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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六章 九丝汤

    苏妙和阮谦的这场赛大概是开赛至今最为平和的一场赛,没有斗志满满,也没有暗中较劲,更没有想要跟对方一较高下的念头,简单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比赛,这只是一次单纯的厨艺表演,两个人仅仅是将厨房换了个地方,只是在赛台上表演而已,其他的,无论是表现、心理还是状态都跟在自家酒楼的后厨房没什么两样,从比赛开始,两个人都在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没有作为对手的互动,也没有作为竞争者的交流,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专注,认真,且放松。

    倒是跟着他们的助手不能淡定,冯二妞在准备食材的过程中下意识瞥了对方好几眼,以至于苏妙不得不提醒她:

    “煮汤时专心点,阮谦没那么好看吧。”

    冯二妞的脸刷地涨红,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师父,我不是……”

    “那是什么?”苏妙笑眯眯地问。

    “这一场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我反而更紧张了。”冯二妞认真地注视着面前锅里咕嘟嘟冒泡的清汤,不安地说。

    “放心吧,放心吧,他赢不过我的。”苏妙哈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程铁闻言,瞅了她一眼,很想说参赛者在赛台上说这种狂妄自大的话很容易会被讨厌,不过转念一想之前已经见识过阮谦的手艺,似乎确实不如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干涉她的自大。

    冯二妞对师父是百分之百崇拜的,特别是见识过师父和东平门比试的那一场,心得颇多,越发敬服,听了苏妙狂妄自大的话信以为真,用力点点头,认真地说:

    “没错!师父这么厉害,他一定比不过师父!”

    冯二妞的认真把苏妙逗笑了,瞅了她一眼,噗地笑出声来,在她的脑袋瓜上拍了拍,冯二妞尚年幼,个头又很矮小,苏妙很爱拍她的脑袋。

    “厨艺这东西哪有什么厉不厉害,若要论基本功,阮谦可是百里挑一的,虽说我不一定比他差,可要是吹嘘我的基本功比他好一倍,我可没那个脸说大话。”苏妙笑嘻嘻地说。

    冯二妞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像一只对世界懵懂无知的雏鸟,模样虽然不算可爱,但却被苏妙看出了一点蠢萌的感觉,引得她又是一笑:

    “妞儿,师父跟你说,别的嘛师父也不知道,不过厨艺这种东西,可以不是最优秀,但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没有自己的特色即使再优秀也会被淹没在茫茫的人海中。先不说专门做这行的人那么多,就说哪一家没有几个会煮菜的,饮食是人的基本,没办法做出只打上自己烙印的味道,绝对是做不好这行的。”

    冯二妞似懂非懂,却眯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汤,我尝尝!”苏妙指了指已经滚了的清汤。

    冯二妞连忙取了汤勺,舀了半勺在瓷碗里,恭恭敬敬地递给苏妙。

    苏妙接过来,舀了一点吹了吹,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对冯二妞笑说:

    “有长进,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冯二妞大喜,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欢喜地看着她。

    “再煮两刻钟撤火吧。”苏妙说着,转身去切火腿丝。

    “是!”冯二妞响亮地应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地煮汤。

    “二姐好像挺喜欢那个叫冯二妞的丫头的。”观赛台上,苏婵单手托腮,充满敌意地瞪着台上的冯二妞,语气生硬地说。

    “人家比你小好几岁,你就不能有点大人样,她是你二姐的徒弟,这你也嫉妒?”苏娴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双手抱臂,哼道。

    “我没有嫉妒!”苏婵瞪着她,一字一顿地强调,她的语气已经是非常不爽的状态。

    苏娴撇了撇嘴,没搭她的腔。

    赛台大红色的背景板上用龙飞凤舞的行书大大地书写了一个“暖”字,这是这一轮比赛的主题,以“暖”字为题,在这个已经转为寒凉的秋末绝对是对身心最好的慰藉。

    说到“暖”,自然就会联想到各种锅,暖锅类菜肴,也就是各种鲜味淳厚温煦柔和的汤菜,苏妙和阮谦在这一点上也不想标新立异,皆自然地选择了这类菜肴,毕竟今天的天气确实有些寒冷,北风呼啸,层云遮空,在这样的天气里用美食给予品尝者一点温暖感才是今天的主题。

    “你哥这是要煮你们甘宝楼的招牌菜九丝汤吧?”高兴问阮双。

    阮双没有回答,她的两条胳膊放在腿上,弯着身子,双眼一直盯着赛台上的苏妙,一眨不眨地盯着,表情严肃,很是认真。

    高兴半天没等到回答,扭头一看,阮双压根就没注意他,一股火噌地窜了上来,很是着恼,可是他并不敢对她发火,她不理他又让他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他将身子向前探,从后面要去拍回味的肩膀,没想到居然被回味躲开了。再一次被嫌弃的高兴越发火大,黑着脸,没好气地问:

    “回味,你那个小媳妇用砂锅比甘宝楼的九丝汤真的会赢吗?”

    还不等回味回答,阮双先恼了,气冲冲地瞪着高兴,不悦地质问: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会赢吗’,在你心里你觉得我哥哥会输,是吗?”

    高兴被她的质问吓了一跳,讷讷无言,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觉得苏妙会赢,可是这种话当着阮双的面说出来完全是找死,台上的另外一个可是她最喜欢最敬佩的哥哥,虽然高兴在寺院生活了许多年,可对阮双这个青梅竹马还是很知道的,阮双喜欢自己哥哥已经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在她的心目中哥哥完全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哥哥是绝对不会失败的,哥哥一定会赢。当然了,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阮谦在年岁上比阮双大不少,又性情温和,对妹妹百般疼爱,甚至连在厨艺上的启蒙也是阮谦教授的。阮家只有这两个孩子,阮谦既是阮双最爱的哥哥,同时也是她的半个师父,兄妹俩的关系出奇的好,曾经让是独生子的高兴羡慕了许久。

    “哥哥是不会输的!”阮双瞪着他,高声强调了句。

    “是!是!”高兴老老实实地应了,用力点头。

    阮双不再搭理他,她的双手绞在一起,目不转睛地望着赛台。令高兴有点惊讶的是,阮双最担心的是她的哥哥,可是她盯着的那个人却不是她哥哥,而是苏妙。从头至尾她一直在看着苏妙,并不像是看敌对方的眼神,而是一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神,若有所思,或者她是在苏妙的身上寻找些什么,高兴完全不明白,他只是觉得阮双有点奇怪。

    阮双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可是很多时候高兴却看不透她,因为她总是有一些跟普通姑娘完全相反甚至是有点离奇的思想。

    赛台上,阮谦正在将阮家特制的白豆腐干切成细丝,他的刀功非常好,雪白的豆丝在他的刀下根根均匀,细如发丝,作为助手的沈叔是甘宝楼最得力的人之一,也是看着阮谦长大的甘宝楼的元老级人物,他对于阮谦精湛的刀功很是欣慰,微笑着点头,用有力的语气对着阮谦说:

    “少爷的手艺绝对没有问题,只要稳稳当当的一直比下去,这一轮少爷赢定了!”

    阮谦笑笑,将滑溜溜的海参捞出来,细致地切成丝。

    “沈叔,我觉得这一轮我同样有可能会输。”他一边工作,一边轻声笑说。

    沈叔一愣,连忙板起脸不赞同地道:“少爷,你怎么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说的不好听点,对方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还比少爷小好几岁呢,论经验论手艺,她绝对不是少爷的对手!”

    阮谦微微一笑,向对面的苏妙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

    “人的技能总有一个极限,我的极限已经到了,而我的这个极限距离人家的中途还差了一截。”

    沈叔是个粗人,对他的话完全不明白,只是觉得说出这样话的阮谦语气里有几分自嘲,亦有许多无奈,不过并不是情感有强烈波动的状态,他很平和,那是仿佛坦然接受了一切的态度,所以并不会让人产生不舒适的感觉。

    “少爷,丧气可不行啊,甘宝楼还指着你大获全胜替甘宝楼扬威呢!”沈叔懵了半天,才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

    阮谦笑笑:“我尽力。”

    滋味醇厚的鸡汤已经烹煮好,去油之后,他将切好的豆干丝、火腿丝、银鱼丝、木耳丝、紫菜丝、口蘑丝、蛋皮丝、海参丝、燕窝丝依次放进鸡汤里,以小火慢煮半个时辰。

    九丝汤是甘宝楼的招牌菜,亦是甘宝楼用于招待贵宾,以“做工精细,选料考究,技法高超”为卖点的最昂贵菜肴之一。

    菜肴中最主要的豆腐干选用的是甘宝楼自制的白豆腐干,一块白豆腐干需要用片刀片成十八片,切出来的豆干丝必须整齐均匀,一根的粗细不能超过麦秆。豆腐干本身味道寡淡,且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豆腥味,要怎样去除豆干丝中的豆腥味是这道菜的关键,这就必须要借用滋味鲜醇的鸡汁。当各色主料的鲜香味道经过鸡汁的烹煮全部发散出来,复合到口感细腻光滑弹性的豆干丝中时,吃起来爽口开胃,越发珍美。

    虽说名为九丝汤,但菜肴里最为出彩的就是其中的豆干丝,此菜以豆干丝、鸡丝为主,佐以新鲜的虾仁,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展现了食材的鲜美,融洽和谐地糅汇了各种新鲜食材的原味,鲜而不腻,淡雅而不落单调,清鲜,味美,火腿、海味等的鲜香滋味尽数渗入极细的豆干丝中,丝丝入扣,却不见一滴油花,香醇扑鼻,暖口甜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七章 到此为止的能力

