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求援（上）
原来只要跪下、低头、妥协便可以得到想要一切，那为何还要倔强地站着？
“宣诸葛卧龙觐见~！”
又尖又长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午夜落下屋檐的猫，毛骨悚然。
宁采臣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踏入这座宫殿的，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是如何在一夜之间退了烧、又是如何在比‘一夜’更短的时间内从荒山野岭被运到京都的。
他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备受文人雅士的白衫，头发与胡须也被侍女细心打理过，他这副皮囊本就不错，此刻的他用“白衣胜雪、英姿如峰”形容真当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当然，这得忽略掉他脸上略显呆滞的表情。
“草民诸葛卧龙，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并没有在大殿上站立多久，在划分了文官与武官队列的‘楚河汉界’中，宁采臣弯下了膝盖、低下了头、诵出了谦恭，像是条摇尾乞怜的狗。
“平身。”
大殿之上只有一个声音，两旁的文武百官安静得像是树木，就连呼吸声都似被刻意地压低了，这额外衬托出了宝座上那人不可直视的威严。
“谢皇上。”
谢过礼后宁采臣从地上爬起，从走入大殿到现在至始至终他都没向宝座之上望去哪怕一眼，似是畏惧王者威严，又似是脖子出了问题而导致的病态。
“久闻诸葛先生大才，今得国师引荐，果然气度不凡。原太子太傅病故已久，现朕有意拜诸葛先生为太子师、任太子太傅一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宝座之上的声音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正是由这位中气十足的帝王掌管着如今民不聊生的天下。
“臣岂敢违逆天意。”
宁采臣从未上过朝堂，说实在的，他其实只是个通过了乡试的秀才，但是此刻他的一言一行却没有丝毫的不妥，就好像他真的是诸葛卧龙一样，就好像他曾经站在这里过一般。
“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宝座上的帝王问道，宁采臣虽然没有抬起头，但是他的脑中已经呈现出了这位帝王对着诸多臣子摆手、同时以目光微不可查地审视这些臣子的样子。
“陛下圣明！”
众口一词异口同声，大殿上一片歌功颂德。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待得声浪退却，初时传宁采臣入殿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普渡慈航今日并没有来此，文武百官也没有什么本奏，早朝就这样散了。
“退朝。”
百官中，宁采臣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殿的，临行前他终于抬起了头向宝座上望去。
宝座上的帝王两鬓斑白，他一直在看着宁采臣。
“太子……不，这个国家的未来就拜托你了，‘诸葛’先生！”
帝王的声音很是疲倦，像是在朝堂上耗尽了全部的威严，但听见他所说的话依旧让宁采臣不由得心中一颤。
他在‘诸葛’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强调什么。
宁采臣对着帝王行了礼，转身便走。
他的脚步匆促，像是身后有着洪荒巨兽，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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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邪在云层上盘坐了几乎一天一夜。
断裂的骨能重新长回。
流出的血能再度补充。
但正如他一天一夜前坐下的时候所明了的道理一般，心境上的裂痕远比肉身上的伤势要难以治愈。
“我一定要亲手解决掉普渡慈航！”
云端，莫邪张开了双眼，两道银亮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闪即逝。
他收了姿势，落下云端，发出了誓言。
他没有回义庄，甚至没有朝着义庄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
因为他知道，普渡慈航不会在那里。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不该去那里。
自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直在搅风搅雨，连累了n多无辜的人因他惨死，昨日还在一起饮酒唱歌的伙伴，今日便成了一地枯骨。
“啊！！！”
莫邪急速地飞行着，靠着驿道的指引他仅仅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一座不小的镇子。
“兰若寺怎么走？”
省去了全部的繁文琐节，莫邪直接冲进官驿所在揪出了一名穿着官服的人。
“大胆！”
小镇尚算繁华，在这样的小镇上劫持一名官员没理由不会激起什么反应。
有人冲上来，官差、民夫、拿刀的、持棍的，莫邪此刻站在街面上，人山人海将莫邪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放开李大人！狂徒！”
有人在聒噪，有人已经冲了上来。
莫邪没心思跟这些人纠缠，他直接跳到了空中，行动间带起的劲风便荡开了诸多刀兵。
“兰若寺怎么走？”
他问。
“您……您说的是哪个兰若寺？”
那官员早在被莫邪揪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吓坏了，这年头光天化日之下杀害公·职人员的事情已经不是新闻，他觉得自己遭逢的就是这档子事儿。
但是在他被莫邪揪着升了空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对方显然是位有**力在身的仙师，而仙师，从来是不屑于自己动手杀人的。
底下的众人在见到莫邪升空之后顿时止住了喝骂，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惊叹。
“仙人！仙人啊！”
方才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是第一个跪倒的，他不住地朝着天上叩拜，表情之虔诚仿佛只要这位仙人开口，就是让他去死他都不会有二话。
“离这附近最近的那座。”
莫邪不会记错在原著中普渡慈航掳走知秋一叶等人之后宁采臣策马狂奔只用了不到三天就请来了燕赤霞这等强援的事，再连系一下宁采臣初下兰若寺便被捉进了监牢一事，莫邪可以断定兰若寺就在这附近，他只是有些后悔早先没有从宁采臣口中问出兰若寺的具体位置。
“东……东边……在东边！往东边二百里地儿！有一片山脉！往里走，在第三座山上有间破庙！那座庙我记得就是兰若寺！”
莫邪算是找对人了，身为一个地方上的官员，这名李大人早将附近的山川地形、建筑古迹烂熟于胸，此刻被莫邪一问，那些语句如同倒豆子般地从李大人的口中蹦了出来。
然而，即便他给出的信息已经是如此详尽了莫邪依旧有不清楚的地方。
“东边在哪儿？”
莫邪问，他的脸上满是严肃。
第二十五章 求援（下）
山连着山便成了山脉，这一片山中有一座山很是特殊。
这座山并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矮的，但它置身于群山之中便如君王置身于朝堂之上，周围的山峰无论高矮都好似在向着它跪拜行礼。
因为这座山上有寺庙。
寺名‘兰若’。
“是这里了。”
莫邪浮在半空，即便不看手中由某位地方官员提供的地图他也能确信他找对了地方。
“燕赤霞！！！”
深深吸气，他凌空喊出了这个名字。
“燕赤霞……燕赤霞……”
群山中响起了一片回音，在这山中的，只要不是聋子便不会忽视这动静。
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友好的打招呼的方式，莫邪这般做派不像是来求援的，倒是像是来寻仇的。
“嗤！”
一道剑光在群山的回音中自兰若寺中射出，剑光凌厉，直取半空中的莫邪。
“来得好！”
莫邪举起右臂对着袭来的剑光就是一拳轰出，这般硬碰硬的打法在旁人看来端得是光明正大、端得是豪气满满。
“磅！”
剑光与拳头相碰发出的声响竟如攻城战中撞车轰击城门的声响一般无二，两者相碰之后各自退开，剑光撤回了兰若寺中，莫邪落在了兰若寺前。
“好手段！燕某不记得曾与阁下相交，不知阁下何以寻访至此？”
兰若寺中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一名貌若钟馗的汉子从大殿中走出，他背负着双手，面上的表情不怒而自威，两道如电如剑的目光照在莫邪身上让后者感到面皮都有些微微刺痛。
好一个燕赤霞！
莫邪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这份赞叹被他丝毫不加掩饰地摆在了脸上。
“燕兄与在下确实未曾见过，此番在下找上兰若寺全是受人所托。”
莫邪对着燕赤霞拱手道，能仅凭目光就让他面皮刺痛的人实力应该在他之上，对于强者的礼数一定要做全，更何况莫邪此番还是来找他做帮手的。
“哦？”
燕赤霞可是个老江湖了，他于此处避世隐居的事情只有宁采臣知道，若是按照正常人的套路此刻便该问起宁采臣如何如何，但燕赤霞没有，他只是说了个‘哦’。
在方才剑光与拳头的碰撞中燕赤霞已经粗略地试出了莫邪的水准，他知道这是一个高手，一个不比自己差多少的高手。
高手总有高手的信息来源，高手也总有高手所想要获得的资源。
比如这座山，比如这座庙，比如他费尽心思炼成的一十八口飞剑。
他站在兰若寺大殿阶梯之下，与莫邪保持着一箭的距离静静地等着莫邪的下文。
“宁采臣遇上麻烦了。”
莫邪自然是不知道燕赤霞心中究竟转过了怎样的念头，不过他感知到了燕赤霞负在背后的双手正捏着剑诀，所以他打算长话短说。
“什么麻烦？”
宁采臣是燕赤霞少有、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好友，他不会不过问在这位好友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
“他惹上了一条大蜈蚣。”
莫邪道。
“大蜈蚣？”
不得不说莫邪的表述方式很是能调动人的好奇心，即便是好奇心缺乏如燕赤霞也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了莫邪的套路。
他开始发问，开始好奇，开始放下心防。
“是的，是一条极为厉害的大蜈蚣。”
莫邪道。
“被蜈蚣咬了应该去找郎中，来找我是做什么？”
燕赤霞看得出莫邪是在卖关子，玩心眼从来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绕着绕着他就容易发晕，这是他的体质，所以他适合使剑，剑很直接。
“因为那条蜈蚣自号‘普渡慈航’。”
莫邪道。
“‘普渡慈航’？”
燕赤霞变了脸色，他的双眸中精光一现。
“小子，我燕某人读书少，你莫要骗我！普渡慈航乃是高僧，什么蜈蚣不蜈蚣的，休要扯淡！”
燕赤霞斥道，不过他并没有下逐客令。
世上稀奇古怪的人与事他见得多了，从莫邪的表情上他没有看到撒谎者该有的破绽，他希望莫邪能自己拿出真凭实据。
“唰。”
莫邪从空间手环中掏出了一件衣服以念力送到了燕赤霞的眼前，这件衣服正是宁采臣在牢中穿的那件，也正是宁采臣从兰若寺下来的时候穿的那件，这件衣服是宁采臣那夜洗澡时才换下的，不知n久都没有浆洗过的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味让人一闻就仿佛感觉自己正置身于阴暗潮湿的茅房之中。
“不必了，我信了。”
燕赤霞根本就没接过这件他眼熟无比的衣服，早在这件衣服凭空出现在莫邪的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
“须弥芥子，敢问阁下是哪一派的高足？”
身怀空间存储法器的人根本不会将兰若寺这块地方放在眼中，虽然这里的灵气很充足，但燕赤霞相信对方出身的地方所拥有的灵气浓度绝对比这里还高上十倍。同样的，对方也不会对自己的飞剑起什么念头，燕赤霞算是知道些行情的，他这十八柄飞剑的成色确实都是上品，但就是一百把这样的飞剑也换不来一件空间法器。
