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游斗
龙乃是神兽，强大无匹，且身具行云布雨之能。相传唯有天宫中的仙人才能与之平起平坐，而想要御使这等神兽非得身具大气运又或者修为高超的仙尊才够资格。
自古以来凡是大国上邦皆以‘龙’为图腾，并非毫无道理。
“篡一国之气运修真龙之身……有我在此，怎能让你如愿？！”
战到了这一步，窥全了普渡慈航的真身，燕赤霞心中已经完完全全的有了底。
“莫邪道友！你且下去与它游斗！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如果会雷系道法的话尽量使用雷系道法！不要吝惜法力！把动静弄得越大越好！”
燕赤霞道。
他手上的手诀连变，漂浮在空中的万剑之阵迅速回缩，便如一开始一化千万的场面的回放，万柄飞剑重新还原成了燕赤霞精心炼制的十八柄飞剑。
“嗡嗡~”
十八柄剑，每一柄都带着伤痕，坑坑洼洼的剑面、崩出了缺口的剑刃，让燕赤霞看了都觉得肉疼。
如今的他只算是一介散修，这十八柄飞剑几乎就是他身上全部的家底。
不过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心疼的时候，等下才是。
“呼！”
燕赤霞抓住了十八柄飞剑中的一柄，深深吸气后他缓缓迈步。
左三右二，前六后五，燕赤霞踏着虚空依照九宫八卦之位踏着步子，他的身形越走越快，很快就带起了偏偏残影。
“了解！”
莫邪很清楚对付普渡慈航的主力不是自己，在这场战斗中他只是个配角。
既然如此，那便做好配角该做的事情吧！
燕赤霞先前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即便是他自己不说莫邪也能觉察到他已大有强弩将末的势头。
他已经发动不了几次强大的攻击了。
“就让我来为你制造一个完美的输出环境吧！”
莫邪的眼中燃起了坚定的光彩，他猛然冲下九天。
“看拳！”
收起了所有唇舌，一身的气势之化为两个字，回响在自己心头，无声，胜有声。
莫邪没有再用剑，因为火麟剑毕竟是断的，失去了剑尖那最强一点的它没有破开普渡慈航那一身硬壳的希望。
他也没有再用剑式，底下大蜈蚣的体型已经远超了麒麟虚影，过去的大佛金色在此刻普渡慈航真正的真身面前犹如宠物狗与成年人之间的差距。
他握紧了右拳，拳头朝下，红色的、如同火焰一般的气焰从他的拳头上冒出，随着莫邪的不断俯冲拉出了一道笔直的焰尾。
“桀！”
化身为大蜈蚣的普渡慈航失去了语言功能，它抬头望向挥拳而下的莫邪，一对血红的眼珠中满是不屑。
“手下败将！”
它认识这一拳，平心而论这一拳确实很强，强到能红碎一座山。
但这一拳上只有纯粹的力量而没有道法的气息，所以当初施展出这一拳的莫邪直接被它的大佛金身弹了回去，拳头上全部的力道几乎都反作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那时普渡慈航觉得莫邪便该死了。
但莫邪活了下来，而且一身伤势尽愈，虽然它不明白莫邪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看来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拿出了相同的招式。
“桀！”
普渡慈航看不起这已经被它破过一次的招式，同时在心中它也早已想将莫邪碎尸万段，所以它不避不闪地迎了上去。
因为要提防燕赤霞不知何时便会砸下的飞剑，普渡慈航没有张开嘴、甚至连眼睛都没敢睁得太大，它用来迎接莫邪的是它的尾巴。
有如神龙摆尾的一击！
有如流星坠地的一拳！
两者即将相碰之际莫邪的嘴角却忽然泛起了一丝弧度。
“啪！”
两者原本看起来都是刚猛无匹，这两者相撞所发出的声音在任何人的脑补之下都该是壮烈的轰响，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这音效却让所有的观众都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全力一拳打在了空气中的感觉。
很轻微的响声，仿佛合掌拍死了一只蚊子。
发生了什么？
事情发生得太快，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只有交手的双方，而此刻无论是其中的哪一方都没有空闲来解释清楚交锋瞬息所发生的一切。
“嚓！”
轻响过后是一声脆响，很标准的、骨节碎裂的那种脆响。
“桀桀桀！”
普渡慈航大声地嘶吼了起来，声音中满是痛楚与愤怒。
它在空中猛地扭头，只见本该被它一尾巴抽飞、然后被自己过于强大的拳力反噬得再次重伤、乃至死亡的莫邪依旧好端端地悬浮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普渡慈航的一条后肢呈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它被打断了一条腿。
蜈蚣本有着‘百足之虫’的称号，断个个把条腿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条腿是被一只本不在普渡慈航眼中的跳梁小丑打断的就是一件大事了。
它怒了。
彻彻底底地怒了。
这一瞬间它再不顾虑天空中悬挂着的那轮黑月。
这一瞬间它再不顾虑远远的、虎·视·眈·眈着的燕赤霞。
这一瞬间它再不执着于将躲在地下某处的皇帝与皇帝所准备的、引发了‘天狗食月’的阵势破除的初衷。
“啊啊啊！该死的小虫子！我要碾死你！”
若是它能口吐人言的话这便是它此时的台词。
调过庞大的脑袋、扭过略显臃肿的身躯，黑月之下金佛之身被破的普渡慈航只能以本体作战。
这是它最强的样子，也是它最弱的样子。
它的强大从它的防御力已经可见一斑，而它的弱小则在此刻显露了出来。
它太长了，首顾不到尾。
这副真身它也太久没有使用过了，一时间莫邪绕着它的身躯反复闪避，时而立足于其背上、时而藏于其腹下，看似置身险地，却是避开了它全部的追击。
没有人留意到，莫邪的双眸中已经泛起了一片血红。
“桀！”
普渡慈航狠狠地喷出了几大口黑红色的气柱，在毫不顾忌会喷在自己身上之后，它终于成功地将莫邪从它身上轰了出去。
“吸！”
狂喷之后是狂吸，原作中吞下燕赤霞与知秋一叶的招数终于被普渡慈航拿了出来，只见它大嘴一张，气吞山河般的气势镇住了半片天。
第四十章 雷落
相比于人族修士修炼法宝作为攻击手段，大妖们不能说完全没有法宝压身，但到了最后、遭遇了不得不现出本体的死斗的时候，它们最强的手段依然是它们的天赋神通。就如蛇妖的毒、树妖的藤、还有此刻普渡慈航使出的吞吸。
“向上方爆发三成半念力……向前爆发两成念力……必须在三分之一秒之内完成！”
莫邪双眸中泛起了猩红的色泽，就像是原本的银色被污染了一般。
猩红，本该是属于‘疯狂’的颜色，但是此刻莫邪的心中却完全没有一丝疯狂的意思。
他的心中很是平静，同时仿佛隐约中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深处不断响起。
在与普渡慈航的贴身缠斗让他面临了极大的亚力与危机，只有进入这个状态、处于这个状态下他才有命活到现在。
这是一种对于自身力量几乎百分之百把控的状态，不过缺陷是每分每秒他的精神力都在疯狂地消耗着。
“飒！”
普渡慈航气吞山河的一吸被莫邪堪堪避开，莫邪落在了地上，一只手狠狠地插入地下，同时念化千丝，将自己与大地绑作一块。
普渡慈航施展出的神通在天地之间引起了巨大的气流，作为它重点照顾对象的莫邪只要一个不慎便会被其吸走。
“精神力还剩下一成，在‘蓝药’增幅下应该勉强可以当做两成使用……”
插入地下的手并不是莫邪一贯使用的、坚不可摧的麒麟臂，而是他的左手，因为空间手环被戴在了他的右手上。
他从手环中掏出一瓶药，用牙齿咬掉了瓶塞直接灌下。
“呼！”
普渡慈航施展出的吸力在目标落空后迅速地消失，但天地之间的风声却并未停息。
月亮依旧是那被光圈围出的漆黑的一团，但满天星光却依旧明亮，在星光的照耀下，莫邪不用抬头也能看见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自己罩了下来。
“收回所有念力，侧翻，滚入地缝。”
几乎不用这么思考，一个可以说是时下最适合他的方案便出现在了莫邪的脑海中，他的身体也很是迅速地执行了它，快得就连莫邪自己也分不清是这个点子先出现的还是整套动作先被做出的。
就好像是他的腿、他的腰、他的手臂自动送他进入地缝的一般。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被设计好了，从抗着吸力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的时候起莫邪就没有离地缝太远。
这一跳，顺理成章。
“嘭！”
像是工地上用以夯实地基的撞锤撞击地面的声音，又像是干脆爆发出了一场地震，在莫邪坠下地缝后的下一息，普渡慈航的鞭尾便狠狠地打在了地上。
房舍早已倾覆，现在倾覆的便只能是大地。
土块、石块如同雪崩一般地落入了地缝之中，甚至就连地缝本身都在崩塌。
不多时，以莫邪跳下的地点为半径，周围五百米之内再无一块完瓦，同时，那块区域的地缝也几乎被抹平。
莫邪竟是被活埋在了地缝之中。
这一跳简直是自杀。
但开着那种状态与普渡慈航玩近身玩了这么久的莫邪会出这种自杀的昏招么？
答案是否定的，而这个否定的答案很快就由莫邪自己跳出来自行揭示了。
代价是普渡慈航的一条腿。
“桀！”
一尾巴抽在了地上，眼看莫邪身陷地缝，普渡慈航虽不至于自大地认为莫邪就这样被解决了，但也还是稍稍地松了口气。
它的松懈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秒——它自认为绝对安全的一秒。
灾厄对于普渡慈航而言降临得格外之快。
“嗤！”
被收起的剑再度出了鞘，这一剑，来自地下，破土而出。
剑是断剑，握着剑的手臂满是尘土。
莫邪此时的形象就如同一个流落在路边吃了半年土灰的乞丐，而且还是个得了红眼病、嘴角不断有血涌出的乞丐。
但没有人能轻视这个乞丐。
因为他的手中有剑。
“断！”
口中的话如同梦呓，莫邪合身随剑而动，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普渡慈航却避不开也挡不下。
它还处于甩尾过后的硬直状态下，而且首尾相距甚远的它也没留意到本该坠入地缝中的莫邪会这么快就发起反攻，当它听见莫邪的低语的时候已经晚了。
“咔嚓。”
就像是用水果刀切开了一只苹果，一刀过后，切面平滑得美丽。
断裂的腿便是先前已经被莫邪打伤的那一条，似是巧合，似是精准的计算。
“桀！！”
断腿之痛让普渡慈航整条蜈蚣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瑟瑟声，是鳞甲肢节相击的铮鸣。
“噗！”
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喷出，断腿跌落尘埃，莫邪冲上天空。
“桀！”
普渡慈航飞快地扭过了身子，跟着莫邪冲向高空。
这一次，它没有闭眼也没有闭嘴，黑红色的气柱不断地从它的口中喷出。
为了要杀掉莫邪它已经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莫邪努力地在黑色的气柱间闪避腾挪，但一来普渡慈航喷出的气柱太多，二来他此刻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尚能飞行已是不错，所以这一刻的他显得格外岌岌可危。
莫邪眼中的红色已经快要消退殆尽，而红色的背后已不是银色，而是黑。
“斩！”
莫邪没有被气柱击中，燕赤霞终于准备好了他的招式。
