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弄鬼(上)
两个男人一匹马,破落的义庄中燃起了火堆。
“吁~吁~”
知秋一叶用一块麻布擦拭着他的马,举手投足间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恋人般的轻柔。
“兄台,来吃点干粮。”
诸葛卧龙给宁采臣的包里有些干粮,看得出来,诸葛卧龙早就打算帮宁采臣落跑了,坐在火堆边上宁采臣拿火将干粮烤过后递了一份给知秋一叶。
“有劳。”
知秋一叶并没有吃宁采臣递过来的干粮,他将干粮摆在一旁,继续饲弄他的马。
宁采臣讪讪地笑着,他看得出知秋一叶心中存的戒备之意,若非今夜的雨确实太大了些,怕是知秋一叶会在找回马匹后的第一时间选择离去、离他这个贼远远的。
“我去洗个澡。”
被人像是防贼一般地防着,宁采臣感到极不自在,再加上他自入狱之后便没有机会洗澡,身上早已有了些许异味,尚在牢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旦获了自由、面对这花花世界,一种格格不入之感油然而生。
当下道声告罪,宁采臣一面咬着干粮一面转到了堂屋后头,那里有一只残破的水缸,正是洗澡的好去处。
堂屋中火堆散发出的光与热传达不到这里,水缸中积着水,宁采臣没有多想什么,脱了衣服就往缸里一跳。
“呼~”
冷水着身,宁采臣直感到一身的清爽,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不顺似乎在这一刻都离他而去。
他枕着缸壁,将一方在水中搓了几把的方巾盖在了自己脸上。
“呜呜……”
风从房屋的各个破口中吹入,声音凄厉,若是一个人呆在这种环境下的话提心吊胆是免不了的,不过现在外头有个人、有堆火在,不知为何,宁采臣感到意外的安心。
他便这般静静地躺在水缸里,不多时,一阵轻微的呼噜声竟是从他的口鼻中传了出来。
“轰隆隆!”
天空中的雷还在断断续续的炸响,或沉闷或爽朗的雷声盖过了周遭相对细小的声音们。
比如风声,比如雨声,比如某个所在缓慢响起的‘咯吱’声。
“咯吱……”
义庄中大堂之外另有一间屋顶塌了大半的偏屋,由于它的破败无论是宁采臣还是知秋一叶都没有进入过偏屋,更别仔细查看了。
此刻,这间偏屋中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准确的说是偏屋中的一副棺木中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咯吱,咯吱……”
一双巨大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手从棺木内部探出,棺盖被缓缓推开露出了其中的内容物。
这是一具巨大的尸体,不,应该说是一具已经被转化为魔物的尸体,它光光只是一颗头颅便足有马车轮那般大。
“吼……”
它张着一对泛着黄光的眸子,口中喷出了一股气柱,气柱所过,原本坍圮下来的砖砖瓦瓦上顿时腐蚀了一大片。
它缓缓地从棺木中爬出,小心翼翼的样子似是明了附近有着猎物的存在、不愿打草惊蛇。
它走出了偏屋,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大堂的后头,自后门摸了进去。
在它的感官显示的画面中位于后头的猎物更容易被猎杀。
“呼呼……”
宁采臣仍在梦中,不知杀机将至。
巨尸足有两人高,但它的一举一动之间竟是悄无声息,莫说宁采臣睡着了,怕是就算此刻他醒着也有八成的概率发现不了杀机的靠近。
“吼……”
巨尸很快便来到了宁采臣的背后,看着眼前即将被自己收入腹中的美餐,它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低吟,一串带着腐臭味的口水自它的嘴边流下。
“啪嗒!”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刻显然天意不想让宁采臣死,所以巨尸的口水滴到了宁采臣的胸口,将他惊醒。
“嗯?”
宁采臣迷迷糊糊地揭开了脸上的湿布,抬眼望,他只看到从破败的屋顶卸下来的雨丝。
这头巨尸显然是一名有经验的猎手,它深谙隐匿之道,早在那坨口水从它嘴边落下的刹那它便选择了后退、遁入屋子的阴暗角落。
“这是啥?”
宁采臣发现自己的胸口处有一滩散发着腐臭的不明液体,他没见过这种玩意儿,但是本能的,他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赶忙用方巾抄了几把水在胸口上一阵搓弄、将那液体除去,宁采臣从水缸中爬了出来,拎着衣服便跑到了大堂前头。
“兄台!兄台!这里好像有‘脏东西’!”
宁采臣大呼,他已经想到了某种东西。
“啧,套路,接着套路。”
知秋一叶已经爱·抚完了他的马,此刻他正吃着自己带的干粮,见宁采臣衣衫不整地从后头跑出来,他的双眸中有着一丝了然。
没错,他依旧觉得宁采臣是贼,而且还是贼中的惯犯。
在他下山闯荡江湖、历练红尘之前他的师傅跟他说过很多掌故,其中多是人心险恶,所以他从不轻易相信他人。
“徒儿啊,要记得,不仅是漂亮的女人信不得,就连貌似忠厚老实的男人也是不能相信的,切记切记。”
师傅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跟他说的话他未曾敢忘记。
所以他没有吃宁采臣给他的干粮,而是将它丢进了火堆里。
所以宁采臣对他说的那些抱歉、那些自报家门、活络感情的话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之前的他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给他的马擦身、交流感情,而事实上他则是在暗暗地用自身的功力为马匹疏通筋骨,只要再等上不出半个时辰这匹马便又可以生龙活虎了,而到了那时他说不得便要冒雨连夜跑路。
他觉得宁采臣这个无端盗走他的马匹的家伙一直在骗他,他觉得宁采臣递给他的食物里一定大有文章,他觉得宁采臣依旧惦记着他的马、乃至他的行囊。
所以此时对于宁采臣的大呼小叫他完全置之不理。
“‘脏东西’?这里哪有什么‘脏东西’?哦,宁兄弟,你的脸上倒是有一块脏东西,不如你再回去洗洗?”
知秋一叶道。
“兄台!我说的是真的!你闻闻这条方巾!”
宁采臣火急火燎地跑到火堆边,他也不坐下,就像是屁股后头有一团火一般。
他将自己洗澡时候用的那条方巾丢给了知秋一叶。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间义庄恐怕不简单!”
宁采臣道。
第十章 弄鬼(中)
“发现巨尸,触发任务:斩妖除魔。”
“任务描述:字面上的意思。”
“任务奖励:500积分。”
莫邪已经在义庄外蹲了很久,他是一路追踪着宁采臣过来的,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收到任何的任务提示,直到巨尸出现。
这场任务世界很怪,先是遇见宁采臣与诸葛卧龙的时候没有提示触发什么任务,然后诸葛卧龙死了的时候也没有提示剧情改变,接着到了义庄里莫邪甚至还发现这座义庄与他记得的电影中的那座义庄几乎是两回事,格局、规模都不一样,而宁采臣与知秋一叶碰面时的对白更是面目全非。
若非几个人物的面貌、装束、性格都与莫邪所知的一模一样,而且拥有感知力的他跟是发现了同样潜伏在义庄周围的一大批白衣‘鬼’,从而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应该依旧如他所知的那般的话,他真要认为自己跑错了片场了。
“看来除主线任务以外除非是遇上能牵动世界大势走向的剧情,一般的事件无法触发任务。”
其实在很早以前莫邪便有了类似的猜想,只是那时的他还与霖溟共用一具身体,有个不安定的因素在体内的他很多时候都无法独立思考。而现在,他可以了。
“杀吧,也正好试试这个世界的鬼物究竟是什么水准的。”
莫邪迈步走出了树丛,有念力护体,他的身上没有淋到一滴雨。
“喝!”
这场任务世界的剧情对于整个世界大势的走向并没有多大影响,因为这个朝代确实气数已尽,而且这个世界上也不只有这一个政权。
莫邪冲天一跃,丝毫不避讳潜藏在他处的‘鬼’们,雷电照亮了他的身姿,而他口中的呼喝与拳头上附带的气劲更是盖过了风雷之威。
“咦?”
树林中一道女声响起。
“高手!”
又是一道女声道,这声音相对于第一道女声平添了三分沉稳与一分凝重。
“大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一道男声响起。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那道凝重的女声回答道。
“是!”
男声应道。
林中的小插曲没有逃过莫邪的耳朵,不过对于‘菜刀’什么的他还真是很难放在心上。
低端的武力如果不形成一定规模的话是根本拿他没办法的,实在不行他还能飞,念力就是这么赖皮。
“谁?!”
莫邪的这一拳自空中直取那躲藏在房中的巨尸而去,这一击的声势过于雄壮,以至于莫邪人还在半空、院落中的知秋一叶便率先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两张以朱笔写着咒文的符纸,口中以飞一般的速度诵出一段真言,随后不管不顾地便将符纸往声威作起之处丢出。
“烘!”
两道火柱凭空生出,这火不似凡火,一遇雨水不但不灭反而声势更壮,火柱如龙,直取莫邪而去。
看得出这知秋一叶的师承定然不凡,无论是他的道术还是他的反应速度都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而再看他的年纪也才最多二十出头,若是能假以时日定然能成长为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或许那时候从他手中丢出的火符莫邪还会放在眼中,不过现在么……
莫邪根本就无视了那两道向他席卷而来的火柱,他人在空中身子猛然加速,直接就避过了火柱的锁定。
“轰!”
先前爆发出的声势本就是故意要让这些人感知到,以莫邪的水准,他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完成对于巨尸的狙杀。
莫邪一拳之下,大堂的屋顶乃至后头的墙体都悉数崩塌,速度之快、拳势之盛,巨尸根本无从躲避,直接就被打得四分五裂。
“击杀巨尸,获得积分500点,当前总积分500点,检测到现处世界属于仙魔世界范畴,推荐购买驱魔法咒,100积分一张,童叟无欺!”
雷雨中,莫邪踩碎了脚下那颗巨大、丑陋、而且还不断滴着脓血的头颅,一片残垣断壁崩塌声中《圣典》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轻松愉快。”
说真的,莫邪很久都没有这么容易就赚到如此数额的积分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在某个时间点之后想从《圣典》的手里赚到积分就得拿命去拼,而他可是好几次都差点把命拼没了。
钱来得如此轻松,然而莫邪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像他口中所言的那般‘轻松愉快’。
《圣典》从来就没有白送他积分的先例,如果有,那显然是一个诱饵,而他已然掉入坑中。
“哇!真的有妖怪啊!”
知秋一叶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人,在他的视角下,他看见一名带着造型古怪的木制面具的男人踩着一具巨尸的尸体(好微妙的说法,但似乎没什么不对),在一片尚在垮塌之中的残垣断壁的映衬下,一股由内而外的霸气震慑到了他。
“大侠,如何称呼?”
看见了巨尸一切便无须莫邪多做解释,知秋一叶为自己先前不问青红皂白的出手惭愧不已,他对着莫邪抱拳行礼,姿态之低,与面对宁采臣时判若两人。
“莫邪。”
来此的目的便是要结识这些个道上的人,莫邪还指望着知秋一叶能给他推荐几个刷鬼物的好地方呢,于是此刻他报上了真名。
“这位大侠,听你的声音如此年轻,不知是昆仑还是蜀山的高足?”