想明白了这一节后燕赤霞迈开了脚步，同时将原本捏好的剑诀撤去，他一面迈步一面抱拳脸上的防备之意已经尽去。
“在下莫邪，败军之将有辱师门，不提也罢。”
莫邪摆摆手，对于门派分布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从知秋一叶口中套出来，眼前的燕赤霞显然是个老江湖，莫邪自知骗不了老江湖，索性便含糊带过。
“走罢。”
燕赤霞看得出莫邪确实是不想提，他也猜得出莫邪定然是败在了普渡慈航的手中，当下他也不再在门派问题上深究，毕竟按照莫邪言语中的意思宁采臣怕是落在了普渡慈航的手中，若是去迟了怕是连给宁采臣收尸都收不到了。
燕赤霞当下也不矫情，他一拍身后的剑匣，一柄飞剑立刻飞出。
纵身，跃上飞剑，燕赤霞示意莫邪在前面带路。
“呃……那个……”
莫邪挠了挠头，他忽然发现自己上山之前似乎没把准备工作做到位。
“我不认路啊。”
在燕赤霞充满了疑惑的目光下，莫邪犹犹豫豫地道出了实情。
燕赤霞差点从飞剑上摔下来。
第二十六章 望断愁城（上）
京都很少下雨，它靠近大陆的中央，再深入些便是沙漠，据说当初赵家先祖特意选了这块缺少雨水的地方作为都城以尽量少地征用耕地。
在京都最卖不出去的东西便是伞，然而宁采臣从皇宫中·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下了一把伞。
这是件很无厘头的事，更无厘头的是宁采臣与卖伞的商人聊起了天。
“老伯，今天天气不错啊，呵呵。”
卖伞的老汉看着数日以来自己的第一位客人，脸上并没有应有的笑颜，他的脸上满是僵硬。
“呵呵。”
老汉很是敷衍地附和着，面带谦卑，他的目光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扫过宁采臣背后的轿子、以及轿子边数十位带刀侍卫。
“惨了，惨了，这是哪一位大官今天吃错了药，看来摊子要保不住了。”
老汉在京都呆了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觉得眼前的这位留着山羊胡、看似忠厚老实的官员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文弱、这般简单。
看这前呼后拥的阵势，看这毫无营养的套话，再看这身人模狗样的官样子，这显然是城卫军里新上任的总兵之类的存在，对于商贩们而言，此类人与吸血僵尸之间是可以画上等号的。
老汉一面小心地看着自家的货物一面小心地维持着与宁采臣之间毫无营养可言的对话，他祈祷着宁采臣能尽快离去。
似乎是上天听见了老汉心中的祈祷，又或者上天同时听见了宁采臣与老汉的祈祷，在权衡了一下达成哪一个比较容易之后做出了选择。
宁采臣身后的一名侍卫上前隔开了两人，他对着宁采臣躬身道：“诸葛大人，该回府了，晚上还有三皇子为您设下的宴席，得提前做准备。”
“啊啊。好吧。”
宁采臣无奈，他从怀中摸出了些许铜钱放在了老汉的摊头上，随后在众侍从的引导下坐进了轿子里。
“起轿！回府！”
那名站出来规劝宁采臣的侍卫大声下令，一身的官威似乎更胜过穿着官服的宁采臣。
“真是个怪人。真是好险。”
待得宁采臣一行人走得没影了，买伞老汉方才舒了一口气，他自摊头上拾起宁采臣留下的铜钱。
然而，他才将铜钱攥到手中脸色便是一变。
“兰若寺里埋千金，待有缘人。”
老汉将一枚铜钱翻至背面那里刻着一行小字。
铜钱一共十枚，每一枚皆是如此。
“嘶！”
一瞬间的，老汉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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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邪与燕赤霞已经抵达了京城外。
“四处城门都处于戒严状态，更是有感知结界包裹了整座城，看来对方知道我们会来。”
燕赤霞站在一座土坡上远望雄城，这位老江湖似乎是瞧出了什么厉害，挥手止住了莫邪想要踏入京都的脚步。
“莫邪兄弟，我们晚上再动手，莫要伤及普通人。”
燕赤霞并没有将他看出的门道说出口，因为他觉得他能看出的门道自然也瞒不过身怀须弥芥子法器的莫邪。
“也好，我们暂且寻个所在休整一二，那大蜈蚣身居高位又在此经营多年，我们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是。”
莫邪自知不是普渡慈航的对手，虽说当初他情急之下并没有使出‘灭灵刻印’，但普渡慈航连佛祖金身都敢于玩·弄估计也不会在意小小的‘灭灵刻印’。
说到底，对于鬼怪妖魔本就不是莫邪擅长的方面，此次还是得由燕赤霞做主力。
主力说晚上行动，那就晚上行动吧。
“走。”
燕赤霞属于行动派，见莫邪答应了，他从后头缓缓退下了高坡。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来的时候在距离京都十里的位置便选择了落地，燕赤霞身上没带钱，莫邪身上只有纸钞，所以他们都只能步行。
半个时辰之后，距离京都五六里的某处山洞。
“吧嗒吧嗒……”
莫邪坐在地上啃着压缩饼干，他大伤初愈又正值年轻，正是容易饿的时候。
兜里没钱的出门人自然不会进什么客栈、酒楼，他们所谓的歇脚说穿了也不过是寻个没人驱赶他们的所在，运气好的时候入住破庙，运气差的时候露宿山林。燕赤霞很有这类经验，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山洞，莫邪也算是跟着沾了点光。
“莫邪兄弟，你这吃的是啥？”
莫邪的吃相很是豪放，一口饼干一口水的，压缩饼干的香味散发在空气中，让燕赤霞忍不住侧目。
他看了看莫邪手中塑料纸包装的压缩饼干，又看了看莫邪脚边塑料瓶包装的饮用水，在燕赤霞的认知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暗自猜测这些东西应该是来自于莫邪的师门。
“干粮，怎么，燕兄可是饿了？”
莫邪也不等燕赤霞回应，直接就是一瓶水、一包饼干递了过去。
“不不不，我自己有。”
燕赤霞摆摆手并没接下莫邪递来的水食，他自腰间解下一只竹筒，结了几个印之后从竹筒中倒出了一颗黄澄澄的丸子当着莫邪的面服下。
“这年头，修道的人都不忌人间烟火了么？”
他看向莫邪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古怪。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因为不忌人间烟火才被视作异类的。
“辟谷丹？除非闭关，谁会把那玩意儿当饭吃？”
莫邪从那丸子上嗅到了一丝清香，一个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为了扮演好他现在‘修真者’的身份，他故作讶色地道。
“呵呵，说得也是。”
一听莫邪这话燕赤霞心中顿时对他平添了一份好感。
“燕兄即便身在江湖也依旧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小弟佩服。”
莫邪将水食放下，他其实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一路上与燕赤霞同行，该说的关于普渡慈航的情报也已经被他说得七七八八了，不该说的关于宁采臣是如何落在普渡慈航手上、此刻又能有多少生还概率的他一字没提。但有一件事是莫邪极其想问的，只是一直都没办法问出。
燕赤霞不是一个容易被人套近乎的人，至少在赶路的时候不是。
第二十七章 阵列
对于用现代水食来收买古代人的套路，莫邪失败了，燕赤霞在服下了他自己带的辟谷丹之后便再没向大快朵颐的莫邪看上一眼。
而他们两人的谈话也早已中断，就像莫邪所言，普渡慈航是他见过最强大的对手，对于如此强大的敌人无论是燕赤霞还是他都得静下心来做好准备工作。
比如布置陷阱。
“听着，等下我们尽力将普渡慈航往外引，最好能引到这里。”
对于修行的人来讲，修为的提升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临阵磨枪、现学现卖的桥段只会发生在初出茅庐的菜鸟与自带主角光环的主角身上，在山洞中歇过脚、待得莫邪吃完饭，燕赤霞带着莫邪便来到了一处山谷。
他一面观测着山脉走势一面东走西走，最后在山谷中一片既不算凸出也不算凹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开始从身上往外掏东西。
“……这个恐怕有难度啊。”
莫邪地理课从来就没去上过，但是就是凭借他这种差到了极点的方位感他也知道此地距离京城足有七八里地，想要把普渡慈航引到这里来？
莫邪觉得这个任务很艰巨。
“别担心，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本体是蜈蚣，那么就算对方的法力胜过我们十倍也是可以对付的。”
须臾之间燕赤霞已经将该掏的东西都掏出来了，且来看看这都是些啥：
某种鸟类的骨头若干（莫邪觉得这应该是鸡骨头）、八面颜色各异的起子（这个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道士捉妖的样子了）、被特殊处理过的铜钱若干、八卦镜一块。
“莫邪兄弟，你受些累，去附近的村庄里弄些公鸡来，年份越大越好，只是一点——别是被阉·过的。哦，若是方便的话鸡蛋什么的也弄个一二十个，今晚成与不成就靠它们了。”
捉妖本就是道士的老本行，燕赤霞虽然比较擅长使唤剑，但这可不代表他落下了自己的专业知识。
“这个……好吧，我去去就来。”
莫邪心知燕赤霞此刻要布阵，同时也明白偷鸡摸狗之事（身上就几个铜钱，还是被私自加工过的，根本买不到东西，想要公鸡？只有一条路了。）对方确实做不来，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一纵身便翻上了半空，几个呼吸间莫邪便翻出了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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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
太傅府，宁采臣站在一间厢房前，厢房的门紧紧地闭着，无言地拒绝了一切探访者。
“小倩！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宁采臣已经敲了半天的门了，但是屋里的人不愿见他，即便是将指节敲出血了也是枉然。
“诸葛大人！你请回吧！姐姐不想见你！”
似乎是嫌宁采臣太吵，又或者是单纯地厌恶宁采臣这个贪图荣华富贵、像恶势力低头的无耻小人，傅月池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傅姑娘！我……”
宁采臣又欲要说什么，但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打断了。
“诸葛大人！您如今贵为太傅！为何要对我们这对姐妹苦苦相逼？！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哎！知秋大哥现在还生死不知、莫仙师的尸骨更是落在山林里！若是诸葛大人再纠缠不休的话我们姐妹二人只能自行了断、免得到了最后连个干净些的死法都摊不到啊！”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宁采臣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呆在这里？
“别别别！我这就走！这就走！”
宁采臣连连摆手，转身头也不回地逃了开去。
是啊，凡是对他生出善意、伸出援手的人落得好下场的又有几个？
小倩落得魂飞魄散、诸葛卧龙自杀成仁、莫邪葬身山林、知秋一叶身陷囹圄，唯一尚算得了善地的燕赤霞在自己散出那些做了手脚的铜钱后怕是也要被牵扯进来。
宁采臣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灾星，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
卑鄙地冒用了诸葛卧龙的名字，卑鄙地指引旁人去兰若寺请下燕赤霞趟这趟浑水，卑鄙地对着死伤的昔日同伴不闻不问。
他跑出了院落、跑进了自己的居室，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两行泪自他的眼中流下。