这一次落下的不再是飞剑，而是天雷。
“桀！”
普渡慈航此时才注意到天变了。
或者说是一小块的天变了。
燕赤霞不知动用了什么法子聚起了一块黑云，黑云不大，甚至还没有百米方圆，但道道闪电却是在黑云中若隐若现着，每一道都让普渡慈航心惊。
“啪！”
雷电乃是天地极速，或者说是道法所能达到的极速，只要你还被限制在这天地规则之中，那便避无可避。
普渡慈航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发天雷，随后哀鸣了一声，无头苍蝇般地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就要远遁。
“斩！”
燕赤霞今晚付出的代价可不轻，此刻若是放走了普渡慈航那他岂不是很亏？
他挥舞着手中的法剑，让剑尖指向普渡慈航的方向，雷火照亮了他的剑，也照亮了他的脸。
剑如寒霜，脸亦如寒霜。
第四十一章 浴血
“霹！”
雷电乃天地之罚，对于雷电的恐惧几乎写入了每一种生灵的血脉之中，普渡慈航在见到雷电后战意全无、慌不择路，并非毫无理由。
但它逃不了。
雷电一道接一道地打在它的身上，每挨下一道雷击它的气息便委顿一分，每挨下一道雷击它的高度便降下一分，盏茶之间它便已经趴伏在地，狰狞的头颅不在昂扬，口中更是有哀鸣不断发出。
它，终于怕了。
“桀……！”
它的嘶吼若是能翻译成人类的语言的话应该是‘认输’、‘饶命’的意思，不过现在没人替它翻译，而且就算有人听懂了它的意思也不会理会。
燕赤霞聚起的雷云并不大，以他这般挥霍的姿态，不过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便将其中的雷电之力消耗得干干净净。
“呼……呼……”
燕赤霞的气息已经低到了一个极限，他手一松，法剑竟是脱手落下，而他整个人也是适时地向后一倒，摔下云端。
“燕兄！”
莫邪接住了燕赤霞，这两个人一个气息奄奄，一个双眸黯淡、神色疲倦。
“莫道友，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我的一身修为已经耗尽，今晚再难有什么做为。”
燕赤霞虽然气息衰微、一副下一息就会死的样子，但是他的吐字依旧很是清晰，他一贯的作风直到此刻依旧没有变过。
“你且放心……我不会让它活过今晚。”
莫邪擦掉了嘴边的血，半抱半抗着燕赤霞的他的悬浮高度在不断的跌落中，这并不是他主动下调高度要降落，而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已经不够维持两个人的重量。
“那就交给你了啊……”
燕赤霞说着就闭上了眼。
在星光的照耀下，他的须发不知何时已然全白。
“嗯。”
不多时莫邪便落到了地上，他将燕赤霞轻轻放好。
“铮！”
火麟剑在他手中轻颤。
“滴。”
他的身上有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条左臂更是扭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荡在他的身侧。
但他的剑依旧在颤鸣。
兴奋得颤抖。
剑如其人，人如其剑，血色的气焰再度出现在了火麟剑上，这份气焰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微弱，但又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让人难以直视。
普渡慈航躺在地上，被雷爽爽快快地劈过的它已经通体焦黑，成百上千对的腿们更是各自抖个不停，像是陷入了难以自持的痉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臭。
莫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份焦臭，面上的表情似陶似醉，似乐似怒。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地向着普渡慈航走去。
他的步子是一瘸一拐着的，这样的步子本就不稳，更何况此刻的路况复杂，断壁残垣、碎石断木随地都是。
“扑通！”
莫邪摔倒了，顺理成章的一摔，因为眼前有着一座倾倒的房舍。
往日完全可以一跃而过的障碍此刻却是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呜！”
他努力地从地上爬起，面前有断墙，但他不准备绕过。
剑是直的，或许有少数的剑被容许了可以是弯弯扭扭的，但至少莫邪此刻手握的火麟剑是直的、至少曾经被独孤剑圣握着的无双剑是直的。
钢过易折，直过易断。
这些道理莫邪都懂，甚至他先前一直都是个弯弯绕绕的人，但现在的他却不愿意再转弯。
他以一个很难看的姿势翻过了墙，再度向普渡慈航迈步而去。
这一次他选择的路径是直的，不容弯折的直。
然后他再度摔倒。
“呜！”
用已经折断的左臂撑住地面，莫邪艰难地爬起，他用嘴撕掉了右便的衣袖，然后以已经见底、在蓝药的效力下缓慢恢复着的念力将其绑在了左臂上。
左臂上的伤口已经崩开，流出的血液每一滴都在索走他已经不多的体力。
距离普渡慈航还有八十三米，他至少还要迈出一百六十六步。
他不能停下，普渡慈航虽然被雷电弄得惨兮兮的，但莫邪却能感知到对方在不断地恢复中。
不错，他终于能感知到普渡慈航了。
他能感知到它的呼吸、它的颤抖，也能感觉到它体内淤塞的血液、混乱的气息、以及一股不断拨乱反正的力量。
他没有时间停下，甚至他觉得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该降落在普渡慈航的身边，好就近给它一剑。
但错误的决策已经做下，再追悔些什么也是毫无营养的。
“剑一。”
很古老的套路，已经被莫邪用烂的招数。
这是他唯一从被传授的招式中自行研发出的招数。
这是他自己的招数。
这是本该是剑招的叠加，但是此刻莫邪手中的剑没有动，依旧斜斜地指着地面。
“剑二。”
莫邪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剑一’是一步，‘剑二’是两步，一股难言的意味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
“剑三。”
他的表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思索，似大苦恼，似大欢喜。
“剑四。”
他应该是想起了当初独孤剑圣迈出二十三步，然后施展出‘剑二十三’的场面，而现在他似乎是在效仿独孤剑圣，只是他无论是功力还是经验都不及独孤剑圣，走到‘剑四’上他已经迈出了一共十步。
他没有再摔倒，虽然他的脚步依旧踉踉跄跄，但他却没有再摔倒。从他说出‘剑一’二字的时候那股从他身上冒出的意味帮助了他，周围的乱石、断木似乎各自长出了眼睛与手脚，莫邪踏足之地再无一丝杂物。
“剑十五。”
一百六十六步的总长度本就不够他施展出第十八剑，而且就算长度够，看他此刻已经抖得不行了的身体便可看出若是他真的施展到第十八剑，怕是这剑尚未落在普渡慈航身上便已先杀了他自己。
普渡慈航巨大的躯体便在眼前，像是一堵巨大的墙。
“嗤。”
莫邪刺出了手中的剑，没有精妙繁乱的招式，这一剑中既没有‘圣’也没有‘灵’。
这一剑平庸至极，无论是速度、力量都像是路边随便一个不通剑法的稚童都能做出的一刺。
这一剑是那样的不起眼，是那样的惹人生笑，就像是拿着一根牙签去捅大象并扬言要杀了它。
然而……
“嗤。”
剑刺出时的风声并没有因为落在普渡慈航身上而消停，普渡慈航那刀枪不入的身体、那向着龙进化着的身体在这一剑下便如摩西面前的红海一般分为两段。
大股大股如同山洪的黑血从断口中喷出，而莫邪依旧持着剑，行走、沐浴于血污之中。
他不是‘圣’，他没有‘灵’。
沐浴着大妖之血的他，是魔。
第四十二章 收剑，等死
“嗤~~！”
断裂的蜈蚣之躯中喷洒出了海量的血液，莫邪行走于其中却没有一滴血能沾上他的身体。
不，应该说是这些血污在沾到莫邪身上的第一时间便被弹开了。
莫邪整个人依然在颤抖，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般颤颤巍巍，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污被他弹开他颤抖的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大，不多时，他那条握剑的手臂竟是像是打了拐子一般地上下左右地抽动了起来，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
是走火入魔？
还是纯粹只是因为使用了超出自身负荷的力量而不堪重负？
“果然……我对于这一招的设想是对的，但是由于自身的实力不足，太过于勉强了么……？”
莫邪的眸子是清明的，不是血红也不是银白，而是正常的白包着黑，但随着右臂抽动的幅度不断增大，他的眼中明显地泛起了一股痛苦之色。
没错，他现在施展的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叠加剑招的招数了。他此刻所施展的乃是他上次惨败于普渡慈航手上后苦思冥想出的招式。
这一招的本意是制造出巨大的震荡之力后将其导入普渡慈航的身上，通过隔山打牛的原理在无须直面它的龟壳的前提下对其身体内部进行破坏，然而就连莫邪也没想到，到了真正施展出来的时候会是这种效果。
他叠加了十五剑的力量来制造震动，这一剑在失去了全部的招式、意蕴、乃至莫邪臆想之中的锋锐之后竟是直接破开了普渡慈航的外壳！
他并不懂为何他的设想与现实之间会出现如此之大的差别，不过现在他不用懂了。
普渡慈航已经被切成了两半，如此重创，它应该死定了。
“全身的骨头已经碎了九成九，如果这一次收不到一笔巨款的话我就惨了。”
莫邪无所谓地想着，眼看着右臂越来越不听使唤，他知道是时候了。
这一招他只想过如何发动，至于如何收敛，他却是从未想过。
他的嘴角有血流下，蜿蜒如河流，但才出口便被震散，与满天满地的蜈蚣黑血混在一起，再分不出彼此。
这是一柄伤人伤己的剑，普渡慈航固然在这一剑下落得被腰斩的下场，但莫邪自己也没比它好到哪里去。
他现在的状态还要惨过上回败在普渡慈航手中的时候，甚至只要他在接下来的一秒、甚至更短一些的时间内不收手的话，他整个人都会化为一蓬飞散的血雾。
哦，说错了，不是整个人，至少他的那条握着剑的麒麟臂会残留下来，就像他曾看过的某部动漫中握着雷神之剑的石臂。
莫邪确实没想过如何收招，那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一个可以完美收招的方法。
一个只有他才能用的方法。
“《圣典》！消耗一点积分！修复我右边腋窝下一根断裂的腋毛！！！”
剑已经要失控，莫邪整个人都将成为这一剑的殉葬品之一，便在这时，他集中起了他全部的精神对着脑中的《圣典》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圣典》已经冷眼旁观很久了，从莫邪去找燕赤霞起它便难能可贵地保持了沉默，此刻莫邪开口，它的反应很快。
“唰！”
一道柔白的光柱从九天之上垂下、将莫邪笼罩在内，霎时间莫邪难以自控地悬浮起来，光柱干涉了这片时空，在这里，一切的行动、包括时间的流逝都被凝固了下来。自然而然的，莫邪周身上下止不住的震颤也在光柱中得以停歇。
一点浮光扑向莫邪的右腋窝，一根被莫邪事先自行扯掉的腋毛再度长了出来。
“扣除一点积分，修复完毕。”