    阮谦的作品在专业品评的评审看来不尽如人意。

    这一点苏妙已经预料到了。

    阮谦的手艺并没有给苏妙留下特别深的印象,名厨亦是半个品评家,就苏妙而言,她对美食拥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再加上她自己本身就是厨师,她对其他同行的作品更能够从品评师和职业者这两个方面客观地去看待。在比完第一场时她就觉得自己和阮谦不是一路的,在她看来,阮谦完全是优等生做派,无论是菜肴的立意、烹调方式还是手艺技巧完完全全是被名师教授出来的,华丽的外形,咸淡适中的味道,品尝过之后并不会留下余韵的口感,菜肴的风格颇有大师的感觉,可惜在味道上却差强人意,并不是难吃或者口味不好,或许是之前对他的菜肴抱的期望太高了,阮谦的菜肴给人一种空有玉貌的感觉。若要再直白一些去评价,他煮出来的菜肴仅仅是一道菜肴,这样的菜肴缺乏灵魂,略显死板,很空洞。说的再直白一点,太华而不实了。

    九丝汤是甘宝楼的招牌菜,其中的用料全部是经过精挑细选价格昂贵的,更有用甘宝楼祖传秘制法制作成的白豆腐干为主料。甘宝楼的白豆腐干在整个梁都都是一绝,甘宝楼甚至还有一套全部以白豆腐干作为主食材的宴席,用这样精细的材料加上阮谦刻苦多年攒下的功力再加上九丝汤烹煮时方法上的精妙,这道菜很不错,但最终的结果也仅仅是很不错了。阮谦很努力很认真心态很正,但是他的能力到此为止,仅此而已。

    与九丝汤相抗衡的、苏妙拿出来的作品是她今天最想吃的三鲜砂锅,以鲜虾、鸡肉、柔软的蛋糕卷、冬笋为原材料,切成长条在砂锅里排齐。粉丝、肉皮、白菜切成长段,还有前一天由她自制的肉圆和鱼丸,将所有的材料全部摆放进砂锅里,再盖上火腿片,用陈年的绍酒、盐、清汤、猪油为佐料,放在小火上慢慢地炖到酥烂。

    因为鲜虾和鸡肉易熟,肉皮提前处理过了,这道菜炖煮的时候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在原材料上,苏妙没有选择得太刻意,鲜货是在清早鱼市开市时挑选的,青菜是直接去农家采购的,苏妙选购原材料时的花费还没有九丝汤里一味血燕窝的价钱高。

    饶是如此,苏妙依旧完胜,只因为那三鲜砂锅的滋味竟然让人突然联想到了蔚蓝的海岸边朴素的渔家在海风吹拂时和煦的太阳冲破冰冷的寒风温暖地照射在屋顶时所带来的柔暖、宁静与祥和。

    “暖”是这一次的主题,但“暖”并不是一种温度,它代表着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温柔、宁静、祥和、愉悦的感觉。

    三鲜砂锅是一道能让人觉得愉悦的菜肴,它会让品尝的人心情突然变得愉快明朗起来。

    九丝汤则是一道能够让人在这北风呼啸中身体变得暖洋洋的菜肴。

    阮谦以零比二十票惨败。

    阮谦并没有太在意,让苏妙觉得他真是个好脾气的人,即使输的这样惨,他依旧在微笑,这样好脾气的人苏妙都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了。

    “还真是血燕呐!”阮谦和苏妙的这场赛比的相当和谐,评审们在台下忙着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赛台上互相品尝了对方的作品。

    “这血燕是从暹罗购入的。”阮谦笑着说。

    苏妙吃了一惊,眼睛亮亮的,道:“不愧是老字号酒楼,甘宝楼的财力真了不得!”

    “因为是甘宝楼的招牌菜。”阮谦笑得谦逊,和他的名字一样。

    “汤底,用了鱼翅吧?”苏妙指了指手里的汤碗,说。

    阮谦一脸佩服的表情,笑道:“苏二姑娘不仅手艺高超,舌头也灵。”

    “这汤真华丽呐!”苏妙感叹。

    “姑娘若是得空可以到甘宝楼来,家父做的九丝汤比我做的好,那才是正宗的九丝汤,我这个不过是仿制品。”

    “在赛台上说‘仿制’,搞不好会输哦。”苏妙一本正经地道。

    “我对自己的手艺是很明白的。”阮谦笑着对她说。

    后面的结局果然是阮谦输了。

    苏妙亦觉得有些遗憾,这遗憾并不是胜者对败者的同情,她还没有自大到那种地步,阮谦是个很认真的人,而现实并没有给他的努力认真以厚赠,反而用两连败将他的努力狠狠地嘲讽了一把。

    “苏二姑娘煮出来的菜有一种温暖的味道,能让人感觉到舒坦安心,看不见黑暗,有这样的感觉。”在赛后观众离席时,阮谦特地走过来,笑着对苏妙说。

    这样的笑容让苏妙更觉得遗憾,顿了顿,她微微一笑,道:

    “和阮公子比赛让我受益匪浅。”

    “姑娘的手艺比我好,‘受益匪浅’这样的安慰反倒让我惭愧。”阮谦笑了笑,说。

    “并不是安慰话,我很喜欢阮公子的认真还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的严谨和专心。”苏妙认真地道。

    阮谦一愣,他并没有料想到在自己两轮惨败之后还能听到这样严肃的评价,来自于对手对他的赞赏,他颇感意外,笑起来,顿了顿,收敛起应酬之心,沉默了片刻,低声说:

    “我也只剩下严谨和专心了,我的能力已经到了尽头,仅仅是能做出好菜而已,像苏姑娘这样通过自己煮出来的菜肴去带给品尝的人各种体验,这样的事我只能想却做不到,我没有这样的悟性和灵气,这不是通过认真或刻苦就能完成的,我很羡慕苏姑娘拥有那样的天分。”

    苏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管是什么技能,总是有一种天分在里头,这与生俱来的天分的确不是单纯靠后天的努力和刻苦就能弥补的,但凡那些在强迫自己刻苦努力中成长起来的人,也只能说他们是将自己掩藏了的天分激发出来了。刻苦努力很重要,与生俱来的天分更加重要,没有天分,即使再努力,最后也只是赢来一句温柔的赞许——“这个努力过头的傻瓜”。

    阮谦的能力的确到此为止了,他的能力已经成熟成长到了最巅峰,再往前绝不是继续成长,他的前路除了保持直行就是走下坡路。

    “我觉得,”苏妙抿了抿嘴唇,沉吟了片刻,笑着对他说,“阮公子来做甘宝楼的东家,甘宝楼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繁荣,我和阮公子都是经营酒楼的,在我看来,经营酒楼最重要的两点:一是菜肴温暖;二是氛围温暖。阮公子的菜很暖,阮公子的人也很暖,阮公子经营的酒楼一定会双倍温暖,这是酒楼必胜的最**宝。由阮公子这样的人经营的甘宝楼,我一定会想成为常客,这不是客气话,阮公子的手艺让我觉得很舒坦,一种平和的味道,虽然淡淡的,但是很柔和。”

    阮谦愣愣地看着她,看了她半天,笑了。

    “多谢苏姑娘。”他说。

    赛台上,作为比赛对手的二人在经历了分数大差距的比赛过后居然出现了让观赛者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平和融洽。

    “这场有点没意思。”苏婵岔着脚靠着椅背,双手撑在脑后,很无聊。

    “那小哥儿模样挺俊的。”苏娴盯着阮谦的脸蛋,红唇勾着撩人的微笑。

    苏婵哑然,嫌弃地瞅了她一眼。

    “你上哪去?”后排,高兴突然出声,疑惑地问。

    “你管我!”阮双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头一扭,走了。

    高兴斜着眼睛瞅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嘴巴噘着,做出想吹口哨的动作,却没吹,他直直地盯着阮双的背影,若有所思。

    “阮双这阵子脾气好差!”纯娘扁着嘴巴说。

    “要成亲了,成亲前总是要烦躁一阵子,特别是还得嫁给那种货色。”苏娴懒洋洋,漫不经心地说。

    “大姐,你什么意思!”高兴火冒三丈,差点从后座上蹦起来。

    “呵!”苏娴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高兴越发火大,扑上前就要抓着回味的后领子摇晃:“小-味-味!你快告诉他们,小的时候明明大家都是说我比你俊!”

    回味早在他扑过来之前就已经灵敏地躲开,杀气腾腾的眼神里是一个大写的“滚”字,以及“再乱叫就宰了你”的威胁。

    “小味味!”苏妙从远处扑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笑眯眯地说,“我跟阮谦约好了,晚上去甘宝楼吃九丝汤,比起那个我更想吃白豆腐干,咱们一块去吧!”

    回味和颜悦色地点点头,顺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高兴青着一张脸,小声咕哝:“差别待遇还真大,我要伤心了!”

    “我也要去!”苏婵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说。

    回味冷森森地瞅过去。

    苏婵愣是装看不见。

    “好啊好啊。”苏妙笑眯眯地应了。

    “甘宝楼那条街上的织锦楼这两天进了一批新货,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正好,早点去,顺路去一趟织锦楼。”苏娴兴致勃勃地说。

    回味冷森森地瞅过去。

    苏娴没看见。

    “好啊好啊。”苏妙同样兴致勃勃地说。

    回味抬头望天,他算什么?顺手带过去的陪衬?这不是两个人的约会而是全家的聚餐?

    “你去不去?”苏妙问纯娘。

    “不去,等下我要去书院给文书送被子,天气凉了,没有厚被子会冷。”纯娘说,挽住林嫣,笑嘻嘻地道,“小林子陪我一块去,我们顺路去买如文楼的点心吃,因为银子有限,你们去吃甘宝楼,我们就不带你们的份了。”

    “这个倒无所谓,你和文书现在是什么关系?”苏娴凉凉地问。

    “关系?”纯娘一愣。

    “一个姑娘家给一个男人做被子……”苏娴很想问她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纯娘立刻一本正经了表情,认真地解释:“不单是文书的,宁乐的我也做了,他们在如文书院念书本就够为难的,处处要花钱,这种小事能省就省,做两床被子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就帮他们做了。”

    苏娴不知道该不该赞扬她的好心肠。

    “文书在书院里书念的很好呢。”苏妙对回味说。

    回味点点头:“先生叫他这一次就下场,湘王殿下也很看好他。”

    “你说他将来要是考中了个什么,会不会有大官招他入赘啊?”苏妙笑嘻嘻地问。

    “要走仕途,自身背景薄弱,自然要找一个可靠的岳家。”回味回答。

    苏娴去留意纯娘的表情,这丫头太单纯了,脸上的表情太好懂,实在让人担心。

    向晚。

    回味带着苏妙出门去,在前面带路的是苏娴和苏婵。

    姐妹三人先去织锦楼逛了一圈,苏娴在织锦楼里瞧了一遍,在思想斗争了半个时辰选择了一匹秋香色的缎子之后,终于因为荷包空空落寞离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用问价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日子?”