“我真是个废物！我真是个废物！”
他一面将自己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脸上，一面大骂着自己，良久才停歇。
“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
打过、骂过、自暴自弃过，然后他清醒了。他锤着自己的脑门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条出路，就像傅月池所言，知秋一叶与傅天仇还在囹圄之中，以他现在的位置自然知道这两件事，就算他暂时无法搭救他们，但疏通下关窍、让他们在牢里的日子好过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早上退朝之际皇帝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他觉得这个皇帝未必真的不知朝中的蹊跷，只是迫于某些原因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想到这一节，宁采臣的脑中顿时有了新思路。
“只要斗倒普渡慈航，只要是能斗倒普渡慈航的力量，只要我让皇上觉得我能带来可以斗倒普渡慈航的力量……那不管是傅天仇还是知秋一叶都能安然无恙！”
宁采臣不知道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确，他也不想知道，就像溺水的人随手抓到了什么东西，管它是稻草也好、水草也好，只要抓到那便不会放。
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随后走入前堂朝着门口的一名守卫肃声道：“备马，我有要事要入宫面圣。”
宁采臣的双目炯炯有神，虽然因为刚刚哭过而略带红肿，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
这一刻的他就好像自己真的是诸葛卧龙、真的是太傅一样。
第二十八章 斗者
堂皇的宫阙大门紧闭，守卫着皇城的御林军拦下了宁采臣的轿子。
“令牌。”
军士铁面无私。
“且帮忙通传下，就说诸葛先生有要事想要禀报！”
宁采臣下了轿，他说话时用旁光小心地打量着那些护送他过来的侍卫，这些人都是左千户调拨给他的，他可不会认为这些人真的就是些普通的侍卫。
“令牌。”
守门的军士依旧只有两个生硬的字、一张生硬的脸，顽固不化。
由于宁采臣出行的‘派头’太大，宫门城楼上已有数十道属于弓箭手的目光射了过来，凌厉的目光仿佛是要在宁采臣身上开出几十个口子来。
“这是太傅腰牌！这位大哥！麻烦通传！”
被数十道带着杀气的目光盯着即使是宁采臣这般还算经历过些许风浪的人也是大感吃不消，他忙从身上摸出了自己被封为太傅时一同赐下的腰牌。
“稍等。”
守卫军士接过了腰牌，他退到宫门口敲了三下门，大门应声而开，不过大门只开了一条缝，仅能容一人通过。
“磅。”
宫门再度关上，时间短暂得甚至不及让宁采臣望一眼宫门后头的风景。
守卫的作风很严谨，将能恪守这样作风的人放在皇宫门口站岗实在是大材小用，不过此刻宁采臣显然没心思往这方面想。
他是鼓足了勇气才做出如此决定的，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两个思考点：
1、怎么向皇帝说明这一切，并求得帮助。
2、若是普渡慈航发现了他的动作，他该怎么善后。
众多侍卫站在他的身后，从出门到现在无一人向宁采臣问询，他们就像是一群木头人，对于宁采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冷眼旁观。
“磅。”
宁采臣并没有等太久，宫门很快便再度开启，不过这一次是完全地打开了，那名持着太傅腰牌的军士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从门中走出。
“太傅大人，皇上在御花园，请跟我来。”
他将宁采臣的腰牌双手递上，姿态看似很是恭敬，但是言语间却很是疏远。
他像只是在例行公事，又或者他并没有将宁采臣太傅的身份放在眼中。
宁采臣接过了腰牌，郑重地收好，然后跟了上去。
宫门在他身后合上，将一众侍卫阻挡在门外。
自己身上的监视被切断，宁采臣本该感到轻松，但是不知为何，跟着军士、被御林军簇拥着向着御花园前行的他却是感到了一阵无端的心悸。
“应该是错觉吧？”
人在心悸、高度戒备的时候嗅觉会变得格外灵敏，宁采臣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酸味。
这不是梨酸、不是桔酸、也不是寒酸，而是像是记忆中夏夜秉烛夜读时那些拼命想要冲撞烛火、打搅宁采臣读书的飞虫们被碾碎后散发出的气味。
一念及此，宁采臣小心地向身边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望去——
威武的赤红甲胄像是某种虫类的肢干，狰狞的头盔像是口器，一颗颗头颅被含在其中，无悲无喜的表情不似活人该有的常态。
宁采臣的心颤了起来。
……
“皇上，诸葛大人到！”
御花园其实并没有多少花，一年四季中唯有隆冬才会缺少花贲，此时秋天才过了一小半，而此地又是皇宫，如此萧条的景象实属不该。
“微臣叩见皇上！”
宁采臣跪倒在御花园大理石铺就的小径上。
皇帝已经换下了朝服，此刻的他一身的黑底纹龙袍，他坐在临湖的亭子里观赏着湖中的假山，对于宁采臣的到来似乎毫无所察，直到一刻钟之后他回头的时候看见这花园中跪着一人才反应过来。
“诸葛卿家？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快请起！”
皇帝的身边没有太监与侍从跟着，所有的人都只是守在御花园之外，就连一路引领着宁采臣进来的御林军军士也没有踏进御花园半步，似是敬畏，似是忌讳，又似是仅仅在遵守规矩。
“谢皇上。”
一刻钟或许并不算长，但考虑到地上铺着僵硬且冰冷的大理石，宁采臣起来的时候动作已经有些僵直了。
“卿家此来又何要事？但说无妨。”
皇帝没有走出亭子，他甚至没有站起来。
这似乎不是面对有着偌大名头的“诸葛卧龙”时该有的态度，礼贤下士似乎不是这位皇帝的爱好。
“皇上，这御花园中似乎太过萧条了，初秋，本该是赏菊的好时候。”
站在宫门前的时候宁采臣的心是很乱的，被御林军簇拥着走在通往御花园的路上的时候宁采臣的心也是很乱的，前一刻钟里，跪倒在冰冷的石路上的时候，他的心依旧是很乱的。
他看不透这诡谲的局势，他嗅不清这腥臭的风头，原本早在出门时候就决定要说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转了弯。
“卿家所言不错，只可惜今年天公不作美，这御花园里原本种植的诸多花草不知怎么的就遭了虫灾，朕命人日夜看管、时时捉虫依旧是无用。唉，真是厉害的虫子呢。”
皇帝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宁采臣闻言心中便是一动。
“皇上，微臣不才，曾种过两年地，据微臣所见，作乱御花园的虫灾不外乎蚂蚁、毛虫、蜈蚣之流。若是方法得当，其实不难处理。”
宁采臣道。
“哦？那依卿家所想，这作乱御花园的虫子该如何处理？”
皇帝似乎已经忘了通传的时候宁采臣说是有要事禀报的，他饶有兴致地问起了农桑之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身边能人异士无数，相信方法已经有了，微臣却是不该献丑。”
人一打起官腔就收不住了，说的人累，听的人也累，但是这官腔还是得继续打，谁要是先放下了官腔那便是谁忍不住要摊牌了。
宁采臣不能摊牌，因为他的赌本很小，底牌更小，他只能期望于对方先摊牌、或者猜中对方的底牌，然后选择进退。
“卿家说笑了，如今这普天之下怕是已经有很多人不知道朕的名号了，倒是知道佛门、知道国师的人与日俱增……诸葛先生，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还是说你需要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两鬓斑白的皇帝失去了继续打哑谜的兴趣，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的心神也不如年轻时候那般活跃。
他已经累了。
第二十九章 困龙
摊牌，很是果断的摊牌。
宁采臣未曾料到摊牌的环节会来得如此之快，他本来都打算好了要与皇帝打个半个时辰的哑谜、将该试探的事项都试探遍了后再试着对皇帝说出实情与自己的苦衷和打算。此刻皇帝直不笼统地点出了他的身份，这让宁采臣差点脚下一软就摔倒在地。
但他顶住了，有着不能软下去的理由支撑着他。
“草民本名宁采臣。”
没有告饶也没有颤抖，宁采臣直视着眼前的皇帝，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他似乎完全没有将‘欺君之罪’的后果放在眼中。
“宁采臣？好名字。”
皇帝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色，他的脸上只有一种名为‘遗憾’的表情。
“可惜了。”
这三个字虽然未曾从他口中吐出，但宁采臣还是读出了这股意味。
“陛下，普渡慈航……”
底牌已经翻出，宁采臣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所知道的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但是他说不出。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他此刻最不愿见到的身影。
普！渡！慈！航！
一身月白僧袍，一脸慈悲，像是从莲座上走下的菩提，普渡慈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御花园的小径上，他正朝着皇帝与宁采臣缓步而来。
“国师。”
皇帝双手合十向着普渡慈航行礼，他的脸上是宁采臣完全不可想象的恭敬。
普渡慈航对着皇帝只是点点头，并不还礼，而皇帝本人对此却是不以为意。
“诸葛大人，你不在自己的府邸里呆着，来到这深宫后院里却是要做什么？”
皇帝对着普渡慈航行完了礼，转过头对着宁采臣便是丢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啊……”
在看见普渡慈航的刹那宁采臣的整颗心都凉了，一想到这尊大魔头方才就在附近，一想到宫廷中那些御林军昆虫肢节般的甲胄，宁采臣的腿已经不是软了，而是彻底地僵了。
是啊，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对方眼线的监视之下，自己的所有的小动作怕是都没能脱离对方的注意。
他不该来。
若是他不来的话或许还能保全下傅清风与傅月池二人，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宁采臣看着眼前的普渡慈航与皇帝，口中半天都没发出下文。
“诸葛大人这是怎么了？有事就说啊？”
皇帝面色如常地道。
“诸葛先生，有话便说吧，无须顾虑贫僧。”
普渡慈航看着宁采臣，目光中满是和善。
“禀告皇上，微臣想尽快与太子殿下见面，好尽太傅之责。”
宁采臣在普渡慈航与皇帝的双重注视下脑中就像过了电一般，很快的，一个说辞便被他编出。
他先前还没来得及将关于普渡慈航的话说全，此刻尚有圆回来的余地，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一线生机。
“是吗？贫僧可是有听见诸葛先生提及了贫僧的名号啊？”
普渡慈航的脸上依旧是慈悲的神态，但在宁采臣看来这幅神态与怒目阎罗也差不开多少。
“是这样的！下官才初上任，正想去拜谒国师大人，只是不知国师喜欢些什么东西。适才见到陛下本想询问一二，免得到时候差了礼数。”
很牵强的理由，但这已经是宁采臣可以编出来的最好的理由了，他本是个呆书生，能有这般应变已经属于意外。
“哦？是这样吗？”
普渡慈航追问。
“国师乃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只是稍稍中意食豆腐，此事众所周知，诸葛先生，你又何必刻意入宫来问寡人？”
皇帝适时地补刀。
“陛下，常人言：‘世间之事多谣传’，众所周知之事往往别有内情，微臣正是有此顾虑方才入宫，其中确有鲁莽之处，还望陛下与国师莫要计较。”
宁采臣感觉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他不知道自己额头上是否已经泌出了汗珠，但他在心中祈祷着最好不是。
“诸葛先生行事果然谨慎，希望诸葛先生日·后也能如今日一般地谨慎才好。”