知秋一叶是懂行的,眼前的男子不是光头,而且从巨尸的死状不难推测莫邪的手段,这种直接以拳头降妖除魔的流派在他的认识范围内有不下七八家,但是能培养出这么年轻便有这般道行的弟子的便只有这两派。
“无可奉告。”
无论是昆仑还是蜀山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不过这两者都与莫邪没什么关系,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什么道术,冒充起来一定会穿帮。
“我就说有脏东西啦,你看,我没骗你吧。”
宁采臣是第二个赶到现场的,他指着地上的尸体道。
不过没人理他,而此刻莫邪带着面具他又认不出来,根据他的经验,像是莫邪这般惜字如金且身手不凡的人一般都不大喜欢与人交流,若是强行与他打招呼、拉近乎的话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是以他当下也只向莫邪道了出手除魔、相救水火的谢。
“没想到,兄台你居然也是个道士。”
他继续与知秋一叶套近乎,他觉得这场突发事件是一个很好突破口,若是运用得当可以大大地减轻乃至消除他在知秋一叶心目中贼人的形象。
第十一章 弄鬼(下)
满地的尸块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恶臭,即便是常年与鬼怪打交道的鬼马道士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也不愿意长留此地,更兼此时雷雨交加,三人也没多做商量便进入了坍圮了小半的堂屋。
屋里的火堆在方才的混乱中已然熄灭,知秋一叶直接拿火符点了火、又就地寻了些断木丢入火中,只消得片刻火焰便涨得老高,赤红的焰色映得宁采臣与知秋一叶的面孔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三人之间久久的沉默,知秋一叶在经过了先前与莫邪短暂的交流之后心知此人很是高冷,毕竟高手总有高手的骄傲,既然莫邪表现出的态度冷淡,那么他也不想多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尻♂。
这三人就这样烤着火,似乎火中有什么玄奥难懂的文章一般。
雨点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滴滴答答,是寂寞的乐章。
“这位兄台,你的面具很别致啊。”
最先忍不住打破沉默的是宁采臣,他开始找话题,长夜漫漫,巨尸虽然已经被莫邪以雷霆手段灭掉但他也已睡意全无。
莫邪向宁采臣望了过去,说实在的,其实他蛮想与眼前的这位有着国荣哥皮相的宁采臣谈天说地合影的,但是他不能,因为那样做的话很可能会将他‘杨武吉’的身份暴露出来。
有这一身过人的本事却要骗得他人为他牺牲,莫邪不想遭宁采臣鄙视。
所以眼下在宁采臣面前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而若是到了不得不说话的场面,他就不得不使用某种高冷而装·逼的语气了。
“嗯。”
没有比这更简短更装·逼更高冷的回答了,莫邪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连口都没开。
他戴在脸上的面具其实粗糙得很,是他在树林中就地取材直接从某棵树的树干上挖取的,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树皮,却又哪里跟‘精致’二字扯得上关系了?这个‘嗯’字显然蕴含了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以及话题终结者的威力。
“哈。”
宁采臣尴尬地笑笑,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等明天天一亮,无论雨停不停他都要启程离开这里。
他忽然地想念起了诸葛卧龙,想念起了那间牢房,想念起了那些听诸葛卧龙嬉笑怒骂着天南海北的时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面上的落寞瞒不过莫邪,同样也瞒不过知秋一叶,其实相比于宁采臣现在的知秋一叶也很是郁闷。
知秋一叶身在火堆边但灵魂却像是踏足了北极圈,他读书不多不善言语,且为人耿直,此刻他真别提多想有人能起个头、大家吹牛打屁了,方才宁采臣开口的时候他的心中竟是有着说不出的期盼,期盼气氛能热闹起来。
然而他的期盼落了空,他望向一脸落寞的宁采臣,心里竟是起了惺惺相惜的情愫。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块冰!”
相对的,他心中对于莫邪这个高手反而是有些不满了。
不就是本事比他高么!这又冷又傲的,再给他几年,他觉得以他的资质与师门并不是没可能跻身当世一流,他决定到时候一定要将莫邪比下去。
说干就干,斗心一起便是不可收拾,之间知秋一叶当即盘膝打坐入定,进入了修炼模式。
火堆边上,再度陷入了沉静,唯有三人或轻或响或浮或沉的呼吸声轻轻作响。
“没想到这些‘鬼’这么有耐性,看样子他们是打算等我们都睡着了再动手了,也好,那我就先‘睡’一会儿做做样子。”
莫邪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附近的动静,傅清风一伙人依旧在按兵不动着,不过他们一直在整理、检查武器,显然迟早会动手,莫邪决定为他们制造一个动手的时机。
“我睡一会儿,有事叫醒我。”
难得的,莫邪对宁采臣说了一个比较长的句子,但宁采臣既然已经沦陷于落寞中、去意已决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面对这难得的搭理他只是点了点头。
莫邪也如知秋一叶一般打坐入定,一方面是真的在搬运内气、修习内功,一方面他的心神依旧在留意周遭的动静。
看着那群人秣兵历马、杀气腾腾的样子,怕是今晚的‘鬼故事’不会像原著那般温柔了。
夜色渐深,雷雨不知何时停下,雨停后的空气总是会显得格外清新,宁采臣坐在火边,火堆在他的维持下依旧烧得很旺。
忽然之间,他的鼻尖嗅到了一股幽香,似兰花、似粉黛、似烟似熏。
“好香……”
宁采臣的脑中刚蹦出着两个字便陷入了混沌。
“扑通!”
他头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知秋一叶与莫邪也在几乎同一时间一同倒在了地上,三人在火堆边瘫得七歪八倒。
“我就说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屋外幽幽地响起,随后七个人迈着轻微的步伐走入了堂屋。
“姐姐,这迷迭香我们可没剩下多少了。”
又一道一个女声响起,这赫然便是傅清风、傅月池姐妹。
“小姐,这三个人该怎么处置?”
一个老成持重的男声响起。
“章叔,把他们都绑起来吧,记得绑紧一点,他们都是高手。”
宁采臣在傅清风口中无辜地就成了高手,不知道他若是能听见这话的话是该哭还是该笑。
“是!”
几道男子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掏绳索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被绑,有镣铐不?”
正当几名男子就要动手之际,知秋一叶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出名门的他自然不会被小小的迷迭香放倒,在吸入了第一口的时候他便屏住了呼吸然后默默地运起自身功力消融药力,是以此刻他是完全清醒的,之所以假装倒下只是为了瞧瞧是什么人暗算他。
与之前一样,其实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宁采臣或者宁采臣的同伙干的,不过如今看来他倒是错怪了宁采臣了。
“迷迭香太低级了,想对付本道爷,你们至少得拿出麻香骨来才算够看。”
一叶知秋从地上一个翻身便站起,他的手中已经扣住了数张火符。
“保护小姐!”
无名男子丢掉了手中的绳索,转而自身畔摸出了腰刀,他们结了个阵势,将傅清风与傅月池护在身后。
“那什么,莫邪道友,你还要装睡么?演过头了。”
他对着莫邪道。
“我想再躺会儿。”
莫邪依旧躺在地下,被一叶知秋叫破了行迹后他也只是换了个姿势、翻了个身。
“……”
一叶知秋感觉很无语。
第十二章 ‘御物’!
由于自信于迷·香的威力,傅清风与傅月池皆是未曾蒙面,一身白衣的姐妹俩宛如从画中走下的仙女,若是放在别的什么时候、别的什么地点,大多数有修养的男士都会在附庸风雅一番后绞尽脑汁地想法子知晓她们的芳名、想方设法与之亲近、乃至于谋得一亲香泽的机会。
不过,可惜了。
现在她们是施放迷香、聚众而来·欲·图·不·轨,此刻怕是只有宁采臣这般单纯的呆瓜才会有心思以斯斯文文的方式做那些事情。
知秋一叶的速度很快,生逢乱世,他在门派中学到的手段中十成里面倒是有七八成是可以用来对付人的。
人比鬼可怕,这样的道理早已被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无数次了。
对付屋子里的七人,他只是在手心中化了一道符然后朝着对付一照便解决了战斗。
“定!”
知秋一叶如是说。
“说,你们是什么人?埋伏在这里意欲何为?”
知秋一叶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他抓过那名年纪看起来最长的章叔,明晃晃的匕首直指章叔的眼睛。
这一刻,刀尖距离章叔的眼珠只有不到一寸,没有人能在被这样指着的时候尚能不心中发毛,但章叔够硬气。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哈哈哈!”
章叔大笑道,同时一口唾沫冲着知秋一叶的脸上就吐了过去,只是他此刻被定身术定住了,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一张嘴能够动动,就连说话都费力得紧,这口唾沫才飞出嘴边便失去了后劲,“叭”的一声落在了他的足边。
“哎呦,还是根硬骨头……”
知秋一叶被章叔刀俎在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所触动,他知道,如此视死如归的人绝不会行那匪徒之事,他将匕首移开同时伸手拉过章叔的右手。
“当过兵?”
知秋一叶分辨了一下章叔手上的老茧,他认得这分明是常年使弄长枪之类长兵器才能留下的痕迹,当下神情一变,将方才审问犯人的表情尽数收敛。
这个朝代民间虽然尚武,但是长兵器却是朝廷下了禁令只有军中可以使用的,寻常江湖中人若是敢犯禁必遭通缉。
“哼!”
章叔此刻身不由己,面对知秋一叶的发问他哼了一声,同时用一种可以杀人的目光看着知秋一叶。
“小娃娃!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只是一点!今天的事情全由老夫一人带头,这些个跟我的年轻人、尤其是两个女娃娃都是被逼的!我看你也像是条汉子,别难为他们!”
章叔道。
“好!”
知秋一叶眼中精光一闪,他手一翻,手中的匕首转为倒提模式,直接朝章叔的脖子上抹去。
“章叔!!”
“不要啊!!”
刀出,受刀者尚未飚出血便有数道声音响了起来,但这些惊慌失措的悲呼中依旧有着一道清泉。
那是傅清风,眉宇之间满是坚毅的她拼尽全身气力喊出了两个字:
“放箭!”
话音落,箭羽破空声大作,一时间竟是有上百枝箭从屋外射·了进来。
“嗖嗖嗖!!”
箭雨之密,堂屋中的诸人无一人不在箭雨笼罩之下,而箭雨之劲,更是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即便是修行道法、拥有驱鬼之能的知秋一叶也无法挡下。
道法的施展需要时间,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施法。
这是玉石俱焚的一招,傅清风果然是个烈性女子。
“卧槽!”
知秋一叶在听见‘放箭’二字的时候便知道不好,而那时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抓着章叔,此刻在旁人看来他能够选择的、最大程度上保护自身周全的方法便只剩下了将章叔挡在身前。
但他没有这样做。
“嗡嘛呢叭咪吽!”
他飞速地丢掉了手中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将双手合在一起结出了个印,口中的咒语诵出。
大地开始颤动,一道土墙自门口升起,试图挡下飞矢、将众人护在墙后。
但,来不及了了,土墙不过升了一半箭雨便已经临身。
“惨了!”
知秋一叶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就现在这个操·作已经是他的超水平发挥了,选择了要救下所有人的他现在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天哪,这女人心真毒!”
生命的最后时刻,知秋一叶的眼前并没有快速闪过他这一生的光辉往事,他看着那个招来了箭雨的女人,眼中满是诅咒。
然后,他松开了手中的印,转而用双手护住了脸。
……没想到,知秋一叶竟然是个爱脸胜过爱命的人。
“啪!”
