洛克(Baroque)风格，而因为他的作品中大多都是复调作品，具有较高的演奏难度和欣赏价值，因此也被许多钢琴家称为“钢琴中的奥林匹克”。
在这一部分，刘宇凡选择的是巴赫的二部创意曲（NO.11），毕竟只是六级的曲子，二部创意曲的难度已经足以符合标准了。甚至刘宇凡觉得，四首曲子中，最难的就是这首复调。在练习的时候，他是吃足了苦头。不是弹右手的时候顾不上左手，就是弹左手的时候顾不上右手。而当两手往一起合的时候，原本练得纯熟的单手旋律，立刻变得生涩无比！
刘宇凡不禁又想起前世那位钢琴系哥们儿的话：“有的人死了，可他还要逼死活着的人，比如巴赫。”
可是，当刘宇凡把整首曲子练下来的时候，却又不这么认为了。
和别的曲子不同，巴赫的曲子即使你弹上一百遍，在弹第一百零一遍的时候，你仍然会对他充满兴趣。因为你在演奏它的时候，头脑总要不停地转，保持高速的思考。当你听到那些单独的有些不知所云的旋律，在你高速思考的情况下默契地和为一体，然后居然就产生了美妙而富有生气的音乐时，你就会感到一种莫大的成就感。不像是有些规律性特别强的曲子，练下来后，弹了几遍就没有了新鲜感，再也不会去想碰它！
这是一首降B大调的曲子，在开始的第一个小节处，明显地标了一个p的记号，标明了曲子的力度。
“p”是“弱”的意思，在巴赫的曲子中，灵巧、华丽的句子占了很大的部分，因此在他的曲子中，大多不会出现太强的力度记号，顶多也就是个f（强），大多数时候都是p、mp、mf什么的。而且在曲子的中间，经常会看到许多渐强、渐弱的记号。但在速度上，却一般不会很快。毕竟，这些创意曲大多是要表现一些精致、华丽的形象，而不是急躁激动的什么东西。
左手微微一沉，一个微弱的低音响起，随即右手如同一只灵猫一般，以并不过份的手指小动作用中速跑动起来，同时，左手也以同样的速度参与了进来。两条旋律完全不同，可在一起却配合默契，就如同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儿一般，时而游到一起嬉戏，时而各自分开各玩各的，而力度的变化，更是让整首曲子增加了一种戏剧化的表现力。
这就是复调的魅力，永远不急不躁，如同一个闲庭信步的贵族，如同一件精致闪光的银器，如同一间散发着金色光泽的、摆放着各种雕花实木家具的房间，总之，你在它里面感受不到任何负面的、激动的、急躁的情绪，它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的，富有活力的一个样子，这就是复调，这就是巴赫！
当然，要让曲子达到这样的表现力，是需要高超的演奏技巧和艺术修养的，仅就目前的刘宇凡来说，他还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不过，能够较完整地把这首曲子再现出来，而且还隐隐有一股那种神韵，就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要知道，前面的许多考生，在弹到复调部分的时候，没几个顺顺当当下来的，出现错音是最常见的，更有几个干脆是弹到一半弹不下去了，又重来，结果被老师叫停，跳到下一首了。如果有可能不选复调，估计没几个人爱弹这玩艺儿！
等到刘宇凡终于把这首曲子弹下来了，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出什么大错，这种时刻全神贯注的状态保持起来还真是不轻松！
调整了一下，刘宇凡准备演奏下一首，也是他最为得意，最为期待的“贝多芬G大调小奏鸣曲第一乐章（Op.49，No.2）!
第八十二章 考级（五）
“咚！”双手在离琴键大约二十公分的高度，用纯粹的力量落下。在触键的瞬间，手指稳稳地撑在琴键上，钢琴发出一阵结实浑厚的声响！
这是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不同于巴赫的精巧、华丽，这首曲子上来就是一种很明亮辉煌的感觉，而且隐隐带着一股肆意的狂放之感！
如果说巴赫的曲子如同优雅的贵族舞蹈，一切都是那么彬彬有礼，一切都是那么从容不迫，那么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就是节奏浪漫自由，情绪奔放不羁的灵魂之舞，不受任何束缚，任意而为。两者如同冰与火，静与动，完全不是一种音乐感觉。
在一个极强的G大调开始后，右手突然变得轻灵，迅速在原位进行了一个短琶音，这种强与弱的对比，在贝多芬的奏鸣曲中比比皆是。由之前的极强，到现在的极弱，听上去就感觉是突然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大门，然后却“探头探脑”地悄悄看看，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样。
右手开始用短暂的双音上行，如同渐渐放开了脚步，一蹦一跳地，然后再度向更高的高音区行进，曲子渐渐明快起来！
比起上一首曲子来，在弹这首贝多芬的奏鸣曲时，刘宇凡的身体动作明显大了起来，在演奏较强的和弦时，他的背会挺得很直，如同一个斗士般一往无前！而当演奏极弱的部分时，他的上半身又会微微弯曲，贴近琴键，有时还会将头侧向一边，似乎在倾听着那微不可察的声音。强与弱，这一对分明的对比，在刘宇凡手下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从始至终，刘宇凡看着琴键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大多数是在倾听着自己的演奏。这是对曲子的掌握到了纯熟之后才会有的表现，显然，演奏这首曲子已经是刘宇凡下意识的动作了。他根本不用在技术上再分哪怕一点儿心，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倾听自己演奏上。
能够把这首曲子练得这么熟，和刘宇凡对这首曲子的喜爱不无关系。似乎是与贝多芬有缘，第一次接触到这首曲子，刘宇凡就喜欢上了，旋律永远是那么直白而直指人心，永远不肯安定，永远充满斗争，可以让他在演奏的时候把激情从头保持到尾，这实在是一种很美妙的享受！
同前两首曲子一样，这首曲子两位评委仍然没有打断刘宇凡，让他从头弹到了尾。不过刘宇凡反而很感激两位评委。老实说在弹奏这首奏鸣曲的时候，他是不太愿意被人打断的，这让他觉得是很不尊重作曲者，同时也会让他觉得音乐形象很不完整，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这孩子把这首曲子弹得好熟！”谢莉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小小吃了一惊。如果说前两首曲子，刘宇凡的表现在她的心里还是“较好”的话，那他在刚刚这首奏鸣曲上的表现，则实在让谢莉挑不出任何的毛病。老实说单纯就这一首曲子而言，刘宇凡的水平已经超过了普通考级的要求了，相信就算是登台演奏或参赛，这个熟练度也是够了！
当然，曲子本身也非常简单，因为这首奏鸣曲被称为是贝多芬最“短”的一首奏鸣曲，甚至有人戏称它为“小奏鸣曲”，所以真的参赛的话，不会有多少人选择这首曲子。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被定为六级的曲子，在六级里出现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恐怕除了这一首，再也挑不出别的了。
最后一首，德彪西的《小黑人》。
这是刘宇凡最不感冒的一首。如果说第二首巴赫，多少还能让他感觉到一点乐趣和成就的话，那对于这首印象派的钢琴曲，刘宇凡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虽然江雅在给他讲的时候，也介绍了许多关于德彪西的知识，讲了许多在演奏德彪西作品时需要注意的要领，但这还是无法让刘宇凡喜欢上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抽象了。那些句子在刘宇凡看来，完全是不知所云。虽然江雅在让他努力感受曲子中的“色彩”，可老实说，就算让刘宇凡去看那些抽象画，他也搞不清楚那些色彩究竟有什么含义。
痛苦啊！
不管如何，刘宇凡还是把它练了下来，就当是为了考级吧。好在曲子虽然很“抽象”，但技术要求还真不算太难，比巴赫那首二部创意曲，算是简单多了。
规规矩矩地把四首曲子都弹完，刘宇凡转身看着两位评委，他知道按照惯例评委会给他一些点评。
“基本功还是比较扎实的，音乐表现也可以，就是要注意控制一下速度，有时候不是光快就好，还有就是复调的层次，要进一步往细致扣扣，好，就这样吧，刘宇凡。”女评委简单地说了几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就完了？”虽然感觉评委说的有点少，可刘宇凡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下不好多问，只好冲两位评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考场。
刘宇凡刚出考场，两位评委便低头商议起来。
“张恒，你觉得怎么样？”谢莉侧过身子，轻轻问旁边那位眼镜兄。
一直没有说话的眼镜男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行，那我就勾了啊。”谢莉说着，在纸上轻轻划了一下，随即还似乎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下一位考生进了场，谢莉似乎有些意兴索然，草草听了听，就让他出去了。那位小男孩儿却是如蒙大赦，连评语都没听就出了门，到了外面就是一声欢呼：“噢！终于考完啦。”
刘宇凡刚一出去，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江雅和陈思颖，还有其他几位同学，和大家一一点头打了招呼，江雅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宇凡？考官怎么评价的？”
“那个女的说基本功比较扎实，音乐表现还可以，就是说我弹得有些快，另外复调的曲子做得还不够精细。”刘宇凡简单把考官的评语复述了一遍。
“没说别的了？”江雅有些疑惑地问道。
“恩~~没了，就这些。”刘宇凡想了想说道。
“对了，你怎么进去那么长时间啊，都快顶三个别人的时间了。”江雅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把四首曲子都弹完了。”刘宇凡笑着说道。
“每首曲子都是从头弹到尾？考官没有喊停？”这下连陈思颖都感到奇怪了。她刚刚弹电子琴的时候，也就只弹了一小段，评委就不让弹了，还说了许多鼓励她的话。没想到刘宇凡把曲子都弹完了。
“呵呵，可能是评委觉得你弹得好吧。行了，别想了，反正已经考完了，以你的水平，过关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快中午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你东哥已经把饭店定好了，吃完我带你们去唱卡拉OK。”江雅笑着说道。
“好啊。”考完了试，刘宇凡心情也比较放松，这段时间一直高强度的练习，他也实在有些累了，正好放松一下心情，换换脑筋。
几个人边走边聊，慢慢出了艺校的大门，外面仍然有许多考生在等待考试，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刘宇凡有些感慨。
“考级的人真不少啊，看来艺术的魅力的确是大！”
“呵呵，宇凡，你呀，也别急着感慨。其实，许多人参加考级，并不是因为喜欢音乐，大多都是家长的意愿，也有的是学习不太好，想走音乐特长上个好学校，总之原因很多。当然，像你这样一门心思因为喜欢才学的也有，宇凡，好好坚持吧。”江雅鼓励道。
“恩，我知道了姐。”刘宇凡笑着说道。
陈思颖走在两个人身后，听着刘宇凡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心里很是不爽。在刘宇凡背后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虚虚踢了他一脚。
“啊！”前面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叫声，顿时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远远地，看着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小女孩，凄厉地哭喊着，许多人都围了过去。
“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江雅说着，也带着两个人跑了过去。