普渡慈航道，宁采臣只觉得他的话是那般的刺耳，但此刻听见这刺耳的句话宁采臣却是松了一口气。
普渡慈航也说了‘日·后’，那就是说他还有‘日·后’。
性命算是保住了。
“国师在此怕是有要事要办，下官告退。”
宁采臣躬着身、低着头，连一眼都不敢朝普渡慈航望去。
“去吧。”
皇帝摆摆手，准了。
“谢陛下。”
宁采臣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步一步地退出了御花园，直到他确认自己完全退出了普渡慈航的视野之后才忍不住地大声地喘起气来。
他官袍中的衣衫已经尽数地湿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将他整个儿的包围，但他却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个国家，已经被蛀透了么？”
宁采臣的眼中满是绝望。
他在原地歇了歇，随后沿着小径走到了御花园的出口，那里早有一队御林军等着他。
宁采臣认的明白，这队御林军便是带他进来的那一队。
“有劳。”
他对着御林军军士拱拱手，与先前进入皇宫的时候相比，他这一拱手的动作中似乎失去了那份不卑不亢的意味，转而变为一种认了命后的颓然。
……
宁采臣的脚步虚浮，眼神亦是涣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又是怎么上的轿子、回的太傅府。
就好像进入皇宫面见皇帝这一整套的事情都只是他的南柯一梦，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回了太傅府前厅的座椅上。
只有他身上湿哒哒、未曾换下的内衫提醒着他他自己确确实实地走过这一遭。
宁采臣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在普渡慈航投下的阴影下他看不见任何的光明。
普渡慈航已经做到一手遮天了，他一介书生，手上尚无缚鸡之力，即便身居太傅之位，但这个职位是怎么来的他最清楚不过。
他自身都难保还拿什么跟人家斗？
愁！
愁！
愁！
宁采臣双目无神地望着厅中的某个角落，谁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太傅大人！左千户大人让人送来了一个包袱！说是当初您落在他那里的！”
忽地，一名侍卫跑了进来，他向着宁采臣行过了礼，随后将一只包袱呈了上来。
“啊。”
宁采臣回过了魂，他看向那包袱。
包袱是他之前随身带着的那只，在之前被抓之后他的包袱确实被搜走了，脱困之后他也一直忘了索回。
“属下告退。”
见宁采臣接过了包袱，那侍卫即可便退了出去，完全也不问宁采臣是否应允。
宁采臣当下打开了包袱，画卷、书籍皆在，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画卷似乎有些不对。
他记得自己用来裱那幅画的卷轴很是破旧，而眼下他从包袱里掏出的卷轴却是全新。
宁采臣不可能记错这件事，是以当下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卷轴。
“这是……！”
画卷还是画卷，只是画卷上已经没有才子佳人，也没有‘十里平湖’的诗作。
画卷上画着一座监牢，监牢被一座纯黑的莲台托举着，监牢中困着一条金龙，道道金光从牢笼缝中溢出、流水般淌入牢底的莲台中。
画卷的边上题着二字：“气运”。
第三十章 叫阵
“气运衰败，这个国家要亡了。”
夜幕降下，燕赤霞背着他的剑匣、提着个布袋，脚踏飞剑，一路直指都城而去。
远远的，星空下的京都中似有烟气升腾不定，触及九霄。
燕赤霞望着这烟气，忽地就发出了感叹。
在他的身边的莫邪也踩着一柄剑，这是莫邪刻意为之，毕竟按照修真的实力划分，能做到凭虚御空而且还能飞得如此之快怎么着也是元婴期往上的水准。莫邪还远远没达到那种水准。
“妖魔当道，若是气运不衰败那才叫反常。”
莫邪并不知燕赤霞是以什么为凭据说出的这句话，他只道是燕赤霞在路上看见了大片大片被荒废的农田、一座一座被废弃的村镇，心感荒凉才有此嗟叹。
“能懂得‘盗运’之法，莫邪道友，这条大蜈蚣的道行恐怕比我们之前所想的还要高得多啊……若是你身上有什么能联系到贵派师长的东西，最好趁早拿出来。”
燕赤霞是个寡言的人，这样的人是轻易不会开口求人办事的，此时他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莫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兄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的师门距离此地极远，虽然在知晓了普渡慈航后的第一时间便已经发出信去，但估计我师门里的人恐怕没个三五日是赶不过来的。”
师门？
莫邪倒是真有师门，而且他很确定，如果他那便宜师傅出手的话别说普渡慈航，就是这个世界恐怕都接不住他师傅的一指一掌。
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那什么劳子师门叫啥名字，也根本就没办法联系到他那便宜师傅，毕竟人家可是个潇洒的甩手掌柜。
在这里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哦，或许还有某位坑死人不偿命的奸商。
重伤在普渡慈航手上之后莫邪可是好好地痛定思痛了一番，他不光充分地反省了自身存在的不足，而且还仔仔细细地搜集了一切关于普渡慈航的情报——通过观察《圣典》兑换列表中的物价浮动。
斩妖除魔用的道具的价格果断都升到了天价，这些个道具以莫邪的身家本来就买不起，但是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件让他很无语的事：各种杀虫剂的价格也上涨了。
原本只要1点积分就能兑换一打的‘百虫清’——一种未来黑科技杀虫剂直接涨到了一百积分一瓶，这涨幅直接就是一千倍。相比于某些原价100积分、现价10000积分、才涨了一百倍的符箓而言，这些个黑科技杀虫剂虽然看起来单价依旧不怎么起眼，但若只关注涨幅的话，这才叫真正的暴涨。
“普渡慈航都敢凝出大佛金身那种几乎专克邪物的存在了，杀虫剂能有用么？”
莫邪觉得这很无厘头，但抱着试试看的念头他还是兑换了几瓶带在身上。
“三五天……再有三五天怕是我们连宁采臣的尸骨都找不全了，也罢！今夜且斗它一斗，看看这普渡慈航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燕赤霞哼道。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飞临了都城的上空。
“姓普的秃驴！你爷爷在上面！还不快快出来磕头？！”
普渡慈航自然不是真的姓‘普’，莫邪与燕赤霞也是很清楚对方也不是什么真的和尚，但是真正到了开口的时候燕赤霞还是这样喊了，而且还喊得格外大声。
他一连喊了三遍，通过特殊的方法与法力的加持下他的声音足以让下面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不知有多少只眼睛望向了天空。
“仙人！”
有目力较佳的人看见了凌空而立的两人，顿时惊呼了起来。
“‘姓普的秃驴’？是哪一个秃驴惹了仙人了？”
底下的民众们乱哄哄的，千家万户才熄未久的烛火再度燃起。
三声大喊已经结束，整个都城也已经彻底醒来，但那个应该前来应战的家伙却像是失了聪。
莫邪决定下点猛料。
“普渡慈航！你亲妈在我手上！你若是再做那缩头乌龟，莫要怪我将你妈丢下来！摔个粉身碎骨了！”
只见莫邪从燕赤霞手上的包裹里掏出了一条大蜈蚣，这条大蜈蚣显然在之前已经受过了非人的折磨，此刻有气无力地任莫邪摆弄，莫邪将其拎着晃荡不停，同时口中发出了雷鸣般的大喊。
“人才。”
先前莫邪抓蜈蚣的时候燕赤霞还有些不明其意，只道是莫邪要凭其施展什么道术，然而此刻见莫邪这般作为，他只感到耳目一新，差点笑出声来。
“天哪！这两个仙人竟然是来找国师的麻烦的！”
有人惊呼。
“国师可是个活菩萨！来找他老人家麻烦的哪里会是什么仙人，分明就是妖人！”
有人怒斥。
“妖人！休得无礼！此地乃是一国之都！慈航大师更是一国之国师！哪里容得你们二人大放厥词！还不速速滚下来跪好！国师慈悲为怀！说不定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各式各样的叱骂从底下响起，莫邪的这番作为正当是有如捅了马蜂窝一般。
千夫所指，声势浩大，燕赤霞的脸色稍变。
他并不是因为民众的叫骂而变色，他变了脸色是因为他发现都城中升腾的‘烟气’开始鼓动，模糊中竟是化作了一只无形之手向他们二人抓来。
“避开！”
他很清楚这‘烟气’是什么，他也很清楚这是什么手段，心中大叫不好的同时他推了一把莫邪，然后御使着脚下飞剑猛地朝着高空飞去。
“避什么？？推我干什么？？”
莫邪早在进入都城之前就已经将感知散开，此刻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威胁，况且他正骂到兴头上，燕赤霞的这番动作让他有些不解。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
‘烟气’构成的大手何其迅速，只是一呼一吸间便抓住了莫邪。
“莫邪道友！”
燕赤霞看得明白，在莫邪被‘烟气’吞没的刹那他目次欲裂。
但他救不了莫邪，他甚至救不了自己。
因为这‘烟气’乃是具象化的‘气运’，是‘气运’浓稠到一定程度后的表现。
这是此朝的‘国运’。
能产生、承载‘国运’的只有国家。
即便这个朝代的国运已经淡薄到了如烟的地步，但燕赤霞依旧是连沾都不敢沾。
因为他只是一个人，即便是有些修为在身，这般烟气只要他沾上一丝、纳入一缕，除爆体而亡外便再无第二下场。
“莫邪道友！”
烟气掩盖了莫邪的形状，燕赤霞闭目不忍再看，同时他御起剑，急速地向着更高的高空攀爬。
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他所能处理得了的了。
第三十一章 王血染天辰（上）
宁采臣才打开画卷没多久左千户便来到府上拜访了他，在一番寒暄与场面话之后左千户示意宁采臣将他带进太傅府的后院观赏假山。
期间他们两人都没有提哪怕一句关于画卷的事。
“诸葛先生，请随我来。”
左千户与宁采臣绕着假山转了几圈，随后左千户扭动了一座假山上的一块石头，假山裂开，露出了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左千户的脸上满是肃穆与警惕，他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这样道。
宁采臣或许谈不上聪明绝顶，但他至少不是什么蠢人，在看过画卷之后他便已经隐隐猜出了一些内幕，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左千户就下了密道。
密道很长，也很黑，狭窄的密道中没有被放置任何的照明装置，进入其中的两人也都没有带着火把。
宁采臣是拉着左千户的衣角走完密道的，对此左千户持默许态度。
“诸葛前辈！你来了？”
两人在密道中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见到光明，长时间在黑暗中行走使得宁采臣的眼角无法在第一时间适应光明，正当他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此行的目的地究竟是何等所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知秋一叶……？知秋兄？”
虽然心中早有了猜想，但当宁采臣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惊叫出声。
“前辈！你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宁采臣的视力很快恢复，他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座地下宫殿里，大殿地上刻着太极八卦，十六盏油灯依照八卦之形在地宫的四角摆着，光辉照耀等如白昼。
地宫中有一十六人盘坐着，像是与烛火一一对应，一叶知秋便在其中，此刻他看着宁采臣，喜笑颜开。
只是他并没有起身，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立马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宁采臣觉得这地下宫殿中所发生着这一幕很是诡异，像极了某种邪恶的仪式。
