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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喂自己袋盐     终极顶包师txt下载     终极顶包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盛宴

    面对扑面飞沙,莫邪唯有闭目,同时手中剑招一变再变,出手时还是‘剑一’的姿势,递出时便已经俨然是‘剑三’的样子。

    兰欣‘出其不意’的手段竟是逼出了莫邪自主研发的绝技——《圣灵剑法》的叠加之法!

    “啪!”

    两把木剑相交,兰欣手中的剑直接脱手、斜斜地插入林间铺满落叶的土地中。

    “师傅!你耍赖!不是说只用‘相当于我一半’的速度与力量的么?而且刚刚的那一招你似乎也没有教过我!”

    兰欣自然是没能看出来莫邪剑招中的微妙变化,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看清楚这些变化,自打坏点子从她心底冒出的时候、自打她一步步给莫邪下完了套的时候起,她就没想过她会失败,或者说她没想过她会败得如此干脆。

    她认为莫邪违规了,面对着‘说话不算话’的师傅,她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剑一第三变式接剑二第二变式转剑三第八变式,随便找棵树。”

    ,莫邪也不辩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确实违规了,施展出这种绝技本来就已经算是在欺负小孩子了。

    兰欣闻言拾起了剑,由于方才莫邪用的是巧劲所以她的右手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略感发麻罢了。

    “嗤!”

    她依照莫邪所言的顺序施展出了三招,期间在招式衔接之际莫邪再度加以指点,待得最后剑招真正发出之时,只听得一声轻响,兰欣选以试剑的树木应声而断。

    “哇!”

    这棵树足有碗口粗细,放在平时兰欣全力施为之下或许可以也可以将其击断,但眼下她在这一剑中可没有投入多少的力量,所以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剑,心下骇然。

    “三招连式衔接、周转得越快威力便越大,若是你方才运剑的动作更流畅些,这一剑的威力还会增强。”

    莫邪的言语之中满含前辈高人的风范,果然,兰欣被唬住了。

    “好强……”

    她摸着树干整个人似乎还在沉浸在方才的一击中。

    “你继续练练。”

    暗中捏了一把汗的莫邪适时地退开,只留下兰欣一人在树林中。

    “好险!好险!”

    退回大石边上后莫邪忍不住连呼侥幸,刚刚若非自己机智以后在兰欣面前他可就连一点作为‘师傅’的威信都没有了。

    趁着兰欣仔细回味方才的叠招的时候莫邪掏出了那只被他顺来的手机,每一天早晨他都要看新闻,他试图从各方发布的信息中弄清楚哪些人想要他死、哪些人希望他活,然后规划出以后的路线。

    核爆的消息虽然有天·朝军方极力遮掩但还是传出去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对此官方给出的说法是‘此次行动是为了销毁过期的战略储备’,原定计划是运往戈壁滩上进行,但未料某飞行员操作失误,才导致了爆炸没有在预定位置发生。

    军方含蓄地指出该飞行员与境·外·势力有所牵扯,并极力斥责国际上不友好的声音。

    而民间也是一时众说纷纭。

    很遗憾的,在这众说纷纭中莫邪并没有看到那些被他救下的人发声,就好像他从未救下那架客机一般。

    施恩确实不该图谋回报,莫邪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他在意的是那张针对他而发的通缉令依旧悬挂在各大新闻网站上,他在意的是这些个新闻网站对于浮石镇上所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他在意的是他被军方高层利用来扫除异己。

    他讨厌被人利用,那天在屏幕上出现的‘李司令’的样子已经被他牢牢记住,他发誓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要还对方一份‘大礼’。

    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眼下他的实力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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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很浓,街边的路灯年久失修,时不时地跳动一下,一辆蓝色的小车从大道上奔来几番周折后开入了一条巷子里,它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停下,车窗被摇下,露出的是一张惨白的脸。

    脸色惨白的男子点起了一支烟,抽了三口却喷出了四口烟气。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什么都不用说,但他整套动作便是‘一切就绪’的意思。

    这是地下世界的暗号,无论是发出者还是接收者都只会是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人。

    “咔!”

    黑色的商务车车门打开,三四名衣着考究、金发碧眼的男女簇拥着一名黑发黑眸的青年一同从车中走出。

    “血食归你们,灵魂归小黑。”

    青年开口,惜字如金,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一道魁梧的黑影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

    猩红的眸,怒张着六臂,仿佛是在炫耀着自己的威猛,它无声地咆哮着。

    魔像已现,黑发黑眸的青年自然是霖溟。

    在与血族代表团开了几次会、耽搁了几乎两天之后,霖溟终于带着魔像来履行他的承诺了。

    这是座小城镇,镇上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梦乡,没错,是‘所有人’,作为优雅的血族一面进餐还要一面收听食物的惨叫是很掉份的事,所以早有机灵的手下给这座镇上的所有人都投了药,就算现在小镇上发生连环爆炸也不会有一个人醒过来。

    “走。”

    今夜霖溟并没有‘大吃一顿’的兴致,虽然他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献祭他人魂魄来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了。

    自从那日透过魔像感受并制造出了第一丝属于自己的情感之后霖溟便如同时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每天都废寝忘食地研究‘情感’,不过由于某些原因,霖溟道现在为止也仅仅能制造出‘愤怒’、‘烦躁’之类的负面情感。

    真祖未动,谁都不敢率先有所动作,直到霖溟挥了挥手、做出了进一步的指示。

    “是!”

    众人对着霖溟行了礼,随后纷纷遁入夜色中,而魔像更是直接化作一阵黑雾不知飘向了何处。

    夜风阵阵拨开云层,今晚的月儿只有弯弯的一抹,仿佛恶魔的狞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滴血的月

    小镇上空的月儿是红色的,在这轮月儿照耀下的小镇也是红色的。

    窗户是红的,地面是红的,就连偶尔掠过小镇上空的蝙蝠的眸子也是赤红一片。

    “桀桀……”

    不明的狞笑在夜风中回荡,一道黑影走在街道上,路旁的灯火不明,他的影子时而短小时而纤长、时而魁梧时而精瘦。

    “滴答。”

    他每走一步都有滴水似的声音响起,声源发自他的足底。

    这里应该才下过雨,街面上满是积水。

    “有人吗?”

    这条街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手中提着一只车载应急油桶,这应该是个开车开到半途上没了油的倒霉家伙。

    昏暗的夜,诡异的月色下诡异的小镇,他的后颈莫名地感受到了冰凉。

    “有人吗?”

    他大声喊着,街边明明有些亮着灯的住宅,但在他连续发出的呼喊之下那些亮着灯的窗前却是连一道影子也没有出现。

    昏暗的街上只有他的身影、他的脚步、他的呼喊、他的心跳。

    “哎呦!”

    忽然,他脚下不慎踩到了什么东西,重心一时不稳便摔了一跤。

    “啪!”

    他的脸与地上的积水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挣扎着爬起,猛地,他发觉这水很黏。

    “这是……”

    昏暗的街灯下他几乎看不清自己身上衣衫上的纹路,他看不清印在自己掌中的‘水’中究竟混入了何等的杂质才衍生出了此等粘性。

    “桀桀……”

    摔在地上的他忽然从余光中窥见了一道黑影从街边住宅窗户中一闪而逝。

    “谁?”

    一瞬间的汗毛乍竖,他从地上直接跳了起来,随手将摔倒时从地上拾起的一物向着方才出现黑影的窗户丢去。

    “乒!”

    他丢得很准,手劲也很大,玻璃碎裂的声音盖过了风声,然而这本该是清脆的声响却是让他忽地联想到了指甲刮过黑板的感觉。

    “谁!别装神弄鬼的!快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次的,他说出了‘鬼’字,这也意味着这个字眼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风中不明来路的桀笑以及碎玻璃落地的余音。

    他小心地挪动着步伐,努力地向着路灯洒下的那片并不大的光明中靠拢。

    他的影子开始被拉长,开始变得畸形,开始狰狞、与不远处光明无法触及的地带接壤。

    就当他终于走到灯下的时候,他的影子正好连上了黑暗区域,而此时,路灯散发出的光也堪堪足够让他能看清楚自己手上、身上的异状。

    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色,黏糊糊的红色。

    “桀桀……”

    风声很刺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将手中沾着的液体放到嘴边尝了尝,咸腥的味道是那样的独特,独特到他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它的名称。

    “血……”

    由于曾经的一场事故,他失去了嗅觉,否则他根本就不会选择踏入这座小镇。

    “桀桀……”

    暗处的狞笑者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血色的月儿下,他仰起头,街边的屋顶上不知何时零零落落地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一道道仿佛在打量着猎物的目光从各处投来。

    “桀桀……”

    他紧靠着路灯,似乎想借着路灯下的这点光明将那些黑影们挡在外面。

    他从衣服里摸出了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菩提。

    天竺的佛本不该管东土的鬼,更何况是菩提。

    在他颤抖的眼神中一条纯黑的手臂猛地从他的影子中钻出,在他发出此生最后一道高音之前拗断了他的脖子。

    “嗬嗬……”

    他倒在了地上,光明拥抱着他,但他却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他的咽喉中发不出一个字的音,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吸气的声响。

    “吸——”

    在他的影子里,一颗狰狞的黑色头颅冒了出来,魔像大张着嘴吸取着这个渐离人世的灵魂。

    “啊……!”

    他整个人都开始痉挛,活像条被放在热锅上煎的鱼。

    巨大的痛楚使得他七窍流血,天上的月儿映在他的眼中。

    这滴血泪带着月儿的影儿。

    他很快就没了生息,而魔像也适时地闭上了口,它百无聊赖地从死者的影子中钻出,六条手臂中的两条不住地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肚皮。

    “饱含恐惧的灵魂果然美味……”

    它满怀缅怀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死者,头脑简单如它无法像某些贵族一般做出诗歌来赞美食物,它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尊敬食物。

    “喂喂喂!趁·热!趁·热!这货美味着呢!”

    它冲着街边屋顶上站着的血族们大喊道,可惜由于这些个血族不通它的‘方言’,所以他们并不清楚魔像想要表达什么思想感情。

    他们看到的场面只是一头彪形魔物对着死者不断地摆poise,仿佛是在耀武扬威,又仿佛是在显摆什么低级趣味。

    总之,这很不贵族。

    魔像见呼唤了半天都没人理它顿时就没了兴致,这个男人是镇子上最后的活人,在他不请自来之前血族与魔物早已将整座小镇收割一空。

    这是一场盛宴,而且还是吃一碗倒两碗的盛宴,最后到场的男子只相对于众人用于饭后消食的甜点。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盛宴已经结束,是时候做收尾工作了,众位血族很有默契地一同从屋顶起步,弹跳或滑翔,冲着镇外奔去,而魔像也适时地潜入了地下,一时不知所踪。

    “熊!”