“瑶瑶，你这是干什么嘛。”中年妇女带着哭腔说道，同时死死按住孩子的手，从指缝里涌出大量的鲜血，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妈妈，妈妈，我不想练琴，我不想考试！呜~~~”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圆圆的小脸看上去很是可爱，只是此刻却是一副愁苦的样子，她的左手，还紧紧攥着一把小刀！
看着这样的情形，围观的人们都愣住了。
“瑶瑶，爸爸妈妈为你练琴投入了那么多，你怎么就不能体谅爸爸妈妈的苦心呢？练好了琴，将来可以登台演出，还可以拿奖当明星，多好啊。”妇女不断劝说着自己的女儿，可那张带着泪珠儿的小脸，只顾着摇头，嘴里也只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要练琴，我讨厌练琴！”
“大姐，你先给孩子的手包上吧，给你，我这儿有创可贴。”边上围观的人群中，一位好心的母亲递过了几条创可贴。
“谢谢！”那位妇女接过创可贴，随即从包里拿出湿巾给孩子清理了一下伤口，这时众人才看清，原来孩子用刀划伤了右手食指的指肚，口子虽然不大，却很深。想着孩子因为不想练琴，居然被逼成了这样，围观的人们都纷纷摇头，叹息。
“瑶瑶，咱们先回家。”妇女抱着孩子离开了，围观的人们还在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哎，孩子不想练就别练呗，看把孩子逼的！”
“也不能那么说，孩子这么小懂什么啊，练琴就得大人看着。上万的钢琴买回来了，说不练就不练呐！”
“这干啥事儿还是得由着孩子的兴趣来！”
……
听着众人的议论，刘宇凡也陷入了沉思。
第八十三章 考级背后那点事儿
“宇凡，走吧。”看着在那儿有点出神的刘宇凡，江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你说，学习音乐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为什么会这样？”刘宇凡的眼神里有些迷茫。一直以来，他都是认真地坚持心中的理想，而且也一直认为，那些和自己一样学琴的孩子，也是从心里热爱着钢琴，热爱着音乐。
只是，刚刚这一幕，却深深刺激到了他。
宁可把手指割伤，也不愿意弹琴，这得对钢琴有多大的怨恨？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学习钢琴呢？
“宇凡，有些孩子还小，他们还不明白学习音乐的意义，也不明白大人的苦心，有的时候，可能是大人们的方法不太恰当，所以才会让孩子有逆反的心里，大多数的孩子，还是喜欢音乐的。”听着刘宇凡的话，江雅有些担心，别是因为刚刚的一幕，对他学琴产生阴影了，那可就糟糕了！
老实说，江雅现在对刘宇凡的心思，比任何一个学生都重，毕竟大多数孩子学习音乐，都是因为爱好，培养一个特长而已。但以刘宇凡目前表现出来的音乐素质，是十分有希望走专业道路的。虽然说中音附中那个“理想”对他来说可能还有些困难，可上一个不错的音乐学院，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如果因为这一幕受了刺激，影响了他练琴的心态，那就损失大了！
“哼，就算有的孩子喜欢音乐，也都被这些个考级机构糟蹋了！”两个人正聊着，冷不防后面却响起一道老迈威严的声音。
江雅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五十出头，一头银灰短发，精神看上去很是矍铄的男人，两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支大号的竹笛。
“哟，马老师，您好您好。”看到这位，江雅立刻露出了惊喜和意外的表情，连忙上去打着招呼。
“哦，是小雅啊，带着学生来参加考级？”老者显然是认识江雅的，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是啊，宇凡，思颖，你们两个过来认识一下，这是咱们市文化馆的马怀远老师。马老师是西安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在咱们江海从教三十余年，培养出的学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江雅显然很是推崇马怀远，言语之间十分崇敬。
“小雅，看你把我说的，我有那么出名吗？”马怀远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随即看了看刘宇凡和陈思颖，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们两个，去年市里调演的那场，映山红那个节目吧。”
“马老师好，您记性真好。”刘宇凡笑着冲马怀远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马老师好！”陈思颖也十分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恩，你们两个都不错。按说，那天你们的节目应该是第一的，嗨，不说了！”马怀远脸带厌恶地挥了挥手说道。
“马老师，您中午没什么安排吧，刚好我们要去吃饭，您和我们一起吧。”江雅热情地邀请道。
“好，呵呵，正好我还想和这两个小朋友好好聊聊呢。”马怀远也没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江海饺子城，是江海一家十分富有特色的饭店。古色古香的装饰，特色的各种口味水饺，干净整洁的用餐环境，都使这里成为了江海市数得上的大馆子。如果不是提前预订，在用餐高峰期是很难找到座位的。
好在马文东已经提前订了包房。几个人坐着马文东的车，很快来到了饭店，上楼进了包间。
点了菜，服务员端上茶水，几个人边等边聊了起来。
“你叫刘宇凡是吧。”坐在主位上的马怀远喝了一口茶水，笑着问道。
“是的，马老师。”刘宇凡点了点头。
“钢琴弹得很不错啊，不愧是小雅的学生。小雅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底子打得很扎实，跟着她学，错不了。”马怀远赞许地说道。
“马老师，您可是过奖了，我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好。”被马怀远夸奖，江雅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就是好，有什么过奖不过奖的。唉，现在啊，艺术培训的风气不太正啊，像你这样的老师不多了。”马怀远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不管是机构还是家长，都有些急功近利了，就像今天的事儿，看得我都心疼。”江雅想起那个小女孩儿流着鲜血的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哼，孩子学了一年就让去考级，有的连手指都站不稳就要去学钢琴。考个证下来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了，其实那些拿着九级、十级证书的，有多少是真把东西学好了的？”马怀远说起这事，就是一脸愤愤不平之色。
“这是大环境，很难改变的。”江雅也是有些感慨。
“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环境？”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刘宇凡，突然插了一句嘴。
“改变？哪儿那么简单？”江雅说着，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机构要多盈利，考级机构也要多盈利，家长想让孩子迅速过级拿证，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孩子。就算本来对音乐还有一点兴趣，可在老师、家长的催促之下，揠苗助长，一味拔高去弹自己水平之外的曲子，过关了就扔到一边不管，至于乐理素养什么的更是一点也不培养，一切都为考级让路，在这样的教育模式下，就算本来对音乐有兴趣的孩子，也被磨得没有兴趣了！”说到这事儿，江雅的话也变多了，看那言辞之间的不平之色，倒有几分愤青之感！
“是啊，咱们国家现在的音乐教育，虽然发展得很快，但却是一种畸形发展。偶尔出了几个天才，也被迅速捧上天去，结果一浮躁，马上忘了自己是谁！而大多数孩子学音乐，从小就被灌输进考级、比赛拿奖、出人头地的观念，音乐已经沦为一个工具，一个满足名利欲的手段！”马怀远有些沉重地说道，看得出来，他比江雅还偏激！
这也难怪，以江雅的为人，能够对马怀远如此推崇，自然不会仅因为他的资格老，更多还是因为他正直的人品。
两个人聊的这段话题都有些沉重，马怀远说完这段话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机构的问题，如果不是他们误导学生和家长，录用不合格的老师，也不会把这个行业搞成这样。”刘宇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恩？”两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刘宇凡。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对待音乐的，反正我学习音乐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喜欢听钢琴的声音，喜欢歌唱的感觉，也喜欢其他的乐器，因为喜欢，所以学习，所以享受。如果有可能，将来我也要办一家机构，只为那些喜欢音乐的孩子们，让他们能够没有压力地感受音乐的快乐。”刘宇凡这番话就如同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停顿地说了出来。这也是他的心里话，一直以来，他都把音乐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大的快乐源泉。今天看到的这一幕，让他有了更深一层的思索，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做些什么的想法。
“哟，宇凡，想不到你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啊。”江雅笑着说道，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恩，有这个想法是好的，老师支持你。不过啊，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水平先提高上去，有了底气，才有能力去做这一切。”
“对，你老师说得很正确，有想法是好的，但得慢慢来！呵呵，江雅，你收了一个好学生啊。”马怀远笑着说道。
房门被打开了，服务员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饺子。
“来来来，先别忙着聊了，吃饺子先！”马文东大声招呼道。老实说刚刚几个人那番话，他根本一点也听不懂。对于音乐的认识，马文东就局限在那几首流行歌曲上了，听着他们说话，自己根本一句嘴也插不上。这回看到上饺子了，总算找到了话题。
“来，都多吃点儿啊。”马文东热情地招呼道。
“马老师，跟您说个事儿啊。”一边吃着饭，江雅一边和马怀远聊着。
“你说，小雅，什么事儿啊。”马怀远笑着问道。
“是这样，宇凡这孩子悟性挺高的，学习也挺刻苦，别看他今天刚参加六级的考试，可他真正的水平啊，已经快达到八级了。说实话，再往下带，我也有点费劲了，这事儿啊，还得麻烦您。”江雅笑着说道。
正吃饭的刘宇凡愣住了，怎么？江雅不想教自己了吗？
看到刘宇凡望向自己的眼神，江雅笑着安慰他道：“宇凡，你也别意外，这事儿啊，是早晚的。老师也很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学生，可我不能耽误你的前途啊。你现在的情况，再跟着我学，也不会有太大的进步了。早点找到更高级的老师，也有助于你水平的提高啊。”
“姐，我觉得和你学挺好的，不用找别的老师了。”刘宇凡听到这件事，本能地有一种排斥感。
“别说傻话了，找了别的老师，我也还是你老师啊，平时你练习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还能来找我不是？”江雅笑着说道。
“呵呵，这孩子对你感情很深呐。”马怀远笑着点头道，随即说道：“小雅啊，你别说，要让我给他推荐钢琴老师，我还真有一个人选，特别合适。只不过~~”马怀远说到这儿，沉吟了起来。