箭羽破空的刺响声中一道清流逆流而上,这是一声响指,响指声过后,万籁俱寂。
除了一句咒骂:
“特么的,我就是躺一会儿都躺不安稳!真会来事!”
知秋一叶听见了这声骂,睁开了眼。
他看见漫天箭羽尽皆凝滞在空中,离他最近的那根距他的眉心不过三寸。
他看见众人尽皆毫发无损,各自懵逼地看着满天凝滞的箭,沉浸在死生交替的大起大落中不能自拔。
他看见莫邪慢慢自地上爬起,像是做了千秋之梦般地伸着懒腰。
“这……这是……‘御物’!”
他感觉自己的下巴要脱臼了。
知秋一叶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莫邪道友不止是个比自己更强的高手那么简单,这位大神显然已经在境界上压制了自己!
“那还玩个屁啊!”
顿时,他原先自以为能够在三五年之内超越莫邪的信心被彻底地击碎。
他的师傅曾告诉过他,他虽然天资不错,但是想要达到‘御物’的境界即便是日夜不停地苦修也得起码四十年。
四十年!
也就是说他要等到自己须发白了大半的时候才能达到目前莫邪所展示出来的境界!
而莫邪现在显然还很年轻,到了知秋一叶能御物的时候莫邪会是什么境界?
知秋一叶不知道,并非他真的不知道,而是他选择性地没有接着想下去。
“给他们都解了吧,傅家的事,我有所耳闻。”
莫邪道。
第十三章 支线任务
“救下特殊人物,获得积分500点,当前积分1000点。”
“触发任务:协助傅清风救下傅天仇。”
“任务描述:你触发了支线任务。”
箭雨停滞的刹那,莫邪收到了这样的提示,虽然《圣典》的描述不尽不详,但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傅家的事,我有所耳闻。”
他如此道。
……
“仙师,您知道我的父亲?”
破落的义庄大堂中,围在火堆边上的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三人,依旧陷在睡梦中的宁采臣被傅清风的家臣们抬到了角落里,这不断释放着光明的火堆边上只留下了场中最具有话语权的几人,分别是傅清风、傅月池、章叔、知秋一叶以及莫邪。
傅清风与莫邪之间隔着火堆,火焰倒映在她的眼中,人如玉,眉眼如画,莫邪被她看着、也看着她,忽地就低下了头。
这是一份少年郎的羞怯,不知为何,在走过了那么多个世界、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美女之后他在遇到傅清风的时候却连与之长时间的对视都难以做到。
他觉得傅清风的眼中有钩子,随时能取走自己的魂魄。
“知道,不仅知道,甚至还见过。”
莫邪道。
“什么时候?”
在场说话的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安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刻意的安静使得火堆里的木头噼噼啪啪的作响声在这一刻格外明显。
傅清风已经不是那个相信‘世上好人多,而且自己还能凑巧遇到一个’的单纯女子了,家道中落让她看清了世道诡谲,她已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以对方施展出来的那等惊世骇俗的手段完全没必要撒谎骗她。
她看着低着头的莫邪,她觉得这个以面具遮盖了真容的男人有所隐瞒。
“十年前。”
莫邪道。
“在什么地方?”
傅清风继续问,而坐在她边上的傅月池已经听不下去、又或者是受不了屋子里这难言的气氛了。
“姐姐!仙师不像是坏人,若是他想做什么的话我们这里所有人、用尽所有的手段也只有任他宰割,你又何必问这么多。”
傅月池拉住了傅清风的手臂,虽然她也想知道莫邪的底细,而且莫邪对于傅清风的问话有问必答也没什么抵触,但她依旧觉得现在绝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
“无妨。”
莫邪依旧使用着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从接到《圣典》的提示的时候他就知道又道了‘编故事’的时候了。
他早已编好了一个故事。
莫邪伸手虚压,一股无形之力将一串从火堆中爆出的火星拘住,火星悬浮在空气中,转瞬即灭。
“地点,我已经不记得了。”
莫邪用一种满怀着追忆的语气道,他望着眼前的火堆,像是在鉴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观看着火焰中升腾着的他的往昔。
“我只记得当年我还只有十一二岁,家中大人死于流匪后便出门流浪、终日与野狗、乞儿为伴。只过得三四日,我与那群乞儿、野狗便再没了分别。”
“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不记得是到了那一日上,我流浪到了一条路边,路上尘土飞扬,天上太阳毒辣。我顺着那条路走,妄图能寻到什么村落、讨得一口饭吃。然而还没等我望见村庄的影子便被晒得发了晕,最后倒在了路边。”
莫邪低声地叙述着,一屋子的人静静地听着,各人脸上的神情不一而同。
知秋一叶的脸上有着震惊,他原以为莫邪是自幼修行才有如今的境界,然而现在通过莫邪的叙述他知道他想错了。
他并不是因为莫邪早年的悲惨经历而震惊,他是因为莫邪的天资而震惊。
傅月池脸上也有着震惊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听一个高手说起自己早年的悲惨境遇的机会并不是每天都有的。
傅清风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一股同情的意味,她眼中的猜疑已经去了大半。
“后来是我的父亲救了你,对吗?”
傅清风已经猜到了后续的剧情,她是知道自己的父亲的,他确实是个好人。
但这世道容不下好人。
“不错。”莫邪道,“此番听见了傅大人的消息我便立刻出发,本想直接赶赴京都截下人来,却是不曾想到会在此地遇到傅大人的家眷。”
撒谎的最高境界并不是虚虚实实、虚实结合,而是让被骗的人自行续上剧情。
“仙师不必去京都了,我们得到了可靠消息,押送大人的队伍将会在这几日路过此地附近,我们日夜有人四处蹲守,只要队伍出现便会发信号弹相互通传。天地为证,此番定要将大人救出来!”
对于莫邪讲的故事章叔可谓是感同身受,很少有人知道他早年的遭遇与莫邪几乎是一般无二,若非傅天仇搭救、又送他去参军,他早就死在路边、连骨头都烂掉了。此刻他觉得莫邪确有报恩、真心帮忙的意思,顿时一副古道热肠燃起,当即指天为誓。
“天地为证!”
没有歃血,也没有烧香,围在火堆边的众人尽数举起了一只手、对着苍天起誓,众声壮怀激烈。
莫邪也举起了手诵出了誓词。
誓罢,众人眼中满是热切。
有了莫邪这样的高手加入,他们觉得这次稳了。
“仙师,还请恕小女子先前无礼!”
傅清风对着莫邪作礼道,盈盈下拜的姿态如柔柳扶风。
“无妨,另外,诸位无须称我‘仙师’,直接叫我‘莫邪’即可。”
莫邪挥了挥手,在说完故事后他便没再向傅清风望去一眼。
“我出去一趟,如遇急事,火光为号。”
莫邪起身,稍稍道了声告罪便走出了屋子,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老爷平日里行的善、积的德,终于有好报了!小姐,老爷有救了,老爷有救了!”
待得确认了莫邪已经走远后屋子里掀起了一阵欢呼,章叔红着眼眶道,他已有些语无伦次。
傅家的家臣们这些日子已经吃了不少苦,眼见有惊世高手相助,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个个喜笑颜开,甚至有的还喜极而泣了。
都是群忠心满满的臣仆啊……
“月池。”
在满屋的欢笑、庆祝声中傅清风拉住了傅月池的手。
她盯着傅月池的眼睛、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轻声道:
“十年前,乃至十五年前,父亲便已经入京,我记的没错吧?”
第十四章 魔障(上)
屋里的欢呼声莫邪没有心思去听,他飞奔入林,黑暗中,未曾在意自己究竟奔出了多远。
“啪!”
他挥拳打在了一棵大树上,大树应声而断,抬眼,双眸中尽是血红。
同样变得血红的还有他右半边、上身的筋络。
“啊!”
莫邪低声嘶吼着,一丝丝的烟气自他的身上冒出,他飞快地将自己的外衣收进空间手环中。
“熊!”
火焰从他的右臂上升起,他用自己的右臂狠狠地锤击着大地,泥水四溅。
莫邪的视线开始模糊,朦胧中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些他一直不愿意去回忆的画面。
……
“兑换‘中等龙族血统强化’。”
“你们要干什么?”
“别怕,麻药很快就会起作用。”
“啊啊啊!放开我!”
“别乱动!”
“啊……!”
……
“实验体暂无排异反应,‘龙骨’植入成功……不过‘龙心’似乎有衰弱的迹象,果然,器官提供者的年龄都太大了么……只能再换回来了……再看看吧,如果明天还是这个样子就之内摘除了。”
“真是好运气,实验体挺过来了……‘龙骨’开始造血,只是‘龙心’还是保不住,罢了,罢了,摘了吧,把他原本的心脏换回去……还好当初没扔掉。”
“实验尚未成功,现存实验体编号13088,已顺利活到第二阶段。”
“记录者,敖蒙,龙隐13年。”
……
莫邪用左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从他身上冒出的烟气逐渐淡了下去,他右半边身子上的‘纹路’们也逐渐潜藏了回去。
“该死的血统强化……”
莫邪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他一面咒骂着一面从手环中取出衣物换上。
“exme?你说什么?”
《圣典》的声音适时地在莫邪的脑中响起。
“我说,这个血统强化很好,很强大。”
莫邪瞬间转变了态度。
“那是自然,‘龙族血统’可是我帮你精心挑选的,除了会附带某个‘小问题’之外简直完美。况且想解决‘小问题’也很简单,年轻人,别老是憋着。及时行乐,人生苦短。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难得还没付钱《圣典》就有一套长篇大论灌输给了莫邪,但是联系下前因后果,莫邪还是能够清晰地觉察到《圣典》对他的讽刺与捉弄。
“知道了。”
莫邪吐出两个字,他转头望向义庄的方向,他觉得今晚还是不要回去比较好。
“为何见到了傅清风之后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混迹了二十来年莫邪见过的美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没有一百位也有八十位,但给他带来这种血液都烧起来的反应的便只有傅清风。
平心而论,此女的长相并非顶尖,但莫邪却连多看她几眼都是不敢。就好像怕亵渎了什么,又仿佛是害怕看多了会深陷其中。
他此番是来赚取积分的,而且任务世界中的人根本带不出去,关于这一类的问题他早就咨询过《圣典》了。
在《圣典》这个奸商这里,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舍得花钱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算了,不多想了。”
才提到‘傅清风’三字莫邪便感到一股燥热自小腹下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直升上来,他定了定神好容易才驱除了杂念。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个过客,既然是过客,那便少生些事吧,专用与人与己都好。
更何况,他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了。
天空中没有云雾,一轮快满的月儿将光辉撒下,莫邪面向月光,对影成三人。
……
人若是无所事事久了,杂念便会纷沓而至,莫邪决定要让自己繁忙起来。
依照莫邪对于《人间道》剧情的了解,押送傅天仇的那一行人离义庄应该还远,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便拉了知秋一叶去附近‘赚外快’。
“八卦镜显示前方阴气超出正常水平,莫邪道友,那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么?”
站在一片乱葬岗前,知秋一叶举着块八卦镜满脸的纠结。
“这样打搅死者不太好吧……阴气重并不说明一定有鬼怪……我建议我们晚上再来,毕竟拿贼拿赃。”
知秋一叶道。
然而莫邪并不买账。
“你看哪个土堆最可疑?”