    一点火光从一户民宅中燃起,这里的煤气管道早被动了手脚,火势一起不消十分钟整座镇子便成了火海。

    “真祖大人!”

    霖溟在盛宴开始后只是稍稍意思了一下便撤出了镇子,饱餐后的众人向着他下拜,他微微在人群中扫了几眼。

    “西斯跟艾米丽呢?”

    他发现队伍里少人了。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多脸懵逼,直到某位血族智商上线,从怀中掏出了联络工具。

    拨出号码,无人接听。

    “算了,不等了,去集合点。”

    背对火海,众多血族在霖溟的带领下前往隐秘的所在,眼下天色已然不早,再过几小时便是破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剑意与……年前!

    ‘过期核武处理不当’事件仅仅在网上热了一个礼拜便销声匿迹,撤换了几个芝麻绿豆般的官之后,天·朝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眼下新年将至,大多数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显得格外的忙碌,忙着收款、忙着付账、忙着逃跑、忙着躲藏。

    莫邪依旧在山上修炼,一套《圣灵剑法》的前十八剑早已被他练得滚瓜烂熟,只是过往在施展这些剑招大多都是辅以念力,而现在,他已经不再依靠念力,但他招式中蕴含的威力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嗤!”

    莫邪对着大石刺出一剑,手中的招式像是剑一,又不像是剑一,似是信手施为,又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剑出,去势不急不缓,但这一剑带起的风声却是极大,仿佛隧道中飞速通过的列车激起的隆隆噪响。

    这一剑,带着雷电一般的威势,但是却没有雷电那般的迅捷,这般反差莫说是落入旁人眼中,就是出招者自身也会感到难受无比。

    “啪!”

    莫邪手中的木剑表示连它都看不下去了、奉陪不了了,很是决绝地一断为二,上半截的剑尖打着旋儿激射出去、斜斜地飞入了林间,不知道会插在地上、树上、还是某个倒霉鬼的身上。

    “嗤!”

    风声并没有因为一把木剑的‘自裁’而停歇,甚至凭空又壮大了几分,一息、甚至一息都不到,木剑与大石有了亲密接触。

    莫邪手中的木剑只是他随手做的,取的材料也只是山中枯木,其硬度很是堪忧,即便是有着莫邪的保护,在这一招尚未命中目标之前它便已经‘自损一半’。可想而知,若是让它刺在了大石上,先不说大石会如何如何,木剑自身定然是不保了。

    “啪!”

    果不其然,在木剑与大石相碰的刹那木剑便崩碎四散,片刻之后,莫邪的手中便只剩下一个剑柄。

    光秃秃的剑柄被顶在了大石上,若是没有四周散落的木屑,真有几分‘这一剑全数没入了石中’的画面感。

    “还是失败了啊……”

    莫邪丢掉了手中的剑柄,其实在木剑一断为二的时候起他就知道他失败了。

    “啪嗒。”

    剑柄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它的边上还有一大堆难兄难弟。

    莫邪已经不是第一次试验用木剑刺大石了,《圣灵剑法》的剑招他已经练得纯熟,但‘无情剑’(剑十九、剑二十、剑二十一、剑二十二)部分他施展起来依旧只是徒有其形。

    想催动‘无情剑’、甚至去参悟、推演出那至高的‘剑二十三’,剑意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那么,剑意到底是个啥呢?

    莫邪的剑上只有剑气,而无剑意,除了那招莫名得来的‘火麟蚀日’能借用到火麟剑中的断家先祖注入的剑意之外,他没有其他方法施展出附带剑意的招式,甚至就是那一招‘火麟蚀日’也必须由火麟剑释放才行。

    他对于剑意的理解很模糊,他觉得那应该是一种被放置于招式中的意志,一种能让寻常的招式产生夺人心魄的威势的力量。

    他这些天都在摸索,试图仿照‘火麟蚀日’中的剑意依样画葫芦地制造出自己的剑意,然而……

    他就没成功过!

    那一大堆的剑柄记载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开始怀疑人生。

    “剑意究竟是个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产生属于我自己的剑意呢?艹……”

    莫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对于剑意的设想,他看着眼前的大石,这块在他眼中随手就能打碎的大石无声地嘲讽着他,在表演了n多次‘胸口碎木剑’之后它身上根本就连一处凹陷都没有。

    莫邪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拳打爆它的冲动。

    然而,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莫邪已经将心中屠刀放下的刹那,‘外魔’再度入侵。

    “哟~~师傅!看起来你又失败了呢……”

    兰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莫邪的身后,她数着地上的剑柄嘴里发出了‘啧啧’声。

    当然了,光是这句话还不足以让莫邪提起屠刀,而兰欣也绝不会只说这一句。

    “师傅,还练不?要是还要练的话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顺便帮我劈点柴的吧?”

    兰欣蹦蹦跳跳地绕到了莫邪的侧边,而此时莫邪的脸色都青了。

    “呯!”

    右拳送出,大石应声而碎,粉屑与碎石四下飞溅。

    “劳资不练了!”

    莫邪恨声道。

    “哎,不练就不练,打坏了这块大石,师傅,晚上你睡哪儿?”

    兰欣一面避过飞溅的碎石一面说着,话语之中满是关心的意味,不过她的眼中可都是幸灾乐祸之意。

    “……”

    莫邪一时的沉默。

    山风习习,莫邪的衣摆轻响,不知是因为这山风所还是因为此刻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兰欣啊……你上山来不会就是为了嘲讽你师傅我的吧?”

    半晌,莫邪的呼吸平缓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而此时显然不是饭点,她上得山来必定是有其它事情。

    “师傅,我哪有嘲讽你!又冤枉人!”

    兰欣道,说得就更真的一样,

    “是这样的,年三十要到了,小梅姐问你这个年准备怎么过!”

    “……”

    莫邪再度沉默。

    是啊,就快过年了,往常即便是兜里的钱再少,到了过年的时候至少还有个温暖的房子住、有口热饭吃,至少没人追在自己屁股后头、至少自己还能在街上露露面、感受下年味儿。

    然而现在因为自己惹下的麻烦,不仅是他自己得藏着躲着、不能见人,还连累得大家伙儿都得在这山里蹲着。

    他猜想山下的孩子中一定有人吵着要新衣穿、要糖果吃了吧?

    他猜想山下的众人们一定都想看电视了吧?

    他猜想起了那天带着孩子们上街吃肯德基的时候孩子们脸上的表情,他想起了那天李新梅吃着牛肉面的表情,他想起了王姨。

    一张张脸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吸了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兰欣,我今晚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兰欣,你一定要照看好大家。”

    莫邪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冷风

    大路朝天,宽宽阔阔,世上之人本可自选一边,通行无碍。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世上的路变窄了,想自由地迈几步都成了奢望。

    小县城,设备陈旧的小旅馆,入住时只需给坐镇前台的老板娘悄悄塞几张红皮便无须出示身份证并登记。对于某些不愿意泄露自身行踪的人来讲,这里是个理想的去处。

    “先休息三小时,等到黄昏时分我们再动身。”

    日行者西斯已经换下了一身笔挺的西服套装,现在的他穿得很普通,加上他以一些小技巧对自己的面部进行了微调,大路货加大众脸,任谁见了他都只会一眼略过。

    “哥,为毛要在这里休息?我们明明可以再走一段的,这里人多眼杂,刚刚就有几个混混尾随了我们一路。”

    艾米丽也如同西斯一般地给自己做了伪装,昨夜的那场充满了血腥的狩猎才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便选择了悄悄溜走,当然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对于那场‘不正义、不人道’的血液盛宴心生抵触,然后满怀着对于统治阶级的愤恨与不满而出走。

    不说西斯,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娇小柔弱的艾米丽其实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了,别说屠掉一座小镇,就是血洗一座人口数十万的大城的事她也目睹过、甚至是亲自参与过。

    若是要说看不惯、不认同的话,那么她百十年前就可以说、可以去阻止了。

    “杂鱼而已,无须在意。”

    西斯将房间的窗帘尽数放下,在确认了再无一丝阳光照入后才停下手头的动作,与艾米丽一同坐在了房间里唯一的床上。

    他看着艾米丽,眼中有着莫名的情愫。

    “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我亲爱的哥哥。”

    艾米丽读懂了这个眼神,或者说她很熟悉这个眼神。

    她与西斯之间名为兄妹,其实他们的关系早已超出了‘兄妹’的范畴。

    “我知道。”

    西斯依旧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收回了目光,他闭着眼,像是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在细细思索着什么。

    他皱起了眉。

    “想要获得与高层谈判的资本,‘黑暗圣杯’的碎片一定要握在我们的手里。”

    艾米丽轻轻挽住了西斯的手臂,在他的耳边吐气若兰。

    “放心,我们一定会拿到碎片的。”

    爱侣的轻声细语最是容易激起男人心中的斗志,西斯的语气如铁一般的坚定,他轻轻地站起、脱离了艾米丽的怀抱。

    “即便是有神佛阻拦,我也一定要拿到碎片!”