“只不过什么？”看到马怀远说到关键处迟疑起来，江雅有些急切地问道。
第八十四章 神秘老师
虽然刘宇凡很反感换老师，但见到马怀远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有些好奇。
看到众人都注视着自己，马怀远笑了笑说道：“我的确知道一个十分厉害的老师，只是这个人脾气有点怪，说实在的我也没把握让他收下宇凡做学生。”
听到马远远的话，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最先开口的是江雅，她知道马怀远这个人是很稳重的，一般不轻易夸奖别人，从他的口中说出“十分厉害”这四个字，那分量可是相当重的。别看马怀远学的专业是笛子，可别忘了，这位可是西安音乐学院毕业的，那叫正规科班出身！就算钢琴不是主业，可眼界在那儿摆着着。能让他说“十分厉害”，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马老师，您说的这个脾气怪，是怎么个怪法？难道他经常打骂学生？”江雅有些担心的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太合适了。老师的水平再高，可如果经常这样对学生的话，也会严重打消学生的积极性的。
“那倒不是，事实上，他没有学生。”马怀远迟疑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有学生？”听到马怀远的话，几个人俱是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没有学生，还能叫老师吗？
“马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既然没有学生，你怎么知道他厉害？”江雅有些奇怪地问道。
刘宇凡、陈思颖两个小家伙虽然没说话，可也是一脸好奇地等着听马怀远的答案。
“因为我听过他弹琴，我们楼上楼下住着，有时他会弹一会儿琴。”马怀远解释道。
只是，这个解释仍然不能让众人信服，只是听过弹琴而已，就能这么肯定？
看着众人显然都有些不相信，马怀远淡淡地笑道：“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说的话有些荒唐，但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都要说，这个人，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钢琴水平最高的一人，没有之一，就是最高的！”马怀远说到这儿，神色间颇有些激动，似乎是为众人不能明白他的感受而郁闷。
“马老师，如果那个人，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他一个学生都没有呢？”江雅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人各有志，弹琴弹得好也不见得一定要收学生吧。反正小雅，这事儿是你先提起来的，你让我给这孩子推荐钢琴老师，还要最好的，我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你们想去试试呢，我一会儿就带你们过去看看，如果不想看就算了。”马怀远很直爽地说道。
“哦，这事儿倒是很新鲜，唉，宇凡，一会儿我们吃完饭，一块儿去看看吧，反正下午也不急着回去。”江雅对刘宇凡说道。
“姐，算了吧，我跟着你学挺好的，暂时我还不想换老师。”刘宇凡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厉害老师”一点儿也不感冒，别说他不收学生，就算他收，自己还不愿意学呢。雅姐教得那么细致认真，还那么耐心，为什么要换？
“不行，你得听我的，说实在的，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高人的风采呢。你们两个想不想去？”江雅说着，看了看身边的陈思颖和马文东说道。
“想啊想啊，我也想看看连马老师都说厉害的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陈思颖这丫头是一个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有这样的事儿自然积极响应。
“你们说去我就去，反正我就是一车夫，呵呵。”马文东是最没意见的一个人了，这几个人说的什么事儿都和他没关系，他只要负责把这些人平安送到目的地就行了。
“那就这么定了，刘宇凡，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快点儿吃，吃完了一块儿跟马老师去那位老师家。”江雅又开始“命令”刘宇凡了。
“好吧。”刘宇凡兴致缺缺地对付着碗里的饺子，心里暗暗决定，一会儿不管那个老师是个什么鸟样，反正自己就说和他学不习惯就好了，一推到底，谅雅姐也没什么办法。
其实刘宇凡也知道，自己换老师是早晚的事，虽然江雅的水平不错，教的也很有耐心，可她毕竟是一个师范毕业生，钢琴的专业程度有限，继续带下去只会影响他学习的进度。但在刘宇凡心里，对江雅却有一种依恋。转眼间，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小一年的时间了，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这段师生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之间发生的许多事也让两个人之间关系迅速拉近，特别是前段时间江雅醉酒那次，虽然事后谁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但都能在心里感觉到，对对方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潜意识里，刘宇凡甚至愿意永远都不换老师，永远和江雅学下去。可他知道，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想，换老师是迟早的事。
不过，就算是换，刘宇凡也想直接到中音院或中国院，去找专业老师，虽然费用会很高，但以他现在的收入来说，也勉强可以支持了。对于那位从没见过面的什么“厉害老师”，刘宇凡兴趣并不高，在江海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厉害老师”。
但江雅的命令也是不好违抗的，别看现在私下场合江雅和他没大没小的，可真要认起真来，那“师道尊严”还真不是说着玩的，说什么，刘宇凡就得听什么。
吃过午饭，几个人便上了马文东的车，按着马怀远指的路，向他居住的小区驶去。
一路上，江雅还不时地和他聊着那位老师的情况。
“马老师，您说的那位老师，大概是多大岁数啊。”江雅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马怀远问道。
“和我差不多，有五十多岁吧。”马怀远说道。
“那他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吗？”江雅继续问道。
“不是，我也没见过他上什么班，有时候他会出去，但是时间不定，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挺奇怪的一个人。”马怀远说道。
听了马怀远的话，几个人都觉得是有些奇怪，江雅想继续问下去，却发现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几个人一路沉默着，只有马怀远偶尔开口，告诉马文东应该在哪个路口往哪个方向转。
车子东拐西拐，渐渐远离了市中心，来到了东郊。
“就是那儿，东建里小区，二十二栋三单元。”马怀远用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小区说道。
这处小区显然年代有些久远了，楼体都是那种红砖墙，是四加一的结构。不过好在还算整洁，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很好，绿化也搞得挺不错的。离门口不远的街道上，几个孩子正在那儿踢着足球，在楼下的空地，有下象棋和听评书的老人，给人一种十分浓郁的生活气息。
车子在马老师家的单元楼下停下了。马怀远热情地招呼着几个人上了楼。
“来来，先到我家坐会儿，喝口水！”马怀远打开门，招呼着老伴儿给客人倒水。
马怀远的老伴儿有些微胖，看上去比他年轻些。待人很是热情，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忙不迭地倒水端水果。
马怀远家布置得很整洁，干净的水刷石地面，布沙发上都罩着白色镂花的罩子，迎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笛韵”，却写得龙飞凤舞，很有气势。落款是“莫言”，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的手笔。
朝南面的三间卧室，最西面的一间门是打开的，顺着门向里看去，可以看到角落里摆的一架黑色的钢琴，琴盖是盖着的，上面还散着放了两支笛子，钢琴一侧摆放着两个谱架，上面还摆放着乐谱。
“听雅姐说马老师是江海第一笛子，看家里这布置，倒是和他的身份挺配的，也不知道他吹得怎么样。”刘宇凡心里想着，眼睛就瞄向他手里那支大C的笛子，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白志飞那个讨厌的家伙。
“那家伙也是吹笛子的，同样是练笛子的，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刘宇凡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好了，我们这就上去吧，老莫这个点儿应该在家。”坐着随便聊了一会儿天，马怀远就起身招呼着众人向楼上走去。
“老马，别呆时间太长了啊，一会儿就是上课的时间了。”马怀远的老伴儿提醒道。
“知道了，一会儿就下来。要是学生来了，你先让他们自己练一会儿。”马怀远吩咐道。
“哟，马老师，您下午有课啊，会不会耽误您上课？”江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儿，耽误什么？走走，没事没事。”马怀远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个人向楼上走去。
到了楼上，马怀远轻轻敲了两下铁门，高声问道：“老莫，在家吗？”
“吱~~”过了片刻，有些生锈的铁门朝外打开了，一个长得很瘦，精神却很矍铄的男人站在门后，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门外的一群人。
“老莫啊，我今天给你带来几个朋友，事先没通知你，不怪我吧。”马怀远乐呵呵地说道。
“哦，没事儿，都进来吧。”门后的人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将众人让了进来。
第八十五章 渊源
（强推了，呵呵，芦苇在此说声谢谢，感谢编辑的悉心指导和书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又月底了，顺便预订一下书友手里的月票和各种票票，如果大家看得开心，就多投芦苇几票吧，你们的支持，是芦苇写作最大的动力！）－－－－－－－－－－－－－－－－－－－－－－－－－－－－－－－－－－－－－－－－－－－－－－－－－－－－－－－－－
“介绍一下，这是莫言莫老师，我的邻居，也是好朋友。老莫，这是江雅，也是咱们江海市的，特别好的孩，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哦，这些是她的朋友。”站在客厅中央，马怀远笑着介绍道。
“哦，好好，大家请坐吧。”莫言客气地把几人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不过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一丝笑容，看起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不好意思，我这儿太简陋，也没有什么招待大家的。”莫言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给众人倒水，却让江雅抢了先。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马怀远笑着开了口。