“太傅大人，你可听说过‘天狗食月’？”
左千户道，他示意宁采臣不要打搅地宫中盘坐着的诸人。
“‘天狗食月’？”
宁采臣自然知道‘天狗食月’，看着这座怪异的地宫、看着这群盘坐着各自念念有词的造型怪异的人，他隐隐猜到了这些人是在做什么，但他不敢确定。
天穹如此之高，星辰浩渺，人类与之相比渺小得可怜。
这般渺小的力量真的能影响到那般伟大的存在吗？
左千户给出的答案是‘是’。
“诸位道长正在以自身命元沟通星辰，引动那‘天狗食月’发生，我们还是莫要在此打搅了。”
这座地宫并不是左千户与宁采臣真正要抵达的目的地，他们只是路过此处，当即左千户也不顾宁采臣又有如何如何的话要讲、要问，他直接拉着宁采臣从宫殿的一侧绕出，径直入了地宫后面。
地宫，本是埋葬已故王侯的所在，而此刻这座地宫中却有着一位尚且在世的王。
“宁先生，你来了。”
先前十六位道人盘坐的地方应当是前殿，而此刻宁采臣与左千户进入的则是正殿。
正殿中摆满了棺木，宁采臣一眼望去估测了一下约莫有三四十口，每一口棺木上都雕着龙绘着凤，虽是人一生之中最不愿见到的物事却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帝王之气。
棺木中葬的是帝王。
毫无原因的，宁采臣的脑海中跳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些棺木围成了一个圈子，俨然是依照某种阵势摆着的，圈围之中，一张黄金铸就的龙椅摆放着，龙椅上早坐着一道一身龙袍的身影。
不必多问，不必多说，宁采臣对着龙椅与龙椅上坐着的身影行了跪拜礼。
“草民宁采臣，叩见皇上。”
君臣之礼不可废，况且在此刻的宁采臣看来这位皇帝也绝不是外界所传、乃至先前他自己也那般认为的昏君。
“不必多礼了，从我坐在了这张椅子上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皇帝了。”
他的头上没有戴冠，他的头上只扎了一条白·带。
“眼下我只是个满身罪孽的罪人，若是你不介意，称我一声‘赵伯’即可。”
他的脸上有着一抹病态的苍白，即便是宁采臣这样不通道法、医理的人也能看出‘此人必定命不久矣’的意思。
“皇上……？！”
宁采臣不明白眼前的‘赵伯’在说什么，他是不明白为何对方让他称自己为‘赵伯’、不明白对方为何不追问他冒名顶替诸葛卧龙所犯的欺君之罪、不明白为何不到两个时辰之前还好端端的在御花园中赏花的人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
“诸葛先生是我的故友，被他认定的传人有资格叫我一声‘赵伯’。”
皇帝久居高位，什么人没见过？此刻宁采臣心中所想的任何一个念头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目了然的。
“赵伯！”
话已至此，宁采臣只得如此称道。
“很好，很好。”
皇帝笑了，若有史官在侧，定然会将一句‘龙颜大悦’记下。
只是这里没有史官，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绝不会出现在正史里。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七七四十九天，一刻不曾离开，今日总算功成。外头皇宫里那位其实是我的替身，最忠心的替身。”
皇帝如此道，无需宁采臣开口他便主动将宁采臣心中的疑问一一解答。
“天狗食日之时乃是普渡慈航最虚弱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今夜就要到来了，宁贤侄，诸葛先生既然选你作为传人，那么这个国家的未来就要交托给你了……”
皇帝如此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几个字上已然是微不可闻。
“赵伯？”
宁采臣赶忙从地上起来，走近了几步。
“无妨……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迟早会去见你师傅……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帝勉力道。
走近了几步的宁采臣看清了这位皇帝的现状——他身上的龙袍宽宽松松遮蔽了他全身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区域，然而宁采臣通过龙袍的领口看见了皇帝的肋骨。
这是怎样的一种瘦骨嶙峋啊！
宁采臣想起了他在外头看见的难民，骨瘦如柴的难民。
“听着……今夜普渡慈航一定会死……宁贤侄……将诸葛兄的道发扬下去！”
皇帝叹了口气，他知道，其实今天的自己确实太过勉强了。
“你走罢，左将军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今夜，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露头……”
皇帝道。
第三十二章 王血染天辰（中）
人之力可以斩参天之树为渡海之船，人之力可以筑乱石为高城，人之力可以改山川河海为桑田。
穷极一生的仰望，终能触及星辰。
“呯！”
气运化成的大手携带着的沛然之力让莫邪根本无从抵挡，有那么一刻他回想起了当初与普渡慈航的金佛法身硬碰硬时的遭遇。
仿佛一切重演。
莫邪拒绝重演，尤其是在他都弄明白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的时候。
在大手的作用下莫邪本该被丢出都城，但是他催动起了全部的念力，奋起拳头砸向了大力所袭来的方向，最后的最后，他像是一块石头一般砸在了都城高高的城墙上、深陷其中。
“猝！”
狠狠地吐掉嘴里的血与痰，这一次莫邪没受多少伤，或者说，遇上一次相比他几乎可以算是毫发无损。
“姓普的秃驴！就这点力气？给劳资挠痒痒劳资都嫌轻！”
莫邪大骂着，声势仿佛更胜从前。
他从碎石中挣脱，在这座已经被彻底惊醒的都城与都城中形形色色的人们的注视下升上了天空。
“哎呦！普渡慈航！你可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连自己的老母都忍心杀害！果然是冷血动物啊！”
被暗算后，莫邪的嘴炮等级似乎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他扫视着整座都城，他知道普渡慈航便在城中的某处，但是他看不见、感知不到。
对方的实力强过他太多，而且无论是佛法、道法还是妖法都有些玄妙的手段可以避开莫邪的感知，找不到对方并没有人莫邪感到有多少的意外。
只是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多多少少让莫邪感到不爽。
“不过没关系！普渡慈航！你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你若是再不现身休怪我们撕票！”
莫邪大吼着飞上了高空，虽然不清楚对方那种‘看不见的手段’攻击范围有多大，但从刚刚被攻击到的人只有他一个能看出，处于燕赤霞的那个高度应该是安全的。
“燕兄？！”
莫邪很快就找到了燕赤霞，不过他发现此刻的燕赤霞正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莫邪道友……你还好吧？”
在燕赤霞的认知中不存在那种能在承受了一国之气运的攻击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而眼前的莫邪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是以即便是他这般干练也不由得问出了些没头没脑的话。
“气血还有些震荡，不过不碍事，袋子。”
莫邪伸手抓过了燕赤霞的袋子，他从袋子里再度拎出了一条蜈蚣。
空间手环中不能储藏活物，而且莫邪也实在是不想将蜈蚣这等毒物放进储藏着大量他自己吃的食物的空间手环中，太恶心了。
“普渡慈航！你儿子在我们手上！你特么有种上来啊！”
‘人质’在手，莫邪嘲讽火力全开。
“小辈！找死！”
或许是莫邪的嘲讽终于起了效果，又或许是普渡慈航有着它自己的打算——说不定莫邪手中的这条蜈蚣跟普渡慈航真的是沾着亲带着故。终于，一直沉默着的普渡慈航发话了。
一道金光从都城中的某座庙宇中射出，直奔牛斗。
“来了！”
若是普渡慈航自己不现身的话莫邪是没办法感知到它的，但是此刻它自己现身了，莫邪在金光出现的瞬间便绷紧了全副的注意力。他瞧得明白，金光中有一名老僧，正是普渡慈航的肉壳。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莫邪瞧得明白，燕赤霞也瞧得明白，但莫邪瞧得明白也没用，他缺少降妖除魔的专业手段，而燕赤霞就不一样了。
此刻他身在高空，‘坤’字一法不可借，但于‘乾’字上却是大占便宜，居高临下，他双手成诀，一道法咒就打了下去。
黄符朱字，在燕赤霞的催动下变得巨大，如山一般压向了地上射过来的金光。
“噗！”
然而燕赤霞的这一击并没有拿下什么战果，金光连迟滞一息都没有便穿透了法咒。
“避！”
金光的速度太快，这个时候迟疑不得，燕赤霞又一次的根本就没管莫邪，自己纵着剑光就往边上闪避出了三五百米。
“避？”
莫邪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我是不会避的。”
拔剑。
不知道何时莫邪的手上已经握住了火麟剑。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拔出这把剑的，又是从哪里拔出这把剑的（废话，剑在空间手环里），这把剑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就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一般（燕赤霞与普渡慈航的视角）。
剑是断的，断口很是狰狞，想来是断在一场极为激烈的、硬碰硬的战斗中。
这是一把永远不会习惯闪躲的剑。
这是一个不想再闪躲的人。
“吼！”
火麟剑是红的，血红的红。
莫邪的头发散乱、飞舞，他的眼光如电、如血。
他发出了嘶吼，像困入井中之龙对着苍天发出的不甘，又像是受伤之虎朝着环伺之敌们发出的愤怒。
像哀鸣，又像怒吼。
“吼！”
虚空中，有着一个比从莫邪口中发出的嘶吼更为宏大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剑身上发出的铮鸣。
这也是麒麟睁开的一只眼。
庞大的麒麟虚影第一次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它张开血盆大口、奋起四蹄狠狠地扑向了普渡慈航化身的金光。
威势无匹！
“这是……！！”
燕赤霞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招数，他被震撼到了。
麒麟！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神灵的，也有瑞兽。
麒麟乃是走兽中的王者，不是谁都有资格用招式、道法凝聚出它的样子的，而那些依靠道法、招式凝出的虚影们大多也只是徒具其型，却又哪里会有一星半点属于麒麟的威势？
然而眼下莫邪所施展出的麒麟虚影却是货真价实的，至少在燕赤霞看来是如此。
麒麟虚影与金光的碰撞只是刹那便到来了。
没有声息，二者的相撞没有产生任何声息。
麒麟虚影没有碎，金光也没有灭。
在与麒麟虚影发生碰撞的第一时间金光选择了避退，它在半空中很是灵巧地一个转折，随后便投入了云层中。
莫邪的这一击打到了空处。
“吼！”
麒麟虚影朝着云层中金光消逝的方位发出了怒吼，随后渐渐淡化、消逝，只留下空中握着剑的莫邪。
“姓普的秃驴！你终于舍得出来了？不过不好意思，你儿子已经被撕票了！”
莫邪扬起左手，在他的手掌中有着一滩碎肉，此刻再没有一人能辨认得出这堆碎肉先前是什么样的存在。
“小辈！你找死！”
云层中，普渡慈航的声音中已经尽是怒气。
第三十三章 王血染天辰（下）
“秃驴，能换点新鲜的词儿么？我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
凌空而立，莫邪用手中的剑指着躲藏在云层中的普渡慈航。
今夜的普渡慈航似乎格外喜欢躲藏，莫邪想到了什么，他望向了位于天穹另一侧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很圆。
“来来来！好好吃我一剑！”
他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火麟蚀日！”
麒麟虚影再度出现，随着莫邪的剑横跨长空，刺破云层。