    “比起期待过这种日子,你还是把你乱买东西的坏毛病改一改更容易。”苏婵说。

    苏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抵达甘宝楼时已经是晚饭时间,甘宝楼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生意红火。

    迎客的伙计根据长相穿戴认出了苏妙等人,客客气气地将几个人领到包间,送上香茗。

    苏妙点了甘宝楼招牌的豆腐宴,又单点了九丝汤。

    不多时,阮谦推门进来,笑容满面地招呼,他显然是从后厨直接过来的,穿了一套烟灰色的短打,系着套袖和围裙,头上还包了一块棉布的包头。双方刚寒暄几句,门被敲开,一个胖乎乎做厨师打扮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终于换回正常少女装扮,身穿一件水粉色留仙裙的阮双。

    阮谦连忙介绍道:“这是家父。”

    阮谦的父亲连连拱手,客气地笑着,寒暄道:“在下阮旭,犬子承蒙诸位照顾了。”

    苏家三姐妹纷纷站起来,苏妙客气了几句,阮父听说苏妙是特地过来尝他做的九丝汤的,很是高兴,把阮双留下来陪着,自己去厨房给苏妙做九丝汤。

    阮谦也去厨房忙碌了。

    阮双留在包间里,她情绪不高,呆呆的,跟平常的活泼开朗判若两人。

    “你怎么了?”苏妙啜了口茶,狐疑地问。(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八章 女孩子的本分

    苏妙突然出声把阮双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望着苏妙。

    苏娴很懂地凑过来,笑着说:“是不是婚事临近,开始魂不守舍了?小丫头就是没有定力,太容易被动摇!”

    阮双一听她提这件事,神情立马愁闷起来,顿了顿,望向苏妙,用十分遗憾的语气说:

    “妙姐姐,咱们两个似乎比不成了呢,我还想着能和你分到一块去,结果是哥哥和你分到一块去了。”

    苏妙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微怔,正在饮茶的回味亦不由得瞥了她一眼。

    “你一直赢下去我们早晚会碰见的。”苏妙笑着说。

    “我爹只答应让我比一场,和马老三那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事定下来我要开始准备嫁妆了。”在提到嫁妆时,阮双并没有像其他闺中女儿那样面露羞涩,这或许与她在工作中经常抛头露面有关,顿了顿,她表情微沉,低声说,“我爹现在都不许我进厨房,等成亲之后,我就要呆在后院里每天管丫鬟算家用做绣活了。”

    “女人成亲之后不都是做这些吗?”苏娴一脸不以为然。

    “你要是不愿意,不成亲不就得了。”苏婵同时开口,同样不以为然地说。

    “我跟我娘说过了我不成亲,我娘说我敢不成亲她就去上吊。”阮双撇了撇嘴,满脸嫌弃,无奈地说,接着又恨恨地道,“高兴那个臭和尚,让他退了这门亲事他死活不跟他娘说,还让我出头,他简直不是男人!不,他简直不是人!”

    正在饮茶的回味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他突然感觉他今天不是来约会的,而是误入了女子茶话会。

    “你的怨气可真大啊!”苏娴诧异地啧舌,“成亲是好事,至少不会孤独终老死的时候身边没人。”

    “大姐,你别笑着说这么沉重的话,我们马上要吃饭!”苏妙抚额,无语地道。

    “妙姐姐,”阮双忽然对苏妙开口,轻声问,“你觉得我哥哥的手艺怎样?”

    苏妙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件事,想了想,回答:“你哥哥,还不错,心态也很好。”

    “他能撑起甘宝楼吗?”阮双续问,又问出了一句让苏妙吃惊的话。

    “甘宝楼是你们家的,你哥哥的手艺合不合适甘宝楼我怎么会知道。”苏妙哭笑不得地说。

    “妙姐姐,干脆你来做我嫂嫂吧!”阮双毫无预兆地发表了一句震惊四座的言论。

    “咳咳——”苏妙被茶水狠狠地呛了一下。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

    苏娴和苏婵对着阮双啧舌,这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

    “我已经定亲了。”苏妙笑着对阮双说。

    阮双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回味一眼,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味黑着脸瞥了她一眼,表情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怎么,你担心你出嫁以后你哥哥撑不起甘宝楼么?”苏妙笑着问阮双。

    阮双缓慢地摇了摇头:“我虽然有点担心哥哥,因为就连大师傅都说哥哥的手艺比起爹爹差远了,被哥哥接手的甘宝楼未来堪忧,可是哥哥性情好,认真努力,点子又多,就算将来正式接管了甘宝楼,甘宝楼也不会有问题的。”

    “你说话的句子有点奇怪呢。”苏妙笑吟吟地说。

    “嗳?”阮双一愣,诧然望着她。

    苏妙凑近,盯着她的脸,笑眯眯地轻声问:

    “该不会,你觉得你的手艺比你哥哥的好,由你来接管甘宝楼会比你哥哥接管更合适?”

    阮双愣住了,愣了半天,扑哧一笑,用力摇头,否认道:

    “怎么可能!甘宝楼是哥哥的,再说我是女孩子,有哥哥在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接手祖传的家业,像我这样的姑娘出阁成亲才是真正的归途。接管甘宝楼?妙姐姐你在说什么呢?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没有否认你的手艺比你哥哥的手艺好。”苏婵捏着茶杯,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拼了命在笑的脸,一针见血地刺过去。

    阮双的脸霎时僵住了,顿了顿,她更用力地摇头,更加努力地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我哪能跟哥哥比,最初是哥哥带我进厨房的,我怎么可能比得过哥哥!不可能的!再说,后厨里原本就是男人的天下!”

    “我是女的啊。”苏妙强调。

    “妙姐姐是例外,还有夏姑娘,你们若是父亲在世,同样会被关在院子里每天做针线活。”阮双摇着脑袋笑说。

    “这种事应该是因人而异吧,我爹活着的时候,我们家老三该出去打架时还是照常出去打架。”苏妙指了指苏婵,道。

    苏婵见阮双看她,一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愣是露出来一点得意。

    阮双盯着苏婵看了半天,表情微妙地平淡下来,虽然在笑,却仿佛已经认命了似的,轻轻地说:

    “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女孩子还是要守女孩子的本分,我娘说了,我不可能在娘家赖一辈子,与其将来着急寻个不知底细的人,还不如现在这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来的安心。”

    “后半段你娘说的没错。”苏娴说,“不过,‘本分’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本分?”

    “不用想了,那玩意儿你没有。”苏婵看着她的侧脸说。

    苏娴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虽然她说的是事实。

    回味在一旁饮茶,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抬头望天:他到底是来干什么来着?

    阮谦亲自来上菜,甘宝楼招牌的豆干宴,小小的白豆腐干竟然有二十八种做法,炸、爆、烧、炒、溜、煮、汆、涮、蒸、炖、煨、焖、烩、扒、焗、煸、煎、塌、卤、酱、拌、炝、腌、冻、糟、醉、烤、熏二十八种制法一套齐全,苏妙第一次看见这么豪华阵容的豆腐干,叹为观止。

    阮谦热情地依次介绍,没想到却引来回味锐利的眼刀嗖嗖嗖地扎过来,扎得他脊背发凉莫名其妙。

    苏家三姐妹吃的欢快,就在这时,却听窗外的大街上有女子的嚎哭声传来,声音很大,凄惨而刺耳,尖锐的哭叫中夹杂着男人不耐烦的喝吼声:

    “嚎什么?嚎什么?都说了你们这通行文书有问题,还不赶紧的跟老子去衙门走一趟!还想跑?好大胆!看你们是皮痒了!老子告诉你们,要是查出这文书是造假的,有你们的官司吃,还不快跟老子走!”

    楼下女子的哭喊声比刚刚更加凄厉可怜,她哭哭啼啼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方言,感觉一片混乱。

    苏妙忍不住好奇,顺着窗户探出头去,楼下的大街上站满了人,两个佩刀的巡防兵正围着衣衫褴褛的一家三口,那是一对中年人带着一个不大的小姑娘,三个人一听口音就是外地来的,而且身上很脏很破,很明显是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而来,蓬头垢面,眼神溃散只剩下惊恐和不安,这样的人落入眼中苏妙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三个人看起来像逃难的难民。(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九章 御状

    楼下的大街上乱成一团,那两个巡防兵大概的意思是那外地来的一家三口通行文书有问题。关于通行文书,岳梁国的办理方式并不复杂,百姓要出远门时只要去户籍地的衙门花笔费用办理一份能证明身份的文书即可,这是证明身份的文件。不过因为通行文书防伪水平有限,要仿造并不是难事,所以关于通行文书真伪的官司层出不穷,尤其梁都更加严格,外地人出门时总要随身携带通行文书,以免巡城兵查验时拿不出来,很容易会被直接投进大牢。

    不过话又说回来,梁都城连巡城兵都势力,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正经盘查,这俩人八成是看对方老实,恶意欺负外乡人。

    “大人,这文书不可能有假,这是我爹去衙门办的,上面还盖着衙门的印,怎么可能是假的!”说话的是被中年妇人搂在怀里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她一边哭一边辩解,虽然话里带着浓重的乡音,但旁人好歹能听懂,比她爹娘连比带划地说方言要明白的多。

    “爷说这印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你们是鲁南来的吧,鲁南连衙门都被大水冲了,哪来的衙门给你们盖印,识相点乖乖跟爷上衙门走一趟,再不走,小心爷拿鞭子抽你们,看你们走不走!”三角眼巡防兵哪里是巡防兵,根本就是恶意找茬的无赖。

    “这人好坏!”苏妙趴在窗前,看着楼下嘟囔。

    “真不要脸!鲁南来的不是灾民吗,连灾民都欺负,简直是趁火打劫!”苏婵义愤填膺,猛地转身,从旁边的花架上拿起一盆花,走到窗前,举起来。

    苏娴嘴角狠抽,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子。

    楼下的混乱已经演变成恶**件,两个巡防兵因为那一家三口不停地解释哭泣就是不肯跟他们走,哭哭啼啼的还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方言,很是恼火,挥起鞭子就向妇人怀中的小姑娘抽去,那妇人大惊失色,下意识搂紧姑娘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苏妙惊诧地睁大眼睛,虽说是外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样的恶**件,有点可怕。

    好在那一鞭子并没有抽到小姑娘身上,在巡城兵的鞭子甩向少女时,一柄雪亮的长刀已经堪堪擦过巡城兵的手指头,将鞭子斩断,长刀返回来,笔直地抵在巡城兵的脖子上!