“老莫啊，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是来给你找事儿做来啦。”马怀远乐呵呵地说道。
莫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马怀远，似乎是等待着他的下文。那张清瘦的脸上表情似乎永远那么严肃，笑容如同与他绝缘一般。
好在马怀远也习惯了莫言这个样，自顾说道：“老莫啊，是这么回事儿。这位刘宇凡同学呢，是江雅的学生。他的钢琴水平很不错的，提高得也很快，之前呢，一直是由江雅来教的，不过今天江雅有意和我提起，说她带着有点费劲了，这不我就想起你来了嘛。你的技术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要是你肯带带这孩，那可真是……”
马怀远的话还没讲完，莫言就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那本就严肃的一张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马，我不收学生。”简简单单七个字，却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听到莫言的话，几个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个莫言拒绝得这么干脆。就算挑学生，他甚至连刘宇凡的演奏都没听过呢，怎么就直接拒收了呢？
“老莫啊，以你这么高的水平，不带学生太可惜了吧。宇凡这孩弹琴我是见过的，很有天赋也很有灵性，你收他做学生肯定不会后悔的。”马怀远还在为刘宇凡做着努力。毕竟之前看过刘宇凡演奏的时候，他的印象还是蛮深的，对于这样一个好苗，马怀远真心希望他能找到一位好老师。
“老马，我不收学生，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请你理解。”莫言难得解释了几句，却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莫老师，我说句话吧。”看着事情马上要泡汤，江雅忙出来打着圆场。
听到江雅插话，莫言也不说话，只是将他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莫言那灼灼的目光，江雅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心里暗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或许越是本事大的人，脾气越怪吧。”江雅暗自猜测道。
“莫老师，您也别先急着下定论，毕竟您还没有听过宇凡的演奏呢。我让他弹一小段，如果您觉得不满意，那我们立刻就走，如果您觉得他还行呢，那就请您再考虑考虑，怎么样？”江雅说完，也不待莫言拒绝，立刻示意刘宇凡过来。
尽管刘宇凡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可这是江雅的命令，他也只得照办。
有些不情愿地拎过装着琴谱的袋，刘宇凡慢腾腾地从沙发角落里站起身来。
“恩？”莫言本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拒绝，可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件事物，立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同时，众人也注意到了莫言的不对劲，刚刚还一脸冷淡之色的他，此刻却呼吸急促，双眼圆睁，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刘宇凡的方向，确切的说，是他手里的那个装着琴谱的塑料袋。
塑料袋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几本书的封面。那只是很普通的几本琴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莫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孩，把你手里的袋，拿给我看看！”莫言冲着刘宇凡说道，口气一改之前的冷漠，变得有些颤抖！
刘宇凡心里也很奇怪，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袋，怎么就引起这位的注意了。
有些迟疑地递了过去，刘宇凡心下很是忐忑，生怕这个莫言一个激动，把自己的袋给撕了！
莫言接过宇凡手里的袋，并没有更狂躁的动作，他左手抓着袋，右手有些颤抖地伸进袋里，拿出了最外面的那本书！
灰扑扑的封面上，“鼓经”两个遒劲的毛笔字，映入莫言的眼帘。轻轻地抚摸着封面上那两个字，他整个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鼓经》？看着莫言对这本书的反应这么大，他有些奇怪。因为今天早上出来的急，他从钢琴上抓琴谱的时候，顺手就把这本书给装了进来。没想到，眼前这位叫莫言的人似乎认识这本书一样。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余自幼习鼓，数十载间跟随戏班行遍数省，于鼓乐颇有心得，各地鼓乐俱有其长，然则记法不一，甚为不便。故此，余潜心数载，取民间工尺法及鼓乐口传之法，著鼓经一部，莫亭。”
忽然间，刘宇凡的脑海里就映出了这么一段话，那是《鼓经》的开篇词。
“对了，莫亭，莫凡，这两个人都姓莫，不会他们有什么关系吧！”刘宇凡脑里如同闪电般划过这样一个念头。可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能吗？跟小说似的！
看着莫言专注的动作，任谁都可以看出他此刻情绪的激动，因此，大家都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恢复平静。
颤抖着翻开《鼓经》的封面，看着扉页上那一笔漂亮的竖排行楷，莫言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着，慢慢地，竟然有些双眼泛红！
半晌，他长叹一声，小心地合上书页。
下一刻，他定定地看向了刘宇凡，那目光是如此逼人，如此锐利，让刘宇凡有些不敢直视。
“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莫言的声音不高，可却带着一股不可违背的意味。
“莫~~先生。”刘宇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称“莫老”吧不合适，称“莫老师”人家又没答应收自己做学生，想来想去，刘宇凡憋出来这么一个称谓。
好在莫言此刻根本不在乎刘宇凡用什么样的称谓，他只关心这本书！
“莫先生，这书，是我们村里一位老艺人送给我的。他送书给我的时候，也没说得很详细，只说是一位跟随一位游历的民间艺人学艺的时候，那位艺人赠给他的。”刘宇凡解释道。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莫言自言自语道，忽然又问道：“他没提起，那位民间艺人的下落吗？”
言罢，不待刘宇凡回答，自己却是摇了摇头：“他居无定所，哪里会有什么下落。想不到啊，呵呵，想不到我莫言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家父的这本手卷，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此刻是否安在，哎，苍天无眼，造化弄人……”莫言说到此，竟是掩面而泣，不能自己！
而听到莫言这番话，屋里的人却齐齐傻了眼！
“家父？手卷？”这实在是太过离奇了，难道，这本书，居然是莫言的父亲著的？
“各位，抱歉，刚刚我失态了。你叫宇凡是吧，这本书给你，好好保存它。”莫言有些不舍地看了那书一眼，这递给了刘宇凡。此刻，他看向刘宇凡的眼神，已经不似刚刚那么冷漠了，或许是因为这本书的缘故吧。
“不，莫伯伯，这书既然是您父亲的，现在当然是物归原主了，我可不能要。”刘宇凡连忙推辞道。
“我哪里是他的主人，家父既然赠书给你村里那位老艺人，就说明了对他的认可，现在那位老艺人又传给你，我相信也不会无故相授。既如此，这本书就是与你有缘，你且收下，不用再说。”莫言说着，把书放在了刘宇凡面前。
“咦？”莫言放回书的时候，又意外起来，只见他伸出手，又从刘宇凡那只装琴谱的塑料袋里，掏出了另一本书。
李重光的《音乐理论基础》！
同样是翻开扉页，看着右下角空白处那个极具抽象艺术性的字母，莫言哑然失笑。
“呵呵，原来，这本书在你手里。”莫言看着刘宇凡，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奇。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您是？”刘宇凡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莫言，心道，不会真这么巧吧。
“这本书是我的。”莫言笑着说道。
“这本书是我的！”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刘宇凡的心里一下五味杂陈。
有意外，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感激！
刘宇凡忽然就站了起来，对着莫言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带着感激说了一句：“莫老师，谢谢您！”
刘宇凡这一躬和这句“谢谢”，却是发自肺腑的，在得到这本书的那一刻，他就在想，究竟是哪位无私的老师，慷慨地把书赠给了自己。正是由于这本书，自己在那段最艰苦的日里，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对于这本书的原主人，刘宇凡一直心存感激，也一直想当面致谢，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见到了！
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屋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第八十六章 三个条件
见到刘宇凡向自己道谢，莫言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真没想到会这么巧，哈哈，老莫啊，看来这孩子跟你有缘啊，这个学生，我看你是收定了。”回过神来的马怀远，哈哈大笑道，原本打算只是给引见一下，却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原本还担心这个怪脾气的老莫会不管不顾的拒绝，不过现在看起来，有戏！
江雅也是满含期待地看着莫言，等着他的答案。
“不急。”莫言摆了摆手，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刘宇凡。此刻，他的心态已经恢复了平静。
“宇凡，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学习钢琴？”莫言盯了刘宇凡一阵，才缓缓地说道。
“我喜欢钢琴，不但是钢琴，所有有关音乐的东西，我都喜欢，都感兴趣。”看着莫言的目光，刘宇凡丝毫不回避地对视着。
“为什么喜欢呢？是因为这些能带给你鲜花、掌声和荣誉吗？还是因为可以获得别人的欣赏和赞美？”莫凡继续问道。
“不完全是。”刘宇凡当然知道莫言想考自己的是什么，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可以回答得很完美，很得体，不过他没那么做。如果换了一个机灵点的，恐怕此刻就会直接回答：“不是，是因为对音乐的热爱”之类的话了，可他却说了一句“不完全是”，显然是在说着内心的真正想法。
“哦？那还有什么呢？”对于刘宇凡的这个回答，莫言总算露出点感兴趣的意思了。
“我喜欢站在台上的感觉，喜欢鲜花掌声和赞美，相信任何一个演员，都不能拒绝这些东西，这是支持许多人继续学习音乐的动力。至于由此带来的物质的回报，说老实话，如果说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我没那么高尚。艺术家也要穿衣吃饭，只要他得到的回报和他的付出相对称，就没有什么。”
听着刘宇凡的一番话，包括马怀远和江雅在内，几个人都有些发愣，他们没想到刘宇凡这么敢说，更没想到他小小的脑袋里居然装着这么多的东西！