莫邪指着一地的坟包问道。
知秋一叶端着八卦镜在坟地里东绕西绕、兜了一大圈后指着其中的几座坟包道:“这几座的阴气都蛮重的,但我真不建议你……”
他话都还没讲完莫邪便出手了。
“去!”
莫邪的肩上扛着一柄他连夜打造好的宝贝——一根由整树制成的、刻满了‘灭灵刻印’的木柱,他一挥手,直接将木柱刺入了一座被知秋一叶指出的坟包里。
“杀死僵尸一头,获得积分100点,当前积分1100点。”
《圣典》的声音响了起来,它用铁一般事实证明了知秋一叶的专业水准很高。
“喂喂喂!”
知秋一叶没见过这样降妖除魔的,这不是宁杀错不放过么?这可是被他的师傅三申五令地禁止的啊!
“再来!”
莫邪操控着木柱浮起,木柱头上尖刺上沾染着的绿色血液让知秋一叶闭上了嘴,然而他很快就又忍不住开口了。
因为木柱接着刺入了第二座坟。
“喂喂喂!那有这么做事的?我都成了帮凶了!我不干了!不干了!”
知秋一叶看不下去了,若是他与莫邪的境界相当的话此刻说不得是要出手阻拦了,为了捍卫心中的原则,即便是发展到要与对方斗法他也在所不惜。
可惜他的境界比起莫邪来差的太多,即便是出手也只有单方面被虐的份,此刻的他只有选择罢工。
“没关系,你不帮我,我就只有将这片坟地里躺着的朋友们全部翻出来了。”
莫邪道,同时将木柱提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收到《圣典》的提示,想必是下面并没有僵尸。
“莫邪道友!你……!”
知秋一叶很无奈。
“降妖除魔,乃我辈本分,怎么,有异议么?”
提起木柱,莫邪将其插入了下一个坟包。
第十五章 魔障(中)
“玛德!我不干了!莫邪道友!你好自为之!”
知秋一叶将八卦镜收入怀中,对着莫邪略略作揖,然后转身就走。
但还没等他迈开步子,身后便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
“轰!”
风浪夹着土渣,将知秋一叶推得差点扑倒在地。
“卧槽!”
知秋一叶慌忙闪躲,同时手中攥了两道符。
回过头,他看见莫邪将右拳砸在地上,以莫邪的右拳为起点,前方半径足有数丈的区域内被掀了个底朝天,土石、棺木、草席、尸首……各种寻常的、不寻常的东西飞得到处都是。不过它们有一个共同点——支离破碎。
“啊,知秋兄弟,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憋屈。
知秋一叶从没这么憋屈过。
“邪道!”
他望着眼前化身‘掘墓狂人’的莫邪心中犹如有万匹骏马奔过。
然后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泥土,再次将八卦镜从怀中掏了出来。
“往左一丈半,往前半丈……”
知秋一叶选择向‘邪道’低头。
……
认真做事赚钱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特别快,当黄昏特有的光彩穿过树林照在莫邪与知秋一叶的脸上、身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外头呆了一整天。
“击杀僵尸一头,获得积分100点,当前积分3500点。”
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莫邪做完了今天白天的最后一单生意,顺手将沾满了泥渣与绿血的木柱彻底打入了地下。
“回去吧。”
莫邪对于今天的收获表示满意,但是刷分刷到这个地步《圣典》都没有降低僵尸的单价却是他的心头笼上了一层不祥。
“不,我不回去了,莫邪道友,我们就此别过吧。”
知秋一叶不认同莫邪的做法,能与莫邪一同降妖除魔一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他的心中对于莫邪已然产生了厌恶。
道不同,不相为谋。情分已尽,此时分道扬镳应当不算太晚。
“真是可惜,知秋兄弟,不过也好,此番的事情本就不简单,毕竟就连‘诸葛卧龙’前辈都来了,你道行尚浅,这件大事确实不宜搀和。”
莫邪哪里会放知秋一叶走,他以一种平淡的语气爆出了猛料,同时施展出‘欲擒故纵’之法门。
“什么‘诸葛卧龙’?莫邪道友,莫要说笑了。”
预想之中的挽留并没有上演,知秋一叶楞了一下,不按套路的出牌方式与‘诸葛卧龙’的大名让这个江湖阅历尚浅的年轻人不由得开口发问。
“当世能当得上这个名字的人只有一个,而他昨日便到了义庄之中,怎么,知秋兄弟不知道?”
莫邪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一整天的‘掘墓工作’让他的身上沾上了些许的尘土,他将它们仔仔细细地拍打干净,就像是接下来要去参加什么庄重的场面一般。
“此话当真?”
莫邪带着面具,知秋一叶自然无法从莫邪的脸上窥出什么端倪,但是他觉得莫邪的语气很平稳,不像是说谎的那种语气,而且对方似乎也没必要撒谎骗他。
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诸葛卧龙是何许人也?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在这个世上,只要是识得汉字、读过一点书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莫邪或许对这个名字没多大的感觉,所以他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可以用出淡漠如水的语气,但知秋一叶却是不能。
‘诸葛卧龙’四字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座高山,一座他一直在仰望的高山。
他倾慕于诸葛卧龙并非是因为诸葛卧龙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而是因为诸葛卧龙的文章以及从他的文字中所传递出的气节。
“当真。”
莫邪点着头。
知秋一叶已经失色,他慌忙朝着义庄的方向狂奔而去,这一刻似乎全部的道术都离他而去,就连一贯以来被他拿来赶路的土遁都忘记如何施展了。
很狗血的场景,有一种得知偶像的航班到机场了、赶去接机的既视感。
“我这应该不算说谎吧……”
莫邪无语地摇摇头,然后跟了上去。
……
宁采臣是快要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醒过来后的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昨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之类的问题便发现自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哟,醒了?喝点水吧。”
中午,正是饭点傅清风与傅月池身为闺阁小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堂屋中吃饭,无论是出于身份还是规矩的考虑,众人将最好的食物与最好的位置都让给了这对姐妹。
宁采臣只是凡夫俗子一个,他醒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身怀武艺的姐妹俩。
傅月池端过一碗水,走到了宁采臣的面前。
“喂喂!你还好吧?”
她看见宁采臣脸上的表情痴痴傻傻的,一双眸子并没有看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她,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小倩……小倩……”
宁采臣看着傅清风,口中喃喃道。只是此刻傅清风并没有望过来,她正皱着眉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这个莫邪,戴着面具神神秘秘,而且来路不明,他究竟在图谋着什么?以他的实力,究竟是什么人事物需要他这般遮掩?”
陷入沉思的她哪里会知道此刻正有一个书呆子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喂喂!”
宁采臣对于傅月池的呼唤丝毫不起反应,他这般痴痴傻傻的姿态让傅月池心中产生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姐姐!不好了!这个男人吸入了太多的迷迭香已经傻掉了!”
傅月池将水碗放下,然后一把把宁采臣拎了起来,看着宁采臣脸上依旧痴痴傻傻的表情,她失声喊了出来。
“小倩……小倩……”
无论此刻傅月池对他做了什么宁采臣也不会有反应了,他的一颗心全部都扑到了‘小倩’的身上,在他的眼中堂屋中倚柱而坐的傅清风俨然便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倩。
午间的阳光正是一天之中最猛烈的,阳光投射在堂屋之中,也照在了傅清风的身上。
“小倩!”
看见了这一幕,宁采臣猛地朝着傅清风扑了过去。
“小倩!当心阳光!你会魂飞魄散的!”
宁采臣口中不清不楚地叫着,落在傅月池的眼中这显然是失心疯的表现,有武艺在身的她怎会让宁采臣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事端?
她双手齐出,一式擒拿登时落在了宁采臣的身上。
“哎呦!”
宁采臣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一下子就被傅月池放倒在地,傅月池情急出手之时没拿捏好分寸,这一式擒拿更是卸掉了宁采臣右边的肩膀。
巨大的痛楚让宁采臣惨呼了一声,同时,傅清风也总算是回过了神、看了过来。
“啊?妹妹!你在做什么?”
宁采臣方才是如何如何傅清风并没有看到,她看到的只有傅月池尚未收回的擒拿手以及惨兮兮地趴在地上的宁采臣。
“小倩……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宁采臣努力地仰起头,他的眼中满是说不出的凄楚与欢喜。
第十六章 魔障(下)
宁采臣只是个普通人,这一点早在他还处于昏睡中的时候便已经被傅家姐妹确认过了。
“你怎么样?”
无论是宁采臣是因为吸入了过多的迷迭香而患上了失心疯也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他此刻如疯如魔的样子也好,傅清风都很清楚宁采臣无法对于她们产生什么威胁。
她上前抓住了宁采臣的右臂一分一错一按,之听得咔嚓一声,宁采臣的右肩便被接好。
“我……我没事……”
宁采臣强自站起,满头的汗水雨点般地滴下,他看向了傅清风,望着那张分明就是小倩的脸孔,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小倩……你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凄苦而沙哑。
“什么‘小倩’?你在说什么?”
傅清风与宁采臣实乃初次相遇,她不明白宁采臣此刻在说什么,她觉得宁采臣的脑子确实是出了毛病。
看着宁采臣凄苦的表情傅清风没由来的心中生出了愤怒与惊慌参半的情绪,她一把将宁采臣推倒在地,然后转身便跑出了屋子。
“小倩!不要离开我……!”
宁采臣摔在地上,文弱如他,一时间竟是爬不起来,他冲着傅清风的背影撕心裂肺般地大喊着。
“姐姐!”
傅月池瞪了一眼宁采臣,她觉得这个家伙恐怕是没得医了,当下一跺脚便追了出去。
……
“小倩已经魂飞魄散了。”
宁采臣倒在地上,堂屋内一片寂静,是以他可以缓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不是小倩,小倩是鬼,体温很低,但她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心中满是失落,但很快的,他又找到了新的希望。
“世人常道‘轮回转世’,小倩确实是魂飞魄散了,但那女子与小倩如此相似……她定然是小倩的转世!”
世上有两种人最难缠,第一种是固执的人,第二种是单纯的人,这两种人的逻辑都很可怕,而在宁采臣身上不知道是固执多一点还是单纯多一点,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理论依据,一口认定了这样的猜想。
“小倩不认得我,只是因为轮回损伤了她的记忆,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她的记忆找回来!”
宁采臣下定了决心,尽管肩膀处还残存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还是支持者自己勉力爬起。
“画,我的画!小倩不会不记得我为她画的画的!她不会不记得我们一起写的诗的!”
宁采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从逃离监牢到如今他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而且昨夜更是被迷香迷昏,腹内存货已经半点不剩,头又像是要裂开般的痛,他挣扎着、踉踉跄跄地摸到了一座棺木边上。
“只要我将画拿给她看,她想起来的!”
义庄中的大部分棺木在昨天夜里烧火的时候都已经被拆来当柴烧了,唯独宁采臣藏匿包袱的那一座没有被收掉,此刻显然陷入了魔障的宁采臣并没有去细想,他取出包裹便冲了出去。
然而文弱书生就是文弱书生,他的动作在他自己看来虽然已经是极快的了,但是在他跑出堂屋的时候无论是傅清风还是傅月池都已然没了影子。
白天众人都忙着布置埋伏、打探情报,傅家姐妹会在这个时候呆在义庄里已然是异数——又或者她们只是在看护一直昏睡不醒的宁采臣。
现在宁采臣不但醒了,而且在她们两人看来还疯了。
对于一个疯子,大多数人都会避之不及。
“小倩!”