    苏妙一愣,目光落在拿刀的秀气小哥身上,那人身穿护卫服,手握长刀,二十来岁,天然的面瘫棺材脸。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一匹强悍健壮的枣红马上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目似星辰,面如美玉,穿了一件紫色的遍地金长袍,腰束蟒带,发挽玉冠,清朗俊逸,品貌非凡。跟在他身后的同样是一个侍卫,相貌和之前拿刀的侍卫一模一样,这两人是双胞胎。

    “啊,安王殿下。”苏妙诧然低呼。

    轻细的低呼居然被楼下的人听见了,梁故抬起头来,看见苏妙和回味亦是一愣,没想到会碰见他们。

    苏妙他们也没想到会在外城碰见安王殿下。

    ……

    包厢里挤进来几个不速之客。

    苏妙和苏婵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那对名为霍刀霍剑的双胞胎侍卫前,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像的双胞胎,一模一样,简直像复制的!”苏妙摩挲着下巴惊叹。

    霍刀和霍剑大概心理素质比较好,被两人这样死盯,居然还能维持住面瘫脸,站在墙根底下耳观鼻鼻观心努力当背景。

    “他们两个居然都不眨眼睛!”苏婵突然惊奇地低呼了句。

    “是因为叫霍刀霍剑才会一个拿刀一个拿剑,还是因为一个拿刀一个拿剑才叫霍刀霍剑?”苏妙好奇地问。

    两个小哥没人搭理她。

    “妙姐姐和苏三姐姐也是双生吧?”阮双突然想起来,笑着问,仔细地观察苏妙和苏婵的长相。

    苏妙和苏婵对视一眼,苏妙笑眯眯地点头:

    “是啊。”

    “可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阮双道。

    苏婵唇角微僵,扭过头,继续观察不会眨眼的双胞胎侍卫。

    “就算是双生,也不一定就会一模一样啊。”苏妙笑着说。

    阮双点了点头,又看了苏娴一眼,笑道:“比起苏三姐姐,妙姐姐和苏大姐姐长得更像呢!”

    “哪里像?我更加妩媚动人好吧!”苏娴一脸嫌弃地驳斥。

    苏妙哑然无语。

    就在这时,门外阮谦的声音传来,轻声通报道:

    “殿下,那一家三人来了。”

    正坐在桌前喝茶的梁故闻言,冲霍刀轻点头,霍刀立刻转身去打开包厢的门,先前在楼下被巡城兵截住的那一家三口已经换了干净衣裳,战战兢兢地进来,离老远就冲着梁故跪下来,中年男人操着方言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大串话,在座的人一个字也没听懂。

    “小姑娘,你会说梁都语吧?”梁故同样一个字没听懂,他弯下身子,对跪在一旁的小姑娘温和地说。

    梁都语是岳梁国区别于方言的标准语,被很多地方的人使用,而使用方言的地区也在近几年开始普及标准语,普及的方式体现在教育上,因为教书的先生必须使用标准语教书,所以凡是念过书的孩子基本上都会说标准语。

    这小姑娘会说梁都语,说明她念过书,间接的也说明了这家人家庭条件不差,给女孩子都请了先生。

    “是、是。”小姑娘浑身发抖,磕磕巴巴地应了两声,高度紧张,都快哭出来了。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梁故见状,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柔和起来,亲切地说。

    “是、是。”小姑娘听他这么说更紧张,抖如筛糠,连破了许多血口儿的嘴唇都在发抖。

    梁故见她实在紧张,有心让她缓一缓,抬头问阮谦:

    “他们进过食了么?”

    “回殿下,草民刚刚让他们用了些饭食,只是这三个人饿了许久,草民也不敢让他们吃太多。”阮谦恭恭敬敬地回道。

    梁故点点头,吩咐霍刀道:“让他们三人坐吧。”

    霍刀应了一声,从外间提了两把椅子来放在远处,拍拍中年男人的肩示意他坐下。中年男人诚惶诚恐,推让了老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坐下,唯一会说梁都话的姑娘则被安置在梁故身旁不太远的座位上。

    “你叫什么名字?”梁故温和地问。

    “清、吴清。”小姑娘用快哭了的声音回答。

    “文书上写着你们是鲁南梓城人。”梁故晃了晃手里的通行文书,说。

    “是,民、民女一家是梓城松明县人,这文书是我爹去梓城衙门托人开的,大老爷,这真的是梓城的衙门开的,不是假的!真不是假的!”吴清哭起来,用力摇着脑袋澄清说。

    “梓城松明县,是南峡大坝的所在地吧?”梁故的表情严肃起来,凝着脸,认真地问。

    “是、是。”吴清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挂着两泡眼泪,一脸茫然地回答。

    “南峡大坝、真的塌了?”梁故继续问。

    吴清呆了一呆,突然捂住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浑身颤抖得更厉害,用力点头,咬着嘴唇,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令人胆寒的恨意,她低着头,满脸泪痕,用力地说:

    “梓城的衙门最可恨,先前时放水淹了高县,那时候还会告诉高县的百姓及时离开,后来水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梓城衙门又放水淹了富县、合阳县、川开县、仙华县一共八个县,没有人提前告诉,直接就放水了,八个县一夜之间全部被淹没,被淹没的不止是县城,还有县城里的所有人,八个县的人,几乎全被淹死了,我的大姐一家、二姐一家、外祖家,还有在外祖家家塾里念书的哥哥,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说到这里,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嗓音突然沙哑起来,仿佛绝望了的语气和眼神让她的脸上现出了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和疲惫。

    她泪流满面:“我和爹到现在都不敢告诉我娘姐姐和哥哥全都死了,我娘要是知道,我娘也活不成了!”她更用力地咬住嘴唇,把已经破裂的嘴唇咬的冒出了血。

    吴母坐在远处紧张地看着女儿和梁故对话,她大概明白了女儿是在向贵人们解释他们这家人的来历,可是她不会说,她也听不懂,心里只能干着急,既担心把他们救下的贵人也会把他们投入大牢,又担心女儿会说错话惹怒了贵人,她东看看西看看,焦头烂额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坐立不安,这会儿看见女儿突然落泪,又露出在她看来陌生得可怕的表情,她心里一惊,想要制止女儿又怕更惹怒贵人,急得哭了起来。

    “贵人是王爷吗?”吴清突然抬头,目视梁故,语气坚定地问,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梁故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露出强硬的表情,微怔,点点头。

    吴清得到肯定的答案,忽然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梁故面前,磕下头去,大声道:

    “求王爷为民女做主,民女要告御状,为死去的哥哥姐姐伸冤,鲁南的南峡大坝不是因为暴雨严重被雨水冲垮的,而是因为三年前南峡大坝在加固时梓城的衙门克扣了修筑大坝的银两,南峡大坝没有加固,所以才被冲垮的!”

    吴家父母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跪下,是这样的气氛让他们越发紧张,因为担心女儿,因为心中的紧张感,即使他们听不懂,也都跟着扑通跪下来,连连磕头,额头都快磕肿了。

    吴清姑娘在突然之间就掷出了一记重磅,满座震惊,告御状可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御状没告成小命先没了。

    苏妙的眼睛瞟向梁故,梁故一言未发。

    回味老神在在地喝茶,好像告御状这件事跟他没半点关系似的。

    “你有何证据?”过了一会儿,梁故开口,淡淡地问。

    “王爷,民女大姐夫的弟弟在梓城的衙门里做工,三年前南峡大坝加固时大姐夫的弟弟本来都已经被编入大坝加固的工程里了,可是后来还没开工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在民女一家去大姐夫家串门子时听说过,民女的父亲和民女当时都听见了!”一旦视死如归,吴清的口齿也比刚刚伶俐了许多,她坚定有力地说。

    梁故看了她一会儿,开口,淡声道:

    “既如此,霍刀,你去……”

    话还没说完,回味突然启口打断他的话,平声唤道:

    “秋华!”

    包厢的门被推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秋华忽然出现,一本正经地应道:

    “主子!”

