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一章 假赛的参赛者
“苏姑娘,这只是表演赛,只是一场为了鲁南的灾民设下的赌局,并不影响你在厨王赛上的成绩,这是我的私人请求,希望你能为了鲁南的灾民参加这场表演赛。若是能有其他法子,也不会设下这样一场赌局,毕竟不光彩,可灾区需要银子,梁都中虽然有富庶之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将灾区当成是自己的家乡感同身受,对他们来说,鲁南的灾情再严重与他们无关,鲁南死再多的人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赈灾还是要做的,无法在短时间内将鲁南安顿好,接下来灾情会发酵成更大的民间骚乱,不知道今日在城门前发生的惨案姑娘是否有听闻,灾民将两个守城兵打成重伤,守城兵后反抗又变成了两个灾民被打死,初到梁都脚下的普通百姓怎可能会一上来就和梁都的守城兵起冲突,当时守城的士兵只是说需要请示上级才能确定能否允许灾民进城,可没有说不许他们进城。”净明法师表情凝肃地说。
苏妙听他说了这么多,总有一种自己被扔进一个圈套的感觉,努力让自己抵触的心情平静下来,皱了皱眉,道:
“我和法师在丰州时就见过,我觉得我和法师也算是旧相识了,既然法师能够做厨王赛的首席点评,想必法师的心中对参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法师应该能看出来,在别的方面我或许可以,但在本业上,我是做不出来弄虚作假的。再说,球赛可能造假,科考可能作弊,却从来没听说过厨王赛也能打假赛,你想让我怎么输,把盐当成糖吗?”
“备受期待的人最后却输掉,只有这样才能成就这场赌局,正因为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在表演赛中不知不觉输掉的高手,所以才需要苏姑娘的加入,苏姑娘的能耐,出色的输掉我相信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苏妙哭笑不得,看着净明法师,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我以前听说法师是到处弘扬道义行善扬善的哲人,所以民间才有许多人称你为‘圣人’,你的弘扬道义就是纵人说谎?”
净明法师笑了,看着苏妙道:“苏姑娘,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问出的问题其实你自己心中是有答案的,老夫不是‘圣人’,圣人是不会涉足纷扰俗世的,老夫只是个俗人,希望用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去帮助那些正处在饥饿和疾病中的人,为此老夫愿意说谎。”
“法师的心意我不是不明白,皇上和国库的压力究竟有多么沉重我无法想象,所以对这场赌局我不会说出什么轻狂的评论,我不是不想帮助鲁南的灾民,用其他方式我很乐意帮忙,但是打假赛,绝对不可能。我来梁都是为了参加正统的厨王赛最终拿下厨王的名头,其他的事情请不要牵扯到我,被选中做这种事我可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实力被承认然后兴高采烈,我只说这一遍,赢得比赛对我来说或许并不困难,可是故意输掉,恕我没有这个能耐,告辞。”苏妙说罢,站起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响起,夏瑾萱玉手掩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嗓音清澈动听,动听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嘲弄:
“苏姐姐,你一口一个‘打假赛’,仿佛是以你赢定了作为前提,就好像我一定会输给你似的。”
这一声挑衅让苏妙留意到现场还有夏瑾萱的存在,之前夏瑾萱一直没有说话,苏妙又满脑袋打假赛的事,一度忘了她的存在,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她回过头,看了夏瑾萱一眼,淡而漠然地回道:
“当你答应这场弄虚作假的比赛时,你就已经输了。”
夏瑾萱被她高高在上的姿态激怒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收起,绷起秀美的脸蛋,站起来,走到苏妙面前。她比苏妙矮了一大截,即使是在散发着明显凌厉的气场,内在的温婉核心依旧存在,娴雅的姿态并没有被苏妙颀长的身高秒掉。
“还没有比试过,苏姐姐,你笃定的语气让我非常反感,是因为开赛到现在你一直没有败绩,所以就以为自己会长胜,所以你就以为没有人能够打败你吗?”夏瑾萱语气温婉地问,温婉的语气却带着气势上的咄咄逼人。
苏妙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对净明法师说:
“失陪了。”转身便走。
“苏姐姐,虽说这一次的表演赛不会记入厨王赛的赛绩,可毕竟是厨王赛的赛会主办的,你执意退赛,会影响你之后的参赛资格。”夏瑾萱语气轻淡地说。
苏妙怒极反笑,看着净明法师,冷冷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劝说不成改强迫吗?”
“只是一场表演赛,只要不会被外行人看出其中的隐秘,对苏姐姐你并没有什么损失,旁人只会以为你是发挥失误,不会影响你的名声,又能帮助鲁南的灾民尽快摆脱恶劣的灾情,你替皇上效力皇上也不会亏待你,一举两得苏姐姐你又何必去执着这是不是撒谎呢。姐姐未来的夫婿是皇上的侄儿吧,既如此,论起来还是一家子,都是女儿家,虽说我比姐姐年幼,但有一句话我还是想提醒姐姐,还没成亲就和未来的夫家生分,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只要苏姐姐肯参赛,鲁南的好多人命就能够挽救,到时候鲁南会有多少人在心里感谢姐姐,到了那时,谁又会去在意姐姐是否撒过谎。若是因为退赛导致今后参赛困难,姐姐好好想一想,你是为了什么才到梁都来的,不是为了来玩玩吧?我与姐姐都是经营者,我是为了让莲花楼名扬岳梁国才来参加厨王赛的,姐姐呢,就这样什么都没有赚到灰头土脸地回乡去,这样的结果姐姐甘心吗?”夏瑾萱微笑着,慢条斯理,说出来的话却针针刺心,咄咄逼人。
“苏姐姐,像我们这样背井离乡前来参加决赛,要么败走归乡,要么赢到最后,只有这两条路,没有上场便主动退赛,这样的选择太可笑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到梁都来的?”夏瑾萱语气严厉地追问。
苏妙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她气冲冲地回到房间里,推门而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灌下半杯,越想越火大,咚地搁下茶杯的同时,一脚踹在凳子上,凳子被踹翻在地,发出很大的声音,与此同时,回味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徐记的芝麻酱烧饼和现磨的热豆浆,被屋里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愕然地问:
“你在干吗?”
苏妙瞪了他一眼。
回味莫名其妙。
不过转念一想,苏妙觉得这事跟回味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她和回味不是现在这种关系,这次的赌局看上的是她的手艺,若是她和回味没关系,只怕净明法师这次也没这么客气,说不定会被直接抓了去关起来,这么想着,回味那张俊美的脸蛋又变得能看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身子一扭,坐在凳子上。
回味把倒了的凳子扶起来,又将手中的早餐放在桌上,顺手在她低下去的下巴上拨了一下,问:
“又谁惹你了?我买了你爱吃的芝麻酱烧饼,趁热吃了,一会儿凉了。”
苏妙瞥了他一眼。
回味知道她想说话,也不催她,把装热豆浆的竹筒子递给她,问:
“要糖吗?”
“不要。”
回味点点头,转身去整理苏妙凌乱的床,之前苏妙跑去林嫣房里,回来匆匆梳洗完去见净明法师,床一直没工夫收拾,回味是最看不惯凌乱的。
“喂。”苏妙单手托腮,盯着他的后背。
“嗯?”回味淡淡应了声。
苏妙把净明法师和夏瑾萱的来意对他说了,回味听了,沉默了半晌,淡声道:
“不想做就退赛。”
“好简单的回答。”苏妙说。
“净明法师代表整个厨王赛赛会,既然他来了,就说明这件事整个赛会都默认了,既如此,我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再说我也不是赛会的。”
“你对他们暗箱操作赌局这件事怎么看?”苏妙问。
“肯定不光彩,不过赌局这种事,又有几个是光彩的。”回味笑了一下,转身,走到她身旁,坐下来。
“你觉得这样做好吗?”苏妙皱着眉问。
“好不好先不说,皇上带头设赌局,他肯定比你更觉得丢脸,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岳梁国在先皇手里时国库几乎全败光了,当今皇上登基,接手的岳梁国等于是一个空架子,之后又经历了战乱和天灾,最艰难的时期皇上带头节衣缩食,就连太子和武王在十岁之前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上一次肉,岳梁国是最近十年才逐渐恢复元气的,结果刚刚好一点又连续赶上了蝗灾和水灾,也正因为这样,那些同样经历过艰难时期的富人们才不愿意将自己得到的财富送给别人。这段时期如果不谨慎应对,空了国库的后果,血阴教和杞枝国就够岳梁国喝一壶的,还有科西国在海上的骚扰,国土宽广底子薄弱,这样的国家就像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设这场赌局是皇上想出来的应对鲁南灾情的法子,你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接受这场赌局,即使你不接受,就凭你连胜东平门和阮谦,你的名字在梁都已经无人不知了,这名声很快会传遍整个岳梁国,你想让苏记品鲜楼成为岳梁国知名酒楼的心愿也算达成了。”
苏妙抱膝,蜷成一团在凳子上,半天没说话。
回味等了一会儿,拿了一张芝麻酱烧饼递到她嘴边,轻声询问:
“要退赛吗?”
苏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烧饼,哼了一声:“退赛?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大老远跑到梁都来就是为了没输就退赛?”
回味眉一扬:“你要打假赛?”
“哈?打假赛?我去打假赛会让人家笑死,还没比完就先被揭穿了!”
“那你要做什么?”回味问。
“等我吃饱了再想!”苏妙没好气地说,咬了一大口烧饼。
……
城西一处三进三出的典雅小院是夏瑾萱刚来梁都时买下的房舍,作为临时住所,软轿停在朱漆院门前,夏朗上前,打起轿帘,夏瑾萱从轿子里走出来,姿态娴雅温婉动人的大家闺秀,带着让人折服的雍容气度,可是夏朗却能够从她那双泛着森森寒意的眼眸里看出她此时在生气,而且愤怒至极。
夏瑾萱走进院子,来到自己的房间里,立刻有丫鬟上前,替她除去外面的披风,夏瑾萱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小丫头捧进香茶,夏朗接过来,含笑送到夏瑾萱面前:
“大小姐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喉。”
夏瑾萱接过来,表情冰冷地啜了一口,重重地搁在茶几上。
“大小姐心情不好?”夏朗含笑询问。
“你觉得我的手艺比不上苏妙?”夏瑾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
“咦,大小姐在乎的是这个么?大小姐之所以参加厨王赛,最终的目的不是夺下厨王令莲花楼名扬岳梁国,顺带着狠打夏家那群人的脸吗?大小姐可是说过,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为达目的尽可以不择手段,怎么这会儿却和苏姑娘攀比起手艺来了?比起手艺,大小姐不是更该在意莲花楼能否在岳梁国扬名么?”夏朗似笑非笑地反问。
一巴掌清脆地甩在他脸上,夏瑾萱眸光森寒,冷笑着道:
“你在耍弄我?”
夏朗一手捂着泛红的脸,腰身弯下来,毕恭毕敬地道:
“夏朗不敢!”
“滚!”夏瑾萱恼怒地叱了一声。
“是。”夏朗也不恼,淡淡地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夏瑾萱端坐在软榻上,一张秀美的脸紧紧地绷着,过了一会儿,突然手握成拳用力地捶了一下桌面,茶碗跳起,发出一声脆响。
阮府。
阮双把刚绣了两针的嫁衣扔在地上,横卧在院子里的吊床上望天,一个人突然从墙上跳下来,咚地落地,脑袋上刚长出三寸来长的黑毛,光看着就让她觉得恼火,一块石头狠狠地砸过去,高兴堪堪接住,跳起来叫道:
“死丫头你干吗?乱扔石头会出人命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二章 无法出界的图画
“你来干吗?”阮双从吊床上坐起来,不悦地瞪着他。
“你那是什么脸,那么不想看见我去向你娘说取消婚事啊,我可不想成亲之后天天对着你满是厌恶的脸!”高兴撇着嘴,同样一脸不高兴。
“擅闯人家的闺房你还有理了,不要脸!”阮双抓起吊床上的软枕用力砸向他,因为他的话越发恼怒。
高兴也不计较,接住她抛来的软枕,转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顺手拎起地上才缝了两针的嫁衣看了看,阮双本以为他在发现她讨厌缝制嫁衣时会抱怨上两句,高兴却没有抱怨,他问她:
“你要去参加表演赛?”
“嗯。”阮双兴致不高地应了句,顿了顿,又补充道,“赛会的人亲自登门,我爹抹不开面子就答应了。”
“你其实也想去参加吧?”高兴看着她问。
阮双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图,不由得戒备起来,冷淡地回答:
“没有。”
“少说谎了,你明明很喜欢参加厨王赛,被选中参加表演赛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高兴笑嘻嘻地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高兴了?再说,只是去给夏姑娘和苏家姐姐做陪衬,有什么可高兴的!”阮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撇着嘴冷哼了一声。
“怎么这么说,什么叫‘陪衬’,只要能上台,看的就是你的能耐,是不是‘陪衬’看能耐说话!”高兴皱了皱眉,驳斥道。
阮双哼笑了一声,又是撇了撇嘴,说话时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和自嘲:
“能耐?我就算有那个能耐,又有什么用?我就算证明了我不是陪衬,又有什么用?来年还不是得跟你成亲,你娘连我要生几个娃娃都决定好了!”她扭过头去,一副闹别扭的表情。
高兴听了她的话有些恼火,皱了皱眉,语气生硬地说:
“你既然不愿意,现在尽可以去求你娘退亲,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我又没求你和我成亲!”
本就心情烦躁的阮双一腔无明火腾地在心口处燃烧起来,她脸蛋涨红,因为他发脾气时的语气气愤的就快哭出来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转身,就要回屋去。
高兴一阵无语,她从小就爱发脾气,长到这么大脾气竟然比小时候还要难伺候,他无奈地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对着她快要哭了的脸说:
“好好好,是我错了,你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
阮双绷着脸瞅了他一眼,顿了两秒,转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硬邦邦地问:
“你到底来干吗?”
“听说了你要参加表演赛,过来瞧瞧你。”高兴坐在她对面,两个人是侧面对侧面坐着的,他瞥了一眼她绷起来的脸,“被选中了也不高兴吗?”
“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阮双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生硬地回答。
高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望向前方,顿了顿,轻声说:
“我从老早就觉得了,双儿你,该不会是在不平吧?”
“啊?”阮双蹙起眉,被他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阮家只有你和谦哥,谦哥虽然年长你很多,你的手艺也是由谦哥启蒙的,可是其实你的手艺比谦哥出众,若你不是女子,甘宝楼的下一任东家或许就是你,可惜你是女孩儿,阮叔不可能把你当做继承人看待,即使你的手艺比谦哥更好,甘宝楼的人也看不到你的存在……”
“高兴你闭嘴!”阮双的脸突然变得很凶,她霍地站起来,瞪着他,恼火万分。
高兴被她忽然真发怒的表情吓了一跳,顿了顿,他说:
“因为你是由谦哥启蒙的,纵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也始终藏着不让自己越过谦哥去。”
“高兴,你有完没完,不许说我哥的坏话!”阮双眉毛倒竖着,嗓音尖锐地叫道。
“我哪有说你哥的坏话,你就算再袒护你哥哥,也得长点脑子吧?”高兴一脸无语地说。
话音未落,阮双已经一脚踹过去,狠狠地踹在他的胫骨上,恼怒地叫道:
“你给我滚回去!不然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要是你再敢爬墙到我的院子里来,我就把你剁成肉馅拿去做丸子汤!”说罢,气冲冲地冲进屋子里,嘭地甩上门。
“丸子汤?”高兴仔细地想了想,还是觉得那画面有点恶心,扬眉,望向紧闭的大门,很早以前他就有这样的感觉,阮双活泼的外表下有着令人吃惊的纤细,她的手艺早已超过了她的哥哥,然而她顾忌的太多太多,这些顾忌限制束缚了她更多更多,就像是永远不会超出卷轴的图画,纵使描绘得再美好,她永远都不能走出她为自己设下的边框,这是刻意的对自己本身的一种否定。
挠了挠刚长出头发的脑袋,高兴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阮双的闺房门口,大声道:
“臭丫头,我走了,表演赛你好好比,这大概是你最后的比赛机会了,你放心,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即使你离开了甘宝楼,我还有鼎鑫楼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隔着门板嘭地砸在他的面门位置,闺房里传来恶狠狠的一声:
“滚!”
高兴又是一阵无语,摸了摸鼻梁,转身走到院墙前,双手扒着,顺着原路再次伶俐地爬了回去。
闺房内,阮双背靠着门板,深深地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抬起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白皙的掌心中布满了厚茧和伤痕,即使是做惯了家事的姑娘也不会有这样一双饱受了沧桑的手,在这双手上,每一粒厚茧都仿佛在倾诉着她的心,并非在不平,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她会感觉到一阵深深的不甘心,最早学厨只是因为她闲着太无聊了,然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烹饪却不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
因为回味打过招呼的关系,慈月庵特地派了姑子来接小悠去慈月庵抚养。
苏妙见慈月庵的师父亲自上门,连忙热情地招呼着,将师父领去林嫣的房间要带走小悠。来到林嫣的房间时,林嫣正在哄小悠睡午觉,小悠退热之后重新恢复了精神,难带的一面显露出来,她特别粘着林嫣,只要林嫣不抱她她就会哭,林嫣没办法,只好抱着,就连睡午觉时小悠也不好好睡,必须要林嫣抱着哼着摇篮曲才能睡着。苏妙进门时,林嫣正坐在窗前拍着小悠哼着柔婉的江南小调,见苏妙突然进来还带着一个姑子,吓了一跳,她霍地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三章 为母则强
苏妙对林嫣说了来人是慈月庵的慧然师父,又道:
“慧然师父是来接小悠的,这就要回去了,你应该没什么要给小悠带的吧?”她特地询问了一句,因为这两天一直是林嫣在照顾小悠,她在想以林嫣对小悠的喜欢会不会准备了什么东西。
“……没。”林嫣的眼里蓄满了心绪不宁,磕磕巴巴地回了句。
苏妙觉得她现在的情绪有点不对劲,顿了顿,上前一步,要从林嫣手里抱过小悠,哪知她的双手刚碰上小悠,林嫣竟下意识地抱着小悠倒退半步。
苏妙的心里涌现出一点不妙,皱了皱眉,问她:
“怎么了?”