宁采臣一路跑出义庄大门,四下张望,除了风扫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却又哪里有人应和他?
“小倩!”
他抱着包袱奔入了树林,便如溺水之人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整个人都已然嘶声力竭。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跑出了多远,他也不知道自己奔跑的方向上是否有‘小倩’留下的足印,他觉得上天既然再次让他们遇见,那么便不会如此轻易地再拆散他们,眼前的一切艰难险阻都不过是上天降下的考验。
但是他似乎想错了,又或者他的力量不足以通过上天的考验,他越跑便觉得自己的双腿越沉,越跑便越觉得自己的眼前发黑,最后的最后,他一头栽倒在一丛灌木之下。
“呀呀……”
一群乌鸦被宁采臣闹出的动静引了过来,它们停在高树上静静地观望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在它们看来,它们今晚怕是能享用一场盛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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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
宁采臣觉得自己像是飘浮在云端,他的身体轻飘飘的,若有若无。但手脚上不时传回的冰凉之感却像是落在了雪地中,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
缥缈与刺痛,虚无与真实,泾渭分明,似梦非梦。
为何一切要这般分明?
云端的飘浮让宁采臣心生向往,仿佛神游太虚的畅快。
冰雪的刺冻让宁采臣彻骨生寒,仿佛坠下地狱的苦难。
但他既不想上天也不想入地,他只想要在天与地之间多加一个选项。
天道有天道,地有地道,天地不仁,恶人当道。
宁采臣只是个穷书生,这些大道理他一概管不了,他只想求一条道,一条有着小倩相陪的道。
所以他呼唤,在这心在云端、身在地府的时刻。
他的呼唤得到了回应,迷蒙之中,他感到有着什么柔软而微凉的事物轻抚过他的额头、他的脸颊。
“小倩……”
他想起了那夜小倩的衣袖掠过他的鼻尖,那股恍如芳草的幽香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云端消散,冰雪化解,宁采臣吃力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傅清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她的手中把弄着一方湿巾、擦拭着宁采臣的面庞。
“你醒啦?”
无比关切的语气,像极了那个清晨。
“小倩……”
宁采臣的世界中像是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又或者说对于他而言这两个字便足以表达他最最复杂的情绪、最最长久的想念。
第十七章 ‘悟’
有那么一刻宁采臣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从出了兰若寺、再度返回人世间的这段经历便是他的梦,一场噩梦。
现在梦醒了,他又回到了兰若寺,回到了那间与小倩相逢的厢房。
“你认得我了?”
宁采臣深深地凝视着傅清风,像是已经这样望了她一百年、一千年,他想要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但是此刻他周身乏力,能说得出话来已然是难能可贵。
“前辈的大名,放眼天下又有谁会不认得?”
傅清风并没有理解宁采臣目光中的情意,她还是个尚在闺中的女子,家教甚严的她国王并没有机会与男子多做接触,更别提感情经历了,后来家中遭遇巨变,她身负就父之责,而身边畏惧的一群家臣们对于她恪守礼度,就是半句越礼的话也不曾说过。在男女之事上她几乎是一张白纸。
所以当下她只觉得宁采臣的目光如炬,应该是包含深意,但这深意究竟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应该是一些不能落入外人耳中的深意吧?
傅清风这番猜测倒属歪打正着,宁采臣此时想要说出口的话确实是不该有其他人听到。
“你们都先出去吧,把防卫工作做好!诸葛前辈很虚弱!不能再经波折了。”
傅清风挥退了自己的妹妹与家臣,独自留在堂屋中陪着宁采臣。
“‘诸葛前辈’……?”
宁采臣敏锐地觉察到了傅清风对于自己称呼上的异常,他挣扎着需要说什么,但傅清风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前辈好好休息吧,您是想要找您的包袱吧?我把它放在这里了。”
她从宁采臣的身侧拿过一只包袱,她看过里面的东西,她觉得这只包袱中的东西对于宁采臣而言确实极为重要。
宁采臣晕倒在灌木之下的时候还死死地抓着这只包袱,在他被找到、带回来之后众人打开了包袱,其中有诸葛卧龙所著的《人间道》一部、诸葛卧龙的名牌一块、以及一幅画。
当时众人就惊呆了,诸葛卧龙的名牌乃是赤铜所造,天下皆知,此物做不得伪。更何况与此物一同出现的还有《人间道》一书,其中言语机锋皆是诸葛卧龙的手笔,但却绝不是世上留存的诸葛卧龙著作中的任何一部,想来是新作,而且观其书写方式显然是手写,且有删改痕迹,应是手稿。
拥有名牌,身边带着手稿,顿时宁采臣在众人的眼中从一个疯子升格到了旷世奇人——诸葛卧龙。
“啊……画……画……”
宁采臣道,他觉得还是得让傅清风看一看那幅画、那首诗。
他的脑子现在有些昏沉,虽然觉得傅清风对于他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对,然而他并没有足够的气力纠正她。
他觉得只要傅清风看了那幅画便说明都知道了。
“画?”
傅清风从包裹中取出了宁采臣的画卷,在宁采臣的示意下她将之展开。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画卷上是一对你侬我侬的恋人,男的英俊、女的美艳,画卷上题着一首诗,傅清风自幼习武,而且时下‘女子无才便是德’之风盛行,她读书不多,无法对于这首诗做出什么评价。
她将诗念了一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可看到了什么?”
宁采臣满怀期盼地问道。
“好画。”
傅清风答道。
“还有呢?”
宁采臣又问。
“好诗。”
傅清风头一歪,继续作答。
“小倩……我是采臣啊……”
此刻歪着头的傅清风与过去某个时刻的小倩的形象重合了,宁采臣失了神,他心中已然深信对方便是小倩。
他试图唤起对方的记忆,不过对方本就没有那段记忆,又何从唤起?
无论是这幅画、这首诗、还是宁采臣的一番情意都成了对牛弹琴。
“啊!我明白了!‘十里’!我们应该在十里亭设伏!官差的队伍一定会经过十里亭!多谢前辈指点!”
忽地,傅清风一拍额头,悟了。
“小倩……!”
宁采臣一时语塞,他有一种奋起全力一击却落到了空处的感觉。
“啊!前辈!你叫我‘小倩’可是提醒我不要用真名?好的,我以后就叫‘小倩’了。”
傅清风又悟了,曲解能力满分的她在得了‘诸葛卧龙’的提点后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她觉得有这样的高人指点此番救人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章叔!带人!我们去十里亭!”
傅清风跑出了门,意气风发地呼喊中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转身之后宁采臣灰败的脸色。
……
莫邪与知秋一叶返回义庄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以下,而此刻的义庄已然不是他们早上出门时候的义庄了。
大堆的篝火在院子里燃烧,火堆上支着诸多用木棍串起来的野味,众人在火堆边上谈笑、载歌载舞,一扫往日的沉闷,仿佛今天有什么大喜事发生一般。
“卧槽,好香啊!”
知秋一叶的鼻子很灵光,各种野味在火上烧烤散发出的香气让多日来一直在啃干粮的他几乎流下了口水,霎时间这一整天的憋屈与劳累都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他一个纵身便翻进了义庄之中。
“嗨!兄弟!今天遇上什么好事了?”
知秋一叶轻飘飘地落在了火堆边上,他随便找了个人就问。
众人对于知秋一叶的忽然进入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院子里虽然是在开着‘派对’,但义庄之外依旧有层层的关卡,能被放进来的只有自己人。
“你不知道?昨夜跟你们一起的那位先生是诸葛卧龙前辈啊!”
那人如实道,在他看来能与诸葛卧龙聚到一处的定然不是奸人。
“什么?!”
知秋一叶大惊。
“知秋兄弟,现在,你还要走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邪已经出现在了知秋一叶的身侧,他拍了拍知秋一叶的肩膀,
“我说过,这里的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知秋一叶看向了莫邪,他眼中的惊讶之色根本掩盖不住。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知秋一叶的言语都有些混乱了。
说什么?对谁说?
不过不碍事,莫邪听得懂。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先考量一番,我怎能对你说?”
莫邪道。
第十八章 劫道
荒山接荒山,一行驿马饱食风尘。
“前方有座林子,我们在哪里歇歇脚吧。”
为首的官差一脸的正气,他的装束有些奇怪——在一身类似于锦衣卫的套装下他还额外背着四把刀,活像是京戏里的刀马旦,此刻他正端坐于马背上、凝望着远处的林子。
“是!千户大人。”
他身后的手下只有不到十位,但个个都非等闲之辈,这一点从他们中气十足的回应声中便可窥得一二。
“吱呀……吱呀……”
这支队伍中间夹着一辆囚车,车中有一名披头散发的老者,他半死不活地斜靠在囚车中,若非镣铐的固定,他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风吹动了他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让人一看就觉得充满了清廉之气的脸庞。
他闭着眼,嘴唇已经干裂,像是旱了三年的农地。
“傅大人,你可得撑住啊,前面就能弄到水了,要是你死在半道上,我们可都不好交代。”
一名靠近囚车的官差道,他用马鞭捅了捅车中的老者,直到后者睁开了眼。
“走狗。”
老者有气无力地从干涸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字,他看向那官差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啪。”
回应他的是对付扬起的马鞭以及下一刻马鞭打在他背上的声音。
“还能骂人,看来是我多虑了,老东西,等下别想喝水,再渴你一天,看你还硬气不?”
那官差骂道,而无论是面对官差的鞭子还是谩骂、要挟,老者一声不吭,依旧拿着充满厌恶的目光看着对方。
官差只打了老者一鞭子,如他所见,老者的状况很是糟糕,而也如他所言,若是老者死在了路上、死在了他们这群人的看管之下会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所以,就连他方才抽出的那一鞭子中都没敢下太多的力道,否则依照老者现在的状态少说也会直接晕过去。
“马三!”
队伍就这么长,队伍中发生的这点动静根本就瞒不过队首背着四把刀的左千户,他喊了一声,示意那官差到前面来。
“是!”
别看马三在老者面前人五人六的,但一听到左千户的声音他便如同一条训练有素的狗一般地奔了过去,一身礼数便是宫中的司仪也挑不出毛病来。
老者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条合格的走狗。
“你去前面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一座驿站,不过后来被撤掉了,若是不出意外,我们今晚恐怕就得在这附近过夜。”
左千户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地图对马三道。
“是!”
马三对于上司的命令从来不敢反抗,至少当面是这样。
他从左千户手中接过地图,然后纵马跑上了一个高坡。
“千户大人!附近好像没有人烟!前方大约三四里外有一座官亭!官亭附近可能有人家!”
马三照着地图四下遥望,不消片刻他便指着前头向左千户大声报告。
“三四里……”
左千户回头看了看他的这班手下,只见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嘴唇开裂、面带倦意,他又看了看囚车上的傅大人,老者先前挨了一鞭,即使这一鞭并不这么有力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怕是也不轻松。
他觉得这个老者脸上已经泛起了死气。
“前方树林休整半个时辰!然后我们去官亭!今晚我们在那里过夜!”
左千户看着西沉了大半的日头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是!”