《圣典》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异常，像是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意味混在其中，莫邪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错觉。
“呼……”
修复只是须臾之间的事，修复完成后莫邪整个人浮在了空中。
“好险。”
他想说出这两个字，然而他却是发现他的下颚骨已经碎了。
是的，全身上下除了右臂以外，莫邪全部的骨头都碎了，各大脏器由于都是些柔软之物反而没有受到致命的创伤，内出血有，但不多。
莫邪悬浮在空中，一动都不敢动，此刻的他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某个时间点上，记得那时的他也是碎掉了很多的骨头，导致得用念力维持身体不垮塌下去。
“积分……赶紧到账啊……我的积分！”
莫邪努力地想朝下方的普渡慈航望去，不过他并不敢真的低头去看，因为他的头骨已碎，尤其是眼睛周围的骨头，更是粉碎，他怕他一低头就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掉下去。
他已经将全部的念力都收回到了身上并且还在不断地从体内压榨着念力，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持身体不散架。
“桀！桀！”
他听不见普渡慈航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也听不见对方不断地扭曲着身子掀翻土地、房舍制造出的动静，因为他的耳膜早就破了。
他全部的感官被限制在了他双目所对向的方位，那里，是一方寻常的夜空、以及夜空下残破的城池一角。
一股烟尘扬起，像是晨雾般挡在了莫邪的眼前、模糊了他的视线。
“嘟嘟……”
一股黑血很没由来地从莫邪的口中淌下，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占据了他的大脑，差点就让他从天空中摔落下来。
“中毒了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莫邪心中明白，但他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是何时中的毒。
普渡慈航的毒，没理由发作得这么慢。
“桀！桀！”
他看不到，底下被斩成两半的普渡慈航对着天空中的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股的黑气从它的口中不断涌出。
它自知今日已经算是栽了，但就算是死它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免得在阴曹地府太过寂寞。
天雷在它身上残留的伤势与麻痹都还没有消去，腰斩留下的致命伤更是让它行动不便，但它不管，它挣扎着，大滩大滩的血被它在地上拖出了深深的痕迹。
它仰起头，誓要将那赐予自己死亡的剑客吞入腹中、碎尸万段。
然而，它是注定了难以如愿了。
“妖孽！”
一名光头僧人不知是从哪个疙瘩角落里冒出来的，他穿着一身华贵的袈裟、持着镶嵌着宝珠的禅杖，一脸正气地站在了一座倒塌了一半的房屋上。
普渡慈航没有理他，它的眼中只有莫邪。
“呔！竟敢无视本法师！妖孽！天狗食月的滋味如何啊？”
那和尚浑然没有一点出家人该有的优雅与谦逊，他的口气让人无端地想起了菜市中嘲讽想买肉却没带够钱的单身母亲的猪肉佬。
第四十三章 落雨
一身华贵、就连指甲上都度了一层金的和尚自然是肥胖的，在普渡慈航眼中相比于一个人，他更像是一团行走的肉球。
满脸的横肉挤得他五官模糊，面目可憎。
这是个来捡便宜的家伙，也是策划了这起‘天狗食月’的幕后黑手。
“呔！竟敢无视我！看法宝！”
即便是这名和尚爆出了这般猛料普渡慈航却依旧没向他投过去哪怕一眼，它似乎对于制造了一系列的阵势、引动了天地之威、迫得它陷入虚弱状态从而败亡于莫邪与燕赤霞手下的罪魁祸首毫无兴趣。
“嘶……”
恍如灵蛇吐信，道道黑红的气柱被它喷上高空，不知是它伤重之下准头尽失还是生命依然走到尽头导致的对于力量把控失常，黑气们尽皆没有能触及到莫邪。
和尚对于普渡慈航无视他的态度很是恼火，布下阵势引动天辰变化而且成功，对于他自己而言乃是一大壮举，而且还是那种足以对着前辈后辈们吹上一辈子的壮举，他不能容忍有任何的人无视这壮举、以及制造了这一壮举的他。
他将手中华贵的禅杖向普渡慈航丢了过去，禅杖见风就长，一呼一吸间便化作了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空中摇摇欲坠的普渡慈航。
“鼠辈！”
骂出这句话的并不是处于蜈蚣形态下的普渡慈航，也不是高空上惨兮兮的莫邪，而是燕赤霞。
须发皆白的燕赤霞扶着断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起了一点点气力的他不甘心当个看戏的观众，原本打算助莫邪一臂之力，但哪知莫邪竟是做到了一击致命，此刻普渡慈航已然垂死。
这本是他乐于看到的场面，但是当那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肥和尚掏出法宝要彻底收拾掉普渡慈航的时候他却是忍不住大声地喊了出来。
普渡慈航本是他与莫邪舍了命才杀死的，而此刻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只‘人头狗’，不费吹灰之力便要将他们的努力据为己有。
若是这个和尚早些现身，哪怕是在普渡慈航被雷劈得不要不要的时候现身出来补刀燕赤霞也绝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然而现在普渡慈航已经灯尽油枯，就算放任它不管。不出一时三刻它也将会自灭。
再加上先前和尚言语中点出今晚的‘天狗食月’是由他布置出来的，而具燕赤霞先前观察，这样的异动绝对是在牺牲了很多人命与国运之后才被引发的。
人命或许还是小事，但一国失去气运，黎明百姓都将流离失所。
布置出这样的阵势的人，其心歹毒过蛇蝎。
最要紧的是此刻那和尚丢出的法宝，燕赤霞看得明白，这件法宝威能不凡，怕是即便与普渡慈航硬碰硬也未必会败于其手。
但他先前就是不现身。
普渡慈航毁掉半座城的时候他没有现身。
莫邪与燕赤霞与普渡慈航斗得正酣的时候他没有现身。
燕赤霞付出了巨大代价引下天雷的时候他没有现身。
莫邪一瘸一拐、负着重伤施展出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一剑的时候他也没有现身。
偏偏是现在，他现身了。
身怀法宝、秘阵，显然是某些大宗派中出来的人。
现在大宗派中出身的人都如此爱惜羽毛、视人命为草芥了么？！
燕赤霞伸手就想用飞剑甩对方一脸，但他的剑匣只是抖了一抖，连根毛都没有飞出来。
他这才记起他的飞剑已经尽数毁在了天雷之下，而且此刻他一身修为尽失，就算飞剑在手他也无法做什么。
“鼠辈！”
他无奈地骂着。
“哦？还能站起来骂人？道门的人，有两下子啊……呵呵，金龙！碾碎他！”
肥和尚伸手一指，已经飞到半途的金龙瞬间拐了个弯，竟是舍下了普渡慈航、转而直奔燕赤霞而去。
现在场中伤的伤残的残，一身纤尘不染且装备优良的肥和尚觉得自己就像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
“唔！”
燕赤霞没料到这和尚竟是对他下手了，金龙光头部就有三个他那么大，威势不凡，燕赤霞若是一身修为皆在那自是不惧，但此刻的他就连挪动脚步都很是吃力。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闭目等死。
“桀！”
就在这时，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普渡慈航忽地发出了一声厉叫，它一折身，做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它居然猛地扑向了正朝着燕赤霞扑去的金龙！
“轰！”
金龙相对于燕赤霞而言自然是庞大异常，但对于普渡慈航而言却还是小了好几号，它按着金龙就像是老子教训儿子一般。
两道庞大的身影滚到了狼藉的地面上，一时不知又掀翻了多少的房屋、伤了多少的人畜。
“啊！你这不识好歹的畜·生！真的这么急着寻死么？”
肥和尚像是只炸毛的猫，他在屋顶上上蹿下跳着，就从外表看来真当是滑稽异常。
然后……
“扑通！”
肥和尚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下来。
“哎呦……！！”
他痛呼着，半天没能爬起来。
这间房舍并不高，说得直白一点，这是间平房。
“我的腿啊啊啊啊！！”
肥和尚捂着他的一条腿鬼哭狼嚎着，瞬间，先前他所建立的一切能与‘高手’沾边的形象都毁掉了。
高手不会摔下屋顶。
高手也不会从一层楼高的地方摔断腿。
尤其是佛门的高手。
这个胖子自身的修为似乎并不怎么高。
“桀……！”
两条庞然大物的战斗很快就宣告了完结，普渡慈航失去了一半的身体，同时不断地失去鲜血，而天空中见了鬼的‘天狗蚀日’居然还没结束。
它败了，腹部朝天地躺倒在了地上，像是条死鱼。
但金龙也不好受，它直接还原成了禅杖的样子，斜斜地插在普渡慈航的身畔。
安静了。
两个大怪物都安静了。
京都城安静了。
“滴答。”
一滴水滴在了禅杖上，像是一滴眼泪，又像是一滴血污。
“滴答。”
一滴水滴在了燕赤霞的脸上，他仰起头，发现天空中不知道何时涌来了乌云。
“下雨了？”
燕赤霞喃喃道。
第四十四章 杀人、夺宝、毁容、弃尸
是的，久旱的京都城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仿佛发自无端，弥漫了一城的绿色气体遇见雨水便如同雪见了烈阳般消融殆尽，城中偶尔会燃起的流焰也被浇灭。
雨落在浮土上，一股仿佛来自荒古的气息不可抑制地涌入行人的鼻腔，将人的神经线拉得与这时间一般长。
疲倦。
燕赤霞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抗议，倦意不断从他的心底漫上。
“无量天尊。”
他轻诵神名，煌煌诸天，无人回应。
这场雨并非是源自神明的救赎，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们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便停止了对世人的回应，或许，他们一直在忙碌着，忙得自顾不暇。又或者，他们早已消逝。
这场雨源自普渡慈航。
燕赤霞望向了倒在地上再无声息的普渡慈航于心中默默地敬了一礼。
从普渡慈航口中喷出的黑气乃是它的精血所化，先前它对着高空喷吐不停，所有人都以为它是欲杀莫邪而后快，但事实上它的目标根本就不在莫邪身上。
它是在向‘天空’本身喷吐精气。
它不是龙，但好歹已经踏上了化龙之路，只要它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呼风唤雨并不算什么。
是它唤来了雨。
只是……这是为了什么呢？
从蔓延的毒气中挽救这座城池？
普渡慈航先前还处于金佛之身、一路暴力开路的时候可没少伤人命。而在更早的时候，护国寺中那些被虫子蛀空了脑子的僧人们更是证明了普渡慈航对于人命的态度。
它才不会这么好心地想要救人呢！
它是为了它自己。
不错，它确实已经死定了，但死定了的也只是今世的它。
佛修来生，普渡慈航怎么说也是驾驭过大佛金身的存在，对于生死、轮回它的认识绝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无论是引下大雨救下一城之人还是拼尽最后的力量救下燕赤霞都不过是为了它自己的算计——积累功德，免得下一世轮回道了畜·生道中。