林嫣被她问的有点慌,抿着嘴,摇着头,没再动地方。
苏妙又上前一步,从她手里将小悠接过来,哪知小悠刚一被她接手,居然哇地哭了起来,把苏妙哭得心惊胆颤,忙掉头把小悠放到慧然师父手里。
慈月庵里有育婴堂,慧然师父是专门负责抚养育婴堂里的女婴的,对待孩子自然有一套,然而这些安抚的技巧对小悠却没用,她在慧然师父手里哇哇大哭,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体力几乎快被她哭光了,因为大声哭泣,又是生病刚刚痊愈的时候,她哭着哭着就发出了类似于被呛住后的咳嗽声,其中还夹杂着哭泣声,听起来十分可怜,连向来对小孩没兴趣的苏婵都觉得有点可怜,苏妙甚至觉得自己莫名地变成了坏人的角色。
林嫣忍了一会儿就听不下去了,突然奔上前,从慧然师父手里等于是把小悠抢回来的,她一边哄着哭泣中的小悠,眉头蹙着,满脸心疼的表情,一边有些仓惶地抬头,看向苏妙,抿紧了唇,磕磕巴巴地说:
“妙、妙妙,不如……小悠我来养吧!”
苏妙瞬间有种“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的无奈感,林嫣对孩子的渴望相当强烈,之前苏妙就担心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婴会不会激起林嫣心中深埋着的母性,在看到林嫣对小悠万分温柔时,这担心更重,现在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林嫣把小悠抱得紧紧的,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苏娴从外面回来,推门进来,火大地道:“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离老远就听见了,吵死了,你们也不哄哄,待会儿伙计又要来抱怨了!”
苏妙一脸无奈,让苏婵请慧然师父去外面坐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苏娴、林嫣、苏妙三个人,小悠在林嫣的安抚下早已经停止哭泣,窝在林嫣的怀里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自己吐泡泡玩。
“你来养?你夫君同意了吗?”苏娴直截了当地问。
“不关他的事!这是我的孩子!”林嫣紧抱小悠,低着脑袋回答。
“所以,你是要作为她母亲一个人抚养她?”苏娴嗤笑了一声,指了指她怀里的小悠,凉凉地问。
“对!”林嫣不在乎她的嘲讽,坚定地回答。
“你拿什么养?就算这只是个姑娘,衣食住行读书玩乐还有将来的嫁妆,哪一样不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你连养自己都将将巴巴,拿什么去养她?进了育婴堂,她至少有吃有穿,跟了你,你回瑞王府继续当世子妃还好说,若是一直在外面流浪,她说不定就得跟着你去要饭,与其这样还不如进育婴堂。”
苏娴说的相当恶毒,但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林嫣的手紧了紧,她是个容易胆怯的人,苏娴又总是踩踏她的痛处,说实话她有些怕苏娴,可是这一次她铁了心不会退步,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苏娴,认真地回答:
“我有银子!我有嫁妆在,虽然算不上多富有,铺子田庄还是有几间的,我的嫁妆将来也可以给小悠做嫁妆!”
“你的嫁妆在哪?”苏娴盯着她问。
“在、在瑞王府。”林嫣被她追问,依旧有点胆怯,重新低下头,小声回答。
“你敢去瑞王府把你的嫁妆要回来吗?”
苏娴问的直截了当,这一则问题则戳到了林嫣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瑞王府,那是个让她恐惧同时让她的身心都感觉到无比厌恶的地方。
林嫣没有立刻回答让苏娴越发不屑,她嗤笑了一声,说:
“就你这样也想当母亲?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母亲,为母则强,能为儿女遮挡风雨能够保护儿女不会受伤的坚强女人才配被称为‘母亲’,像你这样软弱,孩子跟着你只会受苦受难,你还不如让她去育婴堂,过无牵无挂的清苦日子也比跟着你过被你牵连的倒霉日子要强的多。”
苏妙旁听着都觉得大姐说的太狠了,可她插不上嘴,她也不赞成林嫣收养小悠,第一林嫣和梁敏还没折腾完,这个时候不适宜收养孩子;第二,林嫣的性子能否顺利地独自抚养孩子也是一个问题;第三,如果林嫣只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才想收养小悠,会不会在发热的头脑冷却之后对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产生出厌倦和疏离,一旦产生这样的情绪不管对谁都是伤害。
苏娴苛刻的话让林嫣都快哭了,她霍地站起来,哽咽着说:
“娴、娴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说的话也太过分了!既然我决定收养小悠,我就一定会好好抚养她,我是她娘,谁要是敢欺负她,自然会和他拼命!”
“‘好好抚养’和‘拼命’可不是用嘴说的,你连自己的嫁妆都不敢去要回来,这样的你拿什么抚养她?”
“谁说我不敢?!”林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于愤怒的表情。
“连我说你几句你都要哭了,回了瑞王府你婆婆骂你两句你还不得给她跪下!”苏娴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我不会!”林嫣的眼睛已经开始冒火了,连手指尖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她猛地转身,把小悠往苏妙手里一塞,就向门口冲去,“我这就去把嫁妆要回来!”
“‘头脑一热,冲动行事’就是你下定决心之后的处事方式?我可看不出来这样的你究竟哪里可靠!”苏娴双手抱臂,凉凉地说。
林嫣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皱着眉看向苏娴:
“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匪夷所思。
“这话你问我,你自己就没有一点主见吗?”苏娴双手一摊,轻蔑地反问。
这一回林嫣没再表现出愤怒,沉默了一会儿,她走到苏妙面前,接过小悠抱在怀里,轻声开口,道:
“妙妙,你让慧然师父回去吧,就说抱歉得很,小悠以后由我来抚养,不管怎么说,有母亲抚养也总比在育婴堂长大好。”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悠,不自禁地笑了笑。
从林嫣的房间出来,苏妙皱了皱眉,小声问苏娴:
“真的要让小林子收养小悠?”
“她又不是孩子,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她干吗?”苏娴撇了撇嘴。
“她一个人能养孩子么?”苏妙担心的是这个。
苏娴瞥了她一眼,哼笑了声:“只要她想就能,就看她想不想,她现在是一个人,因为是一个人,所以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孤单一人所以自哀自怜的,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她必须要为孩子的人生去考虑,人在为了什么的时候,目标明确了,迷茫和不安自然会减少,她会变得坚定,坚定之后自然就是坚强了。”
虽然苏妙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可林嫣软绵绵的性子让苏妙很怀疑她会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就有所改变,然而林嫣主意已定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说明理由歉意地请慧然师父回去,慧然师父不愧是出家人,不仅没生气,还很高兴,她说比起在育婴堂,婴儿由母亲来抚养会更幸福,有人肯收养弃婴她很高兴,她很高兴地回去了。
下午时,苏妙正在房间里思考表演赛的事,闭门思考了一上午的林嫣突然出现,让苏妙帮忙照顾小悠。林嫣已经穿戴整齐,对苏妙说她要回瑞王府去把她的嫁妆搬出来。
苏妙对她突然鼓足了勇气有点担心,不由得问了句:
“你一个人去不要紧吧?”
“再怎么说我也在那里住了十年,不打紧,我去去就回,你帮我照看一会儿小悠。”林嫣笑着说。
苏妙答应了。
于是林嫣独自出了门。
瑞王府紧邻着皇宫,是梁都内除了皇宫以外最华丽的建筑,因为瑞王爷许多年前就搬走了,掌家的世子爷又极少宴客,因此华丽的瑞王府外是与府邸的华丽完全不相符的冷清。
正对着朱雀大街的府门紧闭,林嫣顺着朱雀大街来到王府的北门,顺着高高的石阶拾级而上,来到宽敞阔气的朱漆大门前,抿着嘴唇,站在门口用门环扣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厮才走出来开门。那小厮先是探出一颗脑袋,在看到门外站着的林嫣时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眼熟,大约盯着林嫣看了一分钟,才大惊失色,嘴巴张得老大,磕磕巴巴地唤了声:
“世、世子妃?!”
“世子爷在府里吧。”林嫣说着,也不用他开门,自己推开大门迈进去,径直向梁敏的外书房走去。
“世、世子妃!世子妃!”门房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顿时慌了手脚,想阻拦还不敢阻拦,跟在她身后小跑,一叠声地叫喊,就好像她是擅闯的不速之客似的。
门房这样的反应又让林嫣窝起了一腔无明火,她瞬间觉得自己在瑞王府的十年就是一场噩梦,或许努力的方式不对,但她也为了这个家努力了十年,到头来这个家却连下人都不把她当主子看。
“世子妃!世子妃!”门房还在喊。
林嫣突然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绷着脸问他:
“我是世子妃?”
“您是世子妃。”门房没明白她的意思,听了她的提问,愣了一下,连忙回答。
“既然我是世子妃,你若再跟着我一步再敢唤我一声,自己去刑房领三十板子!”
门房立刻闭了嘴住了脚,一脸愕然地看着林嫣匆匆走远,他是门房,就算是从前世子妃在府时也很少能接触到世子妃,印象中世子妃是一个温柔从来不会发脾气的女子,可是今天世子妃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却与往昔的印象截然相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林嫣一直不想再踏足瑞王府的原因,压抑的气氛,冰冷的高墙,让人不安的陈设,令人厌烦的下人,从内心深处开始膨胀起来的憎恶和恼恨在周围环境的作用下就快让她爆开了。
她匆匆来到梁敏的外书房,那是一处叫做“怀麓堂”的独立院落,这里大概是府中守卫最森严的院落,从很远就开始,守卫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铠甲披身,杀气腾腾,也正是看到这里的场景才能够让人深刻地体会到瑞王府的确是武将世家。
此处的守卫都是梁敏的近卫,因为是近卫,大概比瑞王府的下人更熟悉梁敏的世子妃,那些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大概他们也知道世子妃已经离家出走好几年了。
一人迎上来,恭敬地唤了声:
“世子妃。”
“我有事要见世子爷,通传一声吧。”林嫣说。
那人应了一声,连忙派人去通传。
怀麓堂内。
梁敏正在翻阅从鲁南传回来的军报,剑眉微蹙,就在这时,向来冰山脸的古任突然冲进来,略激动地唤了声:
“世子爷!”
梁敏因为他的冒失皱紧了眉,不过古任是个认真谨慎的人,突然失态必有缘由,于是梁敏问:
“何事?”
“世子妃回来了!”
梁敏手中的军报落在桌上,人霍地站起来:“你说谁回来了?”
“世子妃。”
“人呢?”梁敏追问。
“在怀麓堂外。”
“怎么不让她进来?”梁敏的脸黑了下来。
古任很想说“怀麓堂不是不能随便进,即使世子妃也要经过通传才能进入么”,不过他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
“奴才这就去请世子妃进来。”转身忙走。
梁敏的心情有点激动,虽然不知道林嫣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不过至少她肯回府了,这是好事,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心里还是有许多不安,导致他现在心浮气躁,因为坐不住了,索性走出书房,刚走到书房门口,林嫣从对面的大门走进来。
“嫣儿。”他走上前,即使竭力掩饰却压抑不住眼底的喜悦,轻声唤了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四章 无法跨越的墙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林嫣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她的语气和平常相比有些不对劲,但比平时多了许多气力,不再像以往那样苍白混乱,虽然这有些反常,但她精神好了许多这让梁敏有点高兴,不再计较其他,点了点头,对她说:
“进来吧。”
林嫣垂下眼帘,跟着他进了书房,梁敏的书房很大,很宽敞,无用的摆设极少,关于兵法的书籍是最多的,因此才一踏进书房就能够闻到一股浓浓的书墨味,没有半点柔和的陈设,简洁冷硬,朴素中还带了那么一点天然的雅致。
这间书房从前林嫣来过很多次,在二人背负的压力还没有那么沉重之前,她和他的夫妻感情还是很好的,红袖添香展纸研墨的事她都做过,那个时候心里是羞怯而欢喜的,可是现在……
“坐吧。”梁敏说。
林嫣对他的书房不陌生,因此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她在窗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
“天气凉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梁敏打量着她说,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想看看她冷不冷。
不料手刚触碰到她的肌肤便被她躲避开了,梁敏的心一沉,讪讪地收回手,从她脸上移开视线,顿了顿,没话找话地问:
“你喝茶吗?”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林嫣垂着眼帘,低声道,“我的嫁妆还在王妃的手里收着,请世子爷把我的嫁妆要过来还给我。”
“嫁妆?”梁敏一愣,皱了皱眉,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
他的怔愣让林嫣有些恼,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蹙眉,语气生硬地道:
“那嫁妆是我的,理应当还给我,瑞王府也不至于还想扣我那点嫁妆。”
“自然不会。”梁敏皱了皱眉,她对瑞王府的敌视情绪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外露让他无奈又有点窝火,“怎么突然想起来提嫁妆,我上次留给你的银子不够用?”
“你和我已经和离了,我的嫁妆我当然要带走,你已经不是我夫君了,我没有理由收你的银子。”林嫣说着,把背着的包袱解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我的嫁妆清点好之后吩咐人送到薛明楼就好,请世子爷快一些,我等着用。”说罢站起来,转身要走。
梁敏望着她的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嫣刚走到书房门前,一只手从她的耳畔掠过来,直直地按在她面前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梁敏站在她背后,俯下身子,盯着她的侧脸问:
“等着用?用在什么地方?”
他几乎从未对她做过如此突然的亲近举动,林嫣惊住了,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他身上的味道她太过熟悉,因为太过熟悉,朝夕相处时反而没有觉得,正是因为像现在这样二人许久不见,当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突然近距离地向她扑过来时,她居然连指尖都有些发抖。
“这么急着要嫁妆,你打算做什么?”林嫣在金钱上很淡薄,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太多讲究,随遇而安与世无争是她的性子,这样的她突然想要钱,梁敏不由得往别的方面去想,她肯定不是自己要用,她究竟要用在什么地方,会不会被人骗了之类的,至于骗人的是男是女他的心思刚刚一转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他直截了当地问。
他这样站在她身后林嫣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猛地转过身,迅速从他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和他保持一点距离,深呼吸了一下,垂着眼帘,用排斥的语气说:
“我和你已经和离了,嫁妆我想用在哪里是我的事!”
“我们还没有和离,在宗谱上你还是我的妻子,而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想要嫁妆可以,你要告诉我你打算用在哪里,你不说我是不会给你的。”
“你还想扣我的嫁妆?!”林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提高声调,她很是恼火。
“就算我做了这个坏人,你又能拿我如何?”梁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气愤的脸,很好,发火的表情比她过去苍白的温柔要生动得多,这样的她才像是活着的,他早该发现,比起做一个努力贤良的妻子,他更希望她展现出她的鲜活力。
“你以为我不敢告到皇上那里去吗?”林嫣真的火了,她把他的话当真了,如果被扣了嫁妆,她将一无所有,她自己倒是可以将就,可是没有一点底子就算她再想她也不敢冒然抚养一个孩子,她还没有昏了头认为只要能抚养孩子即使她带着孩子去要饭也行,身为母亲,她至少要让自己的孩子衣食无忧不虞匮乏,可是他居然要扣她嫁妆,没了嫁妆她拿什么养孩子,她火冒三丈!
“你觉得皇上会向着谁?”梁敏差点被她的气势逗笑,勾着唇角看着她问。
“你……”林嫣真的怒了。
“说吧,你要银子做什么?”梁敏问,说白了,他很担心林嫣跟苏家那群不守妇道的女人在一起久了被同化了万一拿银子去包小白脸什么的,回甘曾说苏家的大姐对做这样的事轻车熟路,万一她怂恿林嫣,林嫣是最耳根子软的……他必须问个清楚。
不回答是不行了,皱了皱眉,林嫣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撇过头去,生硬地回答:
“我要收养孩子!”
“孩子?”梁敏唇角的笑容僵住了,刚刚轻快的心情瞬间压抑下来,他像是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眼里写满了诧然,“什么孩子?”
“鲁南来的灾民里,我捡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无父无母,才八个月大,我不想把她送到育婴堂去,我要抚养她。”
她说的简单明了,梁敏也听懂了,可是他一时间不太能接受,一提起孩子他就觉得一片混乱,其他的事情只要他们共同努力总会有解决的法子,唯独在孩子这件事上,即使运气有了契机有了,可是身体上的事情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够解决的,她已经看过多少大夫连他都数不过来,孩子这件事是他们两个人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人生一片黑暗的事情。纵使梁敏已经能够接受林嫣不能生育这个事实,也努力不去给她心理上的压力,可是收养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要自己的骨血,收养别人的孩子,即使乍听闻她说起这件事,他都觉得心里一阵膈应。
“那是孩子,不是小猫小狗,孩子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你要怎么对她解释她的来历?”梁敏的思绪一片混乱,至少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时,他不希望她收养孩子,若是她现在收养孩子他只会觉得更加混乱,“若是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收养的那个孩子又要怎么办?”