一众手下皆无异议。
……
“有人来了。”
十里亭,放哨的傅家臣仆们从未放松过警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夜幕从与之截然相反的位置升起,新接班的臣仆听见了车轱辘与马蹄的声音。
这声音由远及近,依照其来的方向正好与自家老爷被押运的路线相一致。
“快发信号!”
夜色渐起,众人中视力最好的那个都没办法看清楚十丈以外的事物,但此刻众人心中皆是笃定。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来的人只能是押运自家老爷的队伍。
因为这是‘诸葛前辈’说的。
“嗖~~啪!”
一支穿云箭,唤来千军万马。
“随我冲!”
‘诸葛前辈’都说了要在十里亭设伏,那么谁还会将兵力分散?傅家姐妹早有商定,每人领一队人马,一队守在十里亭、一对守在义庄,一旦发现押送队伍的踪影发完信号便直接动手。
此刻留守十里亭的乃是傅清风,她提着剑,跃下高枝,一众家臣个个擎起了火把,冲着队伍来的方向便冲了上去。
“找死!”
火把们散发的光尚不及驱散黑暗、将前来的那队人马照亮黑暗中便爆出了一声怒吼。
“唰!”
雪亮的刀,雪亮的眼,左千户从路旁的林中闪身而出,四把刀飞射而出,直接将冲在最前头的四个人钉在了地上。
“高手!”
左千户出手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不狠,若是放在别的什么时间、别的什么地方,或许这一手足以震慑大部分宵小之辈,但眼下四人倒地后头的那些个家臣们根本就连半点怯意都没有生出。
“杀!”
“救出老爷!”
山有虎,那便打虎,此刻自家老爷就在前头,这群家臣们没有一个肯退缩的。
火光热不过这众家臣们的心,刀光寒不过左千户的眼。
“唰!”
四把刀已经插在了四个人的身上,但左千户手中依旧有刀。
没有人看见这把刀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看见左千户究竟是如何出刀的,他们只看见一颗颗好大头颅飞了起来。
血,染红了林间路。
“阿二!阿七!……!”
傅清风本该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但是一众家臣哪能让自家小姐打头阵,是以一个个拼命争先、将傅清风护在了后头。
他们救了傅清风的命。
傅清风呼喊着倒地家臣的名字,声音悲切。
“撤!”
傅清风看不清左千户的招数,情知不是左千户对手的她下达了一个她最不愿意下达的命令。
然而为时已晚。
“唰!”
林间起了风,左千户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人群来到了傅清风的身边。
他的刀已经抵住了傅清风的咽喉。
第十九章 寻人(上)
在看见‘穿云箭’的第一时间莫邪便从义庄出发,昨夜他那浑身血液如灼的异象让他一直不敢过于靠近傅清风。
他怕自己真的做下什么事来。
“我是来干活的,我是来赚钱的,赚了钱就要走的。”
莫邪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
“飒!”
莫邪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从义庄到十里亭起码有两三千米的这段距离他仅用了大约二十秒。
“唰!”
莫邪人尚未到十里亭他的感知便早就散过去了,他看见了左千户大杀特杀的场面,雪亮的刀,飞洒的血,不断倒下的臣仆,莫邪冷着眼,并未为此提高自己的速度,因为他看得出,除了其中少数几个冲得太凶、喊的太响的家伙被果断地砍死了之外左千户并未对其他人下死手,别看地上倒了一大批人,其实其中大多数都只是被左千户用刀背敲晕了。
在左千户的刀抵在了傅清风的脖子上的时候莫邪才施施然地赶到了现场——而且他还选了个很是装·逼的出场方式。
“呯!”
犹如一块天外陨石,莫邪直直地落在了路当中,霎时间便砸出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中左千户不得不用一只手护住面门,同时对着风尘袭来的袭来的方向一连挥出一十八刀。
他从莫邪身上感受到了危险,一种随时都会将他整个儿吞噬的危险。
一十八刀,刀刀连环,他斩开了风,他斩断了沙,他斩出了风沙中掩藏的存在。
刀依然是雪亮的刀,但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凌厉。
因为他已经败了。
“啪!”
风沙之中掩藏着的是莫邪突进的身姿,是他的拳。
他的拳上泛着红光。
麒麟臂!
左千户的刀很是精准地砍在了莫邪的拳头上,仿佛针尖对麦芒的较量,然而断裂的却是他的刀,对方的拳头毫发无损。
“我败了。”
莫邪的拳头停在左千户的面前,面对着距离自己心口不过一寸的拳头左千户颓然地扔掉了手中的刀一字一字地道。
他从未见过莫邪,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功。能位居千户的他自认为已经识遍了天下武功、会尽了天下高手,然而今天、此刻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显然不认识莫邪与莫邪的拳头。
败将便该有败将的样子,他没有去问莫邪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拳,甚至也没有去惊异于莫邪的年轻,他只是望着那把被他丢在地上的断刀,似乎已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傅大人在哪里?”
莫邪的感知已经放出,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他并没有发现被关在囚车里的傅天仇,他甚至没有发现其他的官差,他只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匹空马、一辆空车。
左千户竟是一个人来的。
这算什么?
投石问路么?
他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埋伏的?
莫邪不会读心术,而若是一下子问出一大串的问题的话会大大削减他营造出来的气势,所以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很标准的问题自然会得到一个很标准的回答。
“我不知道。”
左千户是条汉子,莫邪从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意味。
“那我自己去找。”
莫邪知道左千户的嘴很难撬开,眼下对方分明是不知将傅天仇与押送队伍藏到了某个地方、又或者干脆是让他们走了别的路,虽然不清楚左千户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什么,但是光站在这里显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莫邪随手给了左千户一拳,后者‘扑通’便倒,昏过去了。
这位左千户也算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是生不逢时,对于这样的人莫邪若非不得已绝不轻杀,况且从方才他阻止了左千户到现在《圣典》都没吱声,看起来对方的身上也没什么油水可捞,没必要杀。
“跟知秋兄弟说一声,把人看住了,我去去就来。”
莫邪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傅清风看上一眼,仿佛对方是空气一般,这般姿态简直是一种侮·辱,但是此时的傅清风却是丝毫的愤怒都没有生出。
高手总有高手的脾气,莫邪的姿态比傅清风的了解的那些一言不合便拔剑、对寻常人予杀予夺的‘高手’们要好上太多了,况且出于某些考虑,若是莫邪盯着她看她才会从心中生出不适。
“好的。”
看着满地臣仆的血,她的眼中有着一份仇恨。
“别动他,我还有用。”
莫邪只是不用眼睛去看傅清风,在感知力之下她眼中的恨意又怎么能瞒过莫邪?
莫邪补上了最后一句,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感知——散!”
人在空中,莫邪将感知最大程度地散开。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稀薄的灵气的原因,莫邪的感知力在这里只能散出去五公里的样子,而这片树林足有百十公顷,若是一味瞎找,指不定到明天早上都找不到人。
莫邪决定先沿着左千户来的方向往回找。
……
第二天早晨。
昨夜无人入眠,傅家姐妹几乎动用了全部的人手去搜寻她们的父亲,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了,她们毫无所获。
寻找了一夜,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没了力气,此刻都聚在义庄中歇息,唯有莫邪和知秋一叶两位‘能人异士’还在外面搜索。
“别浪费力气了,你们是找不到的。”
左千户被吊在义庄中,他看着满屋子面带疲倦的人们,脸上有着一丝傲然。
“狗官!你究竟把我爹藏到哪里去了?”
左千户脸上的傲然与口中的嘲讽激怒了傅月池,这个江湖经验尚浅的女子冲到了左千户的面前拎着对方的衣襟就是一通喝问。
屋中的众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傅月池的动作,因为这样的场面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
“你爹是反贼,你也是反贼,你们一窝都是反贼。”
左千户盯着傅月池的眼睛说道。
“我爹才不是反贼!”
傅月池用力地攥着左千户的衣服,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发脾气都带着斯文的味道。
左千户只是冷笑,他用一种狰狞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众人,似乎是要将所有人的脸都记在心中。
“狗官!你看什么看?!”
一名家臣站了起来,昨夜伏击左千户的人中有他一个,他运气不错,在那场一面倒的战斗中只是被敲晕了,此刻看到昨晚‘魔神一般’、‘如入无人之境’的左千户向他投来了目光,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后狠狠地骂了出来。
这声叫骂中存着三分怒意、七分惧意,与其说他是在骂人倒不如说他是在给自己壮胆。
“呵呵。”
左千户只是冷笑,而那名站起来的家臣在这冷笑声下竟是发不出下文。
虎落平阳,余威不倒。
“等着!知秋大哥他们一定会将我爹找回来的!狗官!”
傅月池也被左千户的气势所慑,她不由得松开了对方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似乎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与气势,她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如此说到。
第二十章 寻人(下)
“呵呵。”
左千户斜眼瞧着着一屋子的人,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击败他的并非是这些人,这些人又哪里有资格来审问他?
面对这群不堪一击的弱鸡逆贼,他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左千户的态度鲜明,众人中自然没有人再上来自讨没趣,接下来的时光中义庄堂屋里一片安静。
有人在休息,有人在沉思,但更多的人在等待。
他们都只是庸手,救出傅天仇的希望从昨夜的交锋刚开始的时候就被交到了他人的手上。
“知秋大侠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屋外便传来了呼喊声,知秋一叶被几名傅家家臣簇拥着走入了堂屋,面对着满屋人充满期望的眼神、尤其是面对傅月池的那双眸子的时候,他低下了头。
“有负所托!”
他对着傅月池与傅清风拱手施礼,言语中满是歉然。
他的头上、身上沾满了土粒,这是长时间使用遁地术的表现。
“知秋大哥,你回来就好了。”
傅月池道,她上前拉起了知秋一叶的手,将他拉到了一块被当做坐凳的大石边上。
“先休息休息吧,你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不得不说一叶知秋很有女人缘,若非他出自名门正派、清规在身、又一直呆在师门中,怕是在眼下的这个年纪的他都有一大群孩子了。
知秋一叶在大石上盘膝坐下,闭目便开始恢复起了功力。
“诸葛前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眼见最后的希望已然落空了一半,傅清风连忙跑到宁采臣身边,拉着对方的袖子问道。
宁采臣一脸虚弱地躺在众人特意为他制作的床上——其实也就是几只麻袋上,昨天他的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发烧,是以一直被留在义庄中。
“小倩……”
宁采臣可谓是‘积劳成疾’外加情绪波动为引子,此番发烧的热度可是不低,现在的他已经是神志模糊了。
此刻他迷迷糊糊间见到傅清风来到了自己面前,而且还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手,试图将傅清风的手握住。
一个人处于仰躺状态伸手想握住什么东西的时候基本上会不经意地突出自己的食指,宁采臣这一伸手落在傅清风的眼中已然不是寻常的‘伸手’的动作了,这是‘仙人指路’!
“前辈指着西北方向!我们出发!往西北方向找!”
傅清风看着宁采臣的手势,她再一次悟了。
得到了‘指点’的她立马站了起来,而众人似乎也忽然就找回了主心骨。
“是!”
众人应道。
不过宁采臣的‘指点’显然还没给完。
“别……别……别……走……”
他的口齿很不清楚,傅清风只听清了一个‘别’字。
“前辈的意思不是西北方向?”