    “把她带去交给钱德海。”回味把下巴往地上跪着的少女身上一扬,漫不经心地说。

    梁故脸色微变,明显是不满的,却没有说出来,他将不悦的情绪咽了下去,迅快地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秋华应了一声,上前叫了吴清站起来跟他走,吴清手足无措,眼瞅着梁故没做声,心中慌乱,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秋华去了。

    包厢门复又关上。

    室内出现了一阵古怪的沉寂,阮谦悄悄唤了阮双,兄妹俩胆战心惊地退走,剩下苏家三姐妹,三个人却是没办法逃跑的。

    “南峡大坝被冲垮似乎是几个月前的事,奏报今天才被报到梁都,早朝时大伯想必很生气。”回味姿态闲雅地握着茶碗,轻淡地说。

    “可不是,太子哥和二哥都被骂了一顿。”梁故笑说。

    “哦?安王殿下就没事吗?我记得工部尚书算是你的姨丈,虽然你的姨母只是何府上的贵妾。”回味勾着嘴唇,似笑非笑地说。

    梁故的脸色很难看,艰难地扯动嘴角,算是一个微笑,他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

    “用于加固南峡大坝的银两是否被克扣还有待查证,何大人清廉正直,即使地方衙门真有那不怕死的在修大坝的银两上动了手脚,何大人断不会牵涉其中。”

    “听说这段日子巡城营总有些不知廉耻的去勒索从鲁南来的灾民,虽说能在大灾下弄到通行文书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可这到底是趁火打劫。安王殿下的表弟正在巡城营当差,安王殿下还是提点一下的好,万一被太子殿下或者武王殿下发现了,安王殿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梁故黑了脸,压抑着怒气,勉强笑了句:

    “阿味你考虑的太多了,听说你也要参加厨王赛,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比赛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转身,冰冷着表情,迈大步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章 茶舫

    回去的路上,苏娴要去临街的夜市闲逛,苏妙想了想,对苏娴笑说:

    “我就不去了,大姐你带着婵儿去吧。”

    “我才不去!”还不等苏娴回答,苏婵断然拒绝。

    苏娴看了苏妙一眼,揪住苏婵的衣领子,一边把她往前拖一边说:

    “你不去谁给我提东西!”

    “我不去!再说这两天你都买多少东西了,再买下去盘缠都被你花光了,到时候咱们要怎么回去!”

    “用不着你操心,花光的老娘早晚能赚回来,你少罗嗦,快跟老娘走!”苏娴在说话间已经把苏婵拽走了。

    回味见苏妙没有跟她们去,有点惊讶,看了她一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帝都的夜晚却照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怎么,累了?我送你回去?”回味问。

    苏妙双手背在身后,四处张望了一下,笑嘻嘻地说:

    “来了梁都这么久,咱们好像都没怎么逛过呢,我以为像梁都这么繁华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约会圣地,来之前还很期待呢!”

    回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跟他出去玩,抬头看了看天色,支支吾吾地说:

    “圣地的话,甘宝楼的菜在梁都就是有名的……待会儿我得去我二哥那儿一趟。”

    苏妙背着双手,扬着头弯着眉眼看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对他说:

    “小味味,我不会问你正在搞什么勾当,可你不要以为到了梁都就变成了你的主场,即使是到了梁都,你若是惹我生气,我还是会甩掉你的。”

    “……”这是苏妙第一次对他说会甩掉他,因此,初次听到这话的回味有点呆,他愣了半天,才在想难道她要甩掉他?明明已经定亲了。

    苏妙这时候双手一拍,压根不需要他的回答,用决定了的语气笑眯眯地对他道:

    “好了,我们去约会吧!”

    她迈开步子,走进人群里,在热闹的街道上转来转去:

    “来了这么长时间,梁都里我认识的也只有进宫的路和去比赛现场的路,好歹是岳梁国第一大城市,不走遍都对不起花掉的路费。你想去哪儿?”她突然回过身,笑吟吟地问。

    正在思考她为什么生气了的回味被她这么问,吓了一跳,总觉得在这时候不好好回答,他会有点危险,站住脚搜肠刮肚仔细思考,他对约会这类事压根不擅长,以前也没做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要不,去茶舫?”

    “茶舫?”苏妙一愣。

    “我二哥前年开的,每天两班,乘船出海,船上有茶楼和酒楼,人不多,很清静,还能看到海上的夜景。”

    “你想去找你二哥?”苏妙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怎么会,他最不爱坐船,茶舫开了两年他从没去过。茶舫在城外码头,去了夜里就只能在城外过了。”

    “没关系啊,反正我明天也没有比赛。”苏妙说。

    回味点点头,应下了。

    二人来到城外,离城门不远就是码头,这个时辰夜间的茶舫已经了,回味带苏妙登上一艘小船,乘风破浪约莫一刻钟,远远的,一艘华丽的帆船正停泊在海中心,从帆船的位置能遥遥看见灯火通明的梁都,再远一点,还能看到夜色中森严巍峨的宫城轮廓。帆船上火树银花,彩旗飘扬,离老远就能够听到从船上传来风雅的丝竹声和吟诵声。不过最让苏妙惊讶的还是帆船的本体:

    “居然是战船!”

    “已经坏掉不能用了,二哥低价买下来重新修理之后改成了茶舫。”回味解释。

    “你二哥真是生意人。”

    回味嫌弃地皱了皱眉:“他只有在银子上头脑够用。”

    “这是才能。”苏妙盯着灯火通明的战船,一本正经地说。

    回味盯着她明显兴奋起来的表情,凝着一张脸,过了一会儿,硬邦邦地问:

    “你喜欢在银子上头脑够用的?”

    苏妙一愣,看了他一眼,语气轻盈地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说罢,继续看风景。

    回味瞅着她的侧脸,过了一会儿,在夜色中翻了个白眼。

    小船远远地升起灯笼,之后在靠近大船时,大船上的人放下连接的木梯。回味拉着苏妙离开小船,顺着木梯登上大船,刚在甲板上站稳,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丰满的****,一个身穿朱红色低胸长裙的美丽女子,二十七八岁年纪,容貌妩媚,身段勾魂,色彩鲜艳的抹胸下一对雪白的“大兔子”呼之欲出,只是看着就能令人血脉贲张,嘴角一颗黑色的美人痣,就像是在雪白的纸张上落下一颗墨点,让人的心怦怦乱跳。

    她眉眼含笑,婀娜多姿地行了一个福礼,用柔软的语调对回味说:

    “念奴见过三公子。”

    将目光移向苏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笑得谦恭有礼,接着上句又补充一句:

    “见过少夫人。”

    名唤念奴的女子颇有秦楼楚馆中袅娜风流蕙质兰心的鸨妈风范,这样的感觉绝对不是贬低,有很多鸨妈都是很厉害的角色,比如眼前的这位念奴,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感觉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她都能得体应对,进退从容。

    回味淡淡点头,对念奴道:“找个最清静的地方。”

    念奴笑着应了一声,在前面引路,将二人领到一处安静的茶室。这里的茶室都是以单独的舱室形式左右两排对开的,一排排一间间,隔音好,私密性也好,在外面完全看不到室内的灯光,无法判断那些舱室里是不是有客人。明明是在船上,却因为面积宽广,这里的光景完全是仿庭院设计,假山池沼,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假山配合着花木,池塘里养着各色金鱼和锦鲤,还有浮萍睡莲,鸟语花香,轩窗掩映,幽房曲室,互相连属,回环四合,设计巧妙,华丽典雅。

    苏妙他们的这间舱室大概是观景效果最好的舱室,分为内外两间,由一架华丽的牡丹屏风隔开,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墙壁用绘画精美的壁纸作为装饰,连窗框上的花纹都是精雕细琢的,正中央一张圆桌,左侧则是一扇大窗,推开既能看到幽静的海景,窗前一张小小的圆桌,面对面两把椅子,完全是为了观赏海景设计,桌上摆着的一只美人花瓶里银色的桂花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昨日茶舫新到了十罐科西国的红茶,三公子要不要尝尝?”念奴笑问。

    回味应了,扭头却不见了苏妙的踪影,绕过屏风,这才发现原来内室南向一整排是大窗户,窗前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面铺着红色的锦绣绸缎,看上去很舒适,床边两只纯金的香炉正焚烧着芬芳妩媚的合欢香,床脚对着的墙壁前则是一架落地的镜子,那镜子比寻常的镜子清晰许多倍,从镜子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床上的花瓣枕头上绣着的戏水鸳鸯。

    苏妙站在大床前,目露惊叹,见他进来,乜着眼,似笑非笑地问他:

    “你确定这里是茶室?”

    回味无语,眉角狠狠抽了抽,念奴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

    “在床上看海景,真奢侈呐!”苏妙感叹。

    回味也是这么想的,这种事也只有他那个满脑袋不正经思想的二哥才能想出来,在床脚放镜子什么的,还是高清晰度的,太不要脸了!

    就在这时,苏妙突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回味后背一凉,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苏妙身子一旋,轻飘飘地坐在床上,试了试软硬度,又把手在被子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

    “这床挺软的!”

    她将双手向后撑在床上,一双修长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翘起来交叠在一块,纤丽的上身挺拔,峰峦起伏的曲线显露出来。经过许多年的自我养育,她那轻薄的衣衫下虽然算不上波涛汹涌,却足够荡漾,更不要说那线条优美的修长脖颈,白璧无瑕,犹如蝤蛴,再往下便是美丽诱人的锁骨。

    回味的目光顺着她的玉颈下移,她的锁骨被衣领遮挡住了,他的目光便下滑,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更往下的位置上。

    “好看吗?”苏妙从裙子底下晃动着一双穿着粉色绣鞋的小脚,笑吟吟地看着他,嗓音柔媚地问。

    回味回过神来,耳根子刷地通红,他撇过脸去,硬邦邦地道:

    “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说罢要走。

    苏妙笑吟吟地从后面抓住他的腰带,回味往前挣脱,她就是不肯放手,回味向前挣了两下都被她拽了回来,无奈地回过头,问:

    “你想干吗?”

    “你还没说‘好看吗’?”苏妙揪着他的腰带,嘟起嘴,一本正经地道。

    调/戏他好像已经成了她的一大乐趣,回味无语望天,顿了顿,正过身子,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反问:

    “我若说‘好看’,你下一句是不是会问‘想摸吗’?”

    “……”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情趣可言,苏妙绷起脸,不爽地瞪着他,紧接着一脚踹过去,“登徒子!”