    窗外是小县城鼎沸的人声,未有人知,在这间不起眼的屋子里正有怎样的腥风血雨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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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两点正是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陷在梦想中的时间,若是放在往常这百分之九十基本上也会将莫邪包括进去。

    不过今晚他很荣幸地进入了百分之十那部分中,而且还是以一个不怎么光彩的形象。

    “咔嚓。”

    莫邪一身标准的夜行衣,以念力打开了某座大超市的防盗门。

    此地距离他藏身的山林至少有百十里路,在这里做下的劫案怕是再如何精明的警官也无法联想到百里之外的荒山。

    “真是没想到啊,过去我落魄街头的时候没偷没枪,反倒是在有了超人一等的实力之后却是做起了贼……真有几分‘斯文扫地’的味道。”

    迈入门中后莫邪从容地将防盗门再度锁上,黑暗之中他的感知力如潮水般铺开,在看到了琳琅满目的货物之后他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发出了一阵子感慨。

    “先取些米粮。”

    超市入口便堆着一大堆米,莫邪也不客气,随手就拎了十数袋丢进了空间手环。然后他步入果蔬区,夜间已经休业的超市中根本没有蔬菜更别提什么切好的肉类产品了,倒是水果还剩下一些。莫邪应该庆幸现在是冬季,否则的话就连水果也都不会剩下,说不定他还得闯进超市的冷库才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拿了人家货架上的东西还要拿人家仓库里的东西,莫邪觉得别扭,当下他也不挑挑拣拣了,随便往空间手环中塞了几箱砂糖橘、几箱苹果、以及其它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稍稍逗留下便离开了果蔬区。

    “过年了,得准备点糖果零食。”

    这家超市中的商品分类做得很好,货架区域被分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来这家超市的老板对超市倾注的感情,不过莫邪今晚是来做梁上君子的,分类做得好,完全是方便了莫邪。

    他随便取了些零食,同时瞄了一眼手环中的剩余空间。

    此刻他的手环中堆着的东西有:弹药xn、机枪三挺、断剑一把、杂物(莫邪替换的衣服、压缩食品、票子等)若干、袋装米x12、金华火腿三条、果蔬若干、零食若干。

    这些个物品已经将手环中的空间占了大半,毕竟现在的莫邪使用的是内存十立方米的水货。

    “是时候去拿点高级点的东西了……”

    莫邪盘算了一下,他觉得空间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在略微丢掉了几袋米之后,他走上了超市二楼。

    这里是卖衣服的。

    “羽绒服,嗯,先取几件羽绒服。”

    空旷的超市中一尊尊塑料模特或搔首弄姿、或故作深沉地站立着,莫邪在其中行走,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但每当他将感知对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却都是一无所获。

    众多的塑料模特无言地各司其职,谁都不曾因为莫邪这个不速之客的造访而有所异动。

    但……

    “呼——”

    一道风声乍然响起,莫邪侧过头,对向了风来的方位。

    “踏、踏。”

    午夜的超市安静无比,只有莫邪的脚步声在回响着,待得莫邪忽地停下了脚步,超市中便只剩下安静一片。

    风的来源应该是某条通风管,莫邪略微停了一下便下了定论。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刻着灭灵刻印的飞刀。

    “谁在那里?”

    他冷着声音问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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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贪意

    天光尚有剩余,列车上的灯并没有打开,西斯与老农东拉西扯着,身为一名活了几个世纪的血族,他开得了飞机种得了地,各种各样的东西他都有所涉猎,三言两语之下老农便将他引以为身平知己。

    不过他绝不知道此刻他的这位‘知己’手中正攥着什么。

    “啊,对不住,我去趟厕所。”

    在列车即将驶入隧道的时候,明明是没有视角的西斯却如同未卜先知般地站了起来,一脸歉然地对着老农道,随后便施施然地迈进了过道。

    “哎,不愧是在城里落脚的,这讲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老农很是淳朴,不过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讲完他的眼前便是一黑。

    “哎呦,进隧道了。”

    老农道,黑暗中风声与铁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几乎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黑暗障目,噪声遮耳,这条隧道并不长,从这节车厢进入隧道到这节车厢驶出隧道不过只用了五六秒,而当光明再度回归的时候,老农嗅到了一股仿佛焚烧枯叶的气息。

    “啥东西焦糊了?”

    老农四下张望,但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只看见西斯扶着靠过道的椅背、小心的挪动着脚步,似乎也被刚刚的黑暗所困扰。

    察觉到老汉投过来的目光,西斯略带歉然地笑笑,稍稍地抱怨了声这‘出现得很不是时候’的隧道。

    没有人注意到这节车厢中某只位于座椅上方的行李盒稍稍打开了一丝,一块黑色的衣角从漏缝中荡出。

    西斯一路扶着椅背走入了厕所,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与寻常人无异。

    趁着西斯出去‘方便’的时候艾米丽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化妆盒,西斯去的是车厢前方的厕所而她借着化妆盒上的镜子打量起了车厢后方的动态。

    方才在黑暗之中西斯做了什么并没有能瞒过艾米丽的眼睛。

    “这个家伙……又忘记喷‘香水’了,这份味道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尾巴’,看来,是决意要大开杀戒了么……?”

    艾米丽皱着眉,那股在老农眼中的‘焚烧枯叶产生’的味道其实是血族被银制武器杀死后灰飞烟灭时所散发出的气息,或者说,这是骨灰的气息。

    血族,不老不死,但一旦被杀,那么死者连片指甲都不会剩下。

    艾米丽情知这车上绝不会只有三条‘尾巴’,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应对战斗的准备。

    ……

    “追踪到了,日行者已经登上了开往陕北的列车。”

    西斯的出手不可谓不果断,但在他被跟上的第一时间他的行踪便已经被传回了血族要员们的手里。

    “这个日行者,在这个时候又要玩什么花样?”

    要员们探讨着,他们的推论一直在往糟糕的方向走。

    “往西面看,日行者恐怕是想要去寻访当初真祖大人被封印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此子其心可诛!”

    “通知地方,无论如何都要将日行者跟他妹妹抓回来!死活不论!”

    要员们的语气一个比一个狠,但是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此刻都抽不开身。

    他们正聚集在一座密室中,密室的地上刻画着一枚巨大的六芒星图案,他们围成一圈盘坐着,将霖溟拱卫在六芒星的中心点上。

    一丝丝血红的能量不断地从他们体内溢出、沿着六芒星的线条流水般地汇入了霖溟的体内。

    想要在天·朝弄出点大动静、想要抗衡那些个修真势力、想要与高手大佬们过招,就算是他们把整个儿血族的势力搬过来也是做不到的。

    能克制血族的东西太多,而血族的致命伤是没有尖端高手。

    没有高手,那就制造一个高手出来。

    “定心,你们的血能乱了、不均匀了,三六九,换人。”

    盘坐在六芒星上的霖溟睁开了眼,冷声道。

    他的眸子已然是一片纯黑。

    “是!”

    众人见状慌忙应道,同时坐在霖溟三点钟、六点钟、九点钟方向的三人缓慢地坐起,他们身后顿时便有三人顶上了位置。

    血能的涌入不能断,阵法的平衡不能乱,众人都闭上了嘴,专心地灌注起了能量。

    霖溟再度合上了眼,他的身体便如无底洞般吸纳着众位血族要员们贡献出的血能。

    “不够,今晚再狩猎一次,现在本座的实力依旧没有达到往昔的巅峰。”

    霖溟道。

    “是!”

    众人应道。

    “日行者那边不用管了,本座自有打算。”

    霖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

    这个夜晚没有发生故事,至少在孤儿们所容身的山中没有发生故事。

    如果一定要说有故事,那么也只是个很寻常的‘寻隐者不遇’的故事,但,既然是‘不遇’,那又哪来的故事呢?

    王富贵彻夜未眠,他这次带着足足三人一同趁黑摸上山,本以为能再碰上莫邪乘夜舞剑的他却是发现莫邪根本就不在山中。

    上山下山只用了半小时,但窥见了这个情报的他却是一夜未合眼。

    他并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失落,这一夜里萦绕在他心头的完全是一份名为‘激动’的情感。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为何而激动,没有来得及也没有条件接受系统的教育的他难以给自己的激动做一个总结。

    他只是想到了一幅画面:

    莫邪外出有事,因不知几时能回所以将修炼的法门传给了他的徒弟——兰欣,而他,王富贵,在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与算计后将修炼的法门从兰欣手中取走,从此日夜勤练不辍,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一名强者将在天·朝崭露头角……

    没错,他发起了白日梦,然而当他半夜尿急再度离开防空洞出去解手的时候却是发现睡不着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哟,这不是小黑么?怎么,半夜不睡觉、起来练功呢?”

    王富贵看见黑仔站在洞外避风的地方,他似乎是在扎马步,但他的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山上,双眸中似有一股渴求的意味——说得直白一些,这眼神可以被描述为‘贪婪’。

    他动了贪念,而在山上值得被惦记的存在只有两个。

    莫邪的功夫,兰欣的人。

    王富贵觉得黑仔同时惦记着这两样。

    “你又起来撒尿了?今晚似乎太过频繁了。”

    黑仔并没有被突然冒出的王富贵吓到,这里的夜间很安静,王富贵还没走出洞口的时候黑仔便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小黑,你可敢与我一同上山?”

    王富贵没有回答黑仔的问话,就像黑仔没有理会王富贵先前的问题一般,因为无论是他还是黑仔都不想在这个夜里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查询

    黑仔终究是没有答应王富贵,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他白天的时候才领教过莫邪的手笔,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即便是被告知了‘莫邪不在山上’的消息他也依旧是没有做出上山一窥究竟的行动。

    “哼,胆小鬼。”

    听着身后传过来的那一声不屑,黑仔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波动。

    “我怕的不是神一般的对手,我怕的是猪一样的队友。”

    黑仔如是道。

    这个夜晚,没有故事。

    ……

    莫邪返回山中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这个路痴又跑错了方向,不过这次总算是能找回来、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回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年货到了!”

    防空洞前已经支起了炉灶,几个大孩子已经开始煮起了早饭,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莫邪自空中降下高度、落在了防空洞前。他一声高呼,同时一挥手,将空间手环中的年货尽数倒出。

    “哇!”

    十数袋米粮最先落地,但引起孩子们惊呼的并不是在重量上占据优势的它们。

    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各种牌子都有,虽然这些孩子们对于衣服的牌子并不太了解,但他们认得这面料。

    “羽绒衫啊!”

    几名刚刚还在忙活着升火做饭的孩子甚至没有放下各自手中的工具便冲了过来。

    “我要这件!”

    “我要这件!”

    “别跟我抢!”

    “一边呆着去!”

    新衣服并没有被好好领取,孩子们各施手段、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很快便有人被挤倒在地。

    “不要抢!不要抢!排队!排队!”

    李新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洞口,她见道这一片混乱的场面顿时便拿出了她在孤儿院中当老师的积威,试图控制住乱局。

    然而,并没有人理她。

    这些个孩子们眼中只剩下了新衣服。

    “一个一个来拿!不然就都别拿了!”

    莫邪本来放下东西就打算回山上去的,在没有将王姨救活之前,他觉得自己没脸在李新梅眼前晃悠,不过这群小崽子简直不像话,他没有管那些个摔倒的孩子,而是一挥手,将地上全部的物资都收了回去,包括那几件已经落入孩子手里的衣服。

    顿时,场面就安静了。

    但这安静是短暂的,很快的,人群中便响起了哭声。

    “呜呜……我的新衣服……还我的新衣服……”

    这道哭声一起便如拉着了导火索,一时间有不下十名孩子一齐哭了出来,他们中有因为到手的鸭子飞了而哭泣的,也有纯粹是被人挤得摔在地下而哭泣的,甚至有几名孩童并不是真正的哭,而是在装哭。

    跟小孩子讲道理本就是一件吃力的事,莫邪决定把这件差事交到其他人手里。

    “那谁……黑仔!你带几个人过来!东西我先堆在洞里了!吃完早饭你负责给他们分一下!”