傅清风疑惑道。
宁采臣哪里知道什么西北方向,他现在只是想抓住傅清风的手罢了。
他的手在空气中画着圈,一副试图抓住什么的样子。
一指,画圈,圆中点,点中圆,傅清风不解其意。
“诸葛前辈指的是京都,无论怎样他们的目标都是将傅大人送到京都,我们在那里守着就行。”
知秋一叶不知何时停下了打坐回气,他用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宁采臣的动作尽数看了去。
“是啊!我们去京都!”
傅清风恍然大悟。
“知秋大哥真有智慧!”
傅月池拉着知秋一叶的手臂道。
“……”
宁采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大清楚自己身边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很快便睡了过去。
……
“啧,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找了一个晚上居然连条毛都没找到……”
莫邪开着感知力几乎翻遍了整座树林,待得天光乍亮、紫气乍现之际,他依旧一无所获。
他有些沮丧,同时他也很好奇左千户与他的手下是怎么做到的。
他停下了自己漫无目的的搜寻工作,转而脚踏实地地沿着左千户昨夜留下的马蹄印、车辙印往回走。
大约走出了一里多路他便发现马蹄印变多了,也便杂乱了,看得出,昨夜左千户是在这里与他的手下们分散的。
然而以此处为圆心,马蹄印与车辙印只有向东南的、只有一条道的,绝没有四下分散的痕迹,就连路边的草木也没有被践踏过的痕迹。
左千户的手下们就像是在这个位置上突然消失了一样,又或者这批人一个个地都长了翅膀,飞了。
这很不合常理。
莫邪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此处的痕迹他也不是第一次查看了,在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之后,即便是再不可思议的猜想也不由得莫邪不去正视。
莫非这群人真的长出了翅膀?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帮他们安上了翅膀?
莫邪想起了昨夜左千户那张淡然的脸,脑海中猛地闪过了一道电光。
“不好!”
他脚下使劲,整个人以他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蹿到了空中,一溜烟地就朝着义庄方向赶去。
若是他猜得没错,一个很棘手的家伙已经到了。
……
“阿弥陀佛!”
义庄,就当众人得了‘指点’正要动身的时候,一道充满了难以言述的威严与慈悲的佛号在义庄之外响了起来。
“什么人?”
众人朝着门外望去,只见义庄破落的大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围满了僧众。
僧众们个个衣着华贵,他们在义庄外一字排开,一架雕龙绘凤的神龛被八名衣着最最华贵的僧侣抬着,华帐之中佛号的余音尚未消散。
“国师大人!”
众人还在惊异于这华丽的阵容被吊在义庄中央的左千户便喊了出来,相比于先前面对众人的那种不屑与嘲讽的姿态,此刻的他就像是见到了心目中的神灵一般,若是他的屁股上长着一根尾巴的话,现在定然已经摇得几乎要掉落下来了。
“国师大人?”
傅月池还在疑惑,但傅清风与一干家臣已经反映过来。
“拜见国师大人!”
傅清风拉着傅月池就地跪倒,她望向神龛的眼神中满是崇敬。
不光是她,所有知晓这位国师大人的法号的人都面露崇敬。
“普渡慈航大师!”
知秋一叶是众人中唯二没有下跪的,另外一个是昏睡过去的宁采臣,而就连被吊着的左千户都凌空屈起了腿做拜。
知秋一叶双手合十持佛礼,口中的称呼让跪下的众人面上的崇敬之色更浓了几分。
第二十一章 普渡慈航
仙佛以尘世为苦海,故以慈悲救度众生,出离生死海,犹如以舟航渡人,故称慈航、慈舟。
能以‘慈航’为名,没几人有这等资格,更别说还要在‘慈航’前加上‘普度’二字了。
但没有一个敢于对神龛中的‘普渡慈航’心生半点质疑。
他们的跪拜发自真心。
普渡慈航,据说他曾凭孤身单骑入敌营,在赵家天下即将被铁骑踏入尘埃之际、在天下黎民即将遭遇横祸之时劝服了敌将退兵,光凭此一项便功德无量。后,他被当朝皇帝拜为国师,自此致力于宣传佛教、布施救灾,活人无数,声望如日中天。
在这个时代能够打胜仗、拒敌于国门之外的已然是大英雄,而能够不伤一条人命便止干戈的便足可称圣、可称贤,而若是圣贤不恃功而傲、是还愿放下面子与灾民攀谈、救济黎民,那谁都不会觉得‘菩萨心肠’四字安在他的身上会有任何的不合适。
“国师大人!求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
傅清风对着普渡慈航磕了三个头然后大声道,她没有去思考普渡慈航为何会在此地现身,她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何这么大一群人围到了义庄附近却没有岗哨报信,是那些岗哨没发现?还是说……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神龛中,普渡慈航没有回应傅清风的请求,他宣了声佛号,庄严肃穆的声音是那样的宏大,其中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使得些许心志不够坚定的人在第一时间便目露迷茫。
这里‘心志不够坚定’的人囊括了院中几乎全部的傅家家臣,出了傅清风、傅月池与章老以外,傅家的人在这一声之下竟是个个如同木偶般站起、晃晃悠悠地朝着普渡慈航走去。
“啊!”
最先站起的那名傅家家臣才走出了三步便一头栽倒,他的身上出现了数十个血洞,如同被数十枝利箭穿身,片刻间便没了生息。
“妖僧!你不是普渡慈航!”
魔音一出,知秋一叶登时从地上跃起,先于他的声音数道符箓已经飞出、燃起。
但他还是没能来得及救下那名傅家家臣。
符纸燃烧间散发出了一股难言的气味,院中的众人在闻到这股味道之后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你究竟是什么妖怪?”
众人看着倒在地上惨死的同伴,回想起方才各自像是失了神智的行径,恭敬与迷茫已经尽数从他们眼中褪去,现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敌意与愤怒。
那位活人无数的普渡慈航大师是决计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的,而且方才对方施展出的手段显然不是凡俗能有,在场的人多多少少也算见过些世面,他们对于‘普渡慈航’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唰!”
拔剑抽刀之声响作了一团,刀剑所指,便是方才还被众人尊为神圣的普渡慈航。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面对众人的醒来与眼下剑拔弩张的场面,神龛中的普渡慈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诵起了经,字字肃穆,直击心灵,即便是众人此次已有所准备,一时间也有不下十数人再度面露迷茫、朝着普渡慈航走去。
“啊!叭呢嘛咪吽!叭呢嘛咪吽!叭呢嘛咪吽!叭呢嘛咪吽!!!”
经文才刚起头便吸走了十数人的神智,知秋一叶初出茅庐,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等魔音,此刻他运起功力高呼真言,有了他的干扰,那些被普渡慈航的魔音所诱·惑的人登时止住了脚步,眼中的迷茫也有了褪去之势。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普渡慈航继续诵经,一篇《心经》字数本不多,他才诵到第三句上那些才恢复了稍许神智的人们便再度陷入了迷茫,同时又有不下二十人迈出了脚步。
“噗!”
知秋一叶忽地呕出了一大口血,方才他或无心或有心地已经与普渡慈航斗上了法,此刻他在斗法中落入了下风,立时便受到了反噬。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望向普渡慈航的目光中有三分的愤怒、三分的惧怕、三分的战意,还有一分的疑惑。
“这是什么品种的妖人?”
知秋一叶从未败得如此惨过,对方甚至都还没真正动手,光靠魔音便将他弄得脏腑震荡受伤。
这份道行已经在他的师傅之上了。
“天地法灵,逐鬼驱魔!”
知秋一叶斗志未丧,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借着口中流下的鲜血,他在自己的双掌掌心上一阵刻画,然后对着普渡慈航的方向就是狠狠一印。
既然已经将对方定义为‘妖人’那么就该拿出对付妖人的专业手段,知秋一叶的这‘逐鬼驱魔令’令对于鬼物、魔物、妖物皆有奇效,除非对方的功力超出自己太多太多,否则在眼下他全力驱动的‘逐鬼驱魔令’下断然是无法继续保持‘诵经’的节奏了。
“啵!”
‘逐鬼驱魔令’本来是没什么声光效果的,毕竟是对于魔道的杀招讲的就是一个辛辣、出其不意,普渡慈航的魔音果然被打断,‘逐鬼驱魔令’之下一层金色的波纹在神龛的周围显露了出来。
“找死!”
金光晃眼,知秋一叶没能看轻自己的‘逐鬼驱魔令’究竟取得了多大的战果,但是从普渡慈航放下了慈悲的面目转而爆出了第一句粗口的表现上,知秋一叶知道这份战果可能还不小。
“快走!我已经在义庄后面打开了一条地道!快走!”
魔音已歇,普渡慈航也暂时没有再施展出什么手段,但知秋一叶知道,这不过是对付正在消除‘逐鬼驱魔令’带来的伤害罢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不会太久,会下一刻,比先前魔音更强百倍千倍的招式就会落在他身上。
普渡慈航已怒,知秋一叶接不下他的怒火。
他抓住了傅清风与傅月池两人,将她们推回义庄大堂中,同时双手合十。
“带着诸葛前辈走啊!”
他剩下的功力已然不多,方才的交战虽然短暂、虽然声光效果并不这么壮丽,但他已经拼尽全力,眼下能为傅清风她们打开一条地道都是十分勉强的了。
“谁都走不了!”
不出知秋一叶所料,‘逐鬼驱魔令’争取到的时间并不长,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普渡慈航便恢复了过来。
“‘逐鬼驱魔令’……雷鸣小道居然还有传人在世么……?”
普渡慈航动了,自他现身此地后他第一次地动了。
他抬起了一只手,然后压下。
“噗!”
知秋一叶整个人忽地向后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他口中的血便像是不要钱一般地往外喷。
方才他打断了普渡慈航的诵经,现在普渡慈航打断了他的土遁,真当是风水轮流转。只是不同的是普渡慈航被打断施法之后只是稍稍停顿了下,而知秋一叶被打断了施法之后则是受了重伤。
两者的境界与功力都相差得太远了。
第二十二章 败、退
“咳咳……”
知秋一叶倒在地上,这一回他是完全起不来了,他努力地将侧过自己的脑袋,好看清普渡慈航接下来的动作。
他知道,世上最糟糕的境遇并非死亡,而是求死不得与死后不得安息,而这两种手段对于普渡慈航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
“知秋!”
普渡慈航没有再施展魔音,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猫戏老鼠的乐趣已经被知秋一叶的拼死反击败坏殆尽,普渡慈航冷眼看着傅月池跑到知秋一叶的身边将后者的上半身抱在怀中。
从知秋一叶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傅月池的衣衫,傅月池不断地说着‘你不会有事的’这般老套的词句,同时拿着充满了悲愤的目光望着普渡慈航,像是要用目光在他身上钻出两个透明窟窿一般。
“妖僧!”
她骂到。
“啪!”
傅月池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一名面无表情的僧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傅月池的面前,他扬起手,很是干脆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亵·渎我佛者,杀。”
他的面目呆板,一举一动活像具木偶,而直到此时傅月池才发现义庄的院落中已经站满了这样的僧人,傅家的家臣们被这群僧人两人一个地钳制着、被迫跪倒在地。
随着僧人说出这句话,每一位僧人都从怀中掏出了明晃晃的戒刀,刀锋所指便是傅家家臣们的脖子。
“杀!”