而听了刘宇凡的话，莫言的兴致却是更浓了，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我说之所以这些不是我的全部理由，是因为更重要的一个理由是：我喜欢音乐。我知道这么说有点矫情，可能你们也不相信。但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支持我学习音乐最大的动力，就是最单纯的喜欢！我喜欢欣赏音乐，也喜欢演奏音乐，在这个过程中我能够得到足够多的快乐。而且我知道，随着学习的深入、水平的提高，它能给我带来的快乐也随之增长。这，才是我学习音乐最主要的原因！”
刘宇凡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地。
江雅看着刘宇凡，眼里满是赞许。显然，她没有想到在刘宇凡心里，对音乐会是这样一种认识，这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期。虽然刘宇凡现在的技术水平还很一般，但单就这份认识，这份心态，就很难得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期待地看着那位莫言先生。对音乐有着这样的热爱与执着的学生，他会舍得拒绝吗？
听了刘宇凡的话，莫言沉默不语了好久，似乎是在心里做着什么斗争。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当中，问了刘宇凡一个突然不着边际的问题。
“这本鼓经，你看得懂？”
“呃？”刘宇凡和其他人都没想到，莫言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他们还以为，莫言要答应了呢。
“呃，一点点吧，那里面用的记谱法和工尺谱有点像，可我翻译的不好，也不知道译出来的对不对。”刘宇凡老实地回答道。
“恩。”莫言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这让众人心里都有些没底。这个莫言，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就在众人都有些忍受不了这沉默时，莫言才起身，冲着刘宇凡说道：“你跟我过来。”
随即，自顾走在前面，推开了中间房间的门。
看到莫言的动作，马怀远心里一喜，那是莫言的琴房，看来这事儿有门！
“宇凡，好好表现！”江雅拍了拍刘宇凡肩膀，小声提醒道。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陈思颖，此刻也好奇心大胜。从进了门到现在，奇事是一件接一件，而这个莫言始终显得高深莫测的，到现在，终于快到见到点儿“戏肉”了，小丫头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就连之前一直对这什么音乐啊、钢琴啊兴趣缺缺的马文东，此刻也来了精神，跟在后面看起了热闹！
莫言的琴室比马怀远的还简单，除了一架盖着淡绿色罩布的钢琴外，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书橱了，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乐谱。
琴是那种原木色泽的，不很高，刘宇凡目测之下，也就相当于118或120吧。（注：118、120、122等均为立式练习琴的型号，通俗的理解是指琴的高度，单位为厘米）。
莫言走过去，轻轻掀开了琴盖，一排干净的琴键露出来，虽然白色的琴键已经有些泛黄，但看得出整体保养得非常不错。
斯坦威！
刘宇凡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看到一架钢琴时，总是喜欢先看一眼琴键中间部分的标志。结果这一眼之下，就看到了中间那醒目的STEINwww.uu234.comp;SONS标志！
“你知道斯坦威？”莫言有些意外地问道，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他能叫出这架钢琴的名字。事实上，这种琴在国内很少见的，他能够拥有一架斯坦威，其间也有一段很传奇的际遇！
“世界最顶级钢琴品牌，全球所有的钢琴品质对比中排名第一，150年的历史，拥有最高贵的音质和卓越的手工技术，每一架钢琴都由顶级工匠纯手工打造，奢华无比！”
刘宇凡有些痴迷地说出了这段话，没有丝毫的停顿。由此可见，这段话，这个品牌，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即使他从未见过斯坦威！
“不要盲目崇拜，钢琴再好，也只是一件乐器而已，最重要的，是演奏乐器的人。”莫言淡淡地说道，随即指了指琴凳说道：“坐下，弹一段你自认为最拿手的。”
刘宇凡依言坐在琴凳前，心里的激动难以抑止！拜师什么的都无所谓，今天可以摸到一架真正的斯坦威，这一趟就算没白来啊！
刘宇凡伸手抚摸着那排有些泛黄的白键，一种历史感透过指尖传递过来，似乎在向他诉说那些曾经演奏过的音乐。
触手温润光滑，恰到好处的阻尼力，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按下去的**。
调整了一下情绪，刘宇凡双臂突然抬起，奏响了一个辉煌的G大调主和弦！
贝多芬G大调小奏鸣曲！
正是刘宇凡上午参加考级的时候，弹的最为拿手的那一曲。虽然略显简单，但却是刘宇凡目前为止最为得意的一首曲子。
斯坦威音响效果的确不凡！虽然是低音，却没有一丝混乱、沉闷，整体的声音出来十分厚实、扎实、通透，那有力的共振，似乎要让人的心脏都跟着震动起来！
而此刻正在演奏着钢琴的刘宇凡，在感慨着斯坦威音色的同时，却更惊讶于它出色的手感！
比起雅马哈来，斯坦威的键感稍重，但却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感觉，雅马哈毕竟太轻，弹起来有一种演奏电钢琴的感觉，轻飘飘的。而在斯坦威上，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轻重适度，反应灵敏，手指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能够在音响上做出最忠实的反应，这种感觉，让刘宇凡立刻深深爱上了他！
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是一代名琴！
在这样的手感下，刘宇凡的发挥也比平时出色了许多，甚至他的整个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被那美妙的琴声包围，似要浮起来一般！
曲子很短，三多分钟就弹完了。
结束演奏的刘宇凡，双手似乎有些留恋地不愿从琴键上离开。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如果有可能，刘宇凡愿意用这琴再弹上两个小时，不，四个小时，甚至是一直弹下去！那舒适的触感和干净温暖的音色，就如同拥有巨大的魔力般，让他不忍释手！
反观众人，却是有些期待的看着莫言。
“莫老师，您看宇凡弹得如何？”江雅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刚刚听完了刘宇凡的演奏，莫言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
听了江雅的话，莫言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看到莫言这样的表现，众人都有些焦急起来。
反倒是刘宇凡最不在乎，本来他也不愿意和这个莫言学，何况到现在，他还没弹一下呢，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水平？
就在众人都期待着他的答案时，莫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看着刘宇凡，缓缓地说道：“让我教你钢琴也可，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八十七章 莫言的实力！
“让我教你学琴可以，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莫言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震！
马怀远脸上露出了喜色，这个脾气古怪的老莫总算开口了。其实刚刚莫言说不收学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后悔把这些人带过来了。本来是好心，如果被人家拒之门外，自己这张老脸往哪儿放？本来就知道这个老莫的脾气有些怪，干嘛非要把人家往这儿带？
可说实话，真让他推荐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还真就不是他的性格。虽然和这个孩子没什么接触，但马怀远这人就是这个脾气，答应了的事就不打折扣，说要给你推荐最好的，就是最好的！
从进了屋子以来，经过了一系统戏剧化的转折，如今，看到这个莫言终于露出了一点松动的口风，马怀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看到点希望了！
他倒不是觉得莫言在故意难为人，这人本事一大，有些脾气也是难免了。莫言本事有多大？其他人不知道，马怀远可是亲见过的。如果刘宇凡真能拜入他的门下，那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可算得上是一桩莫大的机缘！
“莫老师，什么条件？”眼见着刘宇凡不太热心，江雅有些着急地替他问了出来。同时她心里也有些暗暗怪刘宇凡，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这种场合犯起倔来！
莫言看着没有说话的刘宇凡，也不以为意，缓缓说道：“如果跟我学琴，一要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和计划来练，不许擅自做主。”
听到莫言的话，在场众人都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本来嘛，学生跟着老师学琴，那自然是老师说怎么练就怎么练，还用单独强调吗？原以为莫言这三个条件会很刁钻，毕竟之前领教了他的脾气。可听这第一条，似乎他并没有打算为难人。这让众人稍稍安了些心。
“第二条，在没有出师前，严禁参加任何形式的考级和比赛！”莫言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严禁参加任何形式的考级和比赛？”这个要求，就有些让大家不理解了，特别是江雅，虽然觉得此刻打断莫言说话并不礼貌，但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莫老师，为什么不许宇凡参加考级和比赛？参加这些活动，不是更能促进他学琴的积极性吗？”
“我不想解释，这就是我的条件，做得到就跟我学，做不到就另请高明。”莫言又恢复了那副臭脾气！
“那第三条呢？”江雅没继续问下去，生怕再问下去谈崩了，那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功夫了。
“第三条很简单，无论到任何时候，哪怕是他将来出了师，出了名，成了家，都不允许和外人说出我和他的师生关系！”莫言说到这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咝~~”看到莫言这副模样，在场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莫言在说这句话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愤怒之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莫~~老师，宇凡他~~毕竟是你的学生，您这样要求，又是为什么？”江雅小心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三个条件，如果他能答应，就留下来，我教他，如果他做不到，那就请便吧。”莫言又恢复了之前淡然的神色。
“宇凡？”见莫言不说话，江雅捅了捅刘宇凡。刚刚莫言说出那三个条件的时候，这家伙表现得一直不冷不热的，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气得江雅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大家是为你的事儿忙活好不好，你老人家倒是给个话儿啊！