“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林嫣几乎是打断他一般语气冷硬地说,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与梁敏不一样,接受事实的梁敏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希望,她的心里则一点希望都没有。
她的话又给了梁敏重重一击,梁敏的心越发沉重,几乎是脱口而出:
“万一以后有了呢?”
“你还在对这件事报希望?”林嫣蹙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脸,用空洞的语气提高了声调说。
梁敏的心越发阴沉,现在的他身心一片混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接受现实吧,我不可能生下孩子,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林嫣看着他,默了一会儿,像是要打破他的幻想一般,一字一顿地强调说。
“没有就没有!”梁敏突然加重了语气说。
“不要意气用事。”林嫣轻声道。
她的轻声劝诫瞬间激怒了梁敏,他看着她,用啼笑皆非的语气说:
“我给你请医问药你说我逼迫你,我说就算没有孩子也不要紧你又要我不要意气用事,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
“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到了最后的最后得到的却是你的埋怨。”
“我什么时候怨过你?”梁敏大声问。
“这十年你怨的还少吗?”林嫣尖锐着嗓音反问,一双眼睛布满湿雾,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在这府里之所以抬不起头来,我在宗室皇亲之中之所以成为笑柄,你母妃视我为眼中钉,你纳妾,归根究底不就是因为我无法生下孩子!定北侯长孙百日宴那天,你夜里喝醉之后对古任说‘若娶的不是林嫣就好了,若娶的不是林嫣,我现在至少有两三个儿女,那样母妃也不用再为这些事操心,我也能松一口气了’,这些话你以为我没听到?你可知当我听到你这番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得不得了,安慰是假的,温情是假的,你对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倒宁愿你休了我也不想听到你对别人说出这种话!”
梁敏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不记得当年他醉酒之后对古任说过什么,可是那个时候的心情或多或少还是有记忆的,事实就摆在面前,虽然明面上的埋怨没有,可是言语间行为举止间日常生活间焦急和焦虑感的确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这并不是刻意为之,虽然不是刻意为之,然而这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负面情绪确实会给本就敏感的她造成沉重的精神压力,那是他在只顾着考虑自己的焦躁时带给她的巨大的心理创伤。
“我已经考虑过了,即使我们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也认了。”他望着她的眼,轻轻地说,这不是敷衍,他说的很认真,“所以,回来吧。”
林嫣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语气冷淡地说:
“请世子爷把我的嫁妆清点好之后尽快派人送到薛明楼来。”说罢,就要离开。
“嫣儿!”梁敏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才要说话。
书房门嘭地被推开,一股浓香扑面,身着紫衣的魏心妍走了进来。
“你还敢回王府来?”仿佛是天生的仇人,魏心妍对林嫣的厌恶全写在脸上,连要掩饰的心情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五章 只要她
魏心妍的到来把林嫣吓了一跳,梁敏也吓了一跳,瞥见门外头古任悄悄地溜走,的确,这府里没人能阻止魏心妍。
梁敏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拉了林嫣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而后规规矩矩地唤了声:
“母妃。”
这样的维护让魏心妍更加恼怒,她冷冷地盯着梁敏身后的林嫣,就像是要刺穿她似的。
林嫣心里的抵触情绪很深,十年的相处她已经彻底明白了她和魏心妍这个婆婆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魏心妍对儿媳妇要求的标准她一样都达不到,或者说她和魏心妍心中想要的儿媳妇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林嫣就算努力往那个标准上去靠都不可能。正因为完全相反努力了都达不到,所以魏心妍对她的厌恶是从骨子里的,她不敢相信她的儿子居然会对林嫣这种一点都不起眼的女人一见倾心,甚至为了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跟他的母亲对立。对魏心妍来说,林嫣是梁敏身上的污点,这是她决不允许的,所以对于林嫣她厌恶到了极点。尤其林嫣还不能生育,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对她来说毫无用处,这个毫无用处的女人不仅没有羞愧地离去,居然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脸孔让她的儿子牵肠挂肚,如果不是不想母子反目,她早就亲手解决了林嫣这个让她恼怒到极点的贱人。
“究竟是哪个放她进府的,查出来就地打死!”魏心妍的眼笔直地盯着林嫣,口气凌厉地下令。
“是!”贴身侍女丹樱应了一声,转身要去。
林嫣心中一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瑞王府内宅中血腥的管理方式,可她还是不适应,她出身不高,父亲又是文官,随意处死下人这种事直到嫁入瑞王府才第一次见识到,那血腥的第一次成了她直到现在都无法抹去的恶梦,魏心妍的杀鸡儆猴之后,她战战兢兢地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之久,梁敏不在家的日子,现在想想她大概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惧和不安里。
“站住!”梁敏蹙眉,沉声道,他是不赞成用治军那套来治家的,偏偏母妃治家比治军更血腥,她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草菅人命”这个词,“母妃,嫣儿是世子妃,她回府有何不可,放她进门的下人也没有做错,为何要被处死?”
“她已经被休了,哪里还是世子妃?”魏心妍盯着林嫣冷笑一声。
她看着林嫣时林嫣有种全身的血液会在一瞬间凝固的感觉,那是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和排斥。
“休书该是由我来写的,我不记得我写过休书,既然我没写过,只要我还是世子,嫣儿她就是世子妃。”梁敏语气坚定地说。
林嫣看了他一眼。
魏心妍的杀心更重,不管她做什么,只要梁敏是向着林嫣的,所有的手段都是白费,她一次又一次地从中挑拨,就是想让他二人反目,偏梁敏的心就好像长在林嫣身上了,无论多出色的女子放在他面前到头来还是林嫣最好,魏心妍都快要被他的没出息给气死了。每当她看见他因为一个女人魂不守舍摇摆不定时她就恨不得掐死他,她希望她的儿子没有任何弱点,只要野心,只有野心,然后义无反顾地向顶端前行,儿女私情温吞软弱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儿子身上,哪知道她生出来的儿子居然是一个情种,她的野心她的冷酷无情他没有继承到半点,反倒是继承了梁铄竟然也是个情种,每每想到这个,强烈的懊恼与憎怒让她恨不得连梁铄一并除去,可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她培养了三十年,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能用得上的武器和道具,她还真不能因为一时愤恨就掐死这个不孝又没出息的混账。
“好,既然休书你没写过,现在写,古任,给世子爷研磨。”魏心妍眼光凌厉,一字一顿,漫声说。
古任徘徊在门口,听到点名浑身一颤,也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不管进不进去,他今天以及未来许多天的好时光都到头了。
“母妃!”梁敏十分不理解魏心妍的心态,蹙起眉,“你为何如此讨厌嫣儿,费尽周折一定要赶她走?”
“为何?你自己回头看看,就这种女人哪里配得上你?当年你执意要娶她,居然到了不娶她你就要死的地步!当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只要我同意让这个贱货进府,你就听从我的吩咐纳娴美过门,结果呢,混账东西你居然背着我把娴美送到杞枝国去和亲,让你舅舅直到现在都在记恨!你如此任性不顾大局我也忍了,这个贱货半点能耐没有只会闯祸惹人耻笑我也认了,可这个贱货进府十年居然连个丫头都生不出来,我好好地跟她说让她为了子嗣替你纳妾,既成全了她的贤良名也解了她不能生,可她居然阳奉阴违!一个没用处的蠢货妄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不能生还是个妒妇,这样的贱蹄子哪家会要,也就只有你瞎了眼才把这种女人当成宝贝!你还为了她把娴雅肚子里的胎落了,那可是你的儿子,是你的骨血,你居然为了她连孩子都不要了!像这种只会媚惑人心的狐媚子留着何用,没弄死她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母妃,你一口一个‘贱货’,哪家的婆婆会叫自己的儿媳妇‘贱货’?十年前我就已经说过了,现在我还要说,我只要嫣儿,除了嫣儿我谁也不要,哪怕她这辈子都无法诞下子嗣,我也认了,今生,我若有子嗣,那必是嫣儿的孩子,若嫣儿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其他人的孩子我也不稀罕!”
“混账!”魏心妍怒不可遏,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梁敏的脸上。
梁敏屹立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那是无声的反抗。
林嫣惊呆了,她惊诧地望着梁敏,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关于成亲前梁敏对瑞王妃的承诺她毫不知情,那个魏娴美她也只是隐约知道那曾经是瑞王世子妃的热门人选,但因为她成亲后不久魏娴美就去和亲了,她便没放在心上,她完全不知道魏娴美的和亲居然是梁敏一手操作的。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梁敏居然在瑞王妃面前说出那样一番维护她的话,她已经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曾经多少次她期望他能够在他母亲面前维护她,哪怕只是一句安慰或者偏向她的话,即使没有作用也能够暖她的心,十年了,这样的话一句没有,第一次听到却是在今天,却是在他们结束之后。
酸甜苦辣咸的滋味都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连舌尖都是冲击力极强的复杂滋味。
梁敏无声的反抗让魏心妍越发愤怒,这样的愚蠢,这样的固执,这样的没有出息,这样的儿子有还不如没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一巴掌根本不解气,她从腰间抽出鞭子,狠狠地向梁敏身上甩去!
那鞭子相当锋利,挟着强劲的风,重重地抽打在梁敏身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溢出来,从脸颊下方一直延伸到脖子再到前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尤为明显,一鞭子下去,皮肉外翻,鲜血模糊!
魏心妍这一鞭子下手极狠,饶是梁敏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可是他咬紧牙关生生地受了。
这样的顽固不化冥顽不灵让魏心妍更加生气,气得咬了牙,接下来的一鞭子比之前更狠,长鞭带着风狠狠地抽击在他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魏心妍还是不解气!
林嫣在梁敏身后看得心惊胆战,眼看着第三鞭直直地冲着梁敏的心口处去,魏心妍教训儿子就像在惩罚犯人一样心狠得可怕,这一鞭子下去以她的狠辣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林嫣低呼出声,下意识迈前一步!
这一鞭子没有击在梁敏的心口,却正中林嫣的后心,林嫣被这一鞭子击中,霎时向前倾倒,狠狠地砸在梁敏身上!
“嫣儿!”梁敏大惊失色,慌忙扶住她的双肩。
林嫣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因为这一鞭子突然绞在一起,绞得她从里到外地疼,手无意识地抓着梁敏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血。
“嫣儿!”梁敏吓坏了,他母亲下手狠辣,父王与她或许也只是平手,母亲的鞭子他勉强能受住,可一点功夫不会又身体柔弱的林嫣是不行的。
殊不知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林嫣虽然会害怕,却不会因为这样慌乱,毕竟她在魏心妍的强压下几乎是独自生活了整十年。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让与世无争的林嫣觉得憎恶憎恨,这个人无疑就是魏心妍。
“嗬,贱蹄子倒是有点手段,当初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不珍惜,自己送上门来,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媚惑阿敏,不知廉耻!”魏心妍冷笑道,轻蔑地看着林嫣,这两个人的眼中对彼此的厌恶是相当的。
林嫣非常愤怒,她抹了一下嘴唇,扶着梁敏的手臂直起腰,转过身来,笔直地看着魏心妍,锐声道:
“王妃,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阿敏是你的儿子,他不是一样东西,他是一个人,我的事可以先不说,但是他,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可以决定他要走的路,你代替不了他,你也没有权利代替他,他不是为了顺从你才生下来的,别再把他当成你的傀儡了!”
梁敏怔住了,他没想到林嫣居然会如此激烈地反抗他的母亲,他知道一直以来林嫣最怕的人就是他母亲,可今天她反抗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他反抗了。她的表情写满了愤怒,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她愤怒的表情,这才是她真正愤怒的表情,发自内心的愤怒,忍无可忍的愤怒,向来柔顺的她居然会有这样激烈的表情。
“贱货找死!”魏心妍勃然大怒,鞭子一翻,紫色的长鞭瞬间竖满倒刺,狠狠地向林嫣身上抽过来!
然而这一鞭子却没有击中林嫣的身体,梁敏伸出手,在半空中将快如闪电的鞭子握住,上面的倒刺深深地刺进手掌里,血肉模糊了一片!
“母妃,你若是再碰她一下,我将不再是你儿子。”梁敏看着魏心妍说,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夹杂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魏心妍怒火中烧,用力抽回鞭子,却没有抽动,鞭子还在他手里,因为扯动,许多皮肉被带掉,鲜血淋漓!
魏心妍恨恨地瞪着他固执的模样,生平第一次,她气得差点发抖:
“没出息的畜生!”
梁敏没说话,他低下头看了林嫣一眼,她已经哭出来了。
“古任,送世子妃回去。”他平声吩咐了句,笑着对林嫣说,“你先走吧,你的事我记下了,虽然这是你家,但今天你确实不适宜留下。”
林嫣泪眼模糊地看了他一会儿,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转身,跟着古任出去了,她的确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梁敏握着魏心妍的鞭子,目送林嫣离开,一直计算到大概马车已经离府了,才放手,他松了一口气。
染血的长鞭落下,魏心妍愤怒至极。
梁敏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跪在她面前,垂着头,一句话不说。
“畜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用的畜生!”魏心妍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充满了憎恶。
梁敏不发一言,只是跪着。
握着鞭子的手收紧,魏心妍心中的愤怒真的已经到了足以想宰了他的地步,可是她不能。禁闭反省?那是惩治小孩子的方法。打断他的腿?这也是只能想想的发泄怒气的手段。现在的他不是孩子了,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并身居要职,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一点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让她恨得牙根直痒痒。
扬起鞭子重重地抽在梁敏身上,魏心妍愤然转身,冷冷地撂下一句:
“你给我听好了,除非我死,否则她林嫣休想踏进这府门半步,你要是再敢靠近她,你就算去死一百次我也会让她先消失!”(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六章 跟踪大姐
专门服务于瑞王府的大夫给林嫣细致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脏腑受到了震荡,索性没有大碍,吃点药养一养也就好了。
苏妙放了心,忍不住啧舌:“瑞王妃真可怕!”
“那么凶恶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好人。”苏婵双手抱臂,哼了一声。
“长得倒是漂亮。”苏妙补充了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人,明明已经是大妈了,却一点看不出来。”
“蛇蝎美人,再美也是带毒的。”
苏妙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垂着头的林嫣,咂了咂嘴:“这情绪,相当低落啊,回去一趟嫁妆没要回来不说,比之前更沮丧了。”
林嫣闻言,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说:
“我不要紧的,我也没有沮丧,世子爷已经答应了,等把我的嫁妆清点好就派人送来。”
“你跟他说了没有你要收养小悠?”苏妙问。
“嗯。”林嫣有些心不在焉。
苏妙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回婆家要嫁妆却被婆婆打,林嫣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苏妙非常能够理解,不过一直消沉可不好,苏妙正打算说点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却听林嫣突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
“王妃她,到底要把世子爷怎么样呢?”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可苏妙在场也听到了,自然不会把她的话当成是自言自语,以为她在担心她走后梁敏的安危,便安慰了句:
“放心,瑞王妃再凶,她也是你夫君的亲娘,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林嫣看着苏妙,欲言又止。
这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让苏妙有点毛骨悚然。
林嫣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我不是说这件事,今天看见她让我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些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瑞王妃对世子爷的态度很奇怪,正常就算做母亲的再严厉,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总有流露出温情一面的时候,可这样的温情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反倒是世子爷非常努力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在我看来,瑞王妃只是想要世子爷对她百依百顺,可世子爷这个儿子对她并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听奶娘说,从世子爷出生瑞王妃从来就没有抱过他,你们说,瑞王妃对世子爷那样强硬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像瑞王妃那样的女人我是理解不了的,毕竟我是一个正常人。”苏妙说。
“二姐,你见过回味他娘面纱下的模样吗?”苏婵突然问。
“……”苏妙因为她的话想到了不好的事,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婆婆和她婆婆可是死对头呢。”苏婵指了指林嫣道。
“……”苏妙眨巴着眼睛,有时候她在想,回夫人、瑞王妃、楠夫人为什么会同时看上瑞王爷呢,是因为瑞王爷那张小白脸,还是另有图谋呢?
不过瑞王爷那张脸蛋的确世间罕有,就算是她来评价,也会说一句“确实漂亮”。
“我曾听楠夫人提过一句,回夫人、瑞王妃还有先皇后三个人从小就认得,曾经非常要好。”林嫣说。
“为了男人反目吗?”苏婵不屑地撇撇嘴。
“我当初也是这么问的。”
“你居然反问的这么直接?”苏妙很吃惊。
林嫣摸了摸嘴唇,回想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当初反问的太没有技巧,幸好楠夫人没有责怪她,不够八面玲珑,与人交往缺乏技巧,这是林嫣的大问题,她试图改正过,效果不明显。
“楠夫人怎么说?”苏妙好奇地问。
“她笑了一声。”
“笑了一声?”