它此生作恶不少，此番行径究竟能起到多少的作用只有它自己才知道，它觉得值，所以便做了。
为了化龙它可以视一国为草芥，为了来生视自己为草芥也并非什么不可想的事情，不过能确切地知晓这一切动机的只有它自己，燕赤霞面对这从天而降的雨、面对前一刻救下了自己性命的普渡慈航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些感激。
所以他合十了双手，诵起了神名与往生之经。
“啊啊啊！我的龙杖啊！！”
或许是普渡慈航一生作恶太多，燕赤霞念诵的往生经还没被念到一半便被打断了，肥和尚杀猪般的痛呼响彻了天际。
雨幕下，满地泥泞中，肥胖的和尚拖着一条断腿一瘸一拐、三步一摔地向着禅杖跑去，才跑到一半他就跑不动了，整个人跌在地上哭爹喊娘。
他原来只是个普通的胖和尚，只是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金龙禅杖这才混到了一身富贵，此刻龙杖跌落尘埃、再不回应他的呼唤，他慌了神，活像个被几十名大汉在同一时间‘照顾’过的小媳妇。
肥和尚的哭喊声刺耳无比，就连燕赤霞都无法在这种噪音下诵经，从此便可以窥得一二。只不过燕赤霞此时没力气去管肥和尚，不然他一定送肥和尚两个字：
“聒噪！”
一个声音从天上响起，肥和尚忽然侧着飞了出去，一个大大的脚印被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莫道友？”
燕赤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远的，莫邪落在了地上，他的一只脚还保持着踢出去的姿势，观其气色，一身的伤势竟是痊愈了？
“啊啊啊！”
不得不说人胖点其实还是有些优势的，就说这脂肪层的防御力，莫邪的那一脚虽然并不是刻意加力使出的但也足够踢穿一般的墙体了，但肥和尚却没什么大碍，依旧鬼哭狼嚎着。
“玛德！皮够厚的啊？来来来！且来看看是我的剑能不能刺穿你的脸皮！”
莫邪似乎怀着极大的火气，他直接掏出了火麟剑，劈头盖脸地就要往肥和尚身上招呼。
“特么的！劳资劈死你这个王八羔子！”
莫邪确实怀着要杀死对方的心，他手上的把式也是真的，但一剑砍出、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却没能见血。
“哎呦！还穿着宝衣呢？！”
他一脚将肥和尚踩在了地上。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
肥和尚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他一直以来所依仗的只是他的法宝，此刻龙杖已失，别说莫邪了，就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他也不是对手。
他大声地告饶，然而莫邪却像是与他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充耳不闻。
“剑一叠至剑八！”
莫邪挥出一剑，嗡嗡剑鸣震得周遭的雨滴都偏斜着散开。
“嗤！”
肥和尚即便手脚自由也避不开这一剑，更何况此刻他被莫邪踏在脚下。
“袈裟救我！”
生死一瞬，他大声地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唰！”
他身上穿着的金色袈裟应声而动，肥大的衣袖一挥，竟是卷住了莫邪的剑。
能破至刚至强的震颤之力被化解于柔软的衣袖之中。
“火球术！”
莫邪的应变很快，瞬间就是十几颗火球贴脸砸下。
袈裟的两只衣袖都卷在莫邪的剑上，火球们畅通无阻地砸在了肥和尚的脸上。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这上来就朝人脸上招呼，真当是毒辣。
能从平房楼顶上摔断腿的彩笔是不可能拥有脸接火球的实力的，所以这肥和尚毫无意外的咽了气，一颗脑袋都被烧得焦熟。
失去了主人，袈裟的两只衣袖瞬间软下，莫邪从中抽出了剑，几秒钟后，继肥和尚的性命之后他身上的袈裟也到了莫邪的手上。
“人头狗！”
杀了人、夺了宝，莫邪还嫌不够，他一脚将肥和尚踹进了那道由普渡慈航制造出的、深不见底的地缝，而且最后还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是多大仇？
第四十五章 落幕前的插曲（上）
将时间稍稍往前倒一倒，那时的莫邪还孤悬于高空中，光是压制住一身伤势不继续恶化便耗去了他几乎十成十的心力。
“吼！”
禅杖化成的金龙袭向燕赤霞，空中尽是无声的嘶吼。
金光照亮了半边天，也不可避免地照亮了莫邪的眼。
“发生……什么了？”
莫邪很虚弱，‘重伤垂死’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没有半分不妥，但在见到金光后他却还是勉力分出一份精神力向下探查而去。
他本来还怀疑是普渡慈航临死反扑，再度施展出了大佛金身，正要道一声‘吾命休矣’。然而当他正真‘看’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位不速之客。
肥和尚一脸狞笑，操控着金龙，燕赤霞闭目等死，下一刻便会成为一滩肉泥。
“不好！是普渡慈航的帮手？”
莫邪直看得目次欲裂，他下意识地这样想着，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桀……！”
眼见燕赤霞就要丧生与金龙之口，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普渡慈航竟是半路杀出，狠狠地将金龙撞了出去、与之扭打成一团。
普渡慈航的生命本就已经走到了尽头，此番出手从一开始就是以命换命、不要命的架势，金龙很快崩溃，而它自己失去了声息。
它竟是用自己的命救下了燕赤霞。
“协助击杀元婴巅峰蜈蚣怪一只，获得积分30000点！”
《圣典》的声音冷冷地在莫邪的脑海中响起。
“兑换……全身修复！”
莫邪的伤势很重，即便是全力御使念力也压制不住。
“消耗10000点积分，兑换成功。”
不趁火打劫的《圣典》不是好奸商，不过现在的莫邪没空跟它计较这些。
柔白的光柱从天而降，将莫邪包裹于其中。
“好强大的法宝……他应该一直埋伏在附近，不露头是为了当渔翁么？！……既然他对燕赤霞出手了，那么想必也没打算要放过我，幸亏我机智灵敏，一早升到了高空中，没被当做第一目标……”
光柱很快散去，一身完好的莫邪握紧了拳头。
他不是蠢人，在看到和尚对燕赤霞下手的那一幕后他对于对方的动机以及一切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推论。
“这种人……该杀！”
人逢乱世，露出敌意便是敌人，对敌人可万万手软不得。
莫邪冲下高空，直取肥和尚。
……
“燕兄，你怎么样？”
雨越下越大，莫邪背着燕赤霞临时闯入了一座民宅避雨。
“死不了。”
目睹了莫邪杀人夺宝全过程的燕赤霞既没有问莫邪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医好了一身的伤、又是为何会如此果断地对肥和尚施以如此辛辣的手段，他尊重莫邪的**，同时心知别说是易地而处，就说当时他修为尚在，不用莫邪动手他自己也要灭了那肥和尚。
杀人者，人杀之。其余的道理并不用多扯。
“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你快去城中心看看，普渡慈航先前一直在往那个方向赶，那里一定有古怪。”
这座民宅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沉睡着，黑月之下那种全城范围的法术不知何时才会消退，燕赤霞让莫邪背他进了柴房，随后如此道。
“好。”
莫邪早有前去一窥究竟的打算，待得安顿好燕赤霞后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去走一遭的，此刻燕赤霞都这么说了，他登时满口答应。
“这是‘治疗药剂’，可以治疗身体；这是‘精神药剂’，可以回复精神。燕兄，保重。”
临走前莫邪想了想还是从手环中掏出了两瓶药摆在燕赤霞的面前，红色与蓝色的液体在透明的器皿中荡漾，对于身为古人的燕赤霞而言这一幕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的意味，但就像先前他没有问莫邪的**一样，此时面对两瓶怪异的药剂他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好。”
燕赤霞只回了一个字，他的眼中满是平静、甚至是平淡，仿佛在这一刻就是泰山倒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生出惊讶。
“走了。”
莫邪关上了柴房的门，略略感知了一下方向便朝着城中飞去。
此地乃是一国之都，先前那么惨烈的战斗也不过是使得这座都城被毁掉了一半左右，其庞大程度可见一斑，莫邪全速飞行之下大约花了两分钟左右才抵达它的中心。
这里有着上百座华丽的宅院，每一座都代表一座豪门。
但无论是它们中的哪一座都不是莫邪所要寻访的目标。
莫邪的感知早已深入地下，对于拿出了百分之百认真状态的他而言揭开谜底的过程并没有多曲折。
“下面的人听着！普渡慈航已死！！！”
城池中心，平时用以斩首犯人菜市口，莫邪掀掉了行刑的台子，挖地三尺后一口枯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对着井口将话喊了三遍，然后井底亮起了一点火光。
“是莫邪先生么？”
一个声音从井底传上来，却是知秋一叶。
“是我。”
虽然对于‘知秋一叶为何没死、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之类的事情充满了疑问，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
“佛印大师成功了吗？”
底下的人不止一个，另一个声音响起。
“佛印大师自然是成功了！”
又有一个声音想起。
莫邪没说什么，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摸了摸空间手环，若是他猜得不错，他们口中的‘佛印大师’显然就是那个坐山观虎斗、最后还想要出来收走双方人头的肥和尚。
“洞口的朋友！还请让开些！我们要上来了！”
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传了上来，莫邪依言朝空中一跃。
“咔嚓！”
深井裂开，一条阶梯从井中露出，一行十六人施施然地沿着阶梯拾级而上。
这十六人中除了知秋一叶外皆是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个都穿着道袍，一眼望去到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莫邪先生！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知秋一叶一见天日便如此道，他一贯快人快语，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呵呵。”
莫邪耸了耸肩，他对着这一行十六人道，