“小辈！找死！”
云层中顶着老僧样子的普渡慈航就像是一台复读机，让人厌烦。
面对麒麟虚影他再度化身为金光，闪避了开去。
“怎么，你就只会躲么？！”
云层被麒麟虚影撕碎，长空的这一角变得澄澈，澄空之下，莫邪握剑的手臂已经变得赤红，有火焰一般的气焰在他的手臂与火麟剑上跃动。
麒麟臂上的劲力已经彻底被催动起来，该热的身早已热完。
“小辈！……”
这一次莫邪根本懒得听普渡慈航将话说完。
“燕兄！助我一臂之力！”
剑式再起，风火满天。
“好！”
以多欺少本不是燕赤霞的风格，而此刻在莫邪的连番攻击下燕赤霞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他一拍身后的剑匣，顿时一十八柄飞剑一齐飞了出来。
“龙啸九天！万剑齐飞！”
十八柄飞剑各自一化二二化四，循环往复，一时间燕赤霞身边竟是悬浮起了数之不尽的剑。
“去！”
燕赤霞手诀连打，飞剑们朝着普渡慈航疾射而去，与莫邪使出的麒麟虚影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头。
“小辈……！”
这一次普渡慈航无法再避，影影绰绰的万剑齐飞与威势无匹的麒麟虚影封杀了他全部的退路。
他化身金光，向着齐射而至的万柄飞剑而去。
“啪！”
金光破碎，飞剑们停下来的时候半空中只剩下一具满是窟窿的尸首。
这具尸首没有心、没有肺，只是一具皮囊。
一具名为普渡慈航的僧人的皮囊。
“替身？傀儡？分身？”燕赤霞见多识广，他已经有了判断，“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下去看看！”莫邪道，“若是那普渡慈航真的跑了，我们至少也能将它的道场毁了、将它的面目公之于众、将被它扰乱的朝纲扭正。”
“好。”
燕赤霞很是爽快地应下了。
普渡慈航的真身究竟在哪里？
剧情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底下都城中人声鼎沸，视听皆受干扰。
……
护国寺，普渡慈航被封为国师后兴建的寺庙，堂皇堪比皇宫。
大雄宝殿前，左千户带着他的刀还有一肩的月光茕茕孑立。
“老朋友，最后一程一起走吧。”
他轻轻地擦拭着他的刀，一把接一把，像是恋人的秀发绕指成柔。
引刀，迈步。
此地，居于京都的东首。
……
天牢，一间普通的牢房里，傅天仇平静地坐在简陋的床上。
他的面前有一把刀，他的背后有一扇窗。
刀如柳叶，窗映月华。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当月光照在刀面上、点亮他双眼的刹那，他动了。
捉刀在手，引为一快。
柳叶般的刀很是迅速地划过了他的脖子，像是春风中扬起的真正的柳叶轻拂过游人的面颊。
“噗！”
听说过斩首的时候如果刽子手的技术足够好，犯人的颈血能喷出三丈高。
傅天仇不是刽子手，他以前甚至从来都没有摸过刀，从他脖子中喷出的血只是堪堪抵达了房间另一端的墙上。
此地，居于京都的南首。
……
皇宫，后庭深处。
月光如水洒落秋池，这座宫殿便名为‘秋池宫’，乃是当朝皇后的居所。
白绫如雪，素手如玉。
皇后身边只有她最信任的女官。
“本宫看起来如何？”
她早已不再年轻，白发爬上了她丈夫的双鬓的时候皱纹也攀上了她的眼角。
“您看起来很好。”
女官没有使用往日的敬称，她搀着皇后的手臂。
她们在眺望宫殿后头的秋池。
“那就好。”
皇后道。
秋池边有柳树，入秋后叶已黄了大半。
白绫被系在了粗壮的树枝上，皇后双脚踩在一张凳子上，白绫绕上了她的脖子。
“如果有来世的话，真希望我们能是姐妹，你做姐姐，我做妹妹。”
皇后如此道。
“好的。”
女官已经泣不成声。
凳子倒下，皇后再没了生息。
此地，居于京都的北首。
……
京都是繁华的，也是衰败的。
京都的繁华都被集中起来了，集中在了几条主要的街道上。同样的，京都的衰败也被这样集中着，集中在了某些不为人常去的所在。
城南，陋巷。
今夜卖伞的老汉没有再准备明天的货物，他搬了张椅子坐到了自家院子中的大槐树下。
他捧着一碗茶。
月儿就在他的茶碗里。
“白天的时候才做到了这个月的第一笔生意呢……”
他叹了口气，不过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哀叹的意味，反倒是一种似是释然的笑。
“就让我再为这个国家最后撑一次伞吧！”
他将茶饮下，茶碗碎在了地上，清脆得很好听。
“啊。”
一行黑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歪了头，躺倒在了椅子上。
此地，位于城南。
此地，居于京都的南首。
……
地宫，被先辈们的棺木拱卫着，骨瘦如柴的皇帝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没想到，我又迟了一拍呢……”
他笑了笑。
他的面前没有刀也没有毒酒，他的面前空无一物。
不，他的面前并不是空无一物。
他的手边有一盏油灯。
“啪！”
皇帝努力地歪了一下身子，借助这一歪之势，他将油灯碰翻在地。
烈火很快燃起，被三十余具棺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燃了起来。
很显然，这些棺木上都被抹了火油。
“不肖子孙赵熙，求列祖佑我天·朝！”
龙椅也燃了起来，皇帝的一身龙袍早已被火油浸透。
他在火中面色如常，没有痛苦也没有惨叫，有的只有祈祷。
此地，居于京都的正中。
……
天空中的月儿开始异常。
第三十四章 护国寺
护国寺，长长的、雕着龙的台阶已经开裂。
寺门虚掩着，点点血迹残留在门上。
莫邪与燕赤霞落在了石阶前。
“此地……有古怪。”
燕赤霞用这句话证明了自己不是瞎子。
“小心行事。”
莫邪感知不到普渡慈航，来到护国寺不过是他依照原剧情照搬的。
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能嗅到愈来愈浓烈的腥臭味。
像是虫子的内脏，也像人类的血液。
破裂、腐·败，埋入地下千年百年，沉入黄泉。
推门而入，门后关着整个地狱。
满地皆是尸首，断臂残肢，仅能从僧袍与光头上判断出这些人曾是护国寺中的和尚。
“刀，好快的刀。”
燕赤霞稍稍检查了一下尸首们的断口，他如此道。
“的确很快，但不怎么准。”
莫邪剖开了一具尸首的脑袋，黄澄澄的脑组织早已空了大半，空出的位置上有着一条半透明的蜈蚣。
蜈蚣尚未死去，暴露在空气中的它猛地跃起、扑向莫邪的面颊。
“啪。”
这一扑自然不会得手，莫邪一挥手便将它打成了肉泥。
“好歹毒的手段。”
燕赤霞道，他略微地停顿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符箓。
“尘归尘，土归土。”
火焰燃起，残尸们转眼便化作了灰烬。
莫邪与燕赤霞并没有在这里就留，无论是因为心中对于追寻普渡慈航去向的迫切还是此地残尸燃烧产生的臭味都让他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寺庙入门第一殿名为千佛殿，不过这里是护国寺，所以在这里，入门第一殿乃是万佛殿。
万佛殿中没有佛像，这里有的是当朝的文武百官。
他们在原本该放置佛像的神龛上盘坐着，口鼻之中没有一丝气息。
“好个万佛殿，好个普渡慈航！”
燕赤霞没有再去查看这些百官身上有什么机关，他直接丢出了火符将整座万佛殿化作了火海。
“其实我觉得这些人可能还可以抢救一下。”
对于燕赤霞雷厉风行的做法莫邪看得眼皮直跳，在他的感知之中百官中有那么一两人只是被蛀掉了小半边的脑子，若是医治得当应该还不至于死，顶多成为脑残。而燕赤霞根本看都不看就全给烧了，正当是‘宁杀错不放过’。
燕赤霞没有接莫邪的话，自从进入寺院中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的脸色变得很冷，他的身上冒出了有如实质的杀气，这样的他，就算一开始就使用道法将整座寺庙掀个底朝天莫邪也不会感到多少的惊讶。
“算了，当我没说。”
莫邪道。
杀死这些小蜈蚣并没有什么奖励可以拿，燕赤霞愿意杀就让他杀吧，莫邪只在意普渡慈航。
他必须以最巅峰的状态去面对普渡慈航，而且方才在天空中对付普渡慈航分身的时候他的消耗可不小，现在还在回气的过程中。
万佛殿本该是供奉观世音的宫殿，原本的护国寺也是这般设计的，但自从普渡慈航入主了此地之后便将此殿荒废了，不过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即便是对于一座已经荒废的宫殿燕赤霞也是几道火符就砸了下去。
护国寺很快就化作了一片火海，但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人出来制止他们。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普渡慈航究竟在不在这里？
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暂时还没有出来，单当莫邪与燕赤霞来到大雄宝殿前的时候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然出现。
他们看到了倒在佛座前的一具尸体和六把插在地上的刀。
“左千户？怎么在这里？”
莫邪惊呼了一声，毕竟按照剧情来的话左千户绝不是死在这里的。
心中惊讶之下他迈步就要踏入宝殿，然而燕赤霞却是一言不发地拉住了他。
燕赤霞的眼神冷是冷冽。
“嗖。”
他抬脚将大殿前的一只用于消防的水缸踢起，水缸飞快地投入到了大殿之中，在越过殿门的那一刻，水缸毫无征兆地四分五裂。
“阵法结界。”
燕赤霞道，一字一字惜字如金。
“如何破阵？”
莫邪问。
“无需破阵。”
燕赤霞隔着门看着左千户的尸体，然后又看了看天空，手中掐掐算算后发出了叹息。
“好汉子，可惜了。”
他这样道。
“‘无需破阵’？什么意思？”
莫邪听不明白了，燕赤霞究竟看出了什么？
“这个阵法并不是阻止我们进去，而是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这个阵法也不是普渡慈航布下的，而是左千户与他身后的人以各自的生命为代价布下的。”
燕赤霞抬起了头，望向空中。
夜空如局，群星如棋。
“月亮开始缺了。”
他这般道。
“普渡慈航在里面？”
这是莫邪听到的重点。
“动用了这样的禁法，若是还没有将普渡慈航困住，那岂不是亏大了。”
燕赤霞在大雄宝殿前就地坐下。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这会儿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对莫邪道。
“究竟是什么禁法？燕道友能给我说说吗？”
队伍主力都坐下了，莫邪自然不可能自己单独行动，不通道法的他根本没有破阵的手段，除非是施展出麒麟虚影硬闯。
“你看大殿中那具尸体，此人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人，又习得一身好武艺，且上过沙场，一身的阳气、血气、杀气已然熔为一炉。这样的人，即便是恶鬼也要躲着他。”
“你看这人的死相和他身边插着的六把刀，这是一个阵势，作用是将此人一身的精元全部引出，换成破煞之气。”
“而且方才我们在天上的时候我观察过这座城，护国寺位于东首。”
“我估计东南西北中五个位置上都有类似的阵势已经摆好，朝野之上显然有高人，要以一国之气运引动天星，再将普渡慈航困在此地，以天人之力炼杀。”
燕赤霞说的话莫邪听的半懂不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这么说来，普渡慈航死定了？”
普渡慈航如果死在别人手上那他就亏大了。
第三十五章 环食
此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左千户的尸身倒在地上，六把刀穿透了他的脏腑将之钉在地上，血泊铺出了莲花般的图案，在他身下蔓延。
这具肉身已经彻底死了，但在法阵的作用下他的魂魄却是并未散掉。
“原来死掉之后的体验是这样的吗……？”
左千户的魂魄便站在他的尸身边上，似乎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感到新奇，他伸展着四肢、摇头晃脑。
“看起来也糟到什么程度啊。”
他对于生死早已看得很淡。
“这只是暂时的。”
大殿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就是被化成了灰左千户也依旧会认得的声音。
左千户望向了大殿中巨大的佛祖金身，鬼魂状态的他对于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国师再无一丝敬畏。