“好像觉得我问的很可笑似的。”
“也就是说,事实和你的猜测截然相反。”
“感觉,瑞王爷有点可怜啊……”苏妙摸了摸嘴唇,“明明是个王爷,还战功累累呢,没想到在自己家却生活在食物链的底端。”
“我倒是觉得他挺厉害的。”苏婵说。
“为什么?”苏妙问。
“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邪门,他不是挺厉害么。”
“……”苏妙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从门外传来,是小悠的声音,林嫣心中一惊,跳起来跑过去打开房门,门刚一开,黑着脸的回味奔进来,手里提着哇哇大哭的小悠,他一把将小悠塞进林嫣怀里,就算他没说话苏妙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就快要炸开了。
“就让你看一会儿,你至于这么不耐烦么?”苏妙说。
回味黑着脸,不说话,只是瞪着她。
苏妙的眼睛在他的上半身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他湿了一大片的袖子上,扬眉,与此同时,林嫣在摸了摸小悠的襁褓之后,笑着哄道:
“尿湿了,娘这就给你换,小悠乖,不哭了哦!”
苏妙恍然大悟,抱着肚子对着回味哈哈大笑起来。
回味越发恼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九成九是洗澡去了。
林嫣将小悠放在床上换尿布,苏妙还在大笑,就在这时,纯娘从门外偷偷摸摸地探进脑袋,老鼠似的招呼苏妙过去。
苏妙立刻走过去,纯娘小声报信道:
“妙姐姐,大姐又出门了!”
苏妙立刻警惕起来,点了点头。
“娴娴怎么了?”林嫣疑惑地问。
“大姐这几天天天出门。”
“娴娴本来就天天出门啊。”
“天天出门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出门时居然打扮成村姑。”
“村姑?”林嫣一愣。
“她居然穿粗布衣服,还是裙子没褶的那种。”苏妙说。
“啊?”
“没化妆。”苏婵道。
“啊?”
“还包了头巾,像要下地去干活似的。”纯娘说。
“啊?”听了以上描述,林嫣也觉得苏娴最近很不正常。
“大姐这又是看上谁了?”苏妙双手抱臂,满腹狐疑地说。
“咦?那文王殿下呢?”林嫣惊诧地问。
“八成已经成为过去了,大姐在男人上是最没有耐心的,文王殿下害羞过头了。”苏妙摸着下巴说。
林嫣看着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即使她很欣赏她们的个性,可是很多时候她还是不太能跟上她们的节奏。
“这次可别看上一个穷光蛋,再把咱们的盘缠都花光了!”苏婵道。
“虽然我觉得不会……”苏妙说。
“妙姐姐,妙姐姐,大姐已经出门了!”纯娘窜到窗户底下,望着楼下,挥着手,一叠声招呼苏妙道。
苏妙和苏婵凑到窗户底下,向下望去,果然看到苏娴头戴白色的粗布包头,穿着色淡而旧的粗布衣裙,一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一边往大门外走,行为举止十分可疑。
苏妙和苏婵看着她出了大门,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纯娘见状,追在后面小跑着叫道:“妙姐姐,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林嫣看着她们走了,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屋照顾小悠去了。
苏妙三人出了大门,门外的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三人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苏婵忽然拉了拉苏妙的衣袖,苏妙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苏娴正从旁边的一条小巷里探出头来,翘首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向远处招了招手,一辆装满了货物的牛车驾驶过来,停在她面前,牛车上一个白皙俊俏的小伙子跳了下来,腼腆地笑着,对着苏娴行了一礼。
苏娴含笑回了一个万福,上了他的牛车,小伙子重新坐到驾驶位上,赶着车,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苏妙三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还真是一个穷光蛋!”苏婵满脸鄙视地说。
“大姐好厉害!”纯娘忍不住惊叹道。
苏妙满脸的不可思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跟吗?”苏婵问苏妙。
苏妙歪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三人请店家叫了马车,顺着苏娴他们离去的方向,很快便追上了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咱们这样跟着不太好吧?”纯娘有些担心,大姐发起火来可是很可怕的。
“让她把盘缠花光了也行吗?”苏婵对跟踪这件事罕见的很感兴趣。
“大姐不会吧,就算她把盘缠花光,也是被她自己败光的,她才不会给别人花银子。”纯娘说。
“那可说不定!”苏婵道。
“你就是想跟吧?”苏妙斜睨着她。
苏婵不回答,把脑袋悄悄地伸向窗外。
马车远远地跟着牛车,最终来到城外,在距离西城门十多里外的山脚下停住,那片山脚下,远远的能看到支了许多帐篷,同样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吆喝声、闲谈声,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声,父母的喝骂声,充满了生机,就好像一个小闹市一样,与往常山脚下的宁静安然截然相反。
因为远方有许多人,马车便提前停住了,三人下了车,苏妙站在一棵大树下,抻长了脖子远远地望去,疑惑地嘟囔:
“那里是做什么的?”
“听说鲁南来的灾民被安置到城外了,是不是那些灾民临时住的地方?”苏婵说。
苏妙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咱们往前去看看!”纯娘这会儿来了兴致,兴高采烈地提议。
苏妙瞅了她一眼。
三个人从口袋里摸出包头,熟练地系在头上,一路隐蔽着,蹑手蹑脚地混进难民村。好在难民村里人多,虽然有人觉得他们鬼鬼祟祟,但看见是三个姑娘,也没有在意,三个人成功混到村子里,终于找到了苏娴的踪影。
苏娴正在帮驾驶牛车的小伙子从牛车上卸东西,之后又有几个青年围过来,男女都有,大家一起帮忙,将车上的东西搬进身后的帐篷里。
苏娴只是帮忙把东西卸下便离开了,苏妙三人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几个人来到难民村的北面,已经有四五个妇人在那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口大锅,从锅里熬煮出来的香气苏妙判断那锅里煮的是杂粮粥。
苏娴和那几个女子打过招呼,代替其中一个妇人站在大锅前,用大概能有一人高的木勺搅和着锅里的粥。
苏妙三人躲在她身后的大树后面,探出头悄悄地看,苏娴正在干的事让她们三个人吃惊不已,简直就是不可置信。
“大姐在干吗?”纯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做义工吗?”苏妙同样不敢相信。
“真恶心!”苏婵已经震惊到想吐了。
“大姐魔怔了吧?”纯娘说。
“中邪了?”苏婵道。
“要找道士驱邪吗?”纯娘她们是在很认真地讨论。
就在这时,一声呼喝自身后响起:
“你们是谁?干吗鬼鬼祟祟的!”
纯娘被吓了一跳,嗷地向前扑倒,苏妙和苏婵成了牺牲品,三个人一齐跌了出去。
苏娴也被吓了一跳,愕然回头,看见头上粘着草屑狼狈的三只,脸刷地黑了:
“你们三个在这儿干吗?”
“大姐,你在这儿干吗?”苏妙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假装自己没跟踪。
“要你管!”苏娴觉得丢人,别过头去用大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尴尬至极,脸耳根子都是涨红的。
“大姐,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找到新花样去玩了,原来你这么善良,是我错了,我太坏了,居然那么想你!”纯娘感动得泪眼汪汪,凑过去,声情并茂地说。
“滚蛋!”苏娴一手糊在她脸上,把她推一边去。
“原来是苏姑娘的妹子,刚才我太冒失了,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布衣青年正是驾驶牛车的那位,说话文绉绉的。
苏妙上下打量他。
“卢公子也在如文学院念书,是烟儿学里的前辈,这次鲁南的灾民全都涌进梁都,卢公子组织了人手帮助朝廷安置这些灾民。”苏娴解释。
“大姐是通过烟儿认识卢公子的?”苏妙疑惑地问。
“在下是在街头募款时认识苏姑娘的,苏姑娘当时捐了身上所有的钱物,之后又找到我们这儿,捐了许多钱粮,因为我们这里缺少女子帮忙,苏姑娘就自愿留下了,像苏姑娘这样善良的女子世间少有,茫茫人海中能够遇到如此心地纯善的姑娘,是在下的幸运。”卢公子望着苏娴的脸微笑说。
“卢公子,秋哥儿那儿要你帮忙。”苏娴有点恼了。
卢公子笑了笑,对诸人道了句“失陪”,转身走了。
苏妙目送他离开,转头问苏娴:
“大姐,你觉得卢公子这人怎么样?”
“他养不起我!”苏娴的脸上尽是冷漠。
“你居然还会向灾民捐款。”苏婵上下打量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臭丫头要你管,一边儿去!”
“你该不会把咱们的盘缠捐了吧?”苏婵对盘缠的问题很专注。
“滚蛋!老娘花的是自己的银子!”
“啊!难怪前些日子你去当铺,大姐,你该不会是把买来的首饰衣裳全给当了吧?”纯娘惊叫。
苏娴在她身上狠狠一拍:“你是被派来监视老娘的吗?!”(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七章 凑巧
纯娘哎呀一声痛叫,跳起来,溜到一旁。
苏妙蹭过来,上下打量着苏娴,小心翼翼地问:“大姐,你没事吧?”
苏娴满头黑线,用木勺搅合着锅里的杂粮粥,哼了一声,道:
“我好的很!”
“好的很你怎么会来这儿?”苏妙百思不得其解。
“你该不会是看上刚才那个姓卢的小子了吧?”苏婵双手抱臂,狐疑地说。
“臭丫头,你还有没有点儿礼貌,人家比你年长,你居然叫人家‘小子’!”
“哈!这么快就向着人家说话了,变得这么快,你这也太水性杨花了吧!”苏婵撇着嘴,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哈?”苏娴因为她的话,气的差点儿蹦起来,七窍生烟。
“大姐,你真看上那个卢公子了?”这情况来的太突然,苏妙措手不及,向远处的卢公子看去,又回过头来,眼睛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瞟了,不过比起文王殿下,出身白衣的卢公子应该更靠谱些,然而苏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看上他?是你眼瞎还是我眼瞎?”苏娴对于这种没有水平的诬陷是拒绝的。
“没看上卢公子?那你看上谁了?”苏妙满腹狐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东张西望。
“怎么着?在你眼里,老娘非得看上个男人才能出门儿是不是?”苏娴七窍生烟,就算她再花痴,挑男人也是有标准的。
苏妙三人这时候才相信大姐没有看上卢公子,安心之余又狐疑起来,苏妙不可思议地道:
“所以,大姐,你真的是为了帮助灾民才到这里来的?”
“老娘乐意,你们管得着么!”苏娴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做这种事,被撞破有点儿羞耻,尖着嗓子嚷道。
“真恶心!我都快吐了!”苏婵用手扇着风,天不热愣是被她演出了汗流浃背的感觉,她别过头,用看见了月亮把大地撞破的惊叹语气说。
“臭丫头!你又欠我抽你是不是!”苏娴把木勺当成棍子冲着苏婵抽过来。
苏婵伶俐地躲开。
“真没想到!大姐居然会干这种事!”纯娘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嘟囔,还有点儿愧疚,前些日子大姐一直出门,她还以为大姐又去疯狂买东西了。
“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苏娴用啼笑皆非的语气说,她都快气笑了。
“花痴!”苏妙说。
“败家女!”纯娘道。
“蠢货!”苏婵同时说。
木勺子又被当成武器抽过来,苏婵机灵的躲开。
“一群混账!居然当着面儿骂你大姐!”
“我们背地里也这么说。”苏婵道。
苏娴这一回还没等她说完就照着她的屁股踹了一脚,苏婵反应慢了没躲开,气的直咬牙。
苏娴的心情终于爽了。
“苏姑娘,”卢公子又走了过来,歉意的对苏家姐妹笑笑,然后双眼亮晶晶地对苏娴说,“耿员外家的米已经送到了。”
苏娴点点头。
“多亏了你去说服耿员外,才让耿员外把米低价卖给咱们,这些米够灾民吃两个月的,这都是你的功劳!”卢公子赞赏地道。
“什么功劳,只是去说两句话而已,没什么!”苏娴含糊地敷衍了句。
“之前我们可是跟耿员外谈了三次都没谈拢。”
苏娴敷衍地扯了扯嘴唇。
于是苏妙就知道了这个卢公子肯定没戏了,别人没谈成苏娴却谈成了,以苏娴的性子没当面儿嘲笑他是个废渣就不错了。
“娴姐儿,你得空不,彤姐回去了,那边儿织布的人手不够,再不快点儿赶工,这天越来越凉了,冻病了不说,万一有个好歹的,都是人命啊!”一个中年妇人赶过来,对苏娴说。
苏娴皱了皱眉:“我这边儿忙活着,眼瞅着到饭点儿了,不把吃食做出来,那帮人又该闹了。”
中年妇人一脸为难,目光落在苏家姐妹身上,眼睛一亮,笑道:
“这不是苏妙姑娘么,我看过姑娘的厨王赛,我家那口子还因为姑娘赚了不少银子呢!”
苏妙客套的地笑。
“苏妙姑娘跟娴姐儿是……,呀,你们都姓苏!”中年妇人手一拍,笑道。
“这几个是我妹子。”苏娴介绍说。
妇人道了声“原来如此”,忙问:“几位姑娘可会织布,我们正忙着给灾民做冬衣,免得冬天再闹出病来。”
别人没回答,纯娘先高高地举起手来:
“我会!我会!”
“你能行吗?”苏娴狐疑地问。
“行!行!纯娘也想做好事!”纯娘大声道。
苏娴看着她热情高涨的模样,哑然无语。
纯娘高高兴兴的跟妇人走了,卢公子见苏娴专心熬粥,不好再打扰她,也离开了。
苏妙向远处的帐篷张望了一会儿,问:
“这里有多少灾民?”
“这里大概一千个。”苏娴回答。
“其他地方还有?”
“北边还有一批,城里安置了一批,山上面也收留了一批,加在一起大概一万多人。”
“人也不少啊!”苏妙道。
“何止不少,梁都里才有几个人,马上就入冬了,这时节本来就粮食短缺,这么多人,可有的受!”
“城里也安置了么,之前不是说不往城里放,官兵还打死了两个灾民么?”苏婵说。
“案子已经在审了,据说走刑部,虽说双方都有错,但官兵是官家人么,卢公子说至少也是个无期刑罚。”
就在这时,一个操着浓重乡音的年轻姑娘突然冲过来,脸通红,在她们面前连蹦带跳兴奋地叫道:
“苏姐姐,苏姐姐,我看见王爷了!真的是王爷!活生生的王爷!又英俊又威武!讲话真好听,又有气势,好多人都为他的话哭了,说的太感人了,我们都是岳梁国的子民,我们的平安就是岳梁国的平安,我们的痛苦就是岳梁国的痛苦,文王殿下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好看到我都哭了!”
她在这边开心兴奋地冒粉红泡泡,那一头苏娴却被一记闷雷劈的外焦里嫩:
“文王殿下?”
“原来你是为了见文王才来的?”苏婵恍然大悟,斜睨着她,“我就说你怎么可能突然善心大发!”
“滚蛋!我要知道他来我会穿成这样?!”
“啊!是文王殿下!”小巧指着远处蹦着高地叫唤。
苏娴心里咯噔一声,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居然真的是身穿蟒袍的梁敞,他正与卢公子交谈着往这一边走过来。
苏娴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扯下包头蒙住脸,眼珠子乱转,把手里的木勺往苏妙手里一塞,说了句“你来!”,转身就走。
“你上哪去?”苏妙忙问。
“我这模样哪能见人?!”苏娴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的。
“搞不好他会觉得你素颜的反差很可爱啊!”苏妙说。
苏娴指了指自己清汤挂面似的脸:“少瞎说,就这种脸,被看到了我以后还怎么让他迷迷糊糊?!”(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八章 傲娇?
迷迷糊糊?
苏妙装作听不懂,拿着木勺子在分明是一口缸的大锅里搅合着,探头往大锅里面瞧,皱了皱眉:
“不管什么玩意儿都一股脑儿地放进去了,豆子还没熟呢米先烂了,这能好吃嘛!”
“这种状况,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苏婵双手撑在脑后,撇着嘴说。
“就算是为了填肚子,也要尽可能好吃些嘛!”苏妙扁着嘴道,舀起一勺忍着烫尝了一口,皱起脸,“豆子好硬!这么半天都没熟,要噎死了!”扭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木头做的锅盖子,她走过去捡起来用帕子擦了擦,盖在大锅上,又蹲下来弄柴禾,把火候调整到最佳状态。
苏婵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干什么都讲究火候在苏婵看来是毛病,得治。
“苏三姑娘?”低沉的男音在对面响起,一直和卢公子交谈灾民状况的文王殿下终于走过来了,在看到苏婵时一愣,正好苏妙弄好柴禾从大锅前站起来,被柴禾燃起的黑烟呛得直咳嗽,“苏二姑娘?”他越发吃惊,下意识开始转动脖子,东张西望了一整圈。
“殿下在找什么?”梁敞寻找的幅度太大,以至于卢公子忙热心地询问。
梁敞很尴尬,轻咳了一声,端着架势,一本正经地道:“本王只是觉得今天的人比第一次来时多了。”
苏妙看着他装腔作势的模样,很想撇嘴:这人到底行不行啊,既然不想被撩就赶紧严词拒绝啊,既不拒绝被撩还总闹别扭没别扭时还十分期待地到处找别扭,你是情窦初开的大姑娘啊?!
“是,今天比之前殿下来时又增加了一百人。”卢公子表情严肃地说。
梁敞的表情亦凝重起来,皱了皱眉,问卢公子道:
“对了,你刚刚说让耿员外自愿放粮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刚刚还在这里。”卢公子说,笑着问苏妙,“苏二姑娘,令姊人呢?”
“……”所以说,苏妙早就说过苏娴的逃跑根本是在做无用功,这种事一问就问出来了。
“令姊?”梁敞狐疑地望向苏妙。
苏妙仰头望天:“今天的天好蓝。”
苏婵瞅了她一眼,指了指盖了盖子的大锅:“熟了没有?”