“好了，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虽然普渡慈航已经死在了我与燕赤霞道友的手上，但从头至尾我们都没见到那个你们口中的‘佛印大师’。”
第四十六章 落幕前的插曲（下）
驿外断桥边，天明未明时，有人彻夜未眠，望断孤城与夜幕。
“天亮了。”
小轩窗外，宁采臣站了一夜。
先前见过了老皇帝后他便被人送到了此处，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傅家姐妹，一座小院，一队兵卒，困守一夜。
“该上路了。”
此地距离京都十里，不知是否是应了宁采臣的那首诗的开头。
马早已备好，看守小院的兵卒们没有拦着他，因为他们也会一同前往。
十里的距离不足以淡化，都城中昨夜惊天的动响，这夜，人心浮动。
有人思归，有人思离，但众人在脸上皆是不动声色。
“笃笃。”
马蹄声，声声落在人心上。
“等等，我们也要去。”
紧闭了一晚的房门从内部打开，一对玉人自门中走出。
傅清风模样憔悴更胜昨日，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眠，宁采臣并没有将从老皇帝那里得到的消息转述给她们，因为这是老皇帝交代的。所以她此刻依旧认为宁采臣与普渡慈航狼狈为·奸，而她的父亲依旧是生死不知。
宁采臣没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两名兵卒下了马，让位于两位女子，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驾！”
马蹄扬起尘土飞，十里官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已至城门之下。
天光已现，城门上斑斑驳驳，是被雨水润湿过的痕迹。
“昨晚下过雨了么？为何十里外的小驿中却是半点雨水也没有沾到？”
有人眼尖地看清楚了城墙上的异状然后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昨夜城中有雷声，下了点雨又有什么奇怪的？”
队首一人回答了他的疑问。
“有人吗？我们要进城！”
若是放在往日城门口早该有当值的兵卒守着，即便城门口没有守人，那门楼上也该是有人站着的，这里是国都的门户，轻慢不得。
但是今天此处空无一人，唯有几面旗子在城楼上迎风招摇。
旌旗无光日色薄。
“有人吗？”
一名兵卒下了马，他一面高呼着一面敲打着城门，很是出乎意料的，厚重的城门应声而开。
门未锁。
“……！”
城门很是厚重，兵卒的随手一推仅仅将它推开了一条缝。
一管可窥豹，一叶可知秋，从门缝中投进去的一缕目光足以让他看清楚城中的情况。
他呆住了。
“怎么了？”
宁采臣下了马，他发现那名兵卒的脸色煞白着，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搭把手！”
他用力地推了一把城门，将门缝推得更大了些。
“桀……”
城门移动的声音很是诡异，仿佛某种生物的嘶鸣，令人不寒而栗。
“嘶！”
宁采臣将门推开了一丝后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朝着门中望去，入眼处的场面让他直接一屁股坐倒了地上。
“怪……怪物啊！”
他屁股着地，不断地用双腿划拉着地，看得出，这个人的小腿已经软了。
这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表现。
门中究竟有着什么？
此刻的城中究竟怎么样了？
“让开！”
傅清风飞身下马，她绕过宁采臣，将手抵在了城门上。
“吱啦……！”
有道是巾帛不让须眉，傅清风到底是练过的，一推之下竟是比先前的兵卒更加大力，城门应声而开，这一次，它直接被推开了半扇。
“嘶！”
一股白气自门中泄出，似云似雾，傅清风向侧面一避，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白气沾不得。
白气一出城门便冲天而走，朦胧的天光下，傅清风看清了门后的情形。
“好大的蜈蚣！”
她看见了一枚巨大而狰狞的脑袋，恐怕的口器正对着他们，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一空。
见到大蜈蚣，兵卒们座下的马儿一时都乱了动作，有不住原地打转的，有转身就逃的，甚至还有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的。
马受了惊，马上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毫无表示。
有人坠马，有人纵马后逃，但大多数受过良好训练的兵卒在这一刻还是能稳稳地驾驭住坐下的坐骑，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脸色都白了。
见到如此庞然大物，傅清风并没有像宁采臣那般不堪，这个女子只是向后撤了几步便收住了脚。
“它已经死了，你们在害怕什么？”
她看见了大蜈蚣是断的，像是有人持着一柄巨剑将之腰斩。
它已经死了，但就只是不知为何它的身上依旧有一股威势，相比于它狰狞的样子，震住宁采臣与那兵卒的可能更多的还是这股威势。
虎死不倒威！
傅清风想到了这五个字，莫名的，她觉得这便是昨夜一切之动静的源头。
“死了？”
宁采臣反应得很快，他扶着城墙站起，好久都停不下打战。
“死了！”
傅清风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头朝着大蜈蚣丢去。
“啪嗒！”
石头砸在蜈蚣的獠牙上，而大蜈蚣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死了。”
见状宁采臣与兵卒们才稍稍安心，胆大的兵卒舍了马，徒步走进城门，在稍作试探后他得出了傅清风一早就得出的结论。
“死了还在这里吓人？！”
似乎是羞愧于先前自己的表现还不如一个女子，他踹了大蜈蚣一脚。
“哎呦！”
大蜈蚣是那样的庞大，他这一脚不亚于直接踢在僵硬的城墙上，他用一条腿跳着，同时捂着另一只脚，一脸痛不欲生。
“去皇宫。”
领头的兵卒没管这个逗·比，他一马当先地走在了最前头——哦，不对，他没有骑马。
他们的马匹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城，大蜈蚣虽死，但敏感的马儿依旧是不敢靠近它。
京都共有四座城门，但谁知道其它几座城门现在是什么情况，绕道还不如就从这里进。
“快跟上来。”
路过那名踹了一脚大蜈蚣的兵卒身边的时候领头人哼了一声。
他们绕过了大蜈蚣的尸体，从残垣断壁中开路，血污与各式各样的尸体经过了雨淋与一夜的腐化已经开始发臭，有兵卒捂着鼻子，但领头人却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没皱过。
他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感到什么惊讶。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第四十七章 沉冤（上）
以往熙熙攘攘的城市现在是寂静的，无论是路面上还是民宅中皆是一般的寂静，像是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搬走了一样。
“好可怕的地缝。”
宁采臣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京都城的主干道上，但同时他们也很快地发现了这条原该是直接通向皇宫的大道已经断了。
一条宽度超过十米、深不见底的沟壑凭空将其割断，前后蔓延足足三百米有余。
看着这条沟壑，众人的心头却是莫名地浮起了那条已死的大蜈蚣。
“这是……剑痕？”
队伍中有眼尖的人从沟壑边的一道残壁上看见了一道划痕。
“都给我打起精神！我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宫！”
领头的兵卒脸上变了颜色，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超出计划之外的事情，他忽然跑了起来。
绕过深·沟，众人花了几乎一个时辰才望见皇宫的大门。
宫门虚掩，便如在城门下众人所见到的情况，原本应是守卫力量最严实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父皇！父皇！”
领头的兵卒见此再无法克制住自己，他发了狂似地撞开宫门，一路跑进去，就连鞋子掉了一只他都没有觉察。
皇宫中尽是伏尸，一具一具都是侍卫的模样，每一具的脑袋都因为未知的原因爆开，血污染满了皇宫内苑。
“原来他竟是皇子？”
直到此时宁采臣才知道这名兵卒的身份，不过他并没有多做惊讶。
行于尸骸之中而面不改色，本就不该是常人该有的气度。
他只是想起了老皇帝交托给自己的事情，一时有些走神，同时皇宫内伏尸遍地的场面也让他心中不适，所以他并没有踏入其中。
皇子跑得很快，但他快不过众多兵卒，很快就有人从后头追上来拉住了皇子。
“殿下！稍安勿躁！此地甚多诡异，我们还是先行退出皇城再从长计议吧！”
一名兵卒道，宁采臣认得清楚，这正是先前被大蜈蚣吓得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的那位仁兄。
很显然，能说出这样有条理的话来的他也不是寻常的兵卒。
“父皇！”
皇子却是完全不听劝，他一力向前，直奔大殿，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的鞋袜已经被血污浸透，滑唧唧的，拉扯中脚下只稍稍用力便几乎要跌倒。
“真是麻烦。”
傅清风哼了一声，她只身上前、伸出纤纤玉指在皇子身上戳了几下，然后皇子就安静了。
“点穴！姑娘好身手！”
拉着皇子的那兵卒一面指挥着其他人将皇子架起、往宫外就逃，一面还不忘对傅清风致谢。
“嗯。”
傅清风只是点了点头，踏着满地血污，与众人擦肩而过。
她朝着大殿而去。
“姑娘？”
那名兵卒感到诧异，他想拦下傅清风。
“姐姐？”
傅月池在她身后大喊，满地的血污拦住了宁采臣，也拦住了她。
“月池！你跟着诸葛先生！父亲应该在天牢里！”
傅清风道。
“姐姐！你去做什么？”
傅月池自然是知道傅天仇身在何处，但她依旧不明白为何她的姐姐要去与她们的父亲下落无关的险地。
“我去看看那昏君死了没有。”
丝毫不避讳身边的皇子，傅清风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尊敬。
“……”
皇子被点了穴，此刻是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光看他发红的双眼就不难感受到他心头的火气。
“诸葛先生。”
傅清风迈出了脚步，不过在那之前，说出了这句话。
“请照顾好我的妹妹。”
她走了，一步一个血印。
“等等我！”
宁采臣看着傅清风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猛然，文弱的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勇气冲入了血污之地，但傅清风的脚步是那样的快，他追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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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这老皇帝完全不是个昏君，到是个英雄咯？”