众口一声,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演练,一时间小小的义庄中杀气冲天。
“姐姐……救我……”
傅月池想要反击,但她的身后早有一名僧人守着、按住了她的肩膀,巨大的力量像是一座山,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回过头去向傅清风求救,然而她悲哀地发现方才被知秋一叶推进屋子里几人此刻都被抓了出来,他们被迫在院落中椅子跪着,像是被推上刑场集体行刑的犯人。
傅清风也是其中一个,她看见了自己妹妹眼中的哀求之色,轻轻地摇了摇头。
身为女子的她习武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防身,面对这些显然处于非正常状态的僧侣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技不如人,时运不济,此时她又能有什么话好说?
“莫邪先生……你可千万别回来啊!”
眼前已然只剩下绝路,面对僧人手中的刀,傅清风脑中闪过的最明确的一个念头居然是这样的。
僧人们手起,刀光照亮了院落,晃得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
“普渡慈航!吃我一拳!”
就像是戏台上经常上演的戏码,正当弱者被邪恶势力压迫到了死亡边缘的时候,一道充满了凌然正气的怒吼响彻了长空。傅清风眯着眼望了过去,她看见天空中由远及近疾射而来的一道燃着火的‘流星’。
那是莫邪的拳,相比于昨夜击破巨尸时这一拳中的威势强大了不下十倍。
“好强!”
知秋一叶看不清这一拳,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但他能听得见这一拳带起的风声。
他可以发誓,这是他所听见过的威势雄壮的拳风。
莫邪的拳头转眼便至,而普渡慈航的反应也在瞬息间作出。
他迅速地转身,合十了双手。
“阿弥陀佛!”
他诵出了佛号,用很大、很威严的声音,与现在的这一声佛号相比,先前所有从他口中发出的魔音都不过是蚊蝇振翅的程度。
金光从他身上发出幻化为佛祖金身,面对莫邪石破天惊的一拳,他的面上无悲亦无喜。
大佛合十了双掌,向前缓缓送出,正迎上莫邪的拳头。
好似天外来石入平洼,又好似飞来奇峰落长江。当莫邪那燃着红色火焰的拳头打在了普渡慈航凝出的金身上的时候,惊雷乍现。
“嘭!”
莫邪以比他来的时候还要快的速度倒飞出去,一路上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木。
飞鸟群群,自树林中振翅而起,一时间数不清它们的数量究竟是有几百还是有几千。
“咔嚓!”
俗话说得好,力的作用是互相的,有多大的力作用在莫邪身上便有多大的力作用在金佛身上。普渡慈航座下的神龛直接粉碎,原本抬着神龛的八名僧侣更是化成了碎肉、碎骨,普渡慈航与他凝出的金佛伫立在一片血肉模糊当中。
此刻,他的脸上再没有一丝慈悲的意味,就连他凝出的巨大金佛虚影也染上了一丝狰狞的意味。
像是撕掉了一层面具,普渡慈航忽地笑了,他的笑声出乎意料的畅快。
“哈哈哈!”
他的声音不再是先前高僧的声音,而是变得无比尖锐,与其说这是人类的声音倒不如说这是某种喉咙中长满尖刺的魔物的狞笑。
“事情终于变得有意思了。”
良久,普渡慈航止住了笑,他大手一挥,登时狂风大起、沙尘四散,待得风息、沙落之际,整座义庄中的人都尽数失了踪,若非义庄的地上还残留着知秋一叶吐出的血液,怕是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此地曾发生了怎样惨烈的对拼。
……
“噗!”
在看见普渡慈航凝出金佛虚影的瞬间莫邪便感受到了极度的威胁,他承认,在某一个时间点上他怂了。
“不可硬拼!速退!”
这是他当时的真实想法。
然而他出手的时候实乃全力施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可以安全撤退的道路。
只是因为他看见了院子里的刀光。
只是因为他看见了刀下的人。
于是他便奋起了全身的力量,对着一个他明知战胜不了的对手发起了冲锋。
然后,便是毫无疑问的败绩。
“胸骨断了一半,琵琶骨直接扭曲了,脏腑也有几处创伤……若是放在医院里,恐怕已经能拿到病危通知书了吧……?”
被弹飞的刹那莫邪就很清晰地了解到了自己的伤势,现在,他连逃跑都是问题了。
吐出一口因为锁骨断裂而被挤上咽喉的血,他脸上的木制面具已经粉碎,此刻,他的面容扭曲得不似人类。
“借力,顶住!”
在自身状态由突进转为倒飞的千分之一秒内,莫邪施展出了他全部的手段。
以念力撑开断骨、以真气护住脏腑,同时猛力调用所有还听他调用的肌肉扭转身体并朝着地面与普渡慈航一连挥出三拳一掌。
三拳,封住自己要害处的破绽,免得被击杀当场。
一掌,修改自己被弹飞的轨迹,让自己飞进情况更复杂的密林而不是对于对方而言一览无遗的天空。
第二十三章 利诱
莫邪在密林中穿梭了一阵后便想方设法升空、遁入了云海。
或许是普渡慈航知晓了莫邪的伤势,觉得即便是大罗神仙出手也救治不能便由得他自生自灭。又或许是普渡慈航根本就没将这只一个照面就被他打飞的小虫子放在眼中。总之,他的身后没有追兵。
“《圣典》……花费一千点积分兑换修复,优先修复骨骼!”
莫邪在云海中穿梭,体内一阵阵的刺痛让他的视野发黑,好在他的精神强大才坚持到了《圣典》兑换列表中的‘修复’选项价格落回他可以接受的程度。
柔白的光柱自九霄垂下,像是来自某颗遥远的星,它将莫邪包裹住在了其中。
断裂的股重新长好,塌陷的血肉重新鼓起,淤血回流、由紫色恢复为赤红。
光柱消散,高空中只剩下闭着眼、皱着眉,像是饮下了苦酒的莫邪。
“……”
身上的伤终究能被医好,但经过了这次败退之后莫邪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复。
他从普渡慈航的身上感受到了难以企及的强大,与霖溟一同联手对付过的大通上人已经是莫邪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对手了,但眼下的普渡慈航远比大通上人更可怕。
莫邪没有后悔于向着这样的对手扬起拳头,他只是痛恨于、追悔于自身的弱小。
他恨自己的鲁莽,那毫无策略可言的攻击就像是猴戏。
他恨自己的拳头不够硬、不够大、不够强。
他恨自己跑得这么果断,像条丧家之犬。
他恨自己乱带节奏,将原本的剧情带得面目全非,使得原本该是最终boss的普渡慈航提前冒了头。
“普渡慈航……至少元婴期往上的实力……”
莫邪深深地吸气,心头的恨意并不能对于已经发生的一切进行丝毫的帮助,收了一千大洋的《圣典》显然也没那么好心给他修复到完好状态,正如莫邪所要求的那般他的骨骼得到了完整的修复,撕裂的肌肉与也算是顺带修复了七八成,但是《圣典》对他的脏腑、筋脉提供的修复工作只是个面子工程,伤处基本上都只是给接了薄薄的一层膜。莫邪能够感觉到只要他稍稍做些剧烈运动、比如施展一下‘剑八’以上的剑法就能再整出个内出血来。
从空间手环中掏出一瓶‘血药’灌下,莫邪尽量往高空跑,普渡慈航的原型是蜈蚣成精,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它应该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天光强烈的高空里追杀莫邪。
“这笔账,我迟早要讨回来!”
莫邪觉得义庄中的众人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一时间念及自己又连累了他人惨死,心中沉重。
‘血药’下肚很快就开始生效,莫邪当即凌空打坐疏导内气以配合药力运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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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像是身在一座巨大而密闭的蒸笼中,锅中的火烧得很旺,想必烧火的人一定很敬业吧?
“唔……”
宁采臣自昏睡中醒来,满头大汗、眼涩口干、体虚气弱,他感觉自己连使唤一根手指的气力都缺乏。
“我这是在哪里?”
他睁开眼睛发现四周皆是漆黑,同时根据前胸后背传回的触感,自己应该是处于一个不透光的容器之中,他努力地扭动了下身子,黑暗中,容器的内壁似是软的。
宁采臣从未遭逢过这样的事情。
“救命啊!放我出去!”
宁采臣鼓起自己此时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但他此刻真是虚弱得很,这声音只比蚊鸣强了一口气。
宁采臣本也没指望自己的呼救能得到回应,他隐约记得在义庄中发生的事,僧侣、扬起的刀光、知秋一叶的惨败、莫邪发出的流星一击以及大佛虚影,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人擒住了、关进了这诡异的所在里。
“嘘!”
然而,宁采臣料错了,他那微若蚊鸣的呼喊得到了回应。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表示噤声而发的‘嘘’,但宁采臣觉得这个‘嘘’比他此刻鼓起胸中之气发出的呼救声还要响亮。
而且他认识这个声音。
外头的人是左千户。
“诸葛先生,请您稍事忍耐,国师大人已经答应赦免您了,只需要您答允忠于朝廷、并在明日的晨会上表个态,太子太傅的位置都给您留好了!”
左千户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尖声尖气的语调说出了一段极不符合他硬汉形象的话。
宁采臣被弄得一头雾水,但本能的,他问了一句:
“小倩……不……傅姑娘呢?”
“诸葛先生还请放心,傅家姐妹此刻无事。只要您允下了明日之事,别说傅家姐妹,就是当朝宰相家的千金,有国师做主,以您太子太傅的身份也是不在话下的。”
宁采臣此刻虽然看不见左千户,但是听了他这番言论,顿时一副玩权宦官的嘴脸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不敢相信,那个被吊在义庄中依旧能保全傲骨的左千户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副面目。
人心隔肚皮,他看不透。
“好!好!好!我应下了!”
宁采臣并没有考虑太久,毕竟他根本不是‘诸葛卧龙’,他也没当自己是‘诸葛卧龙’过,他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只要能救‘小倩’,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回答左千户的语气中含着烈士就义般的意味。
“识时务者为俊杰,诸葛先生,哦,不,应该叫您太傅大人了!来人啊!还不快将太傅大人解下来?!”
左千户献媚无比地道,像个丢了卵蛋的太监。
宁采臣心中涌上了浓重的厌恶感,他闭上了眼等了一小会儿外头便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很快的,一丝凉风便迎面吹了进来,宁采臣睁开眼,借着迎面出现的越来越大的口子与口子里透进的光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正处于一间暗室之中,零星的烛火照亮了困着他的牢笼。
这哪里是什么牢笼,这分明是一只巨大的茧!
“咝!”
外头的人不断拿着尖刀、剪刀割着、剪着,足足耗去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让宁采臣重获自由。
“拜见太傅大人!”
暗室中立着足足八人,除了左千户以外皆是些皂吏打扮的人,他们在将宁采臣扶出了残茧后很是恭敬地下拜行礼。
宁采臣哪里受过这等待遇,穿着官服的、哪怕只是个跟‘官’字沾点边的人见了他哪个不是趾高气扬的?此刻被一群皂吏参拜,一时间宁采臣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行了,诸葛大人身体不适,你们几个快送他去休息吧。”
左千户是众人中唯一没有对着宁采臣下拜的人,这一点与他先前献媚的做派很是不相称,宁采臣觉得有一丝不协调的意味在这个男人身上若隐若现着,但是此刻他也没心思、没精力去深思。
他的头还是在发晕,一阵阵‘嗡嗡’声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他看着屋里的几人,眼中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似重影似幻影的图景。
他看到有蜈蚣在皂吏们的衣缝中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