“还得再等等,要把豆子的甜味煮出来溶进米里才好吃。”苏妙笑吟吟地说。
梁敞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
卢公子觉得气氛不太对,用狐疑地眼光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就在这时,有几个小童拿着纸糊的风筝散养的羔羊似的飞奔进不远处的一座帐篷里,用响亮的童音高声嚷嚷道:
“娴姑姑,娴姑姑,风筝破了,飞不起来了!”
“娴姑姑,你让风筝再飞起来嘛!”
“娴姑姑!娴姑姑!”
“谁是你姑姑,叫‘姐姐’!”
“姑姑!”
“兔崽子!老娘有那么老吗?”被踩中死穴的苏娴恼火地吼叫,差点蹦起来。
换来的却是小童们咯咯的笑声,这么看来,魔鬼似的大姐还挺受小孩子欢迎的,只是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为什么要躲起来了?
这里是山脚下,本身就空旷,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可以传出老远。
“殿下,那姑娘就在帐子里,大概在织布吧,天马上就冷了,冬衣完全不够,只能靠我们的人自己缝制了。”卢公子听到苏娴的声音,面色一喜,一边对梁敞介绍,一边将梁敞向织布的帐篷引去。
梁敞瞅了他一眼。
苏妙和苏婵同时扭头,目送梁敞的背影远去,而后,一个人专注地熬杂粮粥,一个人双手抱臂沉默望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岁月静好。
帐篷里,苏娴被一群孩子吵到头都大了,连骂带吓唬却没有一个人怕她,无奈,她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拿出剪刀修补风筝。
一个小一点的娃娃大概很喜欢她身上的熏香味道,小狗似在苏娴的腿上爬上爬下,嘴里说:
“姑姑好香!”
“臭小子,给老娘下去!”苏娴提起他的后衣领,把他扔一边去。
陈大娘在一旁哈哈笑道:“我们狗蛋最爱娴姐儿了,成天跟在娴姐儿的屁股后头乱转!”
“小小年纪就爱闻香味儿,长大了肯定是个不正经的小混蛋!”苏娴瞥了一眼戳织布机玩的狗蛋,哧地笑了,说。
正说着,帐子被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进来,带进来一大片阳光。
苏娴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别过头去,眼里写满了悲催,早知道他会来至少今天她该化个妆的,鬼知道已经来过一次的王爷为什么还会来第二次,表面上的安抚慰问这种事不是都应该只有一次吗?
因为苏娴没化妆,梁敞看了半天才确信眼前这个清汤面似的人儿确实是那个浓妆艳抹到处撩拨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女人。
“殿下,这一位就是说服耿员外把粮食低价卖给我们的苏姑娘。”卢公子没看出异样,含笑介绍道,又招呼苏娴说,“苏姑娘,过来见过文王殿下!”
一直别着头的苏娴听了他的话,心里也知道避无可避,平着脸站起来,走到梁敞面前,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民女给文王殿下请安。”一副初次见面的陌生态度。
梁敞瞅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走到帐子入口,回过头来,凉嗖嗖地命令她道:
“你出来!”
“……”没化妆也能认出来吗,苏娴有些恼火,她可不想被她想勾搭的男人看到自己没化妆的模样,可出入灾民区又不能浓妆艳抹,她恨得直咬牙,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为了自己美艳的形象,她决定装傻到底,“殿下,民女与殿下初次相见殿下就对民女下这样的命令,孤男寡女的,这不太好吧?”她低垂着头,羞答答的小声说。
“别装了!出来!”梁敞说完,自己先出去了。
“……”苏娴翻了个白眼,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离帐篷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梁敞回过身,绷着脸看着她。
“我没化妆,亏你还能认出我。”苏娴的心情不太愉快。
“我又不瞎!”梁敞没好气地道,顿了顿,又道,“再说,你对男人说话的口气能不能改改,说着‘初次见面’又把‘孤男寡女’带出来了,别说你没化妆,就是你毁了容,凭你说话的口气也能被认出来,你就不能改改,成天勾三搭四的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苏娴因为没化妆,不愿意跟他对视,把脑袋扭到一边去,装没听见。
梁敞见她不搭理他,恼火起来,询问她时的语气很生硬:“你在这儿做什么?耿员外是怎么回事?听卢硕说他去了三次耿员外都不肯把自家屯的粮卖出来,就等着过些时日抬高价,怎么你一去他就答应了,你用了什么法子?”
苏娴瞥了他一眼,勾起嘴唇,似笑非笑地问:“殿下期待我说什么样的回答,如果我说用了“出卖色相”,殿下可会吃醋?”
梁敞黑着脸,盯着她瞅了一会儿,自语似的嘟囔:“我就知道!”顿了顿,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那耿员外都六十多了,亏你下得去手,怎么,勾搭本王不成终于瞧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准备给自己寻个乡间土地主当新的金主?”
“新的金主?那旧的金主又是谁?殿下你吗?恕奴家直言,殿下你在奴家身上花的银子还不如丰州一个土地主给自己小妾花的银子多,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金主?”苏娴用瞧不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居然把他和乡下土地主相提并论,梁敞暴跳如雷:
“你又不是本王的小妾,本王凭什么花银子养你?!”
“当小妾可不成,小妾太掉价了,不过……”苏娴轻移莲步,迈着轻快的步伐两步站到梁敞面前,弯下腰身,以最恰到好处的角度从正面展现出自己曼妙的身体曲线,一双妩媚的凤眸自下往上充满了媚惑地望着他,鲜艳的红唇含着撩拨的笑意,“奴家觉得殿下是最能够让奴家体验到登峰造极之感的人,殿下可愿意和奴家试试看?”
梁敞盯着她清水挂面似的脸瞅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指头在她的眉心戳了一下:
“在说这种淫/荡词之前你先化个妆吧,不擦脂粉时这张脸跟道边上的村妇没两样。”
“……”算你狠!
苏娴直起腰身,默默地走到一边,闭了嘴。
“真稀罕,你居然也有不化妆的时候!”梁敞总算看见她吃瘪的样子,心情舒畅,眼睛里笑意满满。
“你见过在这种地方还能花枝招展的吗,化妆给谁看,浓妆艳抹的只会给这些人心里添堵吧。”苏娴没好气地说。
梁敞略意外地扬眉,她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正在在意这些灾民的想法,可他一直以为她是个不会在意他人心情的人: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找新乐子,不行吗?”苏娴冷淡地回答。
“找乐子?”梁敞的心情又阴沉下来,“找乐子”这个词让他很难不往其他地方去想,向周围看了一圈,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冷硬轻蔑地问,“把这里当成找乐子的地方,难道你把逃灾的灾民也当成你捕猎的对象了?”
“啊?”苏娴啼笑皆非,有点恼火,“殿下,这些灾民缺衣少食每天都要为活着发愁,面对这样的人们你能不能多想点正经事,‘捕猎’?我又不是老虎,再说就算是老虎也不是什么都吃的!”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本王你是来帮助灾民行善积德的,本王才不信!”
“奴家已经说了,奴家是来找乐子的。”苏娴轻描淡写地回答。
梁敞想了一会儿,用越发狐疑的眼神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戒备:
“你该不会……是因为本王才来这儿的吧,为了能遇到本王,所以跑到这儿来,因为你听说了是由本王来负责安抚从鲁南迁到梁都的灾民的……”
苏娴翻了个白眼,这一回她没忍住,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远处道:
“殿下,那里有条河。”
梁敞一愣,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疑惑地问:
“河怎么了?”
“殿下跳进去清醒一下吧,奴家觉得殿下现在的脑袋有点混乱,不然怎么会这么能胡思乱想呢?”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顿了顿,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不承认也没用,你的那点花招本王早就看透了!”
苏娴瞥了他一眼,没言语,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种比他还强的轻蔑感是怎么回事?梁敞有点恼火。
狗蛋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苏娴的腿,嚷道:
“姑姑,姑姑,风筝风筝!”
苏娴把他从自己腿上扒拉开,瞪起眼睛严厉地道:“叫‘姐姐’!”
狗蛋不听,仰着脑袋呵呵笑。
“‘姐姐’?叫‘大娘’还差不多。”梁敞在一旁哼了一声。
苏娴瞅了他一眼,指了指远处:“殿下,那里有条河……”
“要跳你去跳!”梁敞这话接的很顺溜。
就在这时,在帐篷里左等右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卢硕终于找出来了,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心里直打鼓,赔着笑对梁敞说:
“殿下,苏大姑娘才来,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若是有不周全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苏大姑娘虽然来的时间短,可为了灾民当真操/了许多心,连自己最心爱的首饰都当了,只为了多凑些银子给这些孩子吃饭,四处筹集布料和米粮不说,只要得空就会亲自动手帮忙做活儿,这里能这么稳当,其中有苏大姑娘很大的功劳……”
他话还没说完,苏娴已经打断他,道:
“卢公子,该开饭了吧。”
卢硕一愣,望望天色:“是时候了。”
于是苏娴向着之前的大锅走去。
“殿下……”卢硕还想向梁敞解释,他以为苏娴突然被梁敞叫出去是因为苏娴犯了什么错被发现了。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梁敞瞅着他,不等他问完,语气清淡地发问。
卢硕愣住了,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娴走向自己的大锅,已经开饭了,灾民们正排着队挨个领饭,苏妙挥舞着半人高的大木勺子分饭正乐,而她这一列的人明显跟其他队伍不同,许多个领到杂粮粥的灾民非但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很乐地围在苏妙身旁大赞今天的杂粮粥好吃,然后从讨论杂粮粥的做法到家乡的各色美食再到今年的水灾再到感慨人生的无常,本来是沉重的话题,跟苏妙谈论起来却相当乐呵,到最后全都哈哈大笑。
这已经不是灾民区完全变成小酒馆了,一瞬间苏娴还以为自己在苏菜馆里,她满头黑线。
就在这时,纯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她:
“大姐,卢公子呢?”
“那边。干吗?”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哥儿晕倒在半路,好像生病了,钱大娘叫我来请卢公子去给那小哥儿瞧瞧。”纯娘解释说。(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九章 恶行
被从官道上捡回来的男子也就二十出头,苏娴看见时,发现这小哥儿不仅仅是生病这么简单,衣衫褴褛,身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灰头土脸,两条腿断了,软塌塌地挂在身上。
听钱大娘说,这小哥是送粮的队伍在半路上碰见的,看见的时候发现他昏死在道边,因为还活着,看起来又不像坏人,送粮的人心善,想着卢硕会简单的医术,就把人给捡回来了。
年轻的男子正在高烧,钱大娘用干净的湿布巾小心地为他擦拭伤口。
纯娘在看到青年满身是血后就被吓跑了,苏娴站在板床边上,看了看青年的脸,用布巾擦去满脸黑灰之后,一张白净斯文的脸庞映入眼帘,居然是一个清秀的小郎君。苏娴对清纯漂亮的事物最没有抵抗力,在看清这竟然是一个秀气的男孩子时,微怔,紧接着望向男孩断了的双腿,心软了下来,十分惋惜,心想这么漂亮的青年腿却断了,也不知道伤势严不严重,会不会落下残疾。
正担心着,就听见帐子外头纯娘叽叽喳喳地对卢硕说:
“那小哥儿好可怜,那么年轻,又是个读书人,腿居然让人打断了,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对这么秀气的小哥儿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苏娴在点头赞同的同时又十分不可思议,纯娘只凭闯进来时扫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哥儿长相秀气,腿还是让人打断的,这也就罢了,她是怎么看出来这是一个读书人的?纯娘对读书人有着令人惊奇的执着。
进到帐子里来的不仅有卢硕,还有刚才跟卢硕在一起交谈的梁敞。梁敞在听说运粮队在半路上捡到一个重伤的人时心里有点怀疑,灾民基本上都是结伴同行的,一个人躺在路边又身受重伤,梁敞本能地起了怀疑,就跟着过来看了。才一进来就看见苏娴站在床边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小哥儿,再一看床上昏睡着的小哥儿居然唇红齿白长得还挺秀气,他冷冷地瞅了苏娴一眼,苏娴没有发觉,还在盯着床上的小哥儿看。一腔无名火腾地冒了出来,梁敞狠狠地剜了苏娴一眼,等他空闲下来的,等他空闲下来他一定会好好想个法子治一治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钱大娘见文王和卢公子一块来了,手足无措,慌忙迎上去,弯着腰请了安,又对卢硕说:
“卢公子,就是这个小哥儿,正发着热,两腿……好像断了……”
青年的惨状入目,卢硕皱了皱眉,走过去,先搭了脉,又去检查青年的腿,大概是在触碰的过程中弄疼了青年,昏迷中的青年在倒吸了一口气之后,迷迷糊糊的居然醒了过来。睁开一双秀气的眼睛,入目的却是一个陌生人,他吓了一跳。
本来人在醒来之后看到陌生人近在咫尺被吓一跳是很正常的,可这个青年之前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处在极度惊恐的状态,竟然尖叫了一声,下意识想逃,但因为双腿已断,他剧烈的动作只是扯动了受伤的腿,剧痛让他差一点再度昏过去,眼角已经飙泪,变得湿漉漉的,越发让人觉得可怜。
苏娴的心更软了,上前一步,把卢硕推一边去,坐在床沿,用安抚的语气对着惊恐中的青年温柔地笑说:
“小公子别怕,姐姐不是坏人,你受伤昏倒在路边,是姐姐把你捡回来的哟!”
梁敞阴沉着眼神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的背影,就像是要用眼神将她穿出一个洞,虽然脸上一副高冷的表情,心里却在大骂她不要脸,虽然他早就知道她不要脸,可是她不要脸的程度原来可以超出他的想象,岳梁国居然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子,岳梁国的女性教育看来又要从娃娃开始抓起了!
苏娴温柔的语调让惊恐中的青年渐渐沉静下来,虽然仍心怀戒备,但对方是个姑娘多少能够让他放松一些,他绷着一张脸四处张望。
“这里是梁都城外专门收容鲁南灾民的地方。”苏娴对他说,见青年重新将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苏娴温声笑问,“小公子喝水吗?”
青年盯着她看了片刻,表情略松,点点头,沙哑着嗓音,斯文有礼地说:
“多谢姑娘。”
苏娴笑着,去倒了半杯水回来,递给青年。
青年忍着身上的痛,接过水杯,勉强喝了半杯手就开始发抖,差点打翻水碗,幸好被苏娴眼疾手快接住,搁到一旁。
“小兄弟,你不是鲁南人吧,听你的口音应该就是梁都周边的人。”卢硕很在意青年身上的伤,见青年的精神好了些,开口问。
青年沉默了下来,他干裂的嘴唇直哆嗦,不知道这种哆嗦究竟是因为情绪上的激动还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总之苏娴觉得这肯定不是一个简单受伤的普通路人,她坐在他身旁能够感觉到他那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的愤怒情绪。
“你先躺下来休息一会儿?”苏娴问青年,逼问不太好,更何况他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务之急应该先治伤才对。
“不用了!”青年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把苏娴吓了一跳,忽然开始与她对视的青年眼神变得很坚韧,他想要重新确认地问了一句,“姑娘刚才说这里是梁都外收留灾民的地方?”
“是。”
“这里离梁都城有多远?”青年问。
“大概二十多里吧。”
青年想了一想,像是要提什么麻烦的要求似的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还是忍住为难说了出来,他用殷切的眼神看着苏娴,询问:
“姑娘能否送我进城,我行动不便,无法自己行走,但我是一定要进城的,求姑娘好心送我一程,苏某感激不尽,来世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没想到青年也姓苏,在这种情况下能遇上同姓之人感觉是一种微妙的缘分,苏娴对他更觉得亲切,问:
“你这么急着进城,城里有亲人在吗?”
“不,我不是来探亲的。”青年的眼里突然迸射出慑人的恨意,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是来敲登闻鼓告御状的!”
“……”苏娴在不经意间就听到了这则极为震撼的宣言,愣住了,重复了一遍,“登闻鼓?你是说皇宫门前挂着的那只鼓?”
“须有冤情才能敲登闻鼓,你有何冤情?”梁敞突然开口问。
青年一愣,望向梁敞,表情充满了戒备。
苏娴看了梁敞一眼,对青年笑说:“这一位是文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儿子,有什么冤情你可以跟他说,也许会比你去敲登闻鼓更省力气,当然了,只是也许。”
她介绍他时说的不伦不类,梁敞心里很不爽,当着外人的面又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没理她的话茬,负着手,用虽然高高在上但给人的感觉是很亲民的眼光看着青年。
苏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身的“王霸”之气,这时候倒是像个王爷,就是这样一本正经地盛气凌人的形象,最容易让人产生想要狠狠去撕碎的欲/望,想看他坚硬的伪装下放纵的表情。
即使梁敞没看她也能觉察到她毒蛇信子一般的目光,那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湿湿黏黏地舔遍了全身的感觉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青年在得知面前的人居然是皇子时,一颗心大起大落,之前的种种磨难在这一刻都尘埃落定,仿佛备受折磨的人生在这时终于走到了终点,历经了各种黑暗终于重见光明,他激动得差一点哭出声来,就在床上,他忍着疼痛拖着重伤的腿,冲着梁敞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泪水纵横:
“求殿下为草民之妻做主,刑部尚书之子杨林***贱内不成四处散布谣言辱骂贱内,贱内为此惶惶不安终日以泪洗面,草民不敢与那杨林抗衡,只得连夜带着贱内逃离家乡想要逃去杨林找不到的地方,哪知道杨林居然追了上来,将草民打成重伤,贱内也不知道被他掳到何处去了,求殿下为草民做主,严惩恶徒,将草民之妻找回来!求殿下做主!”