    思来想去,莫邪在这群孩子中也就对于黑仔比较熟悉,他虽然在昨日洞悉了黑仔对于兰欣存着的‘不恰当’的心思,但是眼下实在没有什么良好的人选来解决这件事情。

    他知道,黑仔在众多孩子当中是有一定的威信的,甚至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几位死党。

    “是。”

    方才争抢新衣服的时候黑仔并没有参与,从头至尾他都只是在一旁看着、烧着他的火,似乎对于新衣服完全没有兴趣一般。

    “大毛、二毛。”

    黑仔最后往土灶里添了根柴然后才拍拍手站起,他招了招手,人群中顿时便有两人应声而出。

    这是一对孪生兄弟,身形清瘦,但个头却在众人中处于中上游。

    莫邪看得明白,这孪生兄弟中的一位在方才假哭过,而他们在争抢新衣的众多孩子中属于最激进的那一批。

    能在身边聚集这样两个人,再看看黑仔从一开始到现在所表现出的做派,此子将来定然不是池中之物——若是他还能有幸学得一身本事的话。

    莫邪在心中稍稍动了些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只是转了一转便消失了。

    因为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哟~师傅,您舍得回来了?”

    兰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旁冒了出来,她双手交叉着,脸上分明就是一个发放高利贷的债主上门讨债的表情。

    “啊,有给你徒弟我带点啥东西不?”

    兰欣如是问,用着仿佛人畜无害的语气。

    “诺。”

    说起来惭愧,由于昨夜被‘雾气’吓到了,莫邪没有来得及去超市三楼,而超市二楼其实是卖男装的,所以,他带回来的羽绒服都是男性的款式,而且大多都是特价区的商品,这些个衣服用来糊弄糊弄孤儿院的小孩子还可以,但放在兰欣面前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人家身上穿着的羽绒衣可是当初莫邪花了千把块大洋买回来的。

    莫邪在手环中翻找了一阵,最后将一物丢给了兰欣。

    那是一条火腿。

    “莫邪~~你可真是个‘好’师傅啊!”

    兰欣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飞刀。

    “我还有事,先撤了。”

    莫邪见状直接把东西往防空洞里一倒,也不管衣服会不会被丢在地上、是衣服在上头还是米袋在上头,倒完便跑。

    要是在山上,他倒是可以好好教育教育兰欣,但这是在山下、在李新梅面前。

    兰欣跟李新梅的关系一向不错。

    ……

    新年是三天之后,也就是说莫邪还有三天就得再度接受顶包任务、进入任务世界了,奔波了一夜、返回山顶后的他没有在第一时间休息,而是联系上了《圣典》。

    “喂喂喂!还有三天就要进入任务世界了,现在能让我瞧瞧都有哪些可以选择的选项不?”

    《圣典》在莫邪再度成为‘一文不名’的穷比之后便没有再主动理会过他,这年头,有钱才可以当大爷,没钱?当孙子都没人睬你!

    莫邪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圣典》事先规定的进入任务世界三天之内的期限达到之时才开口询问,只有在这段时间之内《圣典》才是有义务要无偿回答他关于顶包任务的信息的。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

    对于穷比,即便是有义务要回答的问题《圣典》也会选择不给好脸色。

    “想要知道信息你自己翻就可以了!一天一次,一次十分钟!多了要收费!”

    《圣典》没好气地道,与此同时,莫邪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本金色的书籍。

第一章 人间苦,发愿谁闻?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阴暗的监牢,夜色寂寥,有人幽幽地念起了诗,诗中有情,不知何寄。

    约莫是心中有着想见却见不了的人罢?

    谁会关心这种事呢?

    “喂喂喂!对面的神·经·病!别他娘的叨叨了!劳资还想睡觉呢!”

    吟诗之声方兴未艾,一个难听的、粗暴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同时还有叮铃哐啷的镣铐砸在囚笼上的声响。

    此地是监牢,此时正夜深,或许先前念诗的那位老兄并没有吵醒多少人的清梦,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当这个粗暴的嗓音响起,整座监牢都醒了。

    “他娘的!你又找死!大晚上的嚎什么呢?!”

    一只破碗砸向了那位以镣铐敲击囚牢的犯人,出手之人准头十足,这破碗直接命中那人的额角。

    “啪!”

    “哎呦!”

    碗碎,人倒地。

    “搞什么?!搞什么?!三更半夜的,一个个都想投胎去了么?!”

    秉持着执·法人员迟到的良好习俗,三名带刀狱卒一面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面凶神恶煞般地跑到了事发地。

    “我去,还玩出血来了,大哥,你看!”

    狱卒一现身方才还有些闹哄哄的监牢顿时便成了一出落针可闻的所在,在一片寂静中他们看到了倒在牢狱中的犯人以及犯人脑袋边上散落的碎瓷片。

    犯人的头上、脸上尽是血。

    见此,他们将目光投向了这名犯人的狱友们。

    “怎么搞的?”

    一名狱卒问道。

    “官爷!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他闹着要自杀来着,我们拦都拦不住啊!”

    其实根本就不用狱卒开口,当他们的目光投到那些个缩在监牢墙边的犯人们身上的刹那便有一人用怯生生的声音作了回答。

    这是一句谎话,无论是说话者的语气还是他那闪闪躲躲的眼都能为这一点佐证,但狱卒并没有去揭穿他。

    “看好了他!在明天中午之前别让他死喽!特么的,明天就要杀头了,今天就等不及了么?!贱·骨头!”

    狱卒们连牢门都没打开,甚至他们连那仰面倒在地上的男子的伤势都没怎么瞧过,他们远远地站着,仿佛地上瘫着的是一坨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恶臭的犬科动物排泄物。

    明日午时,这个男人与断头台有一场约会。

    今夜,他本就睡不着,而先前莫名的诗句显然是勾动了他心中的某一根弦,以至于他做出了如此反常的行为。

    他本是个身世清白的人,读过几年书,考过几年试,最后搏得了个功名,做了个小官。

    在宦海中他处处小心,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可以安稳,但后来还是惹得祸事临门。

    他记得,那天本是他大喜的日子,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队伍享受着路人或羡艳或祝福或嫉妒的眼光。

    春风得意马蹄疾,长安花好,头上冠高。

    只是不巧,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拨动了花轿的珠帘;

    只是不巧,街边楼上一名公子爷向下撇了一眼;

    只是不巧,那位公子爷一眼便瞧见了轿中人。

    轿中人如玉,新衣衬得颜更娇,公子爷心动了。

    但这一切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当时的他还沉浸在‘二登科’的喜悦中、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他没有觉察到那道从楼上投下的阴冷的目光。

    之后的事情都是些书上的老桥段,那名公子乃是当朝元老的孙子,只要是他看中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没有被打上皇室印记便可随意拿捏。

    除了嘴里吃的一口皇粮之外男子于皇室扯不上任何关系,或许他家中有些钱财,或许他身在位上手里有些权力,但他的那些钱财、那些权力在真正的大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名公子手眼通天,他直接被网罗了罪名关入大牢,入狱月余,家中已是音信全无。

    “只羡鸳鸯不羡仙……只羡鸳鸯不羡仙……”

    仰面倒下的他感受着从地底不断涌上来的冰寒,他本以为在这一个多月里每日席地而眠的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份寒意,但此刻的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从未习惯过这份寒冷。

    他在瑟瑟发抖。

    他无声地念叨着,无声地流着血,无声地流着泪。

    他很冤枉,真的。

    为官之时他不曾怠慢过谁,更不曾贪污一分一毫,唯一能将他推上刑场的只有那名公子对于他新婚妻子的觊觎。

    他不想死,真的。

    他还未及而立,还没有留下子嗣,他这一死便是绝后。

    活下去。

    逃出去。

    报仇。

    这些字眼在他脑中早已浮现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很清楚,自己逃不了,即便是逃了也会被抓回来,而且即便是逃出去了,外头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最是清楚。

    流民便野,歹人横行。

    这个国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成了这个样子,外有强敌,内有灾乱,一个人若是没有强大的依仗根本无法独自在外面活下来。

    他只是个读书人,他的依仗只有书本中圣人的训诫,要是他逃出去了,这些个东西顶多能让他在被杀、被吃之前留下一篇墓志铭。

    “读书顶个卵用!”

    这是眼下最真实的写照。

    “那个……那边的大哥!你怎么样?”

    额角中了一碗并不是多大的伤,原以为止不住的血在流了一会儿之后便自动止住了,而此时,安静的监牢中一个略有几分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男子认得这个声音,它的主人便是被他叫做‘对面的神·经·病’的家伙。

    “……”

    虽然此刻男子是真的谁都不想理,但是出于某种心理他还是举起一只手晃了晃以表示自己还好。

    “那边的大哥,抱歉,小生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对面的神·经·病’其实是一位满脸胡子的颓废文士,说实在的,他们两人的造型其实相差不多,若非明日男子就要上刑场的话他会很乐意与对方交个朋友,顺带交流交流经验,说实在的,其实他很好奇对方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听对方吟的诗中颇有相思之意,莫不是天涯沦落同路人?

    “算啦,算啦……”

    男子明天就要被砍头了,他今夜心情极差,也没有在死前多认识一个朋友、多听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的兴趣,他的整颗心都在自己的遭遇上。

    “只羡鸳鸯不羡仙……嘿嘿……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年头,恐怕投胎做只游弋于江河之上的水鸟都好过生而为人……”

    今生已然无望,男子只望来世不必再如此窝囊,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

第二章 神聋佛瞎,顶包降临

    “愿为江上鸟,不做笼中人。”

    悲惨而破碎的祈求没有被任何的神佛听到,若无意外,这名男子的未来只有含冤而死。

    但,此世神佛不受理的祈求自然会被他方耳聪目明的存在接收到。

    “你的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一个缥缈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直接在男子的脑海中响起,还未等男子有什么反应,一道白光便将他的身体整个儿的笼罩住了。

    几秒钟之后白光消失,而白光笼罩之内的原先那位披头散发的男子已然被一名短发青年所取代。

    “顶包任务开始。”

    “顶包身份:杨武吉。”

    “任务1:逃离监牢,报仇雪恨。”

    “任务说明:杨武吉受人陷害以致身陷囹圄,更兼妻子家业被夺,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任务奖励:5000积分。”

    依旧是那个在常人听来缥缈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不过对于此刻躺在地上分毫不差地模仿着先前颓废男子的姿势的莫邪而言这个声音根本无法让他生出一丝一毫的尊敬。

    “知道了。”

    他的反应可谓是不冷不热。

    “有时限不?”