知秋一叶用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去叙述，从他落入普渡慈航之手到后来老皇帝的人从牢里将他带到地宫中，再到他见到了一名师门长辈，然后在地宫中帮忙维持阵法运转。对着莫邪他将在这期间的一切的见闻坦然相告。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夜空下，十五道身影席地而坐，他们盘着膝打着坐，吐着故纳着新。大阵在耗去了一名君王、数名忠臣的性命以及一个国家的气运后并没有放过他们，他们中的每一个修为都受到了折损，气血亏空。
知秋一叶尚且年轻，且修为尚浅，亏损的气血对于他而言只需调养月余便可尽复，损耗的修为更是只需睡上个一两天就能尽复，打不打坐并没有什么要紧，所以他才有闲情与莫邪说话。
“能引动天辰，真是了不得的阵法。”
对于本朝的皇帝是昏是清莫邪根本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个阵法，这个据说是由那名肥和尚提供的阵法。
“那是自然，佛印大师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想当初……”
知秋一叶对于名人似乎有着难言的崇拜情节，先是诸葛卧龙，然后又是佛印大师，他像是个十足的追星族，将这些人的事迹如数家珍。
莫邪没有兴趣知道这个所谓的‘佛印大师’都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他打断了知秋一叶即将开始的滔滔不绝的演说。
“知秋兄，先前说‘诸葛先生’与傅家姐妹都没事，只是不知这些人现在身在何处？”
他问。
先前与普渡慈航大战的时候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手下都是没有丝毫保留的，半座城池都毁在了他们的手中，不知多少生灵被埋在了碎石瓦砾中，他担心其中恰好有他认识的人。
“诸葛先生得了皇上的命令，他已经连夜被送出城了，傅家姐妹应该也跟他一道走了。下一任的皇帝有诸葛先生辅佐，天下要太平了。”
知秋一叶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
莫邪如是道，只是不知他放下的心中究竟装的是天下还是某人。
第四十八章 沉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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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传说
这座都城尚未醒来，昨夜被众多修士们联手布下的法术时效足有十二个时辰，他们初时的打算只是不希望人世人看到那般怪力乱神的场面，以免人心思迁，惹得世道更乱。
莫邪与知秋一叶的离去并没有被任何人觉察。
“燕兄！燕兄！”
昨夜放下燕赤霞的院落依旧是莫邪离开时的模样，但隔着老远莫邪便已经感知到燕赤霞已经不在此地。
柴房中，斑驳的墙上只留下了一行字。
“归去也，勿念。”
五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笔锋，虽然看得出是以随手捡的柴薪写下的，但莫名的，莫邪与知秋一叶都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剑意。仿佛墙上刻着的不是五个字，而是五把出鞘的利剑。
燕赤霞竟是不声不响地走掉了，他昨夜受了那般重伤，一身的修为更是损耗了九成九，他竟是走掉了？
莫邪默然，他散出精神力，但就像当初他感知不到普渡慈航一样，他在这座城中找不到燕赤霞的影子。
燕赤霞也许已经走远，也许他在自己身上施了术法，屏蔽掉了莫邪的感知。
若是他已经走远，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他的体力已经恢复。
若是他在他自己身上施了术法，至少能够说明他的修为并没有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说的也是，他留下的字迹中蕴含着剑意
无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种都是莫邪愿意看到的，发自真心的，他朝着四方、心中为燕赤霞祝祷了几句。
“这位燕道长真乃奇男子也。”
昨夜的大战知秋一叶并没有直接参与，他甚至没有见过燕赤霞的真容，但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却直透地表。
他知道燕赤霞是个使剑的高手，通过莫邪的叙述他也知道了燕赤霞是个侠骨柔肠的汉子。
只是眼下看来他却是没那个运气与这样的好汉子结识了。
“燕兄应该无事，他若是不愿相见，我们也不该勉强。若是有缘，下回总会有机会的。”
祝祷完毕，莫邪将刻着字的墙面刮去了一层，然而燕赤霞留下的剑意却像是生了根，即便抹去了字迹剑意依旧存在，只要是个明眼人都不会忽略掉这面墙上的异常。
没办法，莫邪只得挥拳将整面墙轰塌。
“没想到经历了昨夜的恶战，燕兄倒是突破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莫邪如此道，他的声音很低，但知秋一叶却听得明白。
“燕道长吉人自有天相，莫邪前辈就不要再担心了。”
知秋一叶说出了此时最适合他说的话。
“我们走吧。”
对于轰塌了柴房的墙、从而给这户人家带来了无妄之灾毫无自觉，莫邪走得很潇洒。
京都城中倒塌、损坏的房屋千千万，显然并不差这一座。
“我们现在去哪里？”
知秋一叶问。
“先找个地方吃顿好的，然后再睡一觉。”
莫邪道。
“咦？我们不该马上去斩妖除魔吗？”
先前莫邪可是一直将‘斩妖除魔’挂在嘴边的，此刻说出如此带有生活气息的话顿时让知秋一叶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他的预测中莫邪给出的答案应当是‘我来的时候看到一处可疑的荒山野岭，走，我们去驱魔’之类的。
他端详着莫邪的脸，心中暗道：“果然，摘下了面具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人味了么？”
莫邪并不清楚知秋一叶心中转过的是什么样的念头，他径直迈步上街，在他的感知中附近就有家酒馆，虽然厨子什么的都还在沉睡中，但至少那里有些蓄养的禽畜，讲实在的，压缩食品吃多了舌头都会起泡的。
知秋一叶耸耸肩，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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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在这半个月里，国家换了皇帝，新皇帝要为老皇帝守丧，所以登基典礼一切从简。
同时朝廷百官都换了面孔，新皇帝在提拔亲信的方面可谓是毫不手软，让人在暗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同时也遗憾当初为何没有在新皇还是皇子的时候投入其麾下。
朝堂上的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还是太远了，相比于新天子登基的事情京都城中近几天一个新的话题逐渐地热了起来。
“嗨！你听说没有！西边的山头上这几天晚上总有怪声响起！有晚归的樵夫亲眼见到有人在掘墓！但是白天大伙儿上山去瞧的时候却连根毛都没有见着！你说，西边的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前朝的大墓啊？”
“什么前朝墓！前朝墓都被咱开国皇帝给推平了！哪里还有什么掘头！”
“嗨！你说错了！西边的山头上是有人在偷偷掘着咱的龙脉呢！”
“嗨！什么龙脉？！咱的龙脉可不在西边！日薄西西山，那边历来是一处积阴之所！这群人不仅是在掘墓，而且还在炼尸哩！我听城隍庙的道长说过，那叫做什么“炼尸门”！可邪乎了！”
闹市中，闲着没事做同时又好事的人们相互交换着信息，一段话在他们的口中是越说越玄乎，直到一队卫兵走过来，铿锵的铠甲相碰声让人忍不住在心中起了敬畏。
自从京都城里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条大沟壑之后城中就多了这许多巡城的卫兵，而且一个个都全副武装着，就跟要打仗似的，搞得人心惶惶。
对于那条大沟壑，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近年来地下水开采过度，导致的地下空虚，朝廷已经张榜告知民众少用井水，而且还征集了民间劳力，说要开一条运河，将千里之外大江的水引过来。
对于朝廷给出的说法普通平民不敢不信，这几日里城中各处水井都被派了兵卒看守，城中民众吃水、用水都是从城外运来、然后再统一派发，无论怎样，城里的水都不给取用。所以城中的百姓才会时常出城，以至西山上的传说到处流传。
第五十章 兑换
“西山……有邪物？”
一家客栈的屋檐下，一名戴着草帽的老人喃喃道。
“水来了！领水了啊！”
穿戴着重甲的士兵们护数十架牛车，一桶一桶自城外运来的水被分发给民众。
牛车一天只来一次，众人聚集在此处也正是为此，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向着水车涌去的时候，那名老者凭空消失了。
……
西山离京城并不近，就像那位新皇提出的‘引大江水入京’中作为水源的‘大江’其实远在千里之外一样，西山虽然没那么远，八百里而已。
八百里的距离在这个消息传递还是靠脚的时代里足以让很多东西失真。
比如其实西山这边不仅是晚上有异常，就连白天也有异常。
“嗤！”
巨木削成的尖锥刺入土地，绿色而腥臭的液体自地下翻出。
“杀死僵尸一头，获得积分十点，当前积分十万点整。”
只有莫邪能听到的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呼……终于十万了！”
莫邪有一种五体投地倒下去的冲动。
一头僵尸十点积分，而其他的什么怪物甚至还不值十点积分，这半月以来莫邪屠戮了无数的鬼物、邪物，以至于现在他看见坟地就像吐、听见‘鬼’字就反胃。
“莫邪前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知秋一叶举着他的八卦镜，在这半个月里他已经彻底地习惯了这份差事——是可以说是喜欢上了这份差事。
举着八卦镜为莫邪指路，然后看着莫邪一桩子下去插出一地绿血，看得多了，知秋一叶竟是从中品出了几分暴力美学的味道。有几次他甚至都想自己出手，但都被莫邪拦下来了。
“粗活我来。”
莫邪每次给出的都是这样的说辞，而且不得不提一句，知秋一叶暗中试过，他用道术的效果比不上莫邪的木桩，而且消耗有些大。他已下定决心，等到除完了这一片的妖魔鬼怪他就要向莫邪讨教技法，加入‘木桩神教’。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吧。”
与《圣典》相关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他人，莫邪打了个哈哈，自己寻了棵大树底下就地坐下。
“哦。”
知秋一叶没多想，他放下八卦镜，然后在与莫邪相邻的树下坐下。
确实，莫邪应该很疲倦了。