他一边说一边哭,哭到最后几乎脱力了,双手撑在床板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苏觉和妻子吴氏就住在离梁都不远的秋葵县,苏觉已经考中秀才,一边在私塾教书一边继续攻读准备考取功名,妻子吴氏是秋葵县有名的绣娘,绣活精致,很受欢迎,夫妻二人成亲不满二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虽然生活不太富裕,却也平静。
然而一切都在两个月前被狠狠打破,刑部尚书的独子杨林与友人去秋葵县游玩,看中了正要往绣楼送绣活的吴氏,先调戏后引诱,都没有成功,那杨林恼羞成怒,见吴氏不从他,干脆散布谣言说吴氏与人****原本是想令苏觉相信谣言休妻,自己再趁虚而入,没想到苏觉是个痴情的,不仅没相信流言,反而在问明情况后带妻子悄悄搬家了。
恼羞成怒的杨林怎么可能会放他们离去,连夜带人追赶,就在昨天夜里截住本来想从海港渡船往东走的夫妻二人,把杨林打成重伤扔在路边,吴氏则不见了踪影,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被杨林掳走了。
如此明目张胆地强抢民女,苏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自从《岳梁国律》重新修订过之后,她一直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老一辈的记忆中或者戏台上的苦情故事里,看来她也天真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章 分歧
苏觉状告杨林强抢民女的案子让梁敞有些吃惊,毕竟他只是过来慰问灾民的,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桩案子。不过刑部尚书之子强抢民女,还将女子的丈夫打成重伤,这种事发生在朝臣之子身上,就律法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十分严重的案子了,因为岳梁国的律法规定,为官者纵容亲人犯罪会罪加一等。
梁敞应了下来,安抚苏觉,让他放心,表示这件事一旦查实,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至于吴氏,他也会在查明白之后替苏觉找回来。
梁敞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下来了,苏觉完全没有想到申冤的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忽然觉得自己被打断腿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被打断腿让人捡回来,他也遇不上文王殿下,自己拖着伤腿进京告御状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守着登闻鼓的官员会不会凶恶,皇上日理万机会不会理会他的冤情……
苏觉激动又感动,泪如雨下,拖着伤腿跪拜梁敞,一遍又一遍地重重磕头,千恩万谢,当牛做马的说词说了一遍又一遍。
梁敞上前将他扶起来,噙着亲切的笑意,安慰了他几句。
苏觉越发感动,泣不成声。
卢硕亦敬服不已。
只有苏娴一如往常地盯着梁敞看,梁敞觉察到她的目光,下意识低头,和她对视一眼,却发现她看他的表情是似笑非笑,这样的表情落入眼底,让他有些不舒服,就好像在研究他似的,他皱了皱眉,没再看她。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苏觉的伤,在卢硕的劝说下,苏觉同意先让卢硕帮他看伤,毕竟腿骨被打断是很严重的,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影响日后行走,甚至可能落下残疾。
卢硕给苏觉治伤,梁敞就先出去了,出了帐篷,径自向前,走进不远处一座用于储物的帐篷里,侍卫白枭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梁敞站在空无一人的帐篷里,扬着头,似在思考什么。
白枭候在一旁,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努力了半天没能忍耐住,白枭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爷,这事爷不好管。”
梁敞瞥了他一眼。
“爷你不会真忘了吧,那杨林公子可是二殿下的小舅子,就算二殿下不把这个小舅子当回事,可杨尚书二殿下正用着呢。”白枭说。
梁敞盯着他,直到把白枭盯得两腿发软开始冒冷汗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他才冷冷地道:
“就你知道!”
原来王爷是记得的,白枭低下脑袋,退后半步,闭紧了嘴巴。
梁敞回过头去,就在这时,苏娴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枭一愣,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在他看来对主子来说是头号危险人物的苏娴,决定原地不动,他戒备地瞪着苏娴,生怕她会把自家主子怎么样了似的。本来他是想表忠心的,可是戒备了半天,一回头,却发现自家主子正冷冰冰地瞅着自己,于是白枭摸了摸鼻头,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帐子里只有苏娴和梁敞两个人,苏娴站在帐子的入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听墙角?”梁敞看着她问。
“怕被听见就别在这里说啊。”苏娴道。
梁敞倒不是怕被她听见,他压根也没想遮掩,可是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也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你找我?”梁敞问。
“苏觉的事你真打算管吗?”苏娴笑着问。
梁敞冷嗤了一声:“才见了一面你就对他的事那么上心,他就那么讨你喜欢?”
“喜不喜欢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娘子被人掳走了,不及时找回来,很可能会变成一具尸首。”
梁敞看着她。
“失节的女子,要拿什么脸回来面对夫君,结局只有自尽这一条路。”苏娴说的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照你这么说,还是不要找回来的好,那杨林虽然不是东西,却是杨尚书的独子,模样也不坏,那苏觉家的小娘子若真是被杨林掳了去,二人相处久了,说不定吴氏就忘了她那个穷酸相公,改投进杨林的怀抱了,毕竟女人么,水性,还贪慕虚荣!”梁敞在说最后一段时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娴的脸,若有所指地说。
苏娴并不恼,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将唇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嗤笑了句:
“差劲!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爷!”
“什么?!”梁敞的脸刷地黑了,火冒三丈。
“为了撇掉麻烦,居然找这么烂的借口。如果你不是皇子,只是普通当官的,我就不这么说了,我虽是妇道人家,懂得的不多,但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在官场总有很多顾忌。可你是皇子,你姓梁,这岳梁国是梁姓的天下,这岳梁国的所有人都是你们梁姓的子民,文王殿下,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子民么,为了保住权贵,牺牲普通百姓的性命,尽管这错是在权贵身上?”
“你放肆!”梁敞真的怒了,身为皇族的权威被挑衅得体无完肤,虽然她从以前开始就总是戏弄他,可那是男女之间,就算再放肆,只要他不讨厌,那也算是一种情趣,可她今天说的话那是越界,是一个普通庶民对皇族尊严的绝对挑衅。
“你已经知道了事实,这一下,是不是连他要去告御状你都会阻止?”苏娴始终勾着唇角,看着他,轻声问。
梁敞平着一张脸,凝肃着表情,看着她,头脑在快速地运转。今天这件事赶的时候不好,他来慰问灾民偏偏苏家三姐妹也在,苏觉突然出现,在讲述事实经过时苏娴恰好在场,虽然不知道苏娴究竟是出于正义之心还是出于对苏觉脸蛋的喜爱,总之她是打算插手这件事的,这从她的表情就能够看出来。
如果她知道他打算阻拦这件事,她很有可能会让她妹妹把回味拉来,一旦回味介入,这件事就不单纯是杨林强抢民女这么简单了。刑部尚书杨松是二哥的人,尚书的独子强抢民女,又是在鲁南大灾的节骨眼儿上,父皇生平最恨的就是为官作恶,一旦事发,不管是刑部遭受牵连影响二哥也好,还是单单处置了杨林惹杨松对二哥离心也罢,无论出现哪种情况,都对他们很不利。鲁南大灾是一个节骨眼儿,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心里这么想着,语气跟着柔和起来,他上前一步,站在苏娴面前,看着她的眼,温声道:
“我从没说过我不管这件事,刚刚在苏觉面前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了么,答应过的话我又怎么会食言呢,你这么问是不信任我?”他说着,很自然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似不经意地轻轻一握,望着她的眼神深邃亦温情,充满了足以令人怦然心动的柔软情意。
苏娴眼看着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忍耐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在他情意绵绵地望着她时,噗地笑出声来,一把拨开他的手,脸涨红,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你突然这样好恶心!”
“……”手悬在半空,梁敞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蒙”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居然失败了,她非但没有在他突然对她展现的浓情蜜意中迷失,反而笑得像一颗爆开的花生米,她不是一直在向他索求情意绵绵吗,为什么当他真做了的时候,她却狠狠地嘲笑他,在发现计划失败之后的失望愤怒和戒备的情绪里,最浓的情绪居然是满满的恼恨、尴尬和狼狈。
苏娴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她好不容易才直起腰身,抹了抹眼角,笑着看着他一片漆黑的脸,语调里充满了笑声,她对他说:
“糟糕了,殿下,你可千万别对我说谎,你说谎,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
梁敞的心因为她的话不可避免地惊了一下,他看着她,眼神里含着比刚刚更加深厚的戒备情绪。
苏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眼,顿了顿,轻声笑说:
“我最喜欢殿下的眼睛了,明明比谁都要清澈,却总是努力去阴暗,更让我喜欢的是,阴暗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一点伪装的痕迹都没有,让我只是看着就会全身发软。”
她嫣然一笑,冲着他柔媚地抛了一个媚眼,翩然转身,扬长而去。
在这么严肃的问题上,明明两个人就快要变成对立的情况下,她居然还不忘记调/戏他,梁敞的心里很是火大,更让他火大的是,她居然没有因为他天衣无缝的调/情技巧倾倒,反而看破了他的心思,还对他嘲笑一番,这个女人真的爱他吗,真的爱他会嘲弄他的情意绵绵吗,一直以来她就是在耍他吧?!
不过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他和她的事先放到一边,苏觉的这件案子,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必须要让这桩案子变成从未发生过。
苏娴出了帐篷,笑容敛起来,面色不太好看。
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但她是真的反感强抢民女这种事,不知何时开始,她开始激烈地厌恶所有仗着自己的性别优势去辱虐欺凌女人的男人,在她心里这样的男人全部死光了才好,比如那个杨林,这种人渣最好赶快死了算了!
卢硕从远处的帐子里走出来,苏娴想了想,快步过去,询问苏觉的伤势。
哪知卢硕的表情相当严肃,他回头看了看帐篷,而后走远一些,冲着苏娴摇了摇头,小声说:
“伤得太重,他的那两条腿算是废了,就算医治了,也没办法再继续走路了。”
苏娴闻言,心中一沉,苏觉的这桩惨案,绝对可以说是无妄之灾。(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一章 下手
苏妙还在煮饭的地方拿着大饭勺分饭,一边分饭一边和灾民聊天,一边还在狐疑地思考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干这种事。苏婵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周围分饭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娘,只有她一个年轻姑娘,感觉有点孤单。
苏娴终于出现了,苏娴出现时苏妙正在和一群年轻汉子热热闹闹地聊天,双方正在讨论关于日后的生计问题,苏娴走过去,把苏妙手里的饭勺拿过来,交给一个叫“小英”的少妇,接着拉起苏妙,走到一旁。
苏妙诧异地问:“大姐你干吗?”
苏娴把苏觉的事对她简单的说了一遍,苏妙听完苏觉的事,先是有些惊诧,接着皱了皱眉,摩挲着嘴唇,咕哝道:
“自从来了梁都,奇遇记一件接一件地发生,我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我是没能耐管的,看梁敞那个意思,不灭口就不错了,现在就看你想不想管了,你要是不想管,那就没法子了。”苏娴手一摊,只是要让苏妙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强迫她插手去管。
“都已经知道了,要是就因为没伸把手,导致那夫妻俩真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良心不安。”苏妙撇了撇嘴,说。
苏娴和她对视了一眼,就是这个问题,没碰见也就算了,可是已经碰见了,如果不去理会,万一那夫妻俩真出了什么事,那必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到时候真出了人命,像她这样看见了却没有伸手拉一把的旁观者,说不定真的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文王殿下,真打算要灭口?”苏妙想了想,小声问。
“他心里的打算会对我说出来?不过那眼神,离灭口也快了。”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这会儿人八成已经被他带走了。”苏妙在人声鼎沸的灾民中看了一圈,对苏娴说。
苏娴一愣,不太相信地皱了皱眉:“不会吧,这么快?”
苏妙打了个响舌:“他好歹是个王爷,王爷干这事都是专业的,不信你去瞧瞧,要是文王殿下不在了,你说的那个苏觉九成九也不在了。”
苏娴皱眉,蓦然转身,向苏觉的帐篷走去。
约莫五分钟后,苏娴回来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用也不知道是惊叹还是觉得恐怖的语气说:
“他下手也太快了!逃避付账都没见他这么快过!”
苏妙撇了撇嘴:“看来文王殿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呐,大姐你还是别和他纠缠了,虽然文王殿下看起来很普通,在皇子里也不怎么起眼,可你想想看,他是皇子中最小的一个,他生母只是一个嫔,生母死的又早,养母成妃娘娘前一阵子因为娘家犯事刚被打入冷宫,经过这样子的大起大落文王殿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该干什么干什么,稳稳当当的做王爷,稳稳当当的继续和武王殿下关系要好,稳稳当当的被皇上器重着,虽然不如太子殿下受器重,但文王殿下在皇上眼里也是很能干的,这样的一个皇子,大姐你不觉得他很危险吗,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把你卷进未知的危险里,或者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
苏娴背靠在树干上,瞅了她一眼,道:
“照你这么说,回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见过谁家的私生子会那么张扬,虽然回味本人不张扬,可进了梁都,稍微跟官场挂上一点边的没有不知道瑞王府小少爷的,他明明不住在瑞王府,明明都没有入宗谱,却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了。别说是瑞王府,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也没有听说私生子能比嫡长子更出风头的,这么古怪,你心里就从来没犯过嘀咕?而且,你知道那天我在宫宴上听说了什么吗?”她双手抱胸,眉毛一扬一扬的,等待着她发问。
“什么?”苏妙顺着她的心意问了。
“回味在去丰州之前,在一场宴会上把一个说青山伯夫人坏话的公子哥打成重伤,‘重伤’可不是吓唬人的说法,那位公子哥直到现在还躺在屋里,虽然还有气,却一直昏迷着,已经四年多了。”
“那坏话得说的多难听啊,才能把小味味惹火,上一次我让小味味吃掉一锅差一点坏掉的猪蹄,把他唯一的一件贵的衣裳给洗破了,半夜还把他叫起来让他帮我劈柴,他都没有生气。”
“……”回味能在苏妙的手底下四年最终活着回到梁都,看来真是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
“我觉得整个梁都最危险的男人是回味。”苏娴说,“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世还有他的许多事,应该说,就算知道了他的许多事,反而更看不透他了。”
苏妙眨巴了两下,接着噗噗地笑起来,双手捂着嘴,小声说:
“来了梁都之后,我也有点这种感觉。”
“所以呢,你不觉得你才该离回味远一点吗,虽然你们已经定亲了。你真的想好了,要和那样一个你完全没办法看透的人成亲?”
“我压根也没想看透他,不如说正因为看不透,才更有吸引力,反正我觉得小味味不管什么样子都很讨人喜欢,因为小味味就是很可爱嘛。”苏妙思考着,笑嘻嘻地说。
“……”明明没吃早饭,苏娴觉得自己的胃有点不舒服,直往上反酸水。
“所以说,大姐,你到底喜欢文王殿下哪一点,先不说对方会不会喜欢你,只说你的喜欢,文王殿下不是最美貌的,性子也不是特别好,不说皇子之中,就说在梁姓的宗族里,他还没有梁敏显眼,扭扭捏捏,磨磨唧唧,一害臊就嚷嚷,还喜欢妄想,感觉是个很麻烦的男人,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对女色一点不在行,对于我的靠近相当排斥,我就喜欢看他明明已经陷进去了非但没有认命反而更努力去挣扎的样子,那种类似于‘垂死挣扎‘的画面让我的心怦怦跳。”苏娴似笑非笑地回答。
苏妙:“……”
“你们两个真恶心!”苏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枝繁叶茂的长青树哗啦啦作响,苏婵倒挂蝙蝠从枝叶间倒挂下来,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们俩。
“你又爬树!”苏娴柳眉倒竖,火冒三丈地嚷起来。
“原来你爬树上偷懒来了,我还找你呢!”苏妙说。
“苏觉的事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再唠叨下去人已经被灭了吧?”苏婵翻了个白眼,道。
“虽然我很想管,可是我也没那个能耐,我已经让‘鸽子’去告诉小味味了,小味味应该快知道了。”苏妙说。
“鸽子?”苏娴和苏婵一愣,异口同声,诧异地问。
“嗯,小味味给我两个‘鸽子’,说是想找他却找不到的时候就让‘鸽子’去找他。”
暗处,身穿白衣的秋隼“泪流满面”:我的少奶奶,都说了我们是暗卫!暗卫!不是鸽子!你不能就因为人家穿白衣服就擅自给人家起外号叫人家“鸽子”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二章 蠡园
风和日丽的早晨。
苏妙梳洗毕,坐在镜子前将长发编成发辫盘起来,以一根蝴蝶簪子固定。
回味站在她身后,用软布轻轻地擦拭着她刀匣里的刀具。
“你真打算要去?”直到将最后一把菜刀擦到亮闪闪,放回刀匣里,一直沉默着的回味突然开口,轻声问。
“嗯。”苏妙正对着镜子收拾刘海,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
“要打假赛吗?”回味续问。
苏妙哧地笑了:“让我去打假赛,今天一定会笑死人。”
“如果不想做,就不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味转过身,看着她,轻声说。
苏妙停止了拨弄刘海的手,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笑起来: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因为这种事退赛,总感觉灰溜溜的就逃掉了,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可不是为了最后逃掉的。再说,被小瞧被威胁我想一想就觉得火大,难道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我是苦瓜相吗?”苏妙用两只手扒着眉毛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长得喜气洋洋的!”