见江雅用眼神示意他，刘宇凡才不情愿地转过身面对莫言，以一种同样缓缓的神态说道：“莫老师，要说答应您刚刚那三个条件，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听到刘宇凡的话，马怀远、江雅、陈思颖和马文东几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孩子脑子坏了吧，没看出人家那么不好伺候吗？好家伙还跟人提条件，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学了吗？
“宇凡，别不懂事，怎么能和老师提条件？”江雅连忙提醒道，随即笑着对莫言说道：“莫老师，不好意思啊，宇凡还小，说话没轻没重的，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没关系，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说说看，你的条件是什么？”莫言看着刘宇凡的目光中，居然隐隐有了一丝笑意，他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挺有意思。
“我的条件很简单。”刘宇凡着，起身将钢琴让了出来，伸出右手，对莫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个动作，看得众人俱是一愣，不明白刘宇凡要干什么。
“哈哈哈~~~”看着刘宇凡这个动作，莫言却是爆发出了一阵狂笑！这也是众人进屋后，他发出的第一通大笑，那直如金石般的声音，震得众人耳膜都有些疼！
“好，好，我就弹上一曲，看我是否有资格当你的老师。”莫言说着，拉开琴凳，坐到了钢琴前！
这时，众人才理解刘宇凡刚刚那个手势的意思，原来，他想看看这位莫言的实力呢。
虽然觉得刘宇凡此举确实有些不合适，但除了马怀远，其他人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想看看这莫言的水平。毕竟眼见为实，这莫言自打众人一进屋，就摆出这么老大的派头，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斤两，众人却是不知道！
莫言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坐在钢琴前，但在下一刻，整个人的气势便完全不同了！
有些瘦弱的双臂遽然高高扬起，带着一股决绝和坚定之色，朝琴键上迅速落了下去。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刚毅，似乎连脸上那一条条沟壑，也散发出冷峻而坚决的气势！
十指如箕，落到琴键上那一刻，斯坦威立刻发出了如同金石般的声音！
右脚同时踩下了延音踏板，二级和弦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拉开了整首曲子的序幕！
下一刻，双臂自如地抛起，划过一道无比圆熟的抛物线，同时重重落在钢琴的低音区！
在触键的那一刻，有些干枯的十指，仿佛突然具有了独立生命一般，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动作，迅速起落着！与此同时，双手在腕子的带领下，如同一阵疾风般向琴键的高音区刮去！在堪堪走到最高点时，不做丝毫停顿，再次如同江河倒泄般向低音区涌去！
一阵密集得如同暴风骤雨般的音响，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充斥众人的耳朵，让听者瞬间血液沸腾！
莫言整个人身体前倾，眼神微闭，似在倾听从自己指尖流出的音响。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琴键，那目光中流露出强大的自信，仿佛一位君主正在巡视自己的国土和臣民一般。此刻，在钢琴前，莫言就如同一位王者，一位音乐世界的王者！
如水银泄地般的音阶过后，双手再度扬起，在高音区“砸”出更加不和谐的属七和弦，然后，又是一轮更加密集的双手快速跑动！
如同怒涛奔涌，又似电闪雷鸣！斯坦威辉煌明亮如王者般的声音，在莫言的手下得以尽情展示！
虽然音乐如同狂风暴雨，但莫言整个人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洒脱！那是对自己的技术有着强大的自信才会流露出的一种表情！
想到自己刚刚弹的贝多芬G大调小奏鸣曲，刘宇凡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样是一架琴，在自己手里和在人家手里，完全就不是一个声音！
几轮急风暴雨般的音响后，莫言的双手在中音区安定起来。以紧密的小腕小动作，奏出一阵带有锃亮、坚定色彩的和弦！如同一排坚定的脚步，以一种不徐不急的中速，如同钢铁洪流般行进着！
《黄河船夫曲》！
这是钢琴协奏曲《黄河》的第一乐章，改编自著名作曲家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这是为数不多的中国钢琴协奏曲中，刘宇凡最喜爱的一部作品！
当然，他仅仅是喜欢听，从来没有弹过。不是他不想弹，实在是那道技术鸿沟过于宽广。就是在这一世，他有幸遇到了江雅这位合格而又尽职的老师，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钢琴，下了每天练习八个小时的苦功，可对于这部宏大的作品，仍然只有远远望着的份。
这部曲子有多难？
很难下一个定论。
不过刘宇凡很清楚，别看今天自己参加了六级的钢琴考试，可就算是通过了，又或是连九级都过完，面对这部《黄河》，依然只有望而生叹的份！
刘宇凡记得前世自己有一个在西安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网友，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刘宇凡聊起过这部作品，对方坦白说自己弹不了，而且承认，就算是他们学院的老师，能够演奏这首曲子，达到登台演出水平的，也不超过一把手的数！当然，那种勉强能弹下来的水平，是不算的。
可眼下见这位莫言，演奏起这首《黄河船夫曲》，却自如地如同演奏一首小曲般，信手拈来！
这是什么水平？
重生到现在，一直是刘宇凡“震”别人，如今，看着莫言的演奏，刘宇凡同学也被结结实实地“震”了一回，震得有些发蒙！
第八十八章 莫言的钢琴课
一分多钟，莫言就结束了演奏。
只是，众人仍然呆立当场，仿佛还在回味着刚刚那激昂的琴声！
莫言的演奏，带给众人一种极为强烈的画面感，透过琴声，听者仿佛真的见到了黄河怒涛奔涌向前，一泻千里的气势，感受到了黄河船夫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
仅仅是一架钢琴，在没有任何交响乐的伴奏下，将一首本来是协奏曲的作品，演奏到这样的程度，莫言的技术，实在是骇人听闻！对于这里的众人来说，莫言的钢琴技术，简直就如同高山仰止！
“怎么样？拿定主意了吗？”从钢琴前起身的莫言，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边上的刘宇凡，后者的目光，还停留在琴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恩？”被莫言这句话唤回了心神，刘宇凡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看了莫言的演奏，他才觉得自己刚刚那个要求有多么可笑！
自己居然怀疑，莫言够不够资格当自己的老师？
这样的水平，如果肯打开门收学生，得有多少琴童哭着喊着上门？
机缘，天大的机缘啊！
刘宇凡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恭恭敬敬地朝莫言鞠了一躬，心悦诚服地喊了一声：“莫老师！”
“呵呵，宇凡，恭喜你啊，找了一位好老师！”马怀远哈哈大笑道。
“宇凡，莫老师技术这么好，你以后一定要认真学，千万要珍惜这个机会，明白吗？”江雅也有些激动的提醒道。要不是碍于自己是刘宇凡的老师，连她都有种冲动，想要跟着这位莫言老师继续深造一下！比起莫言的技术，自己那点水平根本就不敢说会弹钢琴！
“恩，谢谢马老师，姐，我会好好和莫老师学习的。”刘宇凡很是认真地说道。
“既然答应了，今天就在我这儿上第一课吧。”莫言淡淡地说道，随即看了其他人一眼。
“哦，小雅，思颖，宇凡要上课，咱们先到我家坐一会儿吧。”马怀远看到莫言的神情，立刻醒悟了过来，带着几人下了楼，回到了自己家。
进了客厅，马怀远感慨地说道：“真是想不到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呵呵，都可以编成小说了。怎么样小雅，这回我给宇凡推荐的这个老师，你还满意吧。”
“满意，太满意了！哎，马老师，您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不早跟我说一下啊，要是我还小，也想跟着莫老师上课了，他的技术简直是太厉害了！”江雅有些感慨地说道。
“嘿嘿，你之前跟我说了吗？再说了，就算你想学也不成啊，这莫老师可是前几年才搬到这儿的，他来的时候，你都上大学了。”马怀远笑着说道。
“是啊，可是马老师，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甘心在这个小地方呆着？就这两下子，放到哪个音乐学院，不是一教授啊。”江雅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我们接触的也不多，只是因为我也爱好这个，上他们家串了几次门儿。和他聊起的时候，他也不愿多说，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吧。”马怀远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江雅点了点头说道，随即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陈思颖，只见小丫头兴致却是不高。
“哎，思颖，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是不是看宇凡找了那么厉害一个老师，有点羡慕啊。要不，我们再去和莫老师说说？让他也顺便收下你好不好？”江雅逗着陈思颖道。
“切，我才不要呢，我就和你学，那个莫言总是冷着一张脸，有什么好啊。”陈思颖撇撇嘴，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哟，我怎么听到这么浓的一股酸味儿啊。思颖，没关系，好好练，我想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机会和莫老师一块儿学琴的。”江雅哪里会不明白陈思颖的小心思，拍拍她的头说道。
“不是啦，江老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思颖有些着急地说道。其实这一次，江雅是真误会她的意思了，只是她真实的想法，又怎么好跟别人说？
刘宇凡找到这么好的老师，按理说她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两个人看似平时打打闹闹的，但关系挺“铁”的，思颖有什么不开心，也喜欢去烦刘宇凡。
只是一想到，刘宇凡找到这么厉害的老师，以后的水平肯定也会提高得特别快，陈思颖就感到两个人似乎离得远了，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且不提这几个人在马怀远家聊天，待众人走干净后，莫言再度坐到了钢琴前。
“刚刚看了你的演奏，基本功还算过关，只是对于力量的运用，还有许多问题。”莫言说着，双手扬起，弹了一个G大调的和弦。
“咚~~”依然是刚刚刘宇凡演奏的G大调小奏鸣曲，但在莫言的手下，整个音色似乎全然不同了，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但具体说多了什么，却又形容不出。
“钢琴的英文名称叫什么？”莫言弹完了这个和弦，没有继续演奏下去，却问了刘宇凡一个问题。
“piano”刘宇凡很快答道，这是个基本常识了，钢琴是西方乐器，连它的外国名字都不知道，也枉费学了这么长时间的钢琴。
“恩，piano是什么意思？”莫言继续问道。
“是弱的意思吧，力度术语。”刘宇凡的音乐理论知识还算扎实，这点小问题难不住他。