这些天来他是如何努力驱妖除魔的都被知秋一叶看在眼中，可以这么说，知秋一叶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敬业的人。
半个月来，除去最初的一天两夜莫邪在呼呼大睡之外，在剩下的所有天数里他每天几乎只睡三个时辰，他将其余的全部的时间都投入了‘为人族之安居乐业而奋斗’的伟大事业中去。
“莫邪前辈真乃我辈楷模。”
虽然心中对于‘莫邪前辈居然不会‘望气’之术’略感奇怪，但是这并不影响知秋一叶在心中对着莫邪生出与日俱增的景仰之情来。
“也对，如此年轻就能有‘御物’道行，定然不会是我这样的咸鱼可以比的。”
知秋一叶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他不想发出哪怕半点动静来打搅了莫邪的‘休息’。
“若是天下修道者都如莫邪前辈一般身体力行，这世间哪还会有这么多鬼魅魍魉横行？”
知秋一叶坐在树下远远地端详着莫邪的脸，他觉得这张脸上充满了正气。
然而，若是他能够窃听到此刻正发生在莫邪脑海中的对话的话他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能便宜点吗？”
砍价者总会带着一对可怜巴巴的眼，一张低声下气的脸，仅博商家之同情。又或是搬出一大通理论滔滔不绝地扯开，在让商家为之倾倒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达成战略目的。
莫邪读书的时光不长，而就算是那段不长的时光里他也没有认真读过，所以面对占据了垄断地位的商家他只能选择前者。
“不能。”
铁石心肠，《圣典》的声音没有温度。
“给打个折吧！你看我最近可没少在你这里消费……”
莫邪死皮赖脸纠缠不休。
“不给！修复火麟剑5000积分、兑换《道玄真解·上篇》80000积分、兑换聚气丹100粒10000积分、兑换筑基丹1粒10000积分。共计105000积分，爱买买、不买滚！哦，你身上的钱根本就不够，还是请圆润地离开吧。”
《圣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就多了个零头！给抹个零吧！”
穷苦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囊中总是羞涩，然而无论莫邪如何好说歹说《圣典》都毫不动摇。
“不行！”
没有讲价的余地。
“好吧，筑基丹暂时不兑换，其他选项不变。”
莫邪妥协了。
仅有莫邪能看见的柔白光柱自天而降，不过这一次莫邪没有浮起来。
光柱转瞬即逝，它消散后莫邪的手中凭空多了一只玉瓶与一本充满了古意的线装本。
“啊，前辈！你的手上怎么忽然多了这些东西？”
光柱什么的知秋一叶是看不到的，但是这凭空出现在莫邪手上的瓶子跟书本却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一直在默默地盯着莫邪看的他本能地说出了这番话，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哦，是须弥芥子！”
“啊，忽然有些心得，想温习下师傅传下的道书印证一番，请不要在意。”
莫邪道。
“莫邪前辈，什么书需要嗑·了·药看的？”
这些天与莫邪混得熟了，知秋一叶已经摸清楚了莫邪的脾性，所以此时他也不担心什么礼不礼貌，心中有惑便宣之于口。
“取药出来只是为了预防，未必会用到。”
莫邪道，他忽然觉得这一波兑换实在是有些仓促了，他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避开知秋一叶来做这件事的。
不过啊，他本就是那种兜里存不住钱的人。
“预防？莫邪前辈，你是要突破了吗？”
知秋一叶双眼一亮，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关窍，整个人直接从树底下跳了起来，由于他跳的太用力，以至于脑袋顶到了树枝，一时枯叶纷纷而下。
第五十一章 友军！友军！
打坐练气是修行，行走世间也是修行，既是修行便会产生道行。
知秋一叶守在山洞外，全神戒备着。
莫邪没有否认知秋一叶对于‘他的修为要突破了’的猜想，早在半个时辰前他便带着知秋一叶寻到了此地，并嘱托对方守在洞外。于是深信着‘莫邪前辈’的知秋一叶就傻不愣登地照做了。
“莫邪前辈已经是‘御物’以上的境界了，不知道此番突破会不会引发异象？”
传说中一些修士中的大能或者天赋极好的人在突破境界的时候天地会给出响应，有时是劫雷，有时是祥云，视情况而定。自幼便在山上长大的知秋一叶听惯了这一类的传说，但他从未亲眼见到过。
他觉得今天可能是目击那些个异象的最好时机。
然而，这些事情都只是‘他觉得’罢了，山洞中此刻的景象其实是这样的——
“卧槽，这写的都是个啥？”
动用了整整十万积分兑换这些个东西并非莫邪一时间的心血来潮，要知道，莫邪原本是打算攒一波钱兑换复活的。
见过广袤的世界后才会意识到自身的渺小，遇见真正的高手后才会意识到‘实力’二字的重要。
然而，拥有一颗提升自身实力的心显然还是不够的。
你还得有一定程度的文化，不然眼下莫邪所面对的这种情况也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打开《道玄真解（上半部）》，入眼皆是字，而且还是繁体字、文言文。读书少的莫邪能把日常使用的简体字认全就不错了，对于繁体字他还真没多少研究。
而且他还不懂断句啊。
“玉清之道，在阳什么什么，天什么什么，汇于什么什么……”
莫邪捧着古书，一脸懵逼。
“《道玄真解》，为青云门道玄真人突破‘太清’之境后所著，此书中记载有青云门‘太极玄清道’之精髓，更含天书第五卷之真意。现分为三卷出售，每卷80000积分。”
《圣典》给出的介绍从来没失真过，这确实是一部高深的道书，然而就是因为它太高深了，以至于第一页莫邪就看不懂。
其实他倒是可以将洞外的知秋一叶叫进来问问的，他有十足的把握知秋一叶能看得懂这本书，但是他先前已经将知秋一叶支出去了。况且先前他也说了，这是他师门中的功法，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是不该让知秋一叶搀和的。
“有招了。”
‘天书’的问题并没有困住莫邪太久，解决之道很快就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洞本是黑暗一片，莫邪先前为了照明升起了一堆火，火边还有些木材堆积着，他抓过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运起剑指将《道玄真解》第一页上经文中他所有认不得的字全刻了上去，然后是第二页、第三页……
他一共耗用了七根树枝，堪堪将《道玄真解》的第一章刻完后才停下。
“差不多了。”
他将树枝们收好，然后收起了书。
看不懂的书看得再久也是无用，或许他可以找《圣典》给翻译翻译，但想想那收费，恐怕会是个天价。
“呼……！”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莫邪收拢心神，在与普渡慈航一役中他与剑之一途上的收获良多，这些天降妖除魔之余他一直在修行内气，他发现在他施展出了那充满了震荡之力的一剑后他体内的内气似乎又进入了飞速增长期，现在打坐一个时辰甚至能远胜过过去的十个时辰。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境界攀升了。
但他不知道他的境界究竟攀升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只是觉得自己离‘剑十九’越来越近了。
虽说如此，但不知为何莫邪的心中却有股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劝告他不要去练‘剑十九’。
“剑二十三的路是可以走通的，没有理由不去练。”
体内曾容纳过由‘剑二十三’衍生出的剑气，莫邪修炼这《圣灵剑法》本该是顺风顺水的事，况且他的大多数自创招数都是建立在‘剑’的基础上的，不练剑，他的本事等于被废掉了一半。
“趁着这个机会将内气达到充盈状态吧。”
莫邪想到自己是用‘突破境界’的理由支走知秋一叶的，做戏总要做全套，他一翻手摸出了那瓶‘聚气丹’，倒出一颗服下。
这丹药不仅入口即化而且化了之后还像是长了腿一般直接滑下食道、溜进了肚肠，莫邪根本就连个毛味道都没品到口中便空无一物了，不过取而代之的，一股热力在他的体内迅速地挥发了出来。
这热不是火的热，而是一股温热，像是在大冬天洗过热水澡后四肢百骸中充斥着的热。
很舒坦，但现在可不是享受这份舒坦的时候。
趁着热力刚刚抒发，莫邪以意念御气，引导着这股热气沿着特殊的经脉走向融入丹田，几个周天之后便将热力尽数转化为丹田之气。
一颗‘聚气丹’让他的真气总量大约增加了百分之七左右，几乎是一成之数，放之往日足抵得上半月苦修。
“再来三颗就能达到当前的上限了。”
莫邪感知着体内的状态下了结论，
“但我的引导方法效率不行，大半的药力都散掉了，若是懂得修真功法的话定然不会浪费这么多。”
“继续。”
现在是求突破，免得等下让知秋一叶觉得他被忽悠了，莫邪再度吞下一颗丹药，然而此次还不等他将药力彻底引导、消化完毕洞外便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动静。
“呔！掘人坟墓的宵小！你燕大爷在此！速速出来受死！”
“嘿！我们可是在降妖除魔！这位道友！你可是误会了什么？”
“呔！小子！我瞧你也是一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降妖除魔？挖人祖坟算什么降妖除魔？来来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看剑！”
“乒乒乓乓！”
洞外的动静让莫邪头冒黑线。
“这来的真是时候，这货是不是每次跟陌生人见面都要先打上一场？”
他踢灭了洞中的火堆，飘身而出。
“慢着！慢着！都是自己人！别动手！”
他喊道。
第五十二章 杏花
山洞口，剑已拔弩已张。
知秋一叶双手合印，小臂因为过度使力而颤抖，然而他周边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没有土地被掀起，也没有风声伴着疾。
他只是结着印，看着眼前的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站在他面前的是燕赤霞。
燕赤霞负手而立，将毫不设防的胸膛朝向知秋一叶，他的双眸静如潭水。
当然了，这只是在外人看来是如此。此刻，在知秋一叶的眼中眼前的燕赤霞仿佛是一座高山，有仿佛是一柄利剑。
他的法印并不是引而不发，而是发不出来。
对方的身上有着一股无形、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阻止了他的道法。
他的手抖得厉害，光是维持结印便让他几乎耗去了全身的气力。
“哪里来的高手？这种气势，这种手段，至少比我高了两个境界！完全不是对手！”
知秋一叶心中发颤。
“都是自己人！且慢动手！”
从身后的山洞中传来了一个知秋一叶此刻最想听到、也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莫邪破关而出，入关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出关，很显然，他没能完成突破。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守卫不力而导致了莫邪突破失败，知秋一叶心中顿时便生出了一股愧疚之情，他觉得自己愧对了莫邪给的信任。