平日里被掩藏起来的痛恨在他的眼中深深地凝结。
“妖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骂道。
“那可未必。”
普渡慈航知道此刻它所不对的是什么样的禁法，心中对于当朝皇帝果决狠厉的做法稍稍敬佩的同时它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巧语花言。
“即便是仙祖布下的十绝阵尚且有破绽，小小的人界手段有怎会无懈可击？只要这副金身不破，任你们引动日月之力又如何？”
普渡慈航冷哼道，
“这可是真正的佛门大师凝出的金身，就算是有照妖镜在此也没办法将它判为邪异。”
“哼，若是你真的那么有把握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了，妖僧！”
左千户的心志极为坚定，他并没有因为普渡慈航所说的话而做出什么反应来。
“呵呵，你等下就会看到。”
藏于金身之内，普渡慈航的声音逐渐变得阴阳怪气，再无一丝一毫的庄严肃穆。
……
天空中的月儿逐渐开始残缺，从满月变为弦月，再从弦月变为全黑之月。待得‘天狗食月’完完整整地发生的那一刻，这片天地之间忽然完全地静下了。
盘坐在大雄宝殿前的燕赤霞睁开了眼，炯炯目光像是能洞穿诸天。
“不好，果然如我所料的那般，‘天狗食月’并不完全。这个国家的国运果然是不够啊……”
天空中的‘黑月’周围有着一圈光环，莫邪认得这个场景，这是月环食。
“轰……轰！”
像是为了刻意印证燕赤霞的话，整座大雄宝殿忽然猛烈地颤动了起来。
“不好……！”
十八柄飞剑自燕赤霞背后飞出，然而还不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整座大雄宝殿便塌了。
一道乌光自崩塌的大雄宝殿中疾射而出，直冲长天而去。
“拦住它！虽然‘天狗食月’不完全，但它的法力应该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否则的话它不会跑得这么果断！”
莫邪瞧得明白，他正欲纵身而起却被燕赤霞拦住了。
“被声东击西、李代桃僵的手段耍了一次还不够？”
燕赤霞冷声道，一翻手，数道符箓便射入了尚未完全崩塌的大雄宝殿之中。
烈火燃起，只是眨眼间便吞没了整座大雄宝殿。
“不错的眼力，小子，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今日我不想多伤人命，你这是在逼我。”
烈火中道道金光亮起，一个巨大的身影撑破了火海，携带着顶天立地般的气势缓步走出。
这是一尊大佛，金色的大佛。
“可惜我想。”
燕赤霞将背上的剑匣解下，他的身上不断有骨节声响起，一身的修为在交手尚未开始的时候便已经被尽数调用起。
“铮。”
莫邪没有说话，被二次戏耍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制造出一点实质的战绩来洗刷下耻辱。
“蝼蚁。”
大佛的嘴没有动，这个声音是从大佛的肚子里发出的，普渡慈航的声音活像个太监。
“蜈蚣！”
莫邪针锋相对地道，但他这一次却是没有急着出手。
因为他感知不到这尊大佛。
很奇怪的，大佛明明就在他眼前但精神力扫过去的时候他却感觉不到对方，就像对方只是一团空气。
他决定以言语相激，迫得对方先出手，然后再见招拆招。
“啵！”
大佛行动似乎很是迟缓，它身在火海之中单手结了个佛印，登时一个卍字符便朝莫邪激射而来。
“闪！”
由始至终莫邪的双目都没有离开过大佛，在大佛的手才扬起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动了。
卍字符砸在了地上，制造出了老大的一个坑。
“万剑齐飞！”
燕赤霞出手了，起手便是一记大招，万道剑影有如疾风骤雨般地轰向了大佛。
“我佛慈悲！”
大佛的单手尚在胸前，此刻它再度将另一只手移了上来，双手相合，不动如山。
“叮叮叮！”
剑雨着身，除了一些白印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分头走！不然谁都走不掉！”
燕赤霞丢完技能后根本不看结果，他跳上飞剑，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就跑，临了还不忘这样交代一句。
莫邪会意，见识过大佛厉害的他这一次没选择跟它硬碰硬，他从空间手环中取出了那挺加特林机枪，人在空中对着底下的大佛就是一通乱射。
燕赤霞的飞剑都拿大佛没办法，更何况是寻常的子弹？
莫邪的这番作为起到的效果只是让普渡慈航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留下罢！”
相比于踩着飞剑一溜烟就没影了的燕赤霞，显然这位怀着输出伤害的心而没有立刻跑路的莫邪更容易抓，大佛扬起一只手，像是抓蚊子一般地朝着莫邪抓了过来。
手未至，一股无形的束缚力便作用在了莫邪的身上，这股大力与当初的那只又气运凝出的大手不相上下。
同样的计莫邪或许会中两次、乃至两次以上，但是同样的招式想拿下他第二次？
这还没有成功的先例。
“来啊！来追我啊！如果你能追到我，我就赏你一个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机会！”
莫邪在半空中狠狠地踏出一脚，同时念力爆发，瞬息间便挣脱了身上的束缚，一头扎进了云层中，同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嘲讽。
“无聊。”
普渡慈航并没有因为它的失手而沮丧，也没有因为莫邪与燕赤霞的双双逃离而愤怒，大佛略略转身，面朝向了都城中心的位置。
“能弄出这样的禁法，想必代价一定不菲吧？赵熙，当初没给你种下‘种子’真是我的失策……只是不知道还没有没有机会将这份失策挽回过来呢……？”
它自言自语着。
第三十六章 吔屎吧！普渡慈航！
漆黑的月悬在天穹之上，诡异的光彩将世间万物照得像是各自生出了叠影。
街道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没了人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咚咚！”
‘天狗食月’虽然食得不完整，但普渡慈航却依旧不敢露头，它操控着金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朝着西方而去。
笔直的，偶尔遇见楼房建筑也毫不避让，金佛的身后一路皆是废墟。
废墟中没有哭喊也没有惨叫，黑月有着诡异的力量，民众们都陷在了深深的梦中。
“嗒嗒嗒！”
去而复返的莫邪再度掏出了枪械，颗颗子弹打在金佛身上仿佛石沉大海。
“姓普的老乌龟！你爹在我手上！”
近身打不过，远程没伤害，莫邪无奈地掏出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一条大蜈蚣，故技再施。
同样的话说到第三遍上就会失去新鲜感，这一次普渡慈航根本懒得理莫邪。
大佛走得并不快，只是相当于将一个人等比例放大后的步行速度。
看得出，这层金身在排开了‘天狗食月’对于普渡慈航的负面影响的同时也限制住了普渡慈航的动作。
“业障！吃我万剑归一！”
去而复返的不止是莫邪，一声豪迈的大喝从天边传来，一道由飞剑组成的长河狠狠地从正面打在了大佛身上，大佛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与四溅的火星由大佛与飞剑奏出，一时间真是好不热闹。
“吵死了。”
普渡慈航那犹如阉·人的声音从大佛中响起，他显然是恼了，而且还恼得不轻。
“啪！”
顶着飞剑的洪流，大佛双掌合十。
“嘛！”
一声佛门真言自大佛口中发出，洪钟大吕般响彻天际。
佛门真言可破诸邪、可绝万法，此言一出，顿时尚在空中的燕赤霞猛地喷出了一口血，脚下的飞剑竟是连续晃动，大有失控坠落之势。
脚下之剑都是如此，仰仗道法而施展出的飞剑洪流那便更是直接溃散。
“嗤嗤嗤！”
凌乱的飞剑在失去了控制后胡乱地刺入街巷、墙壁、天空，甚至有那么一两把直冲着莫邪而来。
“燕兄！你怎么样？”
大佛仿佛并不能御空，莫邪飞到了燕赤霞的身边，后者从怀中掏出了数枚丹药吞服而下，脸上的气色很是颓丧。
“此刻我只剩下六成功力了……这大蜈蚣当真厉害，可惜我不通佛法，否则定然不会如此被动。”
燕赤霞没说什么‘还好还好’的套话，他将自身的真实情况坦然相告。
“正常的‘天狗食月’大约会持续一刻钟，而这人为造成的‘天狗蚀日’恐怕连一半的时间都无法坚持到。此刻普渡慈航被困在地上，若是束缚消失，我们就彻底完了。所以了，莫邪道友，有什么手段的话就快用出来吧，不然待会儿可能就得带进棺材里去了。”
燕赤霞说完这一句后便闭目调息了起来，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复了原，气息也有所恢复、甚至是增长。
他方才吞下的恐怕不只是疗伤的丹药那么简单。
“我明白了。”
是啊，先在普渡慈航被束缚住了手脚，若是连这个状态的普渡慈航他们都拿不下的话，待会儿等‘天狗食月’结束，他们二人必死无疑。
见识过护国寺中众多尸首脑袋里的寄生虫的他们绝不会还天真的意味普渡慈航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是，就连燕赤霞的万剑归一都拿对方没办法，莫邪又能拿出什么比万剑归一更强的手段呢？
剑招？
火麟蚀****已经施展过很多次了，论威力有着火麟剑加成的这一招强过他所能施展出的圣灵剑法之剑十八。
枪械？
加特林的枪管都发红了，然而连个白印都没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
拳头？
当初遭受重伤便是因为与大佛对了一拳。
那么现在的莫邪就剩下三样手段了：灭灵刻印、火球术、还有从《圣典》那里兑换处的强效黑科技杀虫剂。
他决定先试第一种。
“噗！”
咬破舌尖，莫邪当空喷出一口血，在念力的加持下这些血液被塑造成了灭灵刻印的样式——一颗似简笔的龙头又似刀锋的图案。
“去！”
莫邪托举着刻印，施展身法，敏捷地绕到了大佛的身后对着它的后背狠狠印下。
“啪！”
刻印印在了大佛的背上，而莫邪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大佛背过的右手狠狠击飞。
“有效果吗？”
莫邪往高处飞出了两三里才收住势头，他顾不得胸中的气血翻腾定睛望去。
血红的灭灵刻印留在了大佛的背上，相比于先前的飞剑也好、子弹也好，这算是确确实实地留下了痕迹了，但是……
大佛在击飞了莫邪之后又开始自顾自地朝着西方迈步走去，当着莫邪与燕赤霞的面，像是刻意嘲讽一般，它狠狠地践踏塌了数间房屋，将屋主人踩得血肉模糊。
“火球术！”
莫邪凝出了火球，在将自身几乎一半的精神力都输入到了其中之后，火球涨成了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庞然大物，即便是相对于大佛而言它也依旧能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他将火球掷了下去，居高临下，有如泰山压顶。
“嘛！”
真言再出，一言之下火球竟是在尚未砸中大佛之前便炸裂了开来。
莫邪控制着漫天火焰袭向大佛，然而球形已失，火球术已经不能算是火球术。
大佛对于烈火焚身毫无表示，它继续向西。
“看来只剩下这个了……”
莫邪已经再没有了其他手段，残垣断壁与烈火的余温中一瓶造型普通的杀虫剂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不，其实这瓶杀虫剂的造型并不能说是普通，因为它没有华丽的外包装也没有印着生产日期，不知道是出厂的时候漏掉了几道工序还是干脆就是《圣典》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三无产品。
本来拿杀虫剂对付普渡慈航这件事情就已经够不靠谱的了，况且还是在这个时候拿出了这样一瓶三无产品对付躲在刀枪不入的龟壳中的普渡慈航。
莫邪一脸蛋疼，但此刻已然骑虎难下。
“吔屎吧！普渡慈航！”
隔着老远，莫邪像是投掷手榴弹一般地将钢罐装杀虫剂投了出去，不过他的口中并没有喊什么蛋疼的‘fire-in-the-hole’，而是某句更蛋疼的台词。
第三十七章 破法
在不进入‘死战’的前提下所有的手段都已经被施展完，丢出‘百虫清’后莫邪不再恋战，直接腾空而起、逃出了大佛的攻击范围。
“蝼蚁。”
普渡慈航见状不屑地哼道，对于莫邪这个手下败将它本就没怎么放在眼中，此刻见识了莫邪的全部手段后它心中对于莫邪的评价已经抵达了一个低谷。
在原本的剧情中普渡慈航的大佛金身是被燕赤霞依剑阵反射所破，然而眼下剧情已然巨变，要破金身怕是得另寻路径。
“啪！”