    《圣典》给出的信息并不多,莫邪只是一转眼就消化完毕了,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漏洞。

    “没有。”

    《圣典》惜字如金。

    “喔。”

    莫邪双眉一挑,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

    根本就不存在没有时间限制的任务,依照他存活至今一路积攒下来的经验,每当《圣典》给出一个没有时间限制的任务的时候其实他便已经站在风尖浪口上了。

    “等等,任务的事情先放一放,先确认下我有没有来对地方。”

    越狱复仇的事情先不急,因为莫邪真一身的实力摆在那里呢,就这种用木头、砖头整出来的牢房?

    他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他从地上坐了起来,监牢中的腐臭气息随着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扑面而来。

    但面对这股腐臭莫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因为他看见了对面监牢中的一名男子。

    那欷歔的胡子,那忧郁的眼神,那对月吟诗的风流。

    “张国荣!不!应该说是宁采臣!”

    莫邪不会认错,他几乎要激动得跳起来了。

    年幼时候孤儿院的福利很糟,孩子们的精神文化建设全靠老院长与几位老师的口述、三楼上几书架的老书,再多一点那就是偶尔镇上会公开免费放映的电影。

    年幼的莫邪几乎逢场必到,而那些电影中给他影响最深刻的几部里都有国荣哥。

    那些年里,他曾有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找国荣哥要一张签名、一张合影。

    然而却是没想到他在这里、这种情况下有幸见到了国荣哥,或者说是国荣哥扮演的宁采臣。

    “这位兄台,你真的没事吗?”

    宁采臣抓着牢房的栅栏盯着莫邪直看,眼中尽是关切之意。

    “没事了。”

    莫邪心中的激动之情只有一小半是因为有着国荣哥皮相的宁采臣,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押对了。

    “我就说,诸天万界,能吟出那首诗的只会有一人。”

    他在心中如此道。

    当然了,要想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还得把时间倒转会三天前……

    三天前,带回了年货的莫邪终于开始关心他的下一次任务了,不过《圣典》对于穷比一贯是爱搭不理的,它只是将近期内收集到的可以承接的顶包任务一股脑地丢给了莫邪,就连分类都没有做。

    “啊!外头的那个毛脸雷公嘴实在太可怕了!大王!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只要能回家,让我干啥我都愿意啊!”

    “唉!早知道就不参这劳子军了,饭不给饱不说,枪都没一条,就一把破刀,劳资不干了还把劳资扣起来,说要军法处置!特么的,劳资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惨啊!太惨了!大师兄跟人起矛盾被杀了!师傅上门理论被打残,回到门派里没过三天两腿一蹬就去见了祖师爷。师傅这一走,树倒猢狲散,整座山上就剩下我跟小师妹了。这还不算完,杀了大师兄又累得师傅惨死的歹人找上门来,强行夺我宗派驻地!唉!眼下流落街头咯!学艺不精加身无分文,再这样下去就要讨饭了!祖师爷啊!您怎么就不保佑保佑我们呢?您就是不保佑我也得保佑保佑小师妹啊!她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啊!哎?那位爷,您站在这里听了这么久了,能多施舍几枚铜钱不?”

    “上帝啊……外头的世界已经是丧尸的天下了,地底的食物已经快光了,请您彰显下神迹,收了那些个妖魔鬼怪吧!您的子民快撑不下去了……”

    ……

    杂乱无序的祈祷,有些让莫邪看得是胆战心惊,有些让莫邪看得哭笑不得。

    “卧槽,毛脸雷公嘴,这不孙大圣么……让我顶包你?我还没活够呢!”

    “这个只发一把刀就让人上战场的段子怎么这么熟悉呢?喔,是个逃兵?大刀队的逃兵?这任务我想接啊……不行,低武位面的奖励太少,先放一放。”

    “师傅死了、师兄弟散了,跟小师妹流落街头……嗯,这个桥段我熟,可以考虑……等等,这特么是个骗子吧?套路,都是套路。”

    “丧尸?上帝?回报率有点低,压后,压后。”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圣典》丢给莫邪的任务足足有上万件,莫邪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就足足花了一整天的功夫,要是放在过去莫邪绝对会选带‘丧尸’二字的任务,无他,手熟耳。

    不过现在的他却是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杀丧尸他确实是熟练而且毫无难度可言,毕竟在实力上他已经可以完成对于各种丧尸的碾压了,就算陷入重围他还能上天入地。

    丧尸片对于莫邪而言已经成了刷分宝地,但他很清楚,《圣典》是不会让他去刷分的。

    选了丧尸片一定会出很多的幺蛾子。

    而且眼下的莫邪亟需提升自己的实力,要做到这件事除了时间之外他更需要资源,比如天地灵气、天材地宝,而在丧尸片——或者说是科技类位面中他是很难得到这两样东西的。

    眼下他最想要接到的是来自修真位面的任务,或者是高武位面,就像是先前的《风云》。

    他早已打定主意,若是再见到来自《风云》的任务他二话不说就接下,毕竟别的不说,他还能去找人修一下火麟剑。

    只是很可惜,直到进入任务世界之前他都没见着那种任务。

    莫非《风云》世界里最近这么太平?就连一个不想做自己的人、一个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做成某事的人都没有?

    莫邪觉得不可能,他觉得《圣典》肯定截留了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顶包任务,交到他手里的都是《圣典》已经筛选过一遍的、可能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又或是对于莫邪而言极度危险的任务。

    对此莫邪是敢怒不敢言。

第三章 猪队友们的越狱

    《圣典》给出的任务所属的世界要么是太低级,以至于莫邪连去都不想去,要么是太高级,让莫邪感觉自己接下任务跟找死似的。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他依旧没有找到一个他理想的任务。

    直到第三天,要进入任务世界的那天晚上。

    本来莫邪已经打算随便挑个生化位面的任务接了,毕竟杀丧尸终归是有额外收入的,然而,当他在被兰欣拉着吃完年夜饭、看了半场李新梅跟孩子们排演出来的晚会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首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黑仔的一名跟班为大家带来了‘声情并茂’的朗诵,表情之浮夸、技巧之造作,引得满堂大笑。

    莫邪也笑了,不过下一刻,他整个人便有如过了电似的颤了一下。

    然后他疯狂的翻找起了那些个不靠谱的顶包请求,不过一会儿,他便翻出了这么一段:

    “关在我对面的神·经·病又在念诗了……什么‘十里平湖’,什么‘寸寸青丝’,唉,我杨武吉自问也算是个清官,没想到被·奸·人所害沦落到与一个神经病成了邻居。可笑啊可笑!可悲啊可悲!可耻啊可耻!”

    这段乱七八糟的请求莫邪当初只是瞟了一眼就丢在了一旁,他觉得这份活儿完全没有油水可言。

    然而,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首诗只要是酷爱鬼片的人都不会不熟悉。

    小倩!

    宁采臣!

    但是请求中只出现了‘十里平湖’与‘寸寸青丝’八个字,剩余的部分都是莫邪猜的,他决定赌一把,赌自己猜得没错。

    最后,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

    “兄台,我看那些狱卒们也已经走远了,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的,我虽然帮不了你,但我至少可以听听。”

    宁采臣见莫邪老是盯着他看,心中念及这位仁兄明日就要上断头台,一时之间恻隐之心大作。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宁采臣决定原谅对面的这位老兄这一个多月以来对于自己的那些‘不友好’的行为。

    同是被冤枉进来的,他们两个倒也算同病相怜。

    “我知道这些个狱卒已经走远了,不,应该说他们今晚上都不会再来了。那边的小兄弟,我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对你的恶语相向道歉。”

    莫邪看了一眼宁采臣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好说好说,其实我也知道你心中不畅,倒是我这半夜吟诗的坏毛病惹得老兄动气,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宁采臣道,他的语气很真诚,眼神也很清澈,这番言论显然是发自真心。

    莫邪曾经佩服过三个男人,第一个是董永,第二个是许仙,第三个便是宁采臣。当然了,他佩服这三位的理由绝不是像某些人想的那么低俗。先不说另外两位,就是眼前的这位宁采臣,身在乱世依旧能克己复礼,对一个骂了自己一个月的家伙依旧能抱以善意,着实难得。别说莫邪此番就是冲着宁采臣来的,就是他根本就不认识宁采臣、不了解这个男人身上已经发生的故事和将要发生的故事,他也会忍不住伸手拉宁采臣一把。

    “哪里哪里,兄台的诗作其实很好,其实……”

    说到此处莫邪忽然压低了声音,同时他伸出手来搭在了牢房的木柱上。

    “疙嚓。”

    碗口粗的木柱在莫邪的手中跟竹筷没什么分别,他只是稍稍运力便将其截断。

    “兄台……你……!”

    宁采臣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嘘~~”

    莫邪对宁采臣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用口型说到,

    “这一个月来着实是得罪了,其实我每次骂你的时候都是为了掩饰我锯柱子的动静。这位仁兄,等会儿我便要逃了,我看你还很年轻,而且也是被冤枉的,诺,这把锯子就送给你了,收好了啊!”

    莫邪说着将一把绳锯丢到了宁采臣的手中,随后将柱子彻底掰断。

    “哇!兄弟们!牢门开了!咱们快逃吧!”

    柱子断裂闹出的动静可是不轻,况且方才被杨武吉闹出的动静吵醒的狱友们并没有全数睡着,顿时就有人捕捉到了柱子断裂的这一幕。

    “啊,我们要自由了!自由了!”

    ……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

    莫邪翻了个白眼,虽然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事到临头看着这群完全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大呼小叫着的狱友们他还真是吐槽无力。

    “又在吵什么呢?!大半夜的!谁特么在消遣我们兄弟几个?!明天的饭都别想吃了啊!”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监牢外传来,若是放在往日监牢中的犯人们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便会立刻收声然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但是今天不同了。

    在这个时代里狱卒与犯人之间的差距只在一把佩刀,而且相对于整日养尊处优、处处欺压人的狱卒们,犯人们虽然吃不好睡不好,但他们憋了一腔怒火。

    “嗷嗷嗷!”