“莫邪兄弟？怎么是你？”
看见莫邪，燕赤霞吃了一惊，他乡遇故知，而且还是才挥别了没多久的故知，即便是他这般的奇男子也很难不稍稍变色。
他在城中听闻了‘西山怪谈’，心感事非寻常便动了身。由于莫邪与知秋一叶这两人都没什么掩盖行迹的经验，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
本来他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打着什么主意跑到这里装神弄鬼、图谋不轨，不过现在看来他倒是多虑了。
“燕兄，上次在京都你为何不辞而别？倒叫我和知秋兄弟好找啊！来来来！此番定要一同痛饮一番！”
莫邪看着燕赤霞，他的双眼中泛着的光芒让燕赤霞无端地脊背发凉，但听得一个‘酒’字燕赤霞肚子里的馋虫却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燕赤霞对着莫邪拱了拱手，这一拱手，顿时先前盘踞在他身上的气势便尽数散了，顿时知秋一叶便像是松懈了的弹簧般脚下一软就要坐倒，好在莫邪早用念力托住了他，免了这份洋相。
“燕兄好修为。”
方才燕赤霞并未出手，知秋一叶很快就缓了过来，他开口赞道。
“走，这边请。”
莫邪一伸手，示意燕赤霞进入洞中。
再次升起火，三人围着火堆就地坐下。
“酒呢？”
燕赤霞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他才一坐下便问起了主题。
山洞中除了木柴、石块外什么都没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腥味告诉他此地曾是熊类生物的居所。
这里没有酒。
他将目光投向了身怀‘须弥芥子’的莫邪。
用‘须弥芥子’储酒乃是一件在九成九的人的眼中都可以被评价为‘暴殄天物’的行径，但考虑到莫邪先前就用‘须弥芥子’储藏食物，燕赤霞觉得莫邪在其中藏了些酒也没什么意外的。
“诺。”
莫邪一挥手，燕赤霞与知秋一叶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到他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三坛子酒以及三只大碗。
“莫邪前辈！燕前辈！还是你们喝吧，在下实在不胜酒力，况且修道之人要持戒，在下道行尚浅，酒之一物还是不碰为好。”
知秋一叶一见三只大碗便连连摆手，只是未得到两位‘前辈’的允许前他却是不敢随意起身，否则此刻他已经站起来要往外走了。
另外他的心中依旧记挂着莫邪突破失败的事，他觉得失了职的自己实在是没脸与莫邪同桌对酌。
“天色要黑了，此地荒僻，我还是去外面守着吧。”
他这样道。
“知秋兄弟，别一口一个‘前辈’地喊了，我还年轻，你老是这样称呼我，弄得我都以为自己已经老到半只脚跨进棺材了，不吉利。”
莫邪拍开了酒坛口的封土，他不由分说地将倒出的第一碗酒塞到了知秋一叶手中。
“喝！”
他看着知秋一叶，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好香。”
在酒坛的封土被拍开的第一时间燕赤霞就敏锐地嗅到了那从坛口飘出的香气，他觉得这股酒香超过了他这辈子闻过的所有酒香的总和。
浓郁，绵长，像是天女织出的纱，让人想要坠入其中、不愿自拔。
“好吧。”
知秋一叶馥郁芬芳的酒香就在知秋一叶的鼻子下面，他嗅着这股芳香，心中觉得这酒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
他接过酒碗，试探性地抿了一口。
“嗯？甜的？”
这是第一感觉，然而还不等知秋一叶反应过来他便感到自己的舌头一麻，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一路烧到了舌根。
“嘶！好辣！”
他差点将碗摔倒地上，这幅初哥的样子让燕赤霞差点笑出声。
“这位知秋兄弟应该是名门正派出来的。”
他这样道，不过还不等心直口快的他再说出什么下文莫邪便用一大碗酒堵住了他的嘴。
“燕兄，请。”
莫邪举起碗跟燕赤霞碰了一下。
“请。”
燕赤霞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好酒！”
他本是坐在地上的，但一碗酒下肚他竟是情不自禁地站起，大出一口气的同时发出了与之相衬的赞叹。这一幕倒是让知秋一叶看不懂了。
“这酒哪里好了？”
知秋一叶不懂酒，所以他不明白，但是他看得清楚，同样是一口将碗中之酒饮尽，莫邪却是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恍若泰山般岿然不动。
“此酒可有名字？”
燕赤霞捧着酒碗，久久地回味，这酒水真正的滋味与没有辜负它的香气，此刻他只觉得‘此酒只应天上有’，而莫邪用‘须弥芥子’来存放这等酒水显然也与‘暴殄天物’四字再搭不上关系。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此酒名为‘杏花’。”
莫邪道。
第五十三章 道书几何？不胜一醉
名为‘杏花’的酒乃是《圣典》出品的货色，一点积分一坛的价格虽然买不到仙酒、灵酒，但要买来凡品中最顶尖的酒却是轻而易举的。
酒过三巡火堆边坐着的人便只剩下了两个，知秋一叶很没形象地倒在了地上，酒碗扣在他的胸前，半碗酒湿了半片衣襟。
“好酒。”
这不知是第几次从燕赤霞的口中冒出这句话了，似是词汇贫乏的穷酸书生忽然发了雅兴要作诗，他只能选择重复。
“燕兄，上回咱们分别得实在是太急，本以为没能与燕兄讨教道法实乃一大憾事，却不想这么快就能重逢。”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莫邪的脸上有些微红，似有醉意，但一言一行中却是丝毫的醉态都没有显露。
“哈，莫邪兄弟，客气了，那有什么讨教不讨教的。来来来，喝酒，喝酒。”
早在各人饮到第三碗的时候酒坛的把控权便到了燕赤霞的手中，他再度给莫邪与自己满上。
“唉，不瞒燕兄，在下偶尔得到了一部古书——的抄本，只是由于所学不精，对于书中的很多地方都难以看懂。此刻在外历练，身边也没有师长可以问询。我知燕兄修为不凡，此番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请燕兄指点一二。”
莫邪道。
“古书抄本？”
燕赤霞饮下一口酒，他的双眼一亮。
当今之世修行之法并非遥不可及之物，但能被修行者称为‘古’的只有寥寥，像道家的《道经》，佛家的《佛典》，古则古矣，却是世人皆知之物——燕赤霞自然不会以为莫邪是得到了一本《道经》抄本。
看不懂《道经》的人不配修道。
“燕兄请看。”
莫邪取出了一段刻满了字的木头，上头是他从《道玄真解》中抄下的几句完整的句子。
“我看看。”
燕赤霞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待得将酒碗平平正正地放好他才从莫邪手中接过木头。
他瞧了一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读出了第一句。
“眼熟啊……”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莫邪只见他脸上饮过酒后自然出现的酡红淡去了些许。
“善其变者而趋之，善其形者而由之……”
木头上刻着的字被他念出，莫邪凝神听了个明白，然后他觉得依旧身在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
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莫邪发问道。
“有全文么？这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我看着眼熟，恐怕是在哪里见过，莫邪兄弟，恕我直言，这本‘古书’的抄本你是从何得来的？”
燕赤霞将木头丢回给了莫邪，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糟糕的经历。
“额，只是在一处古迹的壁画上看到的，闲着没事就将它带了出来，不过后来被师门缴上去了，只留了个抄本给我。”
莫邪已经到了说谎不脸红的境界，这一通话说得就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了。
“那什么……你读过《道德经》么……？”
燕赤霞沉默了一下，他看向莫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陌生的生物。
“看过。”
莫邪如实答道。
“看过几页？”
燕赤霞追问。
“额……我只看过‘天之道’那部分……”
作为曾经被某部以《射》打头的电视剧毒害过的青年，莫邪事后特意去查过所谓《九阴真经》的原文，后来大失所望之事暂且不谈，不过时至今日他对于‘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一段依旧能倒背如流却是真的。
“来来来，喝酒，喝酒。”
燕赤霞楞了一下，然后端起酒坛便劝莫邪饮酒，这生硬的话题转移大·法让莫邪嗅到了一丝不对的意味。
“难道说……”
莫邪心中一突，他再度掏出几段木头，不过相比于第一块木头，这几块木头上刻着的就不是什么成句的文字了，上面大多数一些莫邪不认识的字。
“燕兄，且看看这些！”
莫邪从中挑出了一块刻着他认为是经络走向、引气入体的文字递了过去。
“喔，这好像是一种吐纳之法，莫邪兄弟，我来看看。”
燕赤霞的话让莫邪松了一口气，就在方才他还以为《圣典》再度坑了他，所谓的《道玄真解》不过是一卷纯粹的道经而没有半点修炼之法。
“喔，我大致已经了解了，但是现在没有全文，光了解这一句话根本没有意义，莫邪兄弟，咱还是喝酒吧。”
燕赤霞三句不离酒，若非莫邪与他并肩作战过、而且也算是站在上帝视角上对燕赤霞这个人有过深入的了解，否则的话他绝不敢将这般重要的事交给这个‘酒鬼’。
“好吧，喝酒，喝酒。”
莫邪已经知道燕赤霞能看懂经书，同时也确认了《道玄真解》中确实记载了修炼的法门，对于他而言这便已经足够了。
当下两人举杯共饮，不多时竟是互相拼起了酒，你来我往间好不热闹。
这一晚，大家都醉了。
翌日，知秋一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堆了七八个酒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惊于他们在一座毫无防守力量的山洞中躺了一夜。
西山，历来就不是个太平的地方。
“莫邪前辈！燕前辈！快醒醒！”
他拍醒了莫邪，但是他却没能拍醒燕赤霞。
“头好痛。”
莫邪捂着自己的脑袋，他不记得自己昨晚究竟喝了多少，但从积分余额上来看，他昨晚应该一共兑换了十三坛酒，平均算下来他与燕赤霞没人至少都喝了六坛子酒。
“燕兄！燕兄！快醒醒！”
燕赤霞醉得厉害，莫邪也叫他不醒。
“知秋兄，看来今天又要麻烦你了，饮酒果然误事。来来来，咱先把燕兄抬出去吹吹风，散散酒气。”
莫邪道，昨晚的一番拼酒无论是他还是燕赤霞都没有取任何的巧，对于他而言是没那个取巧的能力，对于燕赤霞而言则是不愿浪费这难得一遇的美酒。
燕赤霞现在在京都一战中修为大损，一身精元更是大损，虽然因为心有所感而修为突破，但身体上的损耗却是补不回来了。
他的头发依旧是花白的，他的脏腑机能已然大不如前。
此番大醉，怕是有雪上加霜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