莫邪丢出的钢罐还不及大佛指甲盖大，与先前庞然大物般的火球术形成了鲜明的映衬，大火球尚且奈何不了大佛，更何况是小小的一只钢罐？
普渡慈航任凭钢罐砸在大佛身上，不动如山。
“啪！”
莫邪是用右手丢出罐子的，他的右臂是麒麟臂，在没有刻意控制的情况下力道总是大得惊人，而从《圣典》那边兑换出来的这瓶三无产品显然不负三无之名，砸到大佛身上的它便如砸在了水泥地上的玻璃瓶一般直接炸裂开来。
绿色的，一看就充满了‘生化’意味的气体从炸裂的罐体中溢出，小小的钢罐中装载着与钢罐自身容积毫不相称的雾气，只是半个呼吸的时间便将大佛整个儿地吞没，并且还在不断地向四周扩散。
“滋滋！”
绿色的气体接触到石板铺就的街面与坍圮的房屋，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这气体竟是有着强烈的腐蚀性！
“好可怕的杀虫剂！”
飞回空中，莫邪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幕，他在心中暗自感叹着这不知道来自哪一个时空的黑科技——这哪里像是拿来杀虫的，看这效果，说它是拿来当大规模杀伤武器的都不过分！
然而莫邪却是想错了，这瓶药剂还真是用来杀虫的，只不过它作用的对象稍稍的大了那么一点。
‘百虫清’，来自星际虫族位面，乃是登陆舰上必不可少的物资，只要带着它，就是不慎遇见了体型堪比战舰的王级虫子也能有自保之力。
“滋滋！”
大佛身上也有异响生出，觉得不妙的普渡慈航催动大佛大迈步前行，然而就像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大佛在拥有了强大的防御力以及不俗的攻伐手段的同时它的速度慢得抠脚，即便普渡慈航已经在极力催动了，它也还是那般慢吞吞地一步一顿。
“莫邪道友！好手段！大佛的气息开始衰弱了！”
燕赤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召回了全部的飞剑，悬浮在众多飞剑的簇拥之下，他恍如谪仙。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这种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绿色气体绝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会使的手段，但此时对付普渡慈航要紧，当下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的双手已经结成了剑诀，道道金光自众多飞剑中逐渐亮起，看得出，他接下来所要施展的是比万剑归一更为强大的招式。
“有效果么……？”
莫邪没去在意燕赤霞所要施展的是什么招式，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想办法修行道法、甚至修真。
面对普渡慈航时的束手无策让莫邪感觉很糟糕，他越发觉得面对修真者光凭他以前的手段会越来越不管用，除非他能练成‘剑二十三’那种毁天灭地的剑式——这条路对于连剑十九都使得徒有其型的他而言还是很有难度的。
“有效果那就多来几瓶！”
‘百虫清’莫邪一共购买了三瓶，此刻他将剩下的两瓶一股脑地全丢了下去。
“啪！啪！”
整条街都被染成了绿色，大佛身上散发的金光彻底被淹没在了绿色的海洋中，只有那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不断从绿海中传出，也不知发出这声音的是石块还是金身。
“小畜·生！我要吞了你啊啊啊啊！！！”
普渡慈航那尖细的声音忽然从绿海中响起，如疯如魔，让人一听便在心中生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的形象，
“六字真言！给我散！”
绿海中猛然涌起了一股风，像是摩西分海的神迹一般将绿海分成了两半，大佛站在被分开的‘海’当中，面朝着天空、大张着嘴。
它已经不再是佛了。
脸上的慈悲被大张着的嘴破坏殆尽，金身的庄严被遍体墨绿的斑点所掩盖。
它不是佛。
它是魔。
而修道者便该——
“斩妖除魔！！！”
前所未有的大吼从燕赤霞的口中爆裂而出，站在一旁的莫邪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颤音。
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颤，而是因为施展出了超越自身负荷的力量、不堪重负的颤。
这一声嘶喊像是要呕出整副肺。
“噗噗！”
又血从燕赤霞的口中喷出，每一滴都洒在了他的飞剑上。
万把飞剑，金光大作，在燕赤霞的驱使下它们再度化作了钢铁洪流汹涌而下。
万剑齐飞！
老调重弹是一件容易让人厌倦的事，但这一次无论是地上的普渡慈航还是一旁的莫邪都完全没生出厌倦的意思。
万把飞剑像是银河倒灌、坠下九天，又如天际垂下的、接引仙人的金光。
众多飞剑们砸到了大佛的身上。
大佛已经不是彼时的大佛，在可怕的‘绿海’中浸没，哪怕只是短短数息，它身上的光芒也免不了衰弱了几分。
飞剑也已经不是当初的飞剑，染上了主人的血、承载着主人超负荷运转起的法诀的它们何止强大了数倍。
一方减弱一方增强，强弱之势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易位。
大佛举起双臂挡在自己面前，口中更是诵起了真言。
它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强的姿态，然而，在龟缩入金身之中的时候它便已经输了。
“叮叮叮！……！啪！”
金身终于被破，大佛的双臂被直接轰碎，然后是它的头颅、胸口、腹部。
飞剑足有万把，足够将这尊大佛从头到尾一寸寸地削成齑粉。
“嘭！”
当飞剑削到大佛小腹位置的时候异象突生，巨大的爆炸从残余着的、已经破碎的佛身中诞生，剧烈的火光照亮了整座京都城。
第三十八章 蜈蚣
“轰！！！”
爆炸产生的火光与气浪掀翻了几乎半座城，一朵蘑菇云升起，莫邪自打混迹任务世界之后似乎就与这样的爆炸场面结下了不解之缘。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面对气势惊人的爆炸现场莫邪的心中毫无波动，他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他感知不到普渡慈航，在视线受到扬尘的阻隔之后他对于普渡慈航的动向毫无所察，为了避免在这种情况下被对方暴起发难直接秒杀，莫邪大幅提高了自己的悬浮高度。
“莫邪道友！别躲了！普渡慈航就交给我吧！你快去解掉底下的毒雾！否则这一城的人都得死！”
燕赤霞处于比莫邪低的高度上，他放声大喊道。
绿雾随着大佛的自爆已经散布到了半座城那般大的区域中，并且还在不断的扩散中，大佛自爆波及的范围内的人显然是都活不了，但是在这个范围之外的民众却依旧有被挽救的可能性。
燕赤霞此时很后悔在城市中与普渡慈航交手，但是这件事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没得选择的。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普渡慈航故意要在人口数量密集的都城中与他们交手，它吃定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行事风格，不忍伤及无辜的他们在这样的地方施展不开。
不过这一次它显然料错了。
“……”
这‘百虫清’乃是《圣典》出品，其腐蚀性就连砖石都难以幸免，莫邪哪来的手段能解掉这绿雾？！
只是现在燕赤霞说得大义凛然，莫邪实在是不好推却。
“我尽力一试！”
莫邪在空中绕了个弯，然后斜着冲向了爆炸圈的外围。
不过他才冲到一半便不得不止住了身形。
“桀桀！”
蘑菇云般的烟尘中猛地探出了一颗巨大而狰狞的蜈蚣首，它似乎一直在等着莫邪降下高度，蓄谋已久。
一道黑红色的气柱自大蜈蚣的口中喷出，气柱落处，直将莫邪立身之处周遭五十米方圆尽数笼罩。
“业障！看剑！”
莫邪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燕赤霞的剑便到了，尚自带着金光的飞剑成群结队地朝着大蜈蚣的脑袋轰击而去，飞剑中的大多数若无意外最终的落点会是蜈蚣的虫目与大张着的嘴。
扭头、闭口、缩回烟尘之中，大蜈蚣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燕赤霞的飞剑射入了烟尘之中，一时间‘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如缕。
“好硬的壳子！”
燕赤霞哼道，随后他朝着莫邪看了一眼，后者会意，赶紧再度朝着地面坠去。
“这要怎么收？”
莫邪落地，他面前是大片大片泛绿的空气。
他试着用念力将绿雾包裹住，他成功了，也失败了，这绿雾不知含着什么样的成分，竟是连无形无质的念力也能腐蚀。
想来也是，毕竟就连普渡慈航的大佛金身都扛不住这绿雾，莫邪的念力在金身面前确实是不够看。
他能做到的只是用念力拍击空气，将绿雾驱赶回已经被爆炸所摧毁的区域。
这样的做法效率并不高，而去治标不治本。
被爆炸带出的绿雾不知覆盖了多少区域，莫邪一眼望去便心知即便自己在这里扇上一天一夜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究竟该怎么办呢？
莫邪看见了一口水井——或者说是一处曾经是水井的所在，剧烈的、发生在地面上的爆炸冲击到了地下水系，往日的水井在外观面目全非的同时就连功能也发生了改变——它变成了一眼喷泉，而且还是很澎湃的那种。
水柱、水珠、水汽散布在空气中，周围的绿雾遇到这从地底喷出的水便溶了进去，在将喷泉染成了绿色的同时，周围空气中的绿色也迅速地淡了下去。
“洒水！洒水！”
莫邪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当即以念力卷起大量的井水洒向高空。
然而一眼喷泉能管的地方毕竟有限，这座城这么大，想将城中不断扩散的绿雾悉数溶掉非一场倾盆大雨不可做到。
京都少雨，今夜更是典型的月明星稀之夜，天空中虽有些云，但依旧远远未达到能降下雨水的程度。
而且，普渡慈航也没给莫邪‘求雨’的空闲。
“咔嚓！”
大地上裂开了巨大的缝隙，缝隙的起始处在爆炸中心点、那朵蘑菇云的正下方，缝隙的终点未知，但其延伸的方向上却恰好经过了莫邪的脚下。
“吼！”
狰狞的蜈蚣脑袋从裂缝中探出，一对血红的眸子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莫邪！！！
滔天怒意，像是前代便结下了梁子，此刻当将前世怨、今生债一同结清。
“嘭！”
大地的裂开动静不小，莫邪虽然感知不到普渡慈航，但是对于脚下的颤动却是不会忽略的，再加上方才他想到‘人工降雨’这个词的时候已经有了冲天而起的势头，此刻从地下钻出的虫首与冲天而起的莫邪仿佛是经历过了事前无数次的排演一般，两个动作几乎是在同时发生。
狰狞的獠牙几乎是贴着莫邪的鞋底落了空。
“看剑！”
燕赤霞的剑依旧是那么的及时，不过这一次飞剑的目标不是大蜈蚣，而是人在空中的莫邪。
“抓住！”
燕赤霞自然不会是想要杀莫邪，这柄飞剑的飞行姿势是剑柄向前，莫邪手一翻便将之抓住，随后借着飞剑的力飞速地远离了像是进化为疯狗的大蜈蚣。
“看来还是得先解决了这条大蜈蚣。”
飞剑带着莫邪一直来到了燕赤霞的身边，他看着底下的庞然大物道。
“这可真是条大蜈蚣！”
燕赤霞的脸上有着一抹苦笑，他遥遥指着大蜈蚣狰狞的虫首，
“若是我们再晚来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这条大蜈蚣就要化龙了！”
莫邪顺着燕赤霞的手指望去，他看见大蜈蚣的头上有着两处对称的鼓起，像是孕育着两只犄角。
“那又怎样？”
莫邪并不觉得‘化龙’有什么了不起的，或者说身为门外汉的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个概念。
“龙，即便是最低级的龙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我的飞剑根本破不开它的鳞甲，不过好在它尚未化龙成功，若是能攻击到它的弱点应该还是有些希望的。”
燕赤霞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折损了自家士气，在苦笑过后，这个汉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脸上竟是有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