    回味灵敏地躲开,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到底哪个才是登徒子?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敲响,念奴送茶进来,苏妙对科西国的红茶很感兴趣,也不再跟回味胡闹,坐到外间窗下的茶桌前,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红茶,汤色橙黄,气味芬芳。(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一章 被破坏掉的艳丽夜晚

    窗外能听到幽深的海风声,漆黑寂静的夜,月光如银洒在海面上,让海水的波纹变得波光粼粼,格外漂亮。

    苏妙单手托腮,勾着嘴唇望着窗外的月亮,表情惬意。

    “天凉了,看一会儿就把窗子关了吧,海上风冷,别着了风寒。”回味啜了一口茶,放下,轻声对她说。

    “这茶舫最出彩的不就是窗外的海景么,关了窗子还有什么可看的?”苏妙笑眯眯地回过头,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弯着眉眼,似笑非笑,“莫非,你是想专注看我所以才让我关窗?”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双臂交叠搁在桌面上,更近地观察她的脸,哭笑不得地问,“你在生什么气?”

    “我哪有生气?”苏妙笑吟吟地反问。

    “分明就是在生气。”

    “那是你的错觉。”

    “你是要我反省哪些事让你很生气吗?”回味同样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望着她,笑问。

    “我心胸开阔,豁达宽容,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可能会有事情气到我,那个时候你勾搭腻了就打算甩掉我我都没有生气。”苏妙同样歪着脑袋与他对视,皮笑肉不笑说。

    “最后一句太过分了,好像我真的做过一样,我只是说因为一些事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甩掉你了。”回味不悦地反驳。

    “这话说的好有气势,那你要不要更有气势地说明一下,‘一些事’是哪些事?”苏妙似笑非笑地问。

    “你到底还是问了,我还在想你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回味端起茶盅,浅啜了一口清茶,轻声说。

    “因为不想说所以打算转移话题么?”

    “我没有不想说,只是许多事不知从何说起,更有很多事连我都说不出来。”回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

    苏妙盯着他垂下去的脸看了一会儿,微扬着的嘴唇突然敛起,她平声说: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来说,我跟着你来梁都可不是来看你进王府争做世子爷的,更不是来看你入朝参政青史留名的。”因为她说话时的语气无波无澜,异常平静,在寂静的夜色里听起来反而显得有点冷漠。

    回味的心微微一沉,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捏紧。

    “和你认识的时候我只以为你家境富有,你也让我以为你家是开酒楼的,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到后来你终于说了你的来历,我虽然知道你出身皇族却完全没有真实感,听进去了,但因为和你相处习惯了,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来了梁都,真实感的冲击力也太惊人了吧!三公子,小少爷,因为想要拉拢瑞王府,即使是诸皇子也都争相讨好你,你爹心心念念想将你记入宗谱,你大伯执意让你入朝参政,你虽然一脸没兴趣的表情,朝堂上的事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你想做世子爷么?”

    回味握着茶杯的手指更紧地捏了捏,这是无意识的,顿了顿,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扯出一抹笑:

    “怎么可能,我娘第一个不会答应!”

    “谁问你娘了,我是问你,你娘又不能替你活着。”苏妙说这话的语气异常严厉,几乎是质问。

    回味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半晌,开口,轻轻地说:

    “妙儿,私生子的身份,即使衣食无忧受尽宠溺,也是十分辛苦的。”他垂着头,幽幽地对她说了句。

    “我当然知道,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厌恶自己的出身,但那种厌恶仅仅是在只会茫然厌恶的年纪,你已经过了是孩子的年岁,你的未来是从这种厌恶中抽离,还是继续沉浸在厌恶里以抗争作为生活下去的目的和动力,我们在一起四年了,你可别告诉你还没选好,我会吐血的。”

    回味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唇角勾起,莞尔一笑,抬头看向她时眼眸晶亮似星,又仿佛闪烁的银河,他低声对她笑说:

    “已经选好了。”

    苏妙盯着他的眼看了一会儿,把头扭向一旁,淡淡地道:

    “是么。”却没问他选择的是什么。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一拨,温声笑说:

    “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

    这是一句声音很轻幽却能够让人莫名感觉到安定的话语。

    苏妙双手抱胸,把头一扭,直直地看着他,语气生硬地道:

    “自从来了梁都,你对我的态度越来越轻狂了!”

    回味修长的手指顺势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嗓音低沉,如陈年佳酿一般撩人,他似笑非笑,低声询问:

    “不喜欢?”

    那手指已经轻盈地划过她的鼻梁,擦过她的鼻尖,痒痒的,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中央。

    苏妙拿眼去看他的手指头,惹得他轻轻一笑,在她通红的嘴唇上敲了一记:

    “你对眼了!”

    苏妙还在盯着他的手指头,过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可是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舔,所以我拒绝!”

    正在轻轻摩挲着她嘴唇的手指微僵,固定在唇缝间僵直了半秒,回味在她的脑袋上用力一敲,低斥道:

    “你的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乱七八糟想什么!”

    “想什么?”苏妙一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狐疑地望着他,问,“你不是想让我舔你手指头吗?”

    “我才没想那么恶心的事!”回味满头黑线地反驳。

    “撒谎精!嘴上说不要,手指头倒是很诚实嘛!”苏妙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哈哈哈,小味味你居然这么坏,口是心非的撒谎精!”

    回味黑了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气死人不偿命的坏表情,一字一顿:

    “你有完没完!”

    苏妙用双手扯住脸皮,垂下眼珠子,吐出舌头,冲着他做了一个大鬼脸:“撒谎精!撒谎精!”做完鬼脸之后,她很高兴,心情愉快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准备去外边叫人送盘点心进来,有红茶没点心太单调了。

    “你再说一遍!”回味咬着后槽牙,黑着脸面,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她的背影道。

    苏妙一点也不怕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继续扯脸皮冲他做了一个更高级的鬼脸,开开心心地向门口走去,然而刚走到门边上,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冲过来直接按在她头顶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苏妙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温热的体温已经存在感极强地贴上她的脊背,柔软的肌肤暗示性极强地轻擦过她的皮肤,湿热的熏香气息从他身上的衣服里散发出来,迅速在她的四周聚拢,仿佛将她禁锢在一个无形的空间里,让她在怦然心跳的一瞬间突然莫名地窒息了一下,润烫的嘴唇随之落在她的脖子上,竟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极清晰易懂的齿痕!

    苏妙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惊诧地回过身,脊背贴在墙壁上,睁大了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他红润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勾着,一只大手坚定地抵在她的头顶上方,另外一只手握在她的腰侧,美如玉的脸庞俯下来,极近地望着她,柔软的嘴唇就在她的嘴唇上方,近在咫尺,那唇形极美,丰满却不厚重,小巧却不女气,暗藏着锋锐的棱角,正是这隐藏着的棱角最为让人心动。朱红的唇色,润泽的肌肤,最最完美的厚度,尤其是那柔软丰腴的下唇,仿佛带着魔力,让人着了魔似的忍不住想要凑近贴上去。

    苏妙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回味居然会对她反攻。

    在心里大喊着“夭寿啦,食草动物变身成大怪兽啦!”的同时,她果断凑了上去,心动不如行动!

    回味的一只手顺势搂上她的腰,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包厢的房门被从外面突然撞开,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外面滚了进来,其中一个骑在另外一个身上,刷刷刷一顿猫挠,被骑在底下的那个女子也不甘示弱,一把一把地拽上面那个女子的头发,生生拽下来好几把!

    苏妙和回味都吓了一跳,愕然扭过头去,却看见两个小姑娘居然在自己的包厢门口打架。

    与此同时,三个人先后冲进来,同样的焦急,其中一个人用苏妙极熟悉的嗓音慌张地叫道:

    “纯娘!纯娘!快别打了!”

    后进来的青年则冲着回味二人的方向施了一礼,满是歉意地赔罪道:

    “这位公子,一点意外,扰了公子的清静,还望公子海涵!”

    待他抬起头看清了屋子里的人居然是回味时,呆住了,再看向背靠在墙壁上被回味圈在身前的苏妙,愕然,脸刷地涨红。

    “姑娘们!姑娘们!别打了!”回甘在口是心非的劝架时语气像极了花街里的***他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在看见回味和苏妙时,啊呀一声跳起来,紧接着用双手捂住脸,从指缝中露出一对眼睛,盯着他们,笑嘻嘻地强调,“二哥什么都没看见!”

    苏妙和回味的脸同时黑了。

    正在劝架的林嫣听了回甘的话,一愣,惊诧地望过去,脸刷地红了,慌忙背过身:

    “妙、妙妙!”

    后迈进来的宁乐和梁效也顾不得那么多,急急地掉头退出去。

    只有纯娘和一个快要被纯娘的大耳瓜子抡晕的丫头还在地上肆意地滚来滚去。

    纯娘是个单纯温柔的姑娘,她要是撒起泼来连她自己都害怕!

    苏妙此时火大到了极点,黑着脸走过去,一手抓住一个,拎起来,于是狼狈的“战争”终于停止了。

    林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甘为苏妙的“神勇”大力鼓掌叫好,苏妙冷森森地扫过去,回甘缩了缩脖子,一手搭上回味的肩膀,小声嘟囔:

    “原来姑娘欲求不满时也很可怕!”

    回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

    “你在这儿干吗?”

    “嗳,你不知道,今儿是如文学院的小雅集,湘王殿下主持,地点在茶舫,你没来我一个人没意思就过来瞧热闹,谁知道那两个丫头居然打起来了,打得那叫一个激烈,二哥都快被吓死了!”他没骨头似的挂在回味身上,一脸哀怨地说。

    雅集就是文人学者讨论学问的集会,像如文学院这样的高级学府每年的雅集数不胜数,所谓小雅集就是非正式的集会,说是讨论学问,其实主要是以这个作为幌子结交权贵、拓展人脉、发展人际关系,讨论学问是次要的,像吃喝玩乐这种更容易拉近彼此关系的方式才是重点,这类集会不乏女子参加,毕竟寻找合适的人选联姻也是延续扩大势力的一种方法。

    回味的目光落在宁乐和文书身上,他二人对仕途都怀有渴望,今年是他二人必须胜的一年,也是他二人准备鲤鱼跃龙门的一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这样的集会是必须参加的。可只是去送床被子的纯娘为何会出现在集会上,为何还在集会上跟人打起来,这一点回味就不知道了。

    披头散发脸上挂彩的纯娘在被苏妙拎起来时醒过神来,看见苏妙时的表情就像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娘,哇地一生大哭起来:

    “妙姐姐!”