“恩，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钢琴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感染力，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于它千变万化的力度。优秀的钢琴家，可以清晰地演奏出十余种力度层次，力度变化愈是丰富，手底下的音响就越是丰富。就比如刚刚这个和弦，谱子上标的是f，但f应该弹多强？如何才能弹出符合要求的强音？”莫言问刘宇凡道。
“这个~~不知道。”刘宇凡习惯性的挠挠后脑勺，老实地回答道。他突然发现，在莫言面前，自己不会弹琴了。
“钢琴的原理，是击弦发声，也就是说，声音出来，只在于钢琴的槌头接触琴弦的瞬间。之后松回原位，无论你在琴键上再用多大力气按，也不会对音色产生影响。所以，你在练习的时候，着重要控制的，就是触键的方式，同时要时刻记住，钢琴发出声响，这一次的触键也就完成，马上放松肌肉，做好下一次触键的准备。”
莫言说着，看了看刘宇凡，只见他虽然一副认真听着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很迷惑。
“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非常困难，特别是要把他变成自己的一种本能，就更是难上加难！触键，是钢琴演奏中一门单独的学问，我现在不和你说太多，在以后遇到具体问题的时候再具体分析。”莫言说着，继续道：“下面我简单和你说说力量的运用。其实如果按我的理解，说是力量的运用，倒不如说是重量的运用更为恰当。手的掌关节是支撑，人体的骨骼、肌肉这些重量，通过手腕的控制传给指尖，掌关节则负责支撑住传导过来的重量。至于腕关节、肘关节、肩关节甚至脊柱，都只负责‘搬运’重量，这一点，你一定要弄清楚。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莫言说着，开始在钢琴上演奏起来。
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或者说，也可能是莫言随意为之。
一开始，莫言的双手低低地爬在琴键上，手指细微地起伏着，一连串极其细微的琴声响起，如同一层轻薄的纱一般，偏又是那么透亮、颗粒分明！
渐渐地，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手腕开始变得越来越主动，音响也由刚刚的单音旋律变成了双音，更加丰满起来！如果说之前的音乐像薄纱，那此刻的音乐听上去就如同光滑的丝绸，充满着灿烂的意味！
再之后，莫言的动作变得更大起来，双音变成了和弦，整条手臂的大动作越来越多，甚至整个上身有时都微微离开琴凳，斯坦威发出辉煌明亮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
渐渐的，琴声又回复了之前的平静，然后更加安静，终至于无，如同一列渐渐远去的列车。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莫言演奏完这段音乐，转身看着站在旁边的刘宇凡说道。
“有些看懂了，有些还不明白。”刘宇凡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坐下，把刚刚那首G大调小奏鸣曲再弹一遍。”莫言起身让出了钢琴。
刘宇凡依言坐下，刚弹了一个和弦，便被莫言叫停了。
“这个地方，参与进来，要主动！小臂肌肉放松！”莫言拍了拍刘宇凡的肩关节，说道。
点了点头，刘宇凡仔细想了想刚刚莫言的那些话，主动用肩关节提起整条手臂，控制着双手落向琴键。
“不对，声音太散！放松肌肉，不是让你对他失去控制。记住，放松是积极的，有思想的！”莫言继续指导着。
一次、两次……简简单单的一个和弦，刘宇凡演奏了不下几次遍，才“勉强”达到了莫言的要求。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这本练习曲集，是我自己编写的，你从第一条开始练起，每次练两条，不许多练，另外，你现在正练习的这几本琴谱，不要按部就班的练了。”莫言说着，打开刘宇凡带来的谱子目录，飞快地在每本书上勾了几首道：“就练我勾出来的曲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莫老师。”收拾好了琴谱，刘宇凡和莫言告了别。
“恩，去吧。”上完了课的莫言，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第八十九章 温馨一刻
“哎，宇凡，说说，说说！那个莫老师讲的怎么样啊，都和你讲什么了？”在回去的路上，江雅好奇地连连发问。
“也没讲什么太多的内容，就是指导了一下演奏方面的技巧。恩，他说我要利用好重量，什么手指、手腕、大臂什么的，反正说得挺抽象的，我也不是太懂。”刘宇凡说着，又从袋子里抽出一本乐谱，递给江雅道：“姐，这是他给我的一本练习曲，说是都由他亲手编的，让我一天练两条。”
“哦？让我看看。”听到刘宇凡的话，江雅十分感兴趣地接过那本乐谱，陈思颖小丫头也凑了过来。
那是一本普通的五线谱本，封面上什么都没写。翻开第一页，一片密密麻麻的手写的五线谱映入两个人的眼帘。
“哎哟，这什么谱啊，看着这么乱！”陈思颖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说道。
江雅倒是没说话，仔细地看着莫言的手书，刚刚听过了莫言的演奏，现在再看他亲自编的曲子，江雅自然是很重视。
第一条，就是单纯的训练双手跑动的练习曲，所不同的是，在这首曲子上，每个音标注的指法都十分具体，江雅试着用手在膝盖上敲了敲，却发现那些指法标得都有些别扭，但想到是莫言写的，想必是有深意吧。
将谱子递还了刘宇凡，江雅笑道：“宇凡，这回你可要努力了，跟着这么一位厉害的老师，相信你的水平会提高的很快的。原来啊，我还觉得你要考中音附中玄得慌，不过现在你跟着莫言学啊，别说，还真没准儿有戏。”江雅笑着说道。
“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其实，我觉得跟你学就挺好的。对了，你可是说过的，这我以后要是在练习的过程中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找你都可以啊。”刘宇凡笑着说道。
“没问题，不过啊，你别说，我还真不敢瞎指挥，万一我给你讲啥讲错了，那个莫老师还不得骂我啊。”江雅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姐，我是认真的！”刘宇凡看到江雅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在跟自己开玩笑，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好好，认真的认真的，没问题，宇凡同学，你啥时候来姐这儿，姐都给你当好老师~~噢不，应该叫助教，助教！”江雅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着刘宇凡那张脸快要拉到地上了，江雅才连连挥着手，笑着说道：“逗你玩儿的，不说了不说了。”
“你说这莫老师也真是，要说这三个条件，其他两个都没什么，可这跟他学就不能参加考级和比赛，却又是为了啥？你才刚过六级的考试，这下难道还真就不去考了？”江雅突然又想起了这个话题。
不过没等刘宇凡回答，她自己又自顾地说道：“不过这莫言这么厉害，想必这么安排也有原因，没事，等你和他学出来了，再考也不迟，没准儿直接过专业的呢。”
刘宇凡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莫言这么安排的用意。
“算了，你就踏踏实实地跟着他学吧。唉，只是可惜啊，不让你参加比赛，咱们阜安又得少拿好几块奖牌。”江雅一副可惜的样子。
到了县城，江雅和陈思颖两个人下了车，马文东则继续开着车送刘宇凡回家。
没有了江雅和陈思颖，马文东便和刘宇凡聊起了天儿。之前这几个人在车上聊音乐，他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这下总算能聊点儿别的了。
“我说宇凡，哥知道你那练琴的事儿是正事儿，可咱们那游戏厅的事儿，你可也别忘了啊。现在咱们手头也挺富裕的，我琢磨着，你说的那个什么街机，不是说肯定能赚大钱吗？怎么样？啥时候咱们哥儿俩去看看？”马文东一边开车一边和刘宇凡说道。
“这事儿啊。”听着马文东的话，刘宇凡也思考了起来。半晌才说道：“东哥，其实这事儿我心里一直没有什么底儿，你也知道咱现在弄这东西，上面根本就不给办执照，所以我一直也不敢往大了搞。你说万一上面管起来……”
“唉，我不都跟你说了嘛，没事儿！别的地儿不敢说，在阜安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开个这玩艺儿还能有人为难咱们？我说宇凡，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那些衙门里的事儿有我呢，你要有好点子就可劲儿的往外倒！”马文东是尝到了甜头，一个劲儿地给刘宇凡吃宽心丸。
“那好吧，东哥，过段时间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不过这营业执照的事儿你可得上点儿心啊，据我所知这东西好像应该是能办，就是不知道要符合什么条件，你要有时间跟相关部门的人一块儿坐的时候，别忘了打听打听，咱们尽量还是搞成合法的，这样心里踏实。”刘宇凡提醒道。
“嘿嘿，行，宇凡，看不出你人不大，做事儿想得还挺细致周全的，不过这事儿啊，你就不用操太多的心了，手续上的事儿有我呢，啊！”马文东拍着胸口说道。
“恩，好，我知道了东哥。”刘宇凡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天快擦黑的时候，车子到了大寨村。
刘宇凡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马文东也跟着下来，打开车后座，拎出了一箱子燕京啤酒和两袋熟食。
“宇凡，给咱叔的，你帮着拿进去！”马文东边说边把东西卸在了门口。
“东哥，你看你又破费！”刘宇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马文东确实是够意思，每次来自己家里，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忘给自己父母捎点东西。
“得，看你说的什么话！这是给我叔的，别废话啊，我走了！”马文东笑着说道，随即发动了车子，朝刘宇凡摆了摆手走了。
“哥，你回来啦！”正在不远处玩跳皮筋的刘晓冉，看到面包车就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冲刘宇凡说道。
“恩，晓冉，你把这两袋子东西拎进去吧，我扛啤酒！”刘宇凡笑着说道。
“好！哇，这是啥东西啊，这么香。”刘晓冉好奇地拨开外面的油纸，一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烧鸡出现在她面前。
“烧鸡啊，哥，你买的？”刘晓冉笑着问道，虽然家里现在的物质条件比以前强多了，但这种只有城里才有卖的熟食，仍然是很新鲜的东西，尝过了几次美味之后，刘晓冉就总嚷嚷着让刘宇凡给她买。
“不是，这回是你文东大哥送的，赶紧拎进去吧。”刘宇凡笑着说道，随即弯腰把那箱啤酒扛了起来。
还没进屋，老爸刘建军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刘宇凡扛着啤酒，连忙帮忙弄进了屋。
“刚回来的？”刘建军问道。
“恩，文东大哥送回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刚刚从车上拿下来给你们的。”刘宇凡说着，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都没有动，显然是在等着自己呢。
“文东这孩子真是的，总是这么破费！你这孩子也真不懂事，怎么没让他进屋一块儿吃。”楚青一边埋怨着，一边接过刘晓冉手里的熟食，去厨房弄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香喷喷的烧鸡和火腿肠、猪耳朵等端了上来，顿时让饭桌上显得更丰盛了。
刘建军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舒服地长出了口气，这才问道：“今天你考级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得下周才能出成绩。”刘宇凡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看着老爸刘建军手里的啤酒，他也很眼馋，那也是他的大爱啊。可惜他现在就是一学生，喝啤酒？别想了，肯定挨骂！