    一名狱友推开了霸占在出口边上的莫邪、嗷嗷地叫着就冲了出去,真看不出来,平日里整天像条死狗般躺着的犯人此刻竟是有这等的活力。

    莫邪没有拉他,他识趣地让到了一边,甚至装作身体虚弱地半坐到了地上。

    “哎呦。”

    他装出的痛呼被淹没在了狱卒的叫骂与狱友的吼叫中。

    他本来就没打算以这种方式越狱,他只是想换个牢房,换到宁采臣所在的那间牢房中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赶得上剧情。

    “兄台……!兄台……?”

    虽然只有一间牢房中的犯人跑了出来,但整个监狱都沸腾了,那些个尚未脱困的犯人叫得、喊得比逃出来的几个犯人还要激动。

    “兄弟!救我出去!我认识某某某(某个盗匪的名字)!能给咱们谋个去处!”

    “兄弟!救哥哥一把!俺从小练武!那些个小卒子不是我的对手!”

    几乎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都在拼了命的呐喊,然而那些被莫邪放出去的犯人一来手无寸铁,二来不通拳脚,三来不懂开锁技术。所以他们根本救不了其他人,而且脱网之鱼有几个会回头照顾尚在网中之同类的?

    他们甚至连同一个屋檐下的莫邪都不拉一把,哪里又会去管那些一个个自卖自夸的笼中鸟?

    “跟我冲出去!”

    那名将莫邪‘推倒在地’的汉子大吼道。

    “越狱!有犯人越狱!”

    两边的人马尚未交上,光光通过监牢中这股不同往常的动静狱卒们便知不妙。

    没错,与莫邪同处一间牢房的狱友们是莫邪的猪队友,而整座监牢里的犯人则是那些被莫邪放出去的狱友们的猪队友。

    莫邪坐倒在地,脸上有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而在他的留意之下,对面,从一开始就在装睡的宁采臣的那位狱友此时也露出了类似的神色。

第四章 卧龙

    赤手空拳的‘自由斗士’们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的那般争取到自由。

    “咝咝……”

    几名狱卒将一名进气少出气多的犯人丢入了边上的牢房,犯人的身体拖过地面的声音里像是有着一个不甘的灵魂在咆哮着,他的身上有血流下,淌了一路。

    他们在阻止囚犯越狱的过程中动了刀兵,在那样的场面下,刀出必然会见血。

    这名囚犯身上的伤还是算轻的。

    “还能动弹么?杨知县?”

    很是讽刺,从一开始便被推倒在一边从而失去了自己辛辛苦苦花了一个多月才制造出的越狱机会的‘杨武吉’却是这些个犯人们中伤势最轻的——他甚至都没有什么伤,只有额角上有一方血污,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劳你们操心,我还好。”

    莫邪很是硬气地仰着头。

    “那么是要爷几个帮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进去啊?”

    狱卒们对于莫邪的硬气报以嘲弄的语气,莫邪这次的顶包对象杨武吉身上可是戴着重铐——毕竟是上头交代过着重‘照顾’的对象,不把监狱里最重的一副镣铐铐在他身上又怎么能彰显出狗腿子们的办事得力呢?

    杨武吉根本就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是他最好的写照,如果是他自己戴着这副镣铐的话根本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别弄脏了我的衣衫!”

    对着一只只伸过来的手,莫邪发出了怒吼,只是他这声怒吼显然有些虚,搭配上他此刻做劲站起却连连失败的动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但胸有鸿鹄之志的文人形象顿时便在众人的心中建立了起来——又或者说是再度深化了一下。

    “嘿嘿,你硬气,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不见棺材不掉泪!哥几个哎!都来助杨知县一臂之力!”

    带头的狱卒一脸横肉,此刻他似笑非笑地道。

    “哟,对了,听说杨县令跟对面的那位文人雅士有颇多‘共同话题’,我看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咱就成全了杨县令,让他在上刑场之前跟那位文人雅士好好交流交流?”

    在场的人中除了宁采臣与诸葛卧龙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此番越狱的主谋是莫邪的,或者说如果不知内情的话谁都不会怀疑莫邪有这个嫌疑。

    毕竟如果他能够在戴着重铐的前提下弄断笼柱的话那刚刚跑在最前头的人便该是他了。

    然而事实上莫邪根本就连牢房的门都没迈出去。

    所以现在的莫邪看起来就只是个在狱友们策划的越狱计划中被抛弃、甚至完全没有在计划内的无辜苦主,就跟杨武吉被关进来的原因一样,无妄之灾罢了。

    当一个人从高位跌到低位、甚至要任自己曾经从未放在眼中的贩夫走卒支配的时候,相信我,那些个贩夫走卒会不遗余力地玩弄你。

    在狱卒们的左一言右一语中莫邪被抬了起来,然后被丢进了宁采臣所在的牢房。

    “卑鄙小人!”

    “无耻至极!”

    “社会的渣滓!”

    “人间的蛀虫!”

    在被扭送的过程中莫邪装模作样地挣扎着,不过他此刻是杨武吉,杨武吉是不可能挣脱得掉的。

    杨武吉只有咒骂,用文绉绉的词句,用气急败坏的语气,逗得一众狱卒们哈哈大笑。

    “杨大人呐,好好享受今晚吧!哈哈哈……还有,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照顾’杨大人!记得他明天还要上刑场哦!”

    杨武吉烦宁采臣的事几乎整个监狱都知道,狱卒们认为就像杨武吉烦宁采臣一样,宁采臣对于杨武吉其实也有很大的意见。

    最后一个晚上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吧,反正杨武吉被重铐锁了,他应该是单方面挨打的那个。

    狱卒们没有再管他,暴动过后的监狱里存在着很多问题,其中的任何一件在他们看来都要比杨武吉这个连骂人都骂不痛快的废柴要重要。

    “啊啊啊!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带我上刑场啊!玛德!那谁!你是个男人不滴?玩阴的算什么?!”

    莫邪夸张的大骂直到狱卒们走出去很远了依旧在监牢中回荡。

    “唉,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

    待得狱卒们都走远了,莫邪才收声,他一脸悻悻然。

    “人固有一死,都是运数使然。运数使然啊!”

    诸葛卧龙,满头乱发地坐在牢房中最干净的位置上,他打了个哈欠,仿佛刚刚睡醒。

    然而莫邪知道,这货其实已经看戏看了很久了。

    “运数……运数,去他娘的运数!这世道,好人遭难,恶人得势,运数?这他娘的算什么运数?”

    莫邪靠着墙,他用被镣铐铐住的双手敲着地,像是每一个落难且满怀怨气的人一般地咒骂着。

    “杨兄,不可对诸葛先生无礼!”

    方才狱卒在侧宁采臣不敢多说、多做什么,此刻他扶住了莫邪,事实上,莫邪现在靠墙的这个姿势还是宁采臣帮他摆的。

    “诸葛先生?什么诸葛先生?”

    莫邪装作不知,他一副打算继续骂的样子,宁采臣无奈地报出了老者的全名。

    “这位是诸葛卧龙老前辈!”

    宁采臣附在莫邪耳边小声道,神色中对于诸葛卧龙颇有几分尊敬。

    “诸葛卧龙?!”

    演戏要演全套,莫邪一听这个名字竟是失声喊了出来,好在宁采臣见机不对拿手捂住了他的嘴才没又惊动左邻右舍。

    “嘘!小声点!不然等下官差们又要过来了!”

    直到确认了莫邪眼中的惊讶之色淡去宁采臣才放开手。

    “你怎么知道他是诸葛卧龙?”

    相比于那些个听见了‘诸葛卧龙’四字纳头便拜的龙套们,莫邪觉得自己应该专业一点,好歹他这次顶包的对象以前当过知县、也算是读过些书,读书多的人遇事总要多问几个‘为什么’,然后引经据典一番,不然怎么对得起‘读书人’这个称号?

    “唷,不错不错,年轻人,你是第一个听了老夫的名号还敢提出质疑的。”

    今夜发生的故事确实是有些精彩了,无论是莫邪‘一个多月苦心孤诣地用绳子锯牢柱’的隐忍、事发后众人夺路求生然后惨败于狱卒刀下的悲情、还是莫邪在逃生无路后最后摆了狱卒们一道的急智,每一环其实细细品来都是极为精彩的。至少,在眼下的这个世道、在当前的这个小监狱中这已经是一等一精彩的故事了。

    诸葛卧龙决定将它写在自己的书里,而同时,他对于引发了这一连串故事的莫邪也产生了兴趣。

    今晚,他打算讲两句。

第五章 龙暝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诸葛卧龙很擅长从生活中挖掘智慧,而当他遭逢了牢狱之灾后从狱卒、犯人的举动中寻访故事便成了他几乎唯一的乐趣。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有趣的事、如此有趣的人了。

    “这位杨兄弟,老夫便是诸葛卧龙,如假包换。”

    诸葛卧龙抚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是要给自己整个正常的发型,不过他的头发实在太乱、太长,以至于他摸了半天也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如假包换?哈,算啦,反正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姑且就信了你吧。”莫邪道,“我曾听闻诸葛卧龙前辈因为郭将军的事受到了牵连,却是不知你会被关在这里。”

    “唉,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小友明日便要上刑场了,不知有没有兴趣说说你的故事,老头儿此刻也没别的本事了,如果你有兴趣说的话老头儿手头倒有些纸笔,可以将你的故事记载下来,留待青天白日再现、留待后人为你昭雪。”

    不愧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若是真的杨武吉站在诸葛卧龙面前,光就这三言两语便足以让他把心中淤塞的苦情尽数倒出。

    “哈……我的故事么……我可没打算让我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啊!”

    在诸葛卧龙略带吃惊的注视下,带着重铐的莫邪一股劲便站了起来。

    “小兄弟,劳烦将我方才给你的绳锯再借我一用。”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双腿更是不停地打着颤,显然是不堪重负的样子,但他依旧很是淡然地、坚定地接过了宁采臣手中的绳锯。

    “小友,没用的,你先前花了一个多月才锯断了笼柱,而现在就算满打满算你也只有半个晚上的时间了,别浪费力气了。”

    诸葛卧龙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宁采臣拉住莫邪,免得莫邪一个不当心摔倒了、再弄个头破血流。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卧龙前辈,我看过一些你写的书,我一直以为那位写书的诸葛卧龙前辈定然是一名铁骨铮铮、豪气干云的奇人、高士,而不是一名选择在监牢中委屈求存、甚至还劝人安心等死的看客!”