    苏妙耷拉着眼皮瞅着她,今夜本来应该是很香艳动人的,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别人的修罗场,她极是火大,脑袋顶已经在冒青烟了。

    纯娘被她看起来狰狞又扭曲的表情给吓住了,不敢再哭,吞了吞口水,被她拎在手里,弱弱地唤了声:

    “妙、妙姐姐!”

    “你在干什么?!”苏妙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质问,纯娘觉得如果她是块骨头落在妙姐姐的嘴里一定会被妙姐姐咬碎的。

    她没忍住抖了一抖,变成一脸乖的不能再乖的表情。

    在梁效殿下的主持下,双方暂时休战,衣服都快撕烂了,双方都不好看,待换件完整的衣服之后再来审案子论公道。被挠的很惨的工部尚书家的庶出五姑娘虽然很不情愿,却不敢在梁效面前任性,狠狠地剜了纯娘一眼,被同伴劝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苏妙、纯娘和林嫣,林嫣一边帮纯娘换衣服,一边给苏妙讲事情的经过。(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二章 找场子

    事情的起因是纯娘去学院给文书送被子,文书自打来到梁都,受到紧迫感的驱使,在人际交往上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已经能够正常的与人结交,虽然在圆滑方面始终欠缺,却不再固执己见,文人都有风骨,也有人欣赏文人的风骨,文书正努力向着有原则却不执拗的方向转变,这样的他终于有了一些突破,在学院中结交了几个合得来的朋友。

    至于宁乐,早在许多年前就收起了小少爷的骄横跋扈,他本就是个擅长结交朋友的,当错误的方式改正之后,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更上一层楼。他本身就是个聪明的人,早年的经历磨练了他的心智,让他变得圆滑,这样的他在学院里如鱼得水。

    晚上是小雅集,学生们为了能在权贵们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个使尽浑身解数,除了文章以外,乐器诗歌自然不能少,在文人的世界里,会点乐器是很风雅的事,尤其主持小雅集的湘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擅长吹笛子和箫,并且喜爱乐器,恰好宁乐的朋友里就有一个擅长吹笛子的,于是一群人聚在文书和宁乐的房间里,本来是讨论晚上怎么做能更出彩,最后却变成了大家一起玩乐器。

    宁乐的另外一个朋友,工部尚书府的庶出四少爷也在场,他的妹妹最擅长吹笛子,就是后来和纯娘打架的这位,林嫣说的很含糊,苏妙却猜测那个妹子八成是看上文书了,毕竟文书有一张斯文秀气的脸,这张脸具备了男子入赘吃软饭靠岳家发家致富所必须的一切,这样的脸被一个出身良好却是庶出的妹子看上也不奇怪。梁都的官场里也十分流行把庶女嫁给虽然背景单薄未来却不可限量的年轻读书人,所谓的女婿养成,只需要适当的培养就能长出一个绝对听话的后续势力,这可比联合那些地位显赫的到最后被黑吃黑要安全得多。

    工部尚书府那个叫“冯笛”的姑娘最擅长乐器,有心在男子面前露一手,纯娘去找文书时冯姑娘正吹完一首动听的音乐。见纯娘来给文书送被子,在座的青年自然是调侃一番,纯娘性子活泼,戏班子唱曲出身的姑娘最不怕跟男子打交道,率真开朗不做作,文书的朋友一直都很喜欢纯娘,有人顺势就问起纯娘会什么乐器,纯娘的出身一般乐器都会一点,劲头上来,非要给人家露一手,在苏妙看来她纯粹是没事找事。

    大家闺秀的乐感哪里比得上纯娘这个靠乐感吃饭的,那时候她就把冯笛给得罪了。

    一曲博得满堂彩,在友人们的怂恿下,纯娘傻啦吧唧地就跟着来小雅集凑热闹了,还乐呵呵地在梁效面前弹唱了好几首江南小调,梁效大概是个爱好听曲的,夸了几句,这一下不止招翻了冯笛,其他千金小姐也给得罪了,未婚姑娘们嫉妒的对象向来是在联谊大会上表现得最出彩的姑娘。

    林嫣虽然是不放心跟来的,却也没劝住,纯娘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可正是这种理直气壮让其他人更加火大,以冯笛为首开始说她的坏话,坏话无非是拿纯娘的出身说事,也不知道是编排的还是调查过了,反正纯娘唱曲人的身份被拿出来大肆嘲讽辱骂。起初纯娘还能忍,毕竟她的确是干这行的,可她们越说越过分,唱曲姑娘在世人眼中和花街里的艺妓没两样,有这个作为素材难听的话自然要多恶毒有多恶毒,什么“天生放/荡的浪蹄子”、“心机深攀高枝的狐媚子”,别看是未婚姑娘,恶毒起来没有她们不知道的。

    这个纯娘就不能忍了,第一她从没想过攀高枝,第二她就算是唱曲姑娘也是个清白的唱曲姑娘,起初她还能冷静地回几句嘴,可是到后来冯笛居然当着文书的面说纯娘来的目的是想勾/引湘王殿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腔火噌地窜了上来,于是纯娘把爱嚼舌头的冯笛胖揍了一顿、

    手无缚鸡之力的冯笛哪里是纯娘的对手,两下就成了花脸猫。

    林嫣一边解释一边帮纯娘换衣服,纯娘一边换衣服一边哇哇大哭。

    苏妙无语地看着她的脸,妆全花了她还在哭,难看得要命:

    “你又不是没打赢,哭什么?”

    “妙姐姐,她们太过分了,我又不是因为想唱曲才去唱的,我不唱曲就没饭吃,没饭吃就得饿死,这是多么悲惨的经历,这么悲惨的经历却被她们拿来笑话,她们简直不是人!我太伤心了,在戏班子时我成天被往死里打,跟着我爹唱曲也朝不保夕的,她们却说我是天生的下贱货!我怎么下贱了?我还是黄花闺女呢!我清清白白的没偷没抢,她们干吗欺负我!”

    “不想被人说就别来啊。”苏妙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我想看小雅集到底是什么嘛,钱公子叫我一定要来,文书也说可以来,既然他们都说可以来,还说有很多好吃的,还可以看大海,我想着是他们让我来的,我就来了,湘王殿下还夸我唱曲唱的好听呢!”纯娘吸了吸鼻子,用力强调。

    “所以说,你完全被人家当成是唱曲的了,他们还没打算付你工钱。”苏妙手一摊,一本正经地道。

    纯娘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闻言愣了一愣,紧接着张开小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们真的是在欺负我!亏我还以为梁都里是有好人的,相信他们的我简直是笨蛋!大笨蛋!我去死了算了!本来就没脸,现在连皮都没有了!哇!哇!”她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嚎个没完。

    苏妙哑然无语,很想用手堵住耳朵。

    林嫣同样无语,但更多的则是担心,忧虑地皱起眉毛,一边体贴地安抚着哭泣的纯娘,一边轻声对苏妙说:

    “妙妙,这件事有点难办,纯娘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工部尚书家的五小姐,冯笛虽然是庶出,但很受冯尚书的宠爱,纯娘打了她,有点不好收场。”

    苏妙对林嫣的话并不以为意,双手抱胸撇了撇嘴唇,凉凉地问纯娘:

    “她骂你是‘下贱货’?”

    纯娘哭哭啼啼地点头。

    苏妙一张帕子糊在纯娘的脸上,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闭上嘴,跟着我!”说罢,往外走。

    “去哪儿啊?”纯娘不敢再哭,用帕子蹭脸,抽抽噎噎地问。

    “废话!当然是去把场子找回来!”苏妙说完,人已经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三章 甜虾的正确食用方法

    隔壁的房间,冯笛一直在哭哭啼啼,打扮的漂漂亮亮前来,就是想出风头,结果不仅没出风头,还丢尽颜面,脸上好几条抓痕,这对姑娘家是何等的伤害和羞辱,先前欺负人时的劲头早没了,羞愤交加的她哭个没完。

    冯笛的兄长冯聪同样气愤,一个唱曲的姑娘敢打尚书府的千金,要是传出去还一定被说的怎么难听,他火冒三丈,虽然心里也埋怨冯笛的不省事,却不能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于是一个劲儿的要求梁效严惩纯娘。

    文书和宁乐不知道纯娘为什么会突然和冯笛打起来,两人都捏了一把汗,直到碰见苏妙和回味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知道苏妙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所以干脆闭嘴做壁上观。

    梁效有点头疼,头疼的根源是发生这件事时居然让苏妙撞见了,那不是个省油的灯,前些日子在中秋球场上直接一棍子敲上去差点要了薛明的小命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梁都贵族圈,瑞王府未来的三少奶奶是个睚眦必报的母老虎,这种说法已经传开了,更别提另外那些有点恐怖的传言,薛公子在中秋宴结束后的第三天在大街上突然被一桶开水泼中,随后又遭花盆砸中脑袋,虽然侥幸保住了命,至少半年不用出门了;住在宫里的明珠姑娘在逛花园子时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马蜂窝,被叮的那叫一个惨,跟她哥哥一样,她估计也半年不用出门了,而且大家都说被马蜂差点蛰死的姑娘,即使活着大概也毁容了。

    总之,听说得罪瑞王府的三少奶奶下场似乎会很惨。

    冯笛的哭声、冯聪铿锵有力的谴责声让梁效脑袋疼,回味就坐在他身边,双手抱臂,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回甘则吃的正欢,桌上全部是新打上来的海鲜,刚出水又是现场烹制,味道相当鲜美。

    苏妙从门外进来,第一眼没看见人,却看见了回甘手旁的一篮子虾:

    “好大的虾!”她大声惊叹,睁圆了眼睛,整个人亮晶晶的。

    有志同道合者回甘很高兴,把面前的瓷碗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居然是醉虾:

    “来来来,这是黄昏时回港的渔船上得来的,这船比以往的船走的都要远,打上来的虾种类我也不认得,不过味美。我用了御用的冰美人,你也尝尝,阿味他根本没兴趣,湘王殿下又不吃生食,我一个人吃好无趣。”

    冰美人是宫中特制的一种冰酒,位列皇家十大名酒之一,这碗醉虾可下了血本。

    苏妙自然是要尝的,欢快地走过去,拿起一只虾,三下五除二剥去虾壳。

    “咦,剥虾好快!”回甘惊叹,盯着她沾了酒水和虾汁的漂亮手指,含笑赞道,“不愧是名厨,剥虾的手法真漂亮!”