“恩，可别耽误了学习！”刘建军提醒道。
“知道了，爸，对了，我今天认识了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师，是江雅老师托人帮我介绍的，他的钢琴弹的，简直就是大师级的！我以后，就跟他学了。”刘宇凡说到这儿，眼里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什么？你换老师了？那江老师不是挺好的吗？”刘建军有些不乐意地问道。虽然儿子学钢琴这事儿他过问得并不多，但换老师了毕竟是大事，儿子没提前跟他说一声，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哦，这事儿挺突然的，我也是今天考完了级，才见到他的。”刘宇凡解释道。
“那老师是哪儿的？也是阜安的？”刘建军继续问道。
“不是，是江海市的。”刘宇凡说道。
“江海？也是一个星期去一次？”这一次，问话的是刘宇凡的老妈楚青。
“恩，一个星期去一次。”刘宇凡点点头说道。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能折腾了？这阜安没学两天，又到江海找了个老师，那得多远啊，坐车得两个来小时呢！”楚青脸上满是不乐意。刘建军虽然没说话，可看他脸上的神情，也是有些生气。
“爸，妈，我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行不？这学琴的事儿跟你们解释也不懂！我其实也知道江雅老师教的好，可这到了一定阶段，该换老师就得换，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影响学习，只要我成绩掉出年级前三名，不用你们说，我肯定主动放弃学钢琴，这下总行了吧。”刘宇凡无奈，只得再次立起了军令状。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对了，宇凡，一会儿吃完饭，帮我干点儿活，整理整理档案。”刘建军说道。
“行，没问题，爸你够敬业的，把工作都带家里了。”刘宇凡笑着说道。
“我也没办法啊，明天县里要来检查组，通知下得急，东西还没备齐呢，只好加加班了。”刘建军摇摇头说道。
“天天就你事儿多，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当这个什么团支书。”楚青又开始例行的唠叨起来。
“你什么都不懂，就别跟着添乱了！”刘建军没好气地说道。
“这俩人还是这样，没三句就吵。”刘宇凡看着爸妈拌嘴，却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有时候，幸福不就是藏在这些日常的琐事里么？
第九十章 找茬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宇凡揉着惺忪的睡眼，帮刘建军将整理好的档案材料搬到了自行车的后架上。想着昨天一直忙活到半夜，刘宇凡就有些感慨，没有电脑就是不方便，所有的材料都得用手写。要是有电脑和打印机，这些东西分分钟就弄完了。
“恩，得抓紧尽快转型，游戏厅毕竟不是长远之计，电脑和网络时代就快到了啊。”刘宇凡心里琢磨着。
“你也准备准备，上学去吧，别迟到了啊。”刘建军拍了拍捆在后座的档案，叮嘱了刘宇凡一句，上班去了。
一边走，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按说这上级检查，以前都是到不了双山中学的，这里这么偏僻，没有哪个县领导愿意来。当然，上次那个江雅老师是个例外，后来刘建军ォ知道，人家是冲着自己儿来的。可这一次，是关于团口的事儿，按说不归她管辖啊，怎么又下来一位县领导？难道上面开始重视双山中学了？
等刘建军到了学校，立刻被校长苏志军叫到了办公室。
“怎么样？老刘，档案都准备齐了吗？”苏志军有些急切地说道。这次县里检查来得突然，而且是有关团工作方面的，虽然说这些年来学校里发展团员的工作一直没偏下，可各种团活动却基本没怎么搞。初中嘛，毕竟还是以教学为主的，像这种象征性的活动，别说校领导不怎么热心，就是上面的领导也不爱弄，以考试为纲嘛。
可偏偏这次来抽查的内容，就是关于团工作这一块儿的，而且偏偏就抽中了双山中学，在暗叹自己“倒霉”的同时，苏志军也连忙找到刘建军这个团支部书记，让他连夜把该补的东西补齐。
说实话，刘建军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在他接任团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还是扎扎实实做了不少工作，而且都留下了详细的档案记载。但一来他毕竟刚刚接手这块工作，对有些活动还不太熟悉，二来他仍然兼任着学校的物理课，精力上也的确有些顾不过来，所以这一块儿的东西也并不是那么完备。如今县里要来检查，刘建军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校长，你放心吧，都补得差不多了，我和别的学校问过，基本上他们都没怎么搞，咱们的档案可以算是最齐备的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学校的团工作这一块儿，之前上面一直没怎么抓，我想领导对咱们的情况也还是有所了解的，相信他们不会要求得太严格。”刘建军笑着说道。毕竟干了小一年了，对于团工作的实际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下面各学校开展这项工作的积极性都不高，相比之下，他们算是准备得最充分的了。
“恩，那就好，可别掉以轻心啊，毕竟是县里下来的领导，可能要求会更严格一些，你再仔细检查检查，看看别有什么遗漏。”苏志军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的校长，我再去看看，把活动室整理整理。”刘建军说着，看苏志军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校长室。
苏志军后脚也跟了出去，叫上副校长和主任，开始在校门口迎候。
各班都在开展大扫除，学生们都已经习惯了，一到这时候，大家就知道，上面要来领导检查了。
远远地，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驶了过来。
在校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三个人，正是中心校的王主任和陈主任，两个人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个年纪约摸五十，脸形方正，身材魁梧的男人向学校里走去。
“几位领导辛苦了，来来，快里面请！”苏志军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连忙迎了过去。
“孟局，这是双山中学的校长苏志军，志军啊，这位是咱们教育局的孟局，孟局可是搞团工作的高手啊，这次专程来咱们这儿检查指导工作，你们可要多向孟局请教，争取把真经取到啊。”王主任笑呵呵地介绍道。
“一定一定，感谢孟局前来指导我们学校的团工作，请领导多批评！”
孟局显然是个不苟言笑的性格，这么多人陪着笑脸，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一马当先地向学校里走去。
“几位领导，先到我屋里喝点水。”苏志军殷勤地说道。
“不用了，苏校长，你带我们到团活动室看一下吧。”一直没说话的孟局突然开了口。
听到孟局的话，几个人就是一愣，怎么这位领导的性这么急？进来连休息一下都不肯，直接就奔主题而去？
虽然心里疑惑，可这里就数这位职位最高，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苏志军只好又把一行人领到了团活动室，同时让学校的主任去找刘建军，让他马上到团活动室等候。
刘建军正在教室里上课呢，突然听到让自己去团活动室，就有些奇怪。这领导的动作也太快了，一般不是要在校长室休息一会儿，等快中午了再检查吗？
“大家先上一会儿自习啊。”刘建军放下课本，叮嘱了学生们一句，随即跟着主任出了教室。
“孟局，这位就是我们学校的刘建军老师，也是学校的团支书，一会儿您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地方，就让他给您介绍吧。”苏志军看着刘建军进来，连忙介绍道。
“恩。”孟局哼出一个鼻音，随即打量了一下这个团活动室，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老师，你们这个活动室，弄得有问题啊。”孟局有些不悦地说道。
听到孟局长这句话，几个人的心里俱是一沉，暗道要坏事。一般来说，领导检查工作，就算有不满意的地方，只要不是太过份，都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这孟局上来就挑毛病，这可有点不妙啊。
“孟局，怎么了？”刘建军还是笑着问道。同时打量了一下活动室，挺干净的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团徽也挂着呢，标语也贴着呢，没啥问题啊。
“这几排柜里是什么东西？”孟局指了指靠在北面墙壁上的几排柜问道。
“哦，那是物理实验用的仪器。”刘建军解释道。
“既然是团活动室，就应该专室专用，你们这搞的是团活动室，还是物理器材室？哼，乱弹琴！”孟局的脸拉了下来，这一变脸，旁边的几位领导立刻感觉后背凉凉的，出了一阵冷汗。
“这~~孟局，学校的房间实在是有些紧张。”这时，却由不得苏志军不出面解释了，毕竟这屋原来就是物理仪器室，原来还有化学仪器呢，后来刘建军当了团支书后，ォ想办法硬是东搬西挪，腾出了这间“团活动室”，而且和别的学校比，这已经算不错的了。毕竟大部分学校，根本就没有团活动室。
可现在这话，他能跟孟局说吗？领导正在气头上呢，他要再这么解释，不是找挨骂吗？
“行了，别解释了，把档案拿过来吧。”孟局的声音里含着一股怒气！
“好好，建军，赶快把档案给孟局长拿过来。”苏志军一边吩咐刘建军去取档案，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道：“看来今天这一关不太好过啊。”
刘建军抱着一大摞档案放在了桌上，孟局长立刻就翻看了起来，不是那种一目十行的翻看，而是很仔细地看，这下又让旁观的几位领导没底了。这领导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起来？
刘建军心里也没了底，这些档案，许多都是临时补的，比如团活动的记录。其实他们学校的团活动，开展得算是不错了，许多学校一年也不见得开展一次，可他们平均一、两个月就要搞一次，虽然按照局机关的文件要求，仍然有不合格的地方，但也算不错了。话说回来，如果真都按着上面的要求搞，这学校也不用开展教学了，天天都搞这个怕也忙不过来。上面的文件很多，许多都是务虚的，到了下面就成了一纸空文，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了。像刘建军这样能够“认认真真走过场”的人，已经就算是好同志了。
不过显然，孟局此刻并不这么“认为”，他看得那么认真，摆明了就想要在这里面挑出毛病来，或许，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奔着挑毛病来的！
“哼！”看着看着，孟局长突然把手里的档案往桌上一摔，眼神凌厉地看着刘建军说道：“你这个团支书，就是这么开展工作的？！”
领导动了怒，边上的几人都有些腿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特别是苏志军，此刻看向刘建军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心道：“你老刘不是说都准备得很完备了吗？怎么领导一看就出了问题？”
“怎么了？孟局长？”刘建军也是心下忐忑，不知道问题都出在哪里，该补的东西都补上了啊。
“怎么了？你自己看看！”孟局随手翻开几页纸，抖着说道：“这几次活动记录的笔迹、墨色都是一样的，伸手一抹还能抹下来，这说明什么？啊？这是不是你这两天补的？还有，上个月局里下发了两个文件，明确要求要搞的活动，你们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连张照片都没有？编也要编出来的样嘛！哼！！”
孟局长说完这些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上的档案，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