“……”回味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一会儿,无语地转过头,慢吞吞地盖上刀匣,“你高兴就好。用我陪着你吗?”
“不用,你去做你的事吧。”苏妙摆摆手说。
“虽说我没法阻止这种比赛,不过你也用不着害怕,大不了不做了,硬气些,有我在,你谁都不用怕。”回味缓缓地说。
苏妙扭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哧哧地笑起来,问:
“你猜今天的表演赛他们会让做什么?”
回味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做什么,只要你做了就不会输。”
他经常说这样的话,好像在他的心目中她在厨艺大赛这个领域一定会长胜一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信心,摩挲着嘴唇,她慢吞吞地说:
“阮双虽然没和我比过,但她的菜我吃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她的实力不止如此;夏瑾萱的菜我没吃过,真正实力也不知道,不过上一次她说的倒是挺厉害的,很有自信的样子,虽然作为同行我不太喜欢她过于商业化的样子,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除了钻研手艺,在营业方面也很重要。夏瑾萱的那双手你注意过没有,虽然她时常穿袖口宽大的衣裳,总是把手收在袖子里,但偶尔还是能看到伸出来时的样子,她的那双手相当惊人,绝对不是花架子。”
回味可没有工夫去注意别的姑娘的手,对苏妙的话不以为然,他淡淡地道:
“不管她二人的手艺如何,你是不会输的。”
“……你究竟哪来的信心,这么相信我一定会赢?”苏妙狐疑地问。
回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会离开回香楼到丰州去找你?”
“你真的是特地去找我的?”苏妙扬眉,问。
“当然。”回味诚实的回答。
“果然,那时候你是因为我温柔貌美,所以对我一见钟情了吧?”苏妙一脸“我就知道你”的表情,笑嘻嘻地说。
“你想多了。”回味很耿直地打破她的自我吹嘘。
苏妙的笑声戛然而止,黑着脸看着他。
“我大概能在后半段时赶过去,最晚结束时我会过去,你等着我去接你。”回味对她说。
苏妙扁了扁嘴,没回答。
“对了,之前你说的那个苏觉,已经找到了。”回味对她说。
“在哪找到的?”苏妙忙问。
“城郊的一家小客栈里。”
“文王居然没把他灭口。”苏妙很惊讶,离苏觉被带走这中间有不少时间,梁敞居然没下手。
“嗯,他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优柔寡断,居然只是把人关在客栈里,什么都没做。”
苏妙扁扁嘴,双手托腮,问:“你说,文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回味皱了皱眉:“他是被武王带出来的,虽然远不如武王,但也从武王身上学到了一二成的城府和能耐。文王的生母在怀他的时候正赶上他生母的娘家犯案被满门抄斩,虽然他的生母没有被牵连,但情绪上肯定受到很大的打击,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他被挂在成妃名下,两人不过是有个母子名分互惠互利罢了,结果前阵子丁家出事成妃被牵连被打入冷宫,他因为丁家的事在朝堂上备受责难,许多人都以为他完了,结果他还好好地站在朝堂上,一点事没有。虽然少年时有点优柔寡断,做事不够果决,可自从武王带他出过两次战,在边关磨练了几年,再回来时性子改变了许多。你还是劝大姐离他远一些,尤其是皇族之人,上过战场之后再回来,那就已经不是人了,离不是人的远一点,安全。”
回味的嘴巴毒出了新高度,这话把他那些上过战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带进去了,也不知道他的祖宗十八代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爬出来。
“我倒是想,可大姐好像特别喜欢文王,这么多年,我从没看过她对一个男人这么专注,我还以为她这辈子绝不会只喜欢一个男人,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文王什么,比文王好看的男人多了。”
回味瞥了她一眼:“所以你看男人只看脸吗?”
苏妙瞅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笑道:“这世上不会再有男人比你更好看了。”
回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短笑。
“苏觉的娘子找到了吗?”苏妙问他。
“没有。皇上已经知道了,查问了杨尚书和杨林,杨林矢口否认,那天夜里打苏觉掳走吴氏的人中又没有杨林,苏觉也不认识那些人到底是谁,只是凭自己的猜测认为那是杨林派的人,案发时官道上又没有路人看到当时的过程,无凭无据,杨林反而说是苏觉诬陷他,这桩案子只能从头查起。”
“这么磨磨蹭蹭的,等查完吴氏还能活下来那简直就是奇迹,没法子搜查杨府吗?”明着搜查是不可能的,无凭无据只听一面之词就去搜查朝中重臣的宅邸,于情于法都不合,可从源头查起,这得需要多长时间,就算到最后查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探过了,没有。”回味说。
苏妙看着他,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暗查过了,可是杨府没有。
“从头查起是要去秋葵县?”
“秋葵县也算上,像这种没凭没据没有证人,只凭受害人一面之词的案子,最好的法子是引蛇出洞自投罗网。”
苏妙皱了皱眉,半晌没说话,如果只是强占民女的案子还好,最怕的是中间出现点变故发展成人命案。
“对了,那苏觉呢,现在在哪?”苏妙问。
“没有证据,告的又是朝臣之子,在案子查清之前只能委屈他在大牢里住一阵了。”
“文王没受影响吗?”
“他说他是为了帮苏觉伸冤才带走苏觉的,之所以没有立刻审理,是因为苏觉无凭无据,他正在派人暗查此事,顺便寻找吴氏的下落,这事到最后差一点变成我的过错。苏觉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大概心里还是把他当好人看吧。不过刑部出事,文王和武王都得安分一阵。”
“你觉得吴氏还活着吗?”苏妙忍不住问。
回味皱了皱眉:“难说,一半一半。”
苏妙单手托腮,陷入思索。
“你还去不去了?”回味问她。
“去,当然去。”苏妙回过神来,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刀匣,刀匣合在一起是一个小手提箱,携带很方便,她拎在手里。
回味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点点头,对她说:
“去吧。”
苏妙点点头,拎着小匣子,转身,出了门,回味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目送她上了轿子往蠡园的方向去,这才转身,向蠡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苏妙坐在轿子里,轿子晃晃荡荡的往蠡园走,只有她一个人,感觉有点寂寞,一路上不停地掀帘子探出脑袋往外瞧,把抬轿的轿夫烦的差一点丢下轿子走人,饶是如此,她还是没完没了地探脑袋,一直到轿子终于抵达蠡园的后门。
蠡园是一座园林,建在梁都城的南边,类似于景观花园的地方,虽然规模比一般的行宫小,看起来更像一座精巧纤细的山水园林,但这里的确是一座行宫,风景秀美,典雅中透着雍容。这里是瑞王的父皇,也就是回味的爷爷生前为自己的爱妃修建的行宫,虽然这个爱妃并不是瑞王的生母,不过因为这座宫殿很漂亮,所以在新皇登基后,梁锦就不客气地把蠡园给收下了。
苏妙到达蠡园时,从早些时候就开始了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轿子从后门抬进去,最后停在一处修舍前,净明法师早就在那里等她了,笑着迎出来,热情地道:
“苏姑娘,你可算来了!”
“都被那么威胁了,我哪敢不来,我是靠开酒楼养家糊口的,得罪了酒楼会我还活不活了,法师说是不是?”苏妙皮笑肉不笑地问。
“凭姑娘的身份,姑娘跟老夫说老夫威胁姑娘,姑娘这是在威胁老夫吧?”净明法师哈哈一笑,道。
苏妙瞅了他一眼,没再跟他继续说废话,她人已经来了,是被逼还是自愿都不重要了。
“我是第一个到的?”
“阮姑娘和夏姑娘全在前头看拍卖会呢,苏姑娘也去瞧瞧?前头很热闹呢。”净明法师十分热心地推荐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三章 棘手的局势
拍卖会在蠡园的鸣凤阁内进行,鸣凤阁分为两层,典型的戏楼式装潢,一楼大厅和二楼雅间已经坐满了人,苏妙进去时拍卖会都已经进行了大半。
除了某些细节略显古旧,鸣凤阁内举行的这一次拍卖会和普通的拍卖会基本上没区别,现场的气氛很是高涨,竞买的人很多,出价也够狠。今天的拍卖会上确实有不少好东西,主办方和捐献者算是下了血本了,苏妙在跟着净明法师从后面的楼梯登上二楼时,顺着栏杆往楼下粗略地扫了一圈,下面的绫罗绸缎金子银子差一点把她的眼睛闪花,梁都的有钱人还真不少!
“这些全是当官的?”苏妙小声问净明法师。
“有些是,有些是梁都内的商贾。”净明法师见她对楼下感兴趣,停住脚步,给她解释道。
“梁都的商人好富有!”苏妙看着楼下壮观的有钱人云集的画面,惊叹地说。
“商人嘛,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最快地赚到金钱,只要朝廷不抑制,最富有的就是这些商人。”净明法师的眼里掠过一抹轻蔑,淡淡道。
苏妙瞥了净明法师一眼:“一副瞧不起的语气,法师你是希望岳梁国重其他而抑制商贾吗?”
“老夫始终认为岳梁国应该更加重视农产,可皇上的意思,只要不违反律法,岳梁国多些商人促进贸易发展也是好事。”净明法师的脸上明明写着“这和我的理念完全相反”,嘴上却说,“当然,皇上有皇上的考量,这些年也是因为商人逐渐活跃,岳梁国才慢慢的活跃起来,不再像先皇时期那样,处处都是幽暗之色。”
苏妙盯着他瞅了一会儿,问:“法师你没考过功名吧?”
“老夫只是一介布衣。”
“你和皇上是什么关系?”苏妙忍不住问。
“君王和百姓的关系。”净明法师回答得很顺口。
“不止吧,如果只是单纯的皇上和百姓,朝廷会任由你到处讲故事蛊惑人心许多年?”
净明法师的脸上一抹色彩一闪即逝,他笑着说:
“蛊惑人心?姑娘这是用词不当,老夫只是喜欢到处宣讲老夫心目中的正义,恰好又有许多百姓爱听罢了。”
苏妙看了他一眼,并不相信,却没再追问,在一楼和二楼找了一圈,狐疑地说:
“皇上还没来吗?”
“皇上?”
“你不是说皇上会来吗?”苏妙觉得不太对劲,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净明法师愣了愣,紧接着猛摇头:
“老夫没说过。”
“你说过!”
“没说过!”
“你说过!”
“没说过!”净明法师矢口否认。
“……”苏妙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净明法师无奈,一边招手让她跟他往前走,一边小声对她说:
“皇上本来是要来的,可昨晚上科西国的使臣送国书来了,皇上这会儿大概正忙着接见科西国的使臣。”
“科西国?”苏妙一愣,她总是听说这个国家,具体的却不了解,只是知道这个国家在海的那一头。
“你是姑娘家又是外来的,不知道也平常,科西国在海的那一边,是一个全是白皮猴子的国家。”
“白皮猴子?”苏妙愕然无语。
“科西国人跟我们长的完全不一样,皮儿又白又薄,长满了金毛,头发是红色的,还有金色的,说话咕力咕力的,那儿的女人个头出奇的高,比你还要高。科西国人坏得很,他们的海盗常年在海上劫我们的船,许多次差一点就抢到我们陆地上来了,那是什么海盗,分明是他们的海军假扮的,无耻!”
通过净明法师的描述,苏妙觉得科西国人应该就是外国白种人吧,虽然不知道岳梁国和科西国的大陆板块是怎么分配的,不过海那一头的科西国居然是白种人的国家,这在苏妙听来非常新鲜,她来梁都的时间不短了,也会出去闲逛,却从来没见过白种人,原来这时候的岳梁国已经和其他人种的国家建立关联了,难怪她会觉得岳梁国有许多时髦的东西。
“科西国使臣来做什么?”苏妙问。
“估计又是打着和亲的幌子来要东西吧,马上要到冬天了。”净明法师说。
“要东西?”苏妙皱了皱眉。
“虽说能勉强应付,可岳梁国的海军照科西国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若不是皇上登基之后下了血本跟科西国狠打一次,科西国极有可能已经打进来了,那一次大伤元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岳梁国是不能引战的。近年科西国越来越无耻,他们在用贪婪测试岳梁国的底线。”净明法师一脸严肃地说,顿了顿,“不过这还算好的,先皇时期岳梁国一直给科西国进贡来着,现在好歹岳梁国不用再每年厚着脸皮跨海去给科西国送东西了。我跟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干什么,总之,科西国一贯的毛病是使节到了后面的船队很快就到,梁都现在的情况绝不能让科西国看到,也就是说,绝不能让科西国人知道岳梁国正处在贫穷和灾难中,这一点姑娘明白吗?”
“嗯……虽然我能明白……”
“明白就好。”净明法师一脸欣慰。
“皇上不来,这里还能继续下去吗?”苏妙问。
“皇上来了也不会露面,这次的赌局皇上知晓,但主办的是酒楼会,下面的那些人也以为这是酒楼会为赈灾举办的集会才来参加的,若说皇上也在,谁还会来?”净明法师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不过苏妙总觉得他回答她时的语气是在问她“你傻吗”。
苏妙绷了脸。
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最里面的雅间,苏妙在雅间门口看见规规矩矩候在门口的夏朗。
苏妙看了夏朗一眼,在跟着净明法师进入包间时听见净明法师小声嘀咕着:
“夏家那个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管家!”
苏妙也这么觉得。
雅间内,阮双和夏瑾萱各据一边,安静地坐着,阮双的姿势明显有些僵硬,与她相比,夏瑾萱自然得多,坐在室内的看台前,含笑观看楼下的拍卖会,闲适地品啜香茗,这姑娘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成,自主自立,想法明确,聪慧成熟,对这样的姑娘苏妙其实并不讨厌。
“苏姐姐。”夏瑾萱听见门响,回过头来,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对苏妙打了声招呼,就好像那一日二人的对立从未发生过一样。
“夏姑娘。”苏妙礼貌地点点头。
阮双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磕磕巴巴地唤了声:“妙姐姐!”她的声音有点走音,因为紧张而紧绷,在引来其他二人惊讶的目光时,她越发窘迫,脸刷地涨红。
“嗓音有点哑,着凉了吗?”苏妙收敛起惊讶的眼神,笑问。
“是有点。”阮双不好意思地笑。
净明法师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笑眯眯地说:
“你们先看会儿热闹,等快结束时那边的台子也弄好了,我让人来叫你们。”
夏瑾萱率先乖巧地应了一声,净明法师没等她们说别的,转身,步速极快地走了,好像后面有三只老虎在追他似的。
雅间里只剩下苏妙、阮双、夏瑾萱三人,夏瑾萱笑了笑,客套地谦让了一番,三个人重新落座,坐在看台前。夏瑾萱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苏妙斟了半盏茶。苏妙道了谢,夏瑾萱微微一笑,说:
“今日要请苏姐姐多关照了。”
苏妙客套地笑笑,没有回答,将目光投向楼下拍卖台,专心地看拍卖会。
夏瑾萱此时却没有心思观看拍卖会,她望了苏妙一眼,笑问:
“苏姐姐可有去城外收容灾民的地方看过?”
“去过一次。”
“现在还好,天儿只是凉了,等再过些时日,一旦入冬,灾民还是无法得到妥善的安置,冻死的人会越来越多。”夏瑾萱含着笑说。
“是啊。”这的确是现实又残酷的问题,逃灾的人越来越多,全部挤在梁都城下,粮食、屋舍、防病都需要银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另外还有鲁南大坝的修筑以及鲁南省的重建,这笔钱还不知道要从哪里来出,更糟糕的是,无论哪一项都不能拖延太久,因为拖延的都是人命。
“我对今日的赛有些好奇。”夏瑾萱看着她笑说。
“好奇什么?”苏妙问。
“苏姐姐在比赛中总是专注又严格,所以我很好奇今日的表演赛,苏姐姐你是忠于自己的理想变成间接杀死灾民的刽子手,还是为了挽救那些灾民放弃自己的理想变成一个骗子?”夏瑾萱咯咯笑着,对她说。
阮双闻言,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说:“夏姑娘,比赛针对的是赛不是人,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阮姑娘你似乎很崇拜苏姐姐呢,你的心中也想快些知道苏姐姐最后的选择,对吧?”夏瑾萱弯着眉眼看了阮双一眼,接着似笑非笑地望向苏妙。
苏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夏瑾萱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含着笑续问:
“莫非姐姐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做?”