    莫邪脚步踉跄,这一刻的他犹如影帝附体,他手里抓着那条用草绳与衣服上的丝线制作出来的粗制滥造的绳锯,眼中似有两点火光在燃烧。

    “年轻人,你身戴重铐,就算是半夜之内锯断了柱子又能如何?方才那些人的下场其实本该是你的。”

    诸葛卧龙道,他的语气中满是沧桑,似也有过类似的故事。

    “若是那样的下场,倒也痛快。笼中之鸟当得久了,就算有朝一日能得见青天,怕也振不动翅膀了。”

    莫邪已经扳住了牢门,他开始用手中的绳锯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在柱子上摩·擦了起来。

    “唉。”

    人到了一定阶段便都有了各自的三观,若无巨大的外力因素,这份三观是很难被改变的,诸葛卧龙放弃了继续劝说,他看着莫邪缓慢的锯着木柱,这种仿佛蜉蜱撼大树的举动让他的眼中逐渐升起了异彩。

    坚韧、隐忍、再加上一份超越常人的智慧,一个念头逐渐在诸葛卧龙的心中生出。

    他看了看宁采臣,然后又看了看莫邪,用着一种似要将两人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中的眼神。

    “宁采臣,你过来。还有那位杨小友,你也别再锯了,一起过来。我有事要交待给你们。”

    诸葛卧龙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当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尽是毅然之色。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猥琐的老头儿,不再是那个对着墙壁写写画画、写写擦擦的颓废文人,不再是那个认为天地不过一囚笼的困兽。

    “这里有条地道,你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莫邪并没有理睬诸葛卧龙的叫唤,因为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愤青、一个对于诸葛卧龙已经由景仰到鄙视的愤青,所以此刻无论诸葛卧龙如何叫他他都是不会回头的。

    诸葛卧龙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将话说给了宁采臣听,然后由宁采臣转告莫邪。

    “有地道,为何你不逃?”

    莫邪问,他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立刻相信诸葛卧龙的意思。

    “我已经逃得够了,不想再逃了,而且我也不想余生以一名逃犯的身份活着。宁采臣,你带着我的书,走得越远越好。杨小兄弟,我知道你心志坚定,怕是不会将我的话听进去,所以老朽也就不多说了。答应我,出去之后无论你要做什么,只有一点,不要动赵家人。”

    诸葛卧龙将一只包裹交到了宁采臣的手中,同时他郑重其事地对莫邪说,语气之凝重,几乎能滴得下水来。

    “赵家人?就我这样的,还能动得了赵家人?”

    赵乃国姓,但并不是每一个姓赵的人都能被称为‘赵家人’,尤其是当这话是从诸葛卧龙口中说出的时候。

    诸葛卧龙指的是当朝皇族。

    “……”

    听了莫邪的回答,诸葛卧龙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面对这种凝视,即便是曾与霖溟朝夕相处的莫邪也没由来地一阵脊背生寒。

    “希望如此才好。”

    良久,诸葛卧龙才再次开口。

    他掀开了垫在地上的稻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

    “走吧,再不走怕是又要有变数了。”

    诸葛卧龙没有再看宁采臣与莫邪哪怕一眼,他似乎也不关心莫邪戴着一身重铐能否走得出去、不关心文文弱弱兼心怀不适合这个时代的善良的宁采臣能否完成他的嘱托、他似乎就连明天早晨或者更早一点的时候狱卒们发现监牢中少了两人会是如何反应、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个引路人,路既然已经找到,那么他也该功成身退。

    他坐在了洞边,犹如一尊泥塑佛像。

    “前辈,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然那些狱卒发现少了人一定会怪罪到你的。”

    宁采臣心善,他不愿让旁人因自己而受牵连,说话间他便要去拉诸葛卧龙。

    “别……”

    莫邪还不及阻拦,宁采臣的手已经触到了诸葛卧龙的身子。

    “前……前辈?!”

    诸葛卧龙已经没了声息,他的嘴角带着笑,不知道是因为此生所著得以传承而笑,还是因为看到了来自于未来的某幅画卷而笑,又或者是因为他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赢了一位他从未赢过的对手而笑。

    卧龙已逝,追问便无从解答。

第六章 脱困

    诸葛卧龙死的是那样的突然,以至于连莫邪都愣住了,毕竟就他所知道的剧情里是没这样一出的。

    他忘记了,剧情是会改变的,这是个真实的世界,而非那部被他烂熟于胸的电影。

    他对着诸葛卧龙的余温尚存的尸身,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愧疚。

    “是我害死了这个老人。”

    莫邪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诸葛卧龙的死状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老者震断了自己的心脉,以一种很是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决绝到根本不给旁人救他的机会。

    他知道,若是他今夜不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若是他不是一意孤行要在这里、在这时搭上宁采臣这条线以便能在《人间道》的后续剧情里大捞一笔的话诸葛卧龙便不会死。

    他很自责,也很后悔,但若是自责与后悔有用的话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上演了。

    “宁兄弟,你快走,我等等就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宁采臣最懂,也最看不开,但他明白诸葛卧龙的一片心意,他第一个跳入了洞中。

    跃入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诸葛卧龙的尸身,这洞口很是狭窄,他无法带走诸葛卧龙的尸身。

    这间牢房三面环墙,更兼对面已经没有囚犯在押,是以这间牢房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都没有落入第四人的眼中。

    “前辈,没想到我会累得你枉死。”

    宁采臣转眼就没影了,这小子经历了大灾大难之后跑路的本事远超常人,莫邪当着诸葛卧龙的面单膝着地,他眼中的愧疚逐渐地消退。

    “若是我能赚到足够的积分,在王姨之后我一定会复活你的!这是我的誓言。”

    他对着诸葛卧龙的尸体道,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将诸葛卧龙的尸身收入了空间手环中。

    随后他跳下了洞口,顺带的,他隔空以念力打断了笼柱并将地面上的洞口做了遮掩、伪造出了一个用以误导狱卒们的越狱现场。

    这条地道在地下蔓延了足足有两公里,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工程已经可以当得上‘浩大’二字了。

    莫邪难以想象以诸葛卧龙那副干瘪的身子骨能挖出这么宏大的工程,但他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条地道确实乃是诸葛卧龙所造。

    这是一种很玄乎的感觉。

    两公里的地道很快就到了头,无论是宁采臣还是莫邪,他们的脚程都不能以寻常人的水准去衡量,只是莫邪此刻扮演的是身体孱弱的杨武吉,所以他足足花了一个钟头才从地道中走出。

    地道的出口开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下,出去的时候需要推开数块大石,当莫邪走出地道的时候他看见了宁采臣。

    宁采臣蒙冤入狱之时还是白面无须的书生,而此刻,在将要散尽的夜色与晨曦的微光的照耀下他已然是胡须满面,呼吸着外头的空气一直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静静地发着呆,那种‘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由’的喜极而泣并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心中所爱已失,心中所敬已死,唯有一友人,孤守兰若寺。宁采臣的脸上有着一份寂寥与落寞,他像是在沉思着什么,直到莫邪身上镣铐发出的声响将他唤醒。

    “杨兄,你戴着镣铐行动不便,还请暂时在此处,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适合的工具帮你开锁。”

    宁采臣忙从大石上跳下,语气和善。

    同是天涯沦落人,本能地,他对于莫邪有着一份亲近感。

    “宁兄弟,暂且先不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跑远点吧,监牢中的地道怕是快要被发现了。”

    身上的镣铐不过是凡铁所铸,只要莫邪愿意随时都可挣脱,但那样的话说不得他就得暴·露出自己的力量了。

    现在还不是他展露力量的时候,而且他也不好解释自己是如何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且还不利用这份力量越狱、平白害死了诸葛卧龙的。

    “杨兄所言甚是,可是你戴着这镣铐……”

    宁采臣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因为言下之意根本无需明示。

    戴着镣铐,本是分分钟就能走完的地道莫邪都花了足足一个钟头,若要戴着镣铐逃跑的话一来速度慢,二来显眼,恐怕还没跑出多远他们便会被再次抓回去。

    “分头走吧,宁兄弟,你往那边,我往这边,能走得一个算一个,若是你走得脱,还请记得‘杨武吉’这个名字,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还希望你能去一趟汴京西郊,寻一处名为杨家祠的地方替我上一炷香。”

    莫邪一出地道便瘫坐在了地上,他身上汗水淋漓,衣衫已经湿的透彻。他对着宁采臣抱拳行礼,以一种似在交托后事的语气道。

    “杨兄……!”

    宁采臣想要将莫邪扶起来,但是却被莫邪固执地推开。

    “别管我了!你身上有诸葛前辈交托的重任!去完成它!若是上天眷顾,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你再这样婆婆妈妈下去我们两个一个都走不了了!”

    莫邪身上的镣铐铮铮作响,他面部表情狰狞,

    “走啊!”

    “好……好吧……”

    宁采臣并不是个啰嗦的人,他也明白他们切实的处境与莫邪的心意,他对着莫邪抱了抱拳。

    “我走了!你保重啊!”

    他一直走,走到回头时候莫邪的身影已被山石挡住,然后放声大喊。

    古道侠肠,如一杯温酒,烧得胃里生疼。

    在听见了宁采臣的喊声后莫邪忽然感觉很惭愧。

    对方付给他的是真情,而他,甚至就连身份都是假的。

    “唉,若不是形势所迫……”

    他叹了口气,然后站起了身子。

    “咔哒,咔哒。”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他身上的镣铐不断掉落,待得他完全站直,身体手脚已然全得自由。

    “喝!”

    宁采臣已经走远,莫邪可以放手施为,他以右手挥出一拳,麒麟臂上的沛然之力将嵌在山体中的通道击得垮塌。

    “去十里亭。”

    莫邪心中早有计划。

第七章 问道于匪

    相比于宁采臣出狱便有人送马匹的人品,莫邪的运气差的不是一点点。

    脱去一身当当作响的镣铐后他沿着先前与宁采臣说好的方向走了还没一刻钟便遇上了事儿。

    林间土路,尘土微扬。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莫邪正好端端地走着,暮然间林子里涌出了一票人马,为首一人体型彪悍,人高马大,面相宛若凶神恶煞。

    只见他提着一把开山斧往路中央一站,嗬,当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留下买路财!”

    “留下买路财!”

    一众喽啰在他的身后各持兵刃为其呐喊助威,声势之状,抵得过百万雄师。

    ……当然了,这些都是匪徒们的自我感觉。其实真实的场景是这样的:

    一伙除了带头人之外个个面黄肌瘦的汉子举着钢叉、草耙、木棍,像是大旱了三年后被人从田间地头临时拉起来的群众演员,其中的几位朋友甚至连鞋子都没有。

    就这阵容或许抢抢寻常的过路人还好,但是想抢莫邪?