“我会怎么做,比赛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又何必这么急迫地追问一个结果呢?和我比赛会让你如此紧张以至于问个不停么?”苏妙微笑着反问。
夏瑾萱唇角的笑容浅淡了下来。
阮双捂住嘴一个闷笑。
苏妙将目光落在楼下的拍卖台上,饶有兴致地旁观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四章 开赛
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珍贵的古董字画药材食材,买家们买到了不少好货。苏妙其实很想买倒数第三个拍卖的从深海里打上来的超大号螃蟹,可惜她没钱,从这里就能看出财力上的差距,夏瑾萱花了五千两买下一篮十分稀罕的竹荪,不愧是一方豪族的掌家人。
酒楼会因为这一场拍卖会筹集了不少银子,净明法师表示很欣慰。
拍卖会刚结束,苏妙三人就被净明法师派来的人请到绿影阁,绿影阁内已经搭好了用做比赛的台子,一座高高的赛台上整齐地摆了三套厨具,台子对面设了许多雅座,雅座后面的绿影阁,二楼的房间今天也开放,用做招待贵宾的雅间,从雅间里推开窗子就能看到赛台,视野极佳。赛场的布置和厨王赛上的差不多,来参加这场赌局的楼上楼下大概四十来人,唯一和厨王赛不同的是,前来参加赌局的这四十来个人有品尝权和评分权,也就是说,评分的总分数是二十个评审和四十三个参加赌局的来宾总评分加在一起算出来的,评分最高分三分最低分一分,现场赛一共三局,三局之后根据总分数决出本次表演赛的获胜者。
在开赛之前,所有参加赌局的人都聚到绿影阁的一楼去,一边参考墙上张贴的对参赛者的介绍,一边互相议论着开始下注。对这些人而言,现在这场赌局还只是一场游戏。
苏妙坐在赛台下的准备席上,心里想的却是,这次的赌局开的很大,也就是说,现在的绿影阁里面,根据下注的大小就能够看出里面的那些人真正的财力到底如何,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觉得皇家果然阴险。远远的,听着里边的吆喝劝诱声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托儿,可因为前面的那场拍卖会,参加者兴致正高涨,兴奋劲还没过去的时候,这会儿的有钱人们因为高兴过头了,破绽百出。
“咱们就像是猪栏里等着被人宰的猪,下注前还要被评头论足一番。”阮双本来就紧张,被许多人用眼神评估让她觉得很丢脸,又窘迫又生气,实在忍不住了,咬着嘴唇愤愤地说。
“厨王赛的时候也有赌局,只不过赌的没有这么大,阮姑娘你太在意,等待会儿上了台会更紧张。”夏瑾萱语调温柔地笑说。
阮双瞅了她一眼,语气生硬地道:
“夏姑娘,你今天真就打算等着妙姐姐故意输给你吗?”
“故意?谁知道呢,也许最后苏二姑娘是因为手艺不精才输掉的。”夏瑾萱微笑着说。
“手艺不精?夏姑娘就这么有自信能赢过妙姐姐?”阮双嗤笑了一声,问。
夏瑾萱笑而不语,扭头瞥了苏妙一眼,苏妙正望着绿影阁神游太虚,似压根就没有留意她们的谈话。
“苏姐姐。”夏瑾萱含笑唤了一声。
苏妙回过神,狐疑地看着她。
“阮姑娘问,我是不是打算等着你故意输给我。”夏瑾萱含笑说。
“你是怎么回答的?”苏妙问。
“谁知道呢,也许苏姐姐的手艺不如我,所以输掉了。”夏瑾萱在“宣战”时依旧是一派温婉优雅的大家闺秀作风。
“听你这么说,我确实想见识一下你的手艺。”苏妙语气平和地笑道。
夏瑾萱看着她,没再提别的,顿了顿,对着她莞尔一笑。
苏妙望向一脸紧绷似坐立不安的阮双,停了一会儿,用安慰的语气笑着说:
“虽然这场表演赛的背景有些复杂,但说到底它只是一场厨艺大赛,既然跟厨艺有关,我们三人应该都还算擅长,那就放松心情自由地去做吧,今年厨王赛上唯三的姑娘,能同台很不容易,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说不定会变成很好的回忆。”
阮双看了她一阵,表情渐渐松弛下来。
夏瑾萱似没有听到苏妙的最后一段话,她将视线落在绿影阁西南角的角门处,净明法师等二十个评审从那个门内鱼贯而入,跟厨王大赛一样的出场模式,紧张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烘托出来。
净明法师没有入座,而是朝着准备席走过来,夏瑾萱见状立刻站起来,她在这上面的礼数非常周全。
苏妙和阮双跟着站起来。
净明法师停在她们三个人面前,眼睛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压低声音说:
“老夫之前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一场只是表演赛,与梁都决赛无关,所以你们不必太紧张,就按照之前的,每个人应该做什么都清楚了吧?这是为了鲁南的灾民,虽说把灾民的事推到你们三个姑娘身上确实不妥,可往大了说这也是为了岳梁国的安稳,为了你们现在平静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为了这些只好委屈三位姑娘了。苏姑娘,老夫知道你对今天的这个局不满意,但今天这个日子,你一定不要乱来,老夫和你也算老相识了,你千万别让老夫没法子收场。”
苏妙把脑袋转到一边去,没回答他。
净明法师也没用她回答,哪怕她能听进去一半他就算没白说,他知道她满心不乐意,再催怕会起反作用,将目光落在夏瑾萱身上,客气地说:
“夏姑娘,这一次有劳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瑾萱虽是女儿家,却明白国安稳家才安稳的道理,这是瑾萱应该做的。”夏瑾萱轻柔的回答。
净明法师一张老脸写满了感动,拿眼睛瞟苏妙,那意思“你看看人家这觉悟”,苏妙装没听见,不理他。
“好了,时辰到了,上台吧。”净明法师无奈地收回眼神,对三人说。
苏妙迈开步子,率先往台上走,阮双跟着她,夏瑾萱礼貌地对净明法师行了一礼之后,才跟上去,走在最后。
“到头来,我还是个陪衬的,对我,连半个字都没有。”阮双走在苏妙身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苏妙看了她一眼,笑问:“你很在意别人看你时的态度?”
阮双一愣。
“我和夏瑾萱就不说了,你为什么会答应来参赛,你不是已经退赛了么,既然已经退赛,即使不来参加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阮双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你很喜欢吧?”停了一下,苏妙笑着问。
“啊?”
“做菜,你很喜欢?”
“嗯……”阮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所以你才会对这个赛台抱着留恋呐!”苏妙笑了起来,弯着眉眼对她说,“成亲前的最后一场赛,尽全力,好好的玩一次吧!”说罢,快走两步,站在最中间的料理台前,那是她在台下时就十分中意的位子。
夏瑾萱瞅了她一眼,倒是没和她争,老老实实地走到她左边的料理台前,阮双则绕到了右侧。
背后,穿的喜气洋洋的伙计用鼓槌敲锣,发出清脆的一声“当”,赛台下的观赛席上虽然仍旧有窃窃私语声,但明显比之前安静了许多,赌注封存之后,表演赛正式开赛!(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五章 弃赛
姜大人从台后面出来,他是这场表演赛的主持,依照往常的惯例,将比赛规则向观众说了一遍。
姜大人的开场白永远是冗长又无聊的,苏妙瞅了他一眼,没想到在这场不像样的表演赛上他居然也出席了。苏妙无语地瞧着他,只见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话越多,幸好赛台下面全都是比较有忍耐力的看客,若是像平常的厨王赛,他在台上这么长篇大论时台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姜大人又将今天酒楼会举行聚会的目的是赈灾这一点强调了一遍,苏妙特地留心观察了下面的人在听到灾民时的反应……没什么反应,这种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或者家人身上,大部分人也都是听一听就完了,最最心慈的也就是假模假式的跟着唏嘘两声,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是人之常情,很正常的现象。偏偏台上的姜大人煽情的自己都快哭了,台下的净明法师跟着点头附和,两个人像在唱双簧似的,苏妙觉得姜大人如果不当御厨了,凭他的口才还能去捞个言官当当,这人讲话时特别顺溜。
“姜大人,比赛何时开始?”赛台下,终于有看客听的不耐烦了,语气有点冲。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棕黑色上等丝绸的胖子,苏妙辨认了一会儿,这人她之前在宫里的中秋宴上见过,是大理寺卿家的儿子,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人马球赛的时候上场了,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体重差一点把他可怜的马压塌,当时苏妙对他的小马可是同情了很久很久。
姜大人的演讲被打断,有点尴尬,眼瞅着台下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出声但都在用眼神表现不满,他讪讪地闭了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嗓,很识趣地扬起脖子,抬高声调,高声吆喝了句:
“赈灾表演赛第一轮赛,开始!”
后面穿着大红衣服的伙计拿起鼓槌,又把铜锣敲了一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激昂起来。
台下观赛的人转怒为喜,一个个盯着赛台,目露期待。
不得不说,目前还算和平的岳梁国,人们茶余饭后的乐子就是观看各种比赛,这大概是除了听戏逛茶楼之外人们最大的乐趣,而厨王大赛既满足了人们的口腹之欲,又满足了人们对比赛刺激感的追求,也难怪厨王大赛会在岳梁国全国广受欢迎。
苏妙的表情严肃下来,在赛台下她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都没有关系,可是上了台之后她的选择她的做法会直接影响她职业的未来,真正的业者对自己的职业除了无尽的热情以外,还会对自己的职业怀有一份神圣的敬爱之心,因为这份神圣感深埋在心底始终存在着,那份热情才永远不会被削减。
因为她是厨师,所以当站在灶台前,只要她拿起刀,她就要为接下来的所有工序负责,任何借口都不需要,一旦做了,就要做到至少自己觉得是问心无愧的完美,她的启蒙师父就是这么教她的。
苏妙将目光落在堆放主食材的桌子上,双手交握在身前,又瞥了一眼放在料理台上的刀匣,沉默不语。
主食材和辅料被分两张桌子放置,赛台左侧的长桌上,红色的遮布被掀开,除了寻常的香料辅料之外,山珍海味各种香草应有尽有,不愧是高级别的表演赛,用料准备之全都超过了苏妙的想象,这里面的辅料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能做出一桌大菜,用这些东西做辅料,今天的表演赛作为题目的主食材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今天是要走豪华的路线吗?
心里这样想着,右侧的主食材桌上,红色的遮布被伙计用很隆重的姿势掀开,接下来映入眼帘的一样东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夏瑾萱直接皱起了眉,主食材桌上,那黄澄澄的一片尖头圆柱形的东西居然是两大筐玉米!
苏妙满脸惊诧,她已经好多年没看见玉米了,之前的印象中玉米并不是岳梁国的作物,后来在东平侯府看到过一次,知道玉米是刚刚在岳梁国试种,正打算往全国大面积推广,还要用在军中,可是自那之后很久过去了,苏妙依旧没有在市面上看到玉蜀黍,也不知道玉蜀黍到底有没有被推广到全国。
在蠡园,这是第二次苏妙看到了玉蜀黍,在惊讶着的观赛者们的脸上扫了一圈,苏妙断定玉蜀黍应该还没有被大面积推广,这东西还是有许多人不认得。再望向夏瑾萱和阮双,夏瑾萱的脸冷得像冬天里的冰块,她居住的地方是岳梁国第二不起眼的省份,就算玉蜀黍要推广,第七拨能推广到她家就不错了,也难怪她会不认得。阮双则是一脸的迷茫,皱着眉嘀咕道:
“那是什么东西?!”
看来玉蜀黍在梁都也是少见的,阮双做厨师的时日不短,居然也没见过玉蜀黍。
姜大人似乎在因为人们惊讶的表情暗爽,特别是在看到刚才阻止他继续开场白的那个胖子一脸吃惊地问旁边的人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好像这些玉蜀黍是他种植的一样。
姜大人再次站到显眼的地方,用一大段解说词对人们粗略地说了一顿玉蜀黍的来历和种植情况,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爱听,在夏瑾萱和阮双知道了这是一种崭新的作物之后,就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筐玉蜀黍,姜大人后面的话全被她们无视了,看这两个人严肃的表情,估计此刻正在进行复杂的脑内演练。
对于玉米,苏妙不陌生,也会做,这种作物对于她来说是很平常的,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场比赛她比阮双和夏瑾萱占了优势,她烹饪的是她熟悉的食材,而那两个人要烹饪的则是一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作物,还是一种植物。说实话做素食很容易,但要把素食做成比荤食更受欢迎的菜肴,这是很困难的。
苏妙其实擅长荤食,荤菜她可以变出许多花样,素菜的话,就要敲破头绞尽脑汁了。而且对于玉米,她一般都是拿来做配菜的,用来做主菜基本没有,对玉米,她并不怎么擅长。
苏妙径自走过去,站在食材桌前,拿起筐里的玉米看了看,这一看越发头冒黑线。也不知道是种植的人还不太懂得玉米的生长规律,还是种植的人是故意的以为这样的玉米最好吃,这玉米在收获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用指甲一掐,连点水分都稀有,这完全成了老玉米。如果让苏妙来说,像这种老玉米,如果还想吃,什么花招都别用了,直接拿清水一煮就可以抱着啃了,虽然简单粗暴,但那样才是最好吃的。
苏妙手握着玉米,翻着白眼一直在回想自己会做的关于玉米的花样,回忆中凡是用玉米做出来的花式菜肴她选用的都是嫩玉米,老玉米么……
另外一筐玉米更过分,已经给晒干了,一筐晒干的玉米拿上来到底要让她们做什么,坐下来比谁搓玉米搓的快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阮双盯着黄澄澄的玉米棒,眼神几近崩溃,“岳梁国有这种东西吗?”
夏瑾萱凝眉,看她的表情那也是心肝脾肺肾全疼,可是她比较能撑得住,盯着两筐玉米看了一会儿,轻浅一笑,语气里充满了胜券在握,她笑音柔煦地说:
“虽然是没见过的东西,可做我们这个行当的不就是不管给我们什么样的食料我们都能做出美味佳肴吗?”
阮双用愕然的眼神看着她,似完全没想到夏瑾萱居然会说出这样装模作样到让作为同行的她都想一巴掌抽过去的话。
苏妙却对夏瑾萱的话十分赞赏,笑盈盈地说:
“夏姑娘说的没错。”
“姑娘们,姑娘们,比赛已经开始了,别在这里谈天了,快去比赛啊!”姜大人见她们三个站在食材桌前不紧不慢地聊天,赛台下的观赛者已经目露不满,连忙走过来,催促道。
夏瑾萱和阮双闻言,略一思索,各自拿了自己选好的食材,转身,各归各位。虽然是自己不熟悉的食材,但两个人都很专业,迷茫了片刻就已经能够动作熟练地开始了。
只有苏妙还站在食材桌前发呆。
“苏姑娘,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姜大人从在苏州时就认识苏妙,对苏妙这个人他好像很了解似的,盯着她的脸,露出一副身体上的某个敏感部位正在疼痛的表情。
“幺蛾子?”苏妙回过神来,盯着姜大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双手一拍,笑嘻嘻道,“姜大人,你说的太对了,就是幺蛾子,第一局我要弃赛!”说罢,高高兴兴地迈开步子,径自向赛台下走去。
“什么?!”姜大人叫喊着差点蹦起来,噌地窜上前一步拦在苏妙面前,这窜过来的速度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苏姑娘,你为何要弃赛,咱不是说好了,不是,净明法师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
苏妙耸了耸肩,才要说话,没想到赛台下因为刚才姜大人的一声大吼一下子就爆/炸了,一个个像狂风卷起的海浪似的此起彼伏地站起来,冲着苏妙叫喊:
“什么?弃赛?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银子,本大人可是赌你能赢的!”
“那真是谢谢了。”苏妙眨巴着眼睛,语气真诚地说。
“不是,苏丫头,之前都说好了的,你也来了,这不就是说你同意了吗,同意了你还闹什么幺蛾子?你弃赛,这场赛还怎么比下去?!”姜大人已经快要吐血了,心里一个劲儿地抱怨净明法师不靠谱,面前这个闹起来根本就是个活祖宗,对这种活祖宗居然没说明白了就把人给带来,这不是找事呢么!
“我又没说退赛,我只是说第一局我弃赛,也没说我不比了,你急什么?”苏妙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手一摊。
“少放屁了,黄毛丫头,老子可在你身上押了五万两,你说弃赛就弃赛,你敢!”一个面红耳赤的胖子蹦起来抻着脖子大声叫嚷。
“怎么不敢?又不是我求你押我的,觉得我不可靠你就把银子拿回去换一个人押啊,叫唤什么,本姑娘参加表演赛可是连出场费都没有,你押的银子又不归我,死胖子,你才少放屁了!”苏妙直接顶了回去。
“你!你!”那胖子说不过她,被苏妙气了个倒仰,转头冲着净明法师高声嚷嚷,“净明法师,这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你们酒楼会办的赌局,你们酒楼会就这么言而无信?若这个臭丫头执意要退赛,你得把我押在她身上的银子全退给我!”
“对!退给我!”
“退钱!”四十三个参与赌局的人一大半都因为苏妙扬言要弃赛的事炸毛了,表演赛是算总分的,失去一局的分数将会拉出多少分差简直难以想象,如果苏妙第一局弃赛,那么这场表演赛她绝对输定了。
净明法师瞅了苏妙一眼,苏妙早已经在人们闹净明法师的时候蹦蹦跳跳地转身,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净明法师:“……”居然被这个死丫头给阴了一把,难怪那时候皇上说这姑娘是个小滑头,她说的话不能全信。
赛台上,夏瑾萱和阮双因为苏妙突然宣布弃赛的消息,呆若木鸡,连要继续比赛都忘了。
净明法师的脸明显有点泛绿,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观赛者的情绪,直到答应观赛者可以把赛前押在苏妙身上的银子都撤回来之后,暴怒的观赛者们才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有不少人因为怒火冲脑凭长相把赌注押在了夏瑾萱身上,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揣着银子对比赛报以观望的态度。
苏妙第一局弃赛了。
在夏瑾萱和阮双的二人赛中,净明法师悄悄交代人去打探苏妙正在干什么,去打探的人去了又回,摸着后脑勺对净明法师说道:
“苏二姑娘正在吃玉蜀黍。”
“啊?”
“苏二姑娘去了存放食料的库房,煮了两根玉蜀黍吃着,看着让咱们的人把晒干的玉蜀黍磨成粉末。”
净明法师愣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这丫头到底想干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