    再来多少都不够看!

    “咔,咔。”

    莫邪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表示面对这群乌合之众自己完全提不起精神。

    “呃啊啊啊!”

    树林中响起了一曲交♂响♂乐。

    半晌,曲终。

    林间土路上七歪八倒地躺了十几名匪徒,这群不知死活的匪徒里唯一能够站着说话的是一名眉眼看起来尚算干净的小厮,他应当是入伙未多久,杀气与匪气尚未深种。

    “我有话问你。”

    莫邪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人畜无害地对着那小厮道。

    “大……大人请说……”

    小厮的双腿都在发抖,莫邪觉得自己若不快些的话等会儿这小厮的双腿之间怕是要流下些液体来。

    “你知道十里亭在哪里么?”

    他问道。

    “十……十里亭?大人,您说的是哪个十里亭?”

    ……

    莫邪犯了一个常识性问题,读书少如他,根本就没想到‘十里亭’根本就不止一座。

    所谓‘十里亭’是古代驿路上给官差歇脚的地方,亭子只是个由头,所以当莫邪在改换了一身干净装束(从某处顺来的)并向一群不开眼的匪徒们(没错,他们就是衣服的提供者)问清楚了这件事后,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附近足足有五座‘十里亭’!!!搞什么啊!”

    莫邪一拳打在路边的大树上,顿时那棵一个人勉强抱得过来的大树应声而断。

    “大……大人!您问的问题我们可都一五一十地回答您了!这里面可没有半句虚言呐!您看……您能不能就把我们当成个屁给放了……?”

    那小厮被莫邪的身手吓得直打颤的他几乎站立不稳,在那棵大树倒地的刹那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看得出来莫邪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满意,莫非是自己记错了?但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附近确确实实只有五座十里亭。

    “喔,画张图给我,我想知道这五座‘十里亭’的具体位置。”

    匪徒们是不会自带纸笔的,莫邪直接从首领的身上撕下了一块布丢到了小厮的怀中。

    “是……是……”

    躺在地上的首领已经失去意识了,但小厮接到这块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着首领瞧了一眼,待得看到首领真的没什么反应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指头是他的画笔,血液是他的墨水,小厮忍着疼画完了图交到莫邪手中。

    强者面对弱者本就可以予取予夺,这一点在他走上匪路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

    “很形象。”

    不得不说,小厮的画工不错,在他画的图上标注了附近的两座大城以及几座山,而五座十里亭便坐落在城外山野间。

    “那什么,你知道附近有什么荒废的义庄么?”

    莫邪怀着希望问,小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好的,我知道了。”

    莫邪已经知道答案了,那种荒山野岭除了宁采臣这个与鬼物有着不解之缘的家伙与某些处于特殊目的的人士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去,更别提知道什么义庄了。

    他想了想,决定先搁置下自己的主线任务(帮杨武吉复仇),转而追上宁采臣,至少先把剧情中那处极为重要的义庄寻到。

    “听着,我看你还年轻,别再做山贼了,世道很快就会安稳下来的。”

    莫邪对着小厮道,他看着布块上尚算工整的图画,略略叹了口气。

    世道迫人,若是放在和平年代,这样的小厮大约能坐在科举的考场中罢?

    莫邪无心干涉他人的生命轨迹,在经历了那么多场任务之后冥冥之中他已经有了一种感悟。

    人只能自救,而除了自救之外并无法救下旁人,即便救下了也只是暂时的。

    “唰!”

    在小厮充满震惊的目光中,莫邪腾空而起,恍若一只大鸟般地遁入高空。

    “仙……仙人!神仙啊!”

    小厮语无伦次地喊了出来。

    林间寂寥,满地的匪徒尽数昏迷,只有这位小厮见证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新世界的大门由此打开。

    ————————————————————————————————————————————————————————————————————————————————————————————————————

    “哒哒哒!”

    如同原作剧情一般,宁采臣骑走了知秋一叶的马,不过他并没有像是原本剧情中那般从头也不回地跑路。

    他终究是本性善良,得了坐骑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邪。

    “杨兄!杨兄!我找到一匹马!”

    他打马跑回了石山,四下呼喊着,但此时这里哪还有半个人在?

    宁采臣回到了地道出口,他惊讶地发现地道塌方了,乱石泥土中露出了半截锁链。下马,挖掘,宁采臣认得,这是缠在莫邪身上的那副镣铐。

    “杨兄?!你在哪里?”

    他不觉得莫邪能自己将镣铐除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莫邪遇上了什么变故。

    他看见石山附近的泥地上有一串脚印,于是纵马沿着脚印追去。

    “呱呱呱!”

    宁采臣的喊声惊动了附近的飞鸟,一阵不讨喜的鸦鸣让宁采臣后背发凉。

第八章 雷雨相逢

    “呱呱……”

    黑色的、昭示着不祥的鸟儿在道路两旁的树木上盘踞,明明是阳光普照之际宁采臣却是感到有一股凉气直从脚底升起,他座下的马儿更是敏感,无论宁采臣如何驱使它都不愿再向前迈出一步。

    “杨兄!”

    宁采臣无奈,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祝祷,希望莫邪吉人自有天相。

    “驾!”

    根本无须宁采臣多做什么动作,他座下的马儿自动地掉转了方向。

    “喂喂!我的马啊!”

    正是因为这个转弯使得他没有看见路中央土地中钻出的一颗脑袋,而这一声满怀着对于窃贼痛恨之情的呼喊更是被满天鸦鸣所冲散。

    “你个该死的蟊贼!给我等着!有本事别让我追到你!”

    初出茅庐的知秋一叶望着宁采臣策马疾驰的背影恨恨地骂道,随后再度潜入地下。

    而就像宁采臣没有知晓知秋一叶的存在一般,知秋一叶也没有感觉到天空中有着一双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快些让剧情往下走吧,我可是有很多债务要偿还呐……”

    与宁采臣发生了接触后《圣典》并没有提示触发什么任务,莫邪猜是时机未到,他决心耐心等待。

    ……

    夜幕很快落下,宁采臣如同原著一般来到了一座废弃的义庄。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一路上他一直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但他每次回头观望的时候都一无所获。

    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包袱,包袱里有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夺走的东西,这些东西必须得到妥善保管。

    身在荒郊野外,这是宁采臣这一整天中唯一见到的一座人造建筑。

    “有人吗?”

    推开义庄的大门,宁采臣试探性地呼喊了几声,然而并没有人应他。

    门前石阶上尽是青苔与野蕨,除了几副堆在堂屋里的破棺材,这里没有其它住户。

    牵马,步入大堂,宁采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亲身主演过‘鬼故事’之后宁采臣对于义庄之类阴冷的地方很是小心,骨灰、老树尚能作怪,更何况尸骸?

    不过在宁采臣小心翼翼的检查之下这义庄中似乎毫无异状,它对于宁采臣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得罪。”

    仓促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宁采臣,他走到一副棺木前,宁采臣自身上取下包袱塞了进去,随后四处寻了些木头大石堆在了大门后将门抵住,做完这一切后他顺着堂屋里的楼梯上了二楼,并寻了个蛛网密布的杂物堆躲入其中。

    夜空中尚有些灰蒙蒙的光洒下,宁采臣紧紧盯着大门口,他的手中攥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木棒。

    他的预感很准,门外很快就响起了打门声。

    不是敲门,也不是叫门,而是暴力打门、撞门。

    “开门!开门!”

    门外响起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叫了两声之后,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烟尘、木屑散得满园皆是。

    “该死的蟊贼!给本大爷滚出来!”

    天光稀薄,宁采臣看不清来者的面目,但是他可以确定没有哪一个官差会有与这汉子一般的语气。

    “吁~”

    宁采臣还没打算好要如何应对,一声马嘶声很是恰好地响起,那匹被宁采臣临时藏在堂屋后头的马在听见了汉子的声音之后打了个响鼻、一溜烟地就迎了出来。

    “哎哎哎!小黑,给个面子……别顶我了!”

    那匹马直接撞入了汉子的怀中,一颗大头在他的胸口磨蹭不断,口鼻中更是如同大狗一般地呜鸣着。

    “啊,看来我无意之中做了贼啊……”

    看见这一幕后宁采臣便算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世上哪有白捡马匹的好事,这匹鞍具皆备且耐力惊人的马显然是有人悉心照养,是他人之物,只是当时骑上这匹马的时候宁采臣不及想明白。

    “啊,这位兄台!在下无心偷你马匹,只是实在是情势所迫,在下本想骑着马去搭救一名朋友的。”

    做错事就要认,况且宁采臣觉得一个能与自己的坐骑都如此亲近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于是他从杂物堆中钻出,一脸讪讪的笑道。

    “喂!你这家伙可以啊!我的这匹马都让你骑得精疲力竭了!偷马就偷马!哪里需要找这么多借口!”

    知秋一叶并没有相信宁采臣的说辞,在他看来能偷走他的马的人都是熟门熟路的惯犯了,而且能在马背上颠簸一整天的人也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他一脸警惕地看向了宁采臣,后者施施然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对着他连连致歉。

    “这位朋友,实在抱歉,我真的是无心的,若是你需要什么补偿的话,只要是在我承受范围之内的定不推辞。”

    宁采臣苦笑着抱拳施礼,不告而取确实是与盗窃无异,他不打算再多做狡辩,他尽量用着自己最为真诚的语气向着对方道。

    “哎……好了!好了!我也不要你什么补偿!只是今后别再偷东西了!我看你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你好自为之吧!”

    知秋一叶的目力是受过锻炼的,或许在稀疏的天光之下宁采臣看不清他的样貌,但相对于他而言就是宁采臣下巴上有几根胡须他都能数的清楚。宁采臣是没有半点恶人相的,而且还是很能使人不自觉地对他产生善意的类型,知秋一叶涉世未深,说实在的,就算是一名惯偷偷了他的盘缠被他抓到了,他估计也会对其心生怜悯并施舍对方一些银钱。

    说完话,他也不管宁采臣面上表情如何,牵起缰绳就往外走。

    然而,冥冥之中的某个意志既然决定了宁采臣会遇上知秋一叶,那么他们又怎会就如此只作萍水相逢?

    “轰隆隆!”

    天际忽然闪过一道电光,大雨倾盆,只在瞬息。

    知秋一叶尴尬地收回脚步,他拉起自己的马飞也似的跑进了堂屋。

    他或许不怕淋雨,但这匹马不行,奔波了一天的它若是再淋雨怕是会生出病来。

    他很在意他的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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