    “多谢。”苏妙亦笑嘻嘻地感谢夸赞,也不在意他是否出自真心,迫不及待地将剥好的醉虾放进嘴里。

    一股清冽爽口的酒香冲鼻,不愧是宫廷御酿,醇澈的烈酒冲走了海水的腥味,保留了海物特有的鲜美,和新鲜海货的冰透凉爽进行激烈的碰撞,形成的特殊口感让人有晕眩了一瞬的错觉。当这激荡的感觉仿佛到达了终点一般消散过后,虾的口感传递而来,柔软紧实富有弹性,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甘甜萦绕在舌尖。

    “甜的?有点像甜虾。”苏妙扬着脸,品了一会儿,皱了皱眉,说。

    “甜虾?真是个简单到让人生气的名字,起这么简单的名字你对得起这只虾吗?!”回甘指着被她吃掉的虾不满地谴责。

    “甜虾做醉虾太可惜了,酒味太浓,把虾本来的鲜甜味都盖住了。”

    “我也知道,可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用芥菜籽酱还不如做成醉虾!”回甘用筷子敲着碗沿,嘟着嘴说,一副人家已经尽力的模样。

    “比起醉虾,我更喜欢用冰镇上,沾玫瑰酱。”

    “花做的酱?”回甘扁起嘴,他并不怎么喜欢用花做香料。

    “颜色,是颜色!我听小味味说梁都有红菜头?”苏妙兴致盎然地问。

    “有啊,两年前从科西国送来的种子,我庄子上就有种,不过论甜味我更喜欢甘蔗。”

    “厨房在哪?”苏妙问。

    回甘眼睛一亮,立刻唤人带她去,苏妙无视冯笛满脸泪痕瞪着她的眼神,转身走了。

    纯娘见苏妙走了,慌里慌张地跟着,刚才的泼辣劲过去,这会儿她又变怂了。

    “殿下!”冯聪见自己被这样无视,先前只是碍于和冯笛是兄妹不能作壁上观这会儿却真火了,上前一步,锐声道。

    “到底要做什么呢!”回甘充满期待地摩挲着下巴,等于是把冯聪的话打断了。

    冯聪看了他一眼,心微颤,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苏妙很快回来,手中的瓷碗里是玫瑰色透明清澈的酱汁,虽是酱汁,却完全看不出黏腻浓厚,就像是剔透的玫瑰花汁一样漂亮可爱,难怪被叫做是玫瑰花汁。

    苏妙走到桌前,拿起篮子里的虾,掐头去尾,除了虾线,取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将洁白水润的虾肉削成大小相等的均匀薄片,摆放在瓷盘内的碎冰上。

    即使是再大的虾,虾毕竟是虾,将湿漉漉的生虾肉在手中削成薄片着实不易,更何况是那因纯熟而惊人的手速,引来许多人惊叹的目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厨子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刀功!”青年们开始窃窃私语。

    “跟我大哥在军中时玩刀子的手段有一拼!”

    “这姑娘的手段真了不得!这是要做什么,好吃吗?”

    “她可是在梁都决赛上至今没有败绩的那位!”

    “那应该好吃!”青年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下,用力点头。

    冯聪兄妹见自己不仅被湘王无视了,现在大家居然开始讨论吃食,包间里的气氛完全走向了一个未知,越发恼火,恶狠狠地瞪向苏妙,可惜大家都忙着看吃的,没人留意到他们。

    苏妙在削好的虾肉上放了两根芫荽,净了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虾肉放进玫瑰汁里沾匀,放入口中。

    超级美妙的滋味扩散开来,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愉悦,她弯起眉眼,双手握成拳头用力晃了晃:

    “嗯!还是甜虾的味道最好!超级好吃!”

    “超级”这词有点怪,不过好吃的感觉已经清晰准确地传递给了回甘,回甘拿起筷子刚要去夹,一双筷子先伸过来,夹起一片虾肉放进嘴里。

    “我做的你不吃,怎么她做的你就吃!”回甘不满地瞪向一脸平坦丝毫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哥的回味,他说是说,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虾肉放入口中。

    无与伦比的绝妙滋味,或许这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鲜嫩的海虾居然是这样的甜美,非常甜美,不是砂糖那样单纯的甜腻,而是鲜甜,虾肉里的鲜美完全被激发出来,并在由玫瑰色的酱汁铺就的舞台上完完全全地将本身最唯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酱汁让人吃不出是用了什么香料,但作为职业者的回甘很清楚这酱汁里肯定不只一味香料,各种香料调和到一块,却没有香料本身的芬芳,香料的芬芳已经和甜虾的香甜完全地融合到一起,芬芳的作用皆是为了更完美地衬托出虾肉的美味和口感,在这些香料的激发下,鲜味缓而悠长,回味无穷;甜味润而柔煦,清冽透明;美味沁而冰爽,齿颊生香;口感软而弹嫩,令人怦然心动。

    这是只属于灿烂阳光下蔚蓝色的大海的味道,雪白的浪花拍击了银色的海岸,似在反射着圣光。

    回甘用手遮住嘴唇,眼睛亮亮地盯着盘子里的虾肉,过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问:“这里头都放什么了?”

    苏妙已经吃下第八块,见他指着酱汁,倒也不隐瞒,笑眯眯回答:

    “红菜头汁,姜汁,果醋,白芝麻。”

    “第一次看见有人用红菜头压汁。”配料并不复杂,回甘笑道,“你倒是大方,问你你就说!”

    “一般来说,就算说了配料你也做不出来。”苏妙笑嘻嘻道。

    “好傲慢!”回甘火大地说。

    “与傲慢无关,这是做法上的习惯问题,把生虾习惯做成醉虾的人是做不出这个的。”苏妙一本正经地说。

    “回头我就做给你看!”回甘不服气地道。

    “请便!”苏妙哈哈笑。

    回甘盯着生虾看了一会儿,突然捂住嘴,啊呀一声,道:

    “这要是比赛时出这个题目,我岂不是输给你了!”

    苏妙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哈哈笑起来,很是得意。

    梁效左看看回味,这位虽然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今天的棺材脸上却能够隐隐的看出来一点内容,好像被折服了似的。他又看看回甘,性情外露的人“好吃”都快写到耳后根了。

    “好吃”的气氛是会传染的,梁效不由自主地盯着盘中剔透的虾肉,先不说味道,单是卖相就足够令人食指大动,他没忍住,受冲动的驱使,他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肉放进口中,当沁凉鲜美褪去,令人心动的微甜在绝佳的时间点温柔地涌来时,他眼睛一亮,掩住嘴唇,心悦地惊叹道:

    “好吃!”(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 劝说

    回甘斜睨过去,硬邦邦地问:“你不是不吃生食吗?”

    梁效一愣,看了看手里筷子的筷子尖,腼腆地笑笑,没有说话。

    “殿下!”已经被无视了许久的冯笛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一边哭着用帕子擦泪,一边直冲到梁效面前,摆出抗议的姿态笔直地站着,声泪俱下地高声叫道,“臣女求殿下严惩这个刁民!她把臣女的脸抓花了,还把臣女的头发扯下来许多,臣女受这么严重的伤,先不说臣女本身是什么滋味,臣女这样回去要如何向父亲和祖母交代?祖母是最疼爱臣女的,祖母年事已高,若是看到臣女这样狼狈,怒极攻心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臣女的父亲更是不会坐视不理!求殿下严惩这个恶女,此女的恶行是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若是父亲盛怒告到皇上和宸妃娘娘面前,只怕皇上会对殿下没有及时惩罚恶人感到不满!”

    她说的义愤填膺,铿锵有力,带着浓浓的怒气,好像在这件事上她是多么的理直气壮,好像她的身份有多么尊贵一样,冯笛的姑母是宫里头的宸妃,宸妃只有一女早已经出嫁,虽说冯家跟皇族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可这种裙带关系在梁都而言也太过普通了。

    苏妙瞥了梁效一眼,见梁效正为难地讪笑,心里涌出一股古怪感,至少表面上,梁效这个亲王做的太失败,随便一个有点背景的小丫头就能对他吆五喝六,亏他还是个皇子还是个王爷,这要是梁敕或者梁敖坐在这儿,别说咄咄逼人,只怕这丫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梁效太软了,一点王霸之气都没有,反倒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样的他就算穿上布衣被扔到山村里,除了身高,其他地方没有半点违和感。

    苏妙站起来,和气地走向咄咄逼人的冯笛,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亲切地笑道:

    “姑娘先消消气,我妹妹打你确实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该动手打架,就算打架,都是姑娘家,也不能打脸啊,你说是不是?挠花你的脸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我代我妹妹向你赔罪,不过这件事姑娘也有错,就算你再不喜欢我妹妹,也不该出言辱骂她啊,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你知道的还挺多嘛,那些话是你一个黄花闺女能出口的么,依我看,你家祖母不会因为你被挠花脸怒极攻心,反倒是知道了你骂了些什么之后,一定会被你气得抽过去,一个小姑娘满口污言秽语,败坏家风啊!”她一本正经地说。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出现,不仅妨碍了她冯笛惩罚恶女,还抢走了全部风头,这会儿先是姐俩好地勾搭过来,惹人厌恶地与她进行身体接触,说着毫无诚意的道歉,话锋一转言语里是对她满满的责备和挑衅,并且使用的语气还是最让人恼火的慢条斯理,冯笛怒不可遏,肺子都要气炸了,脑袋空白完全忘了纯娘的存在,只觉得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比之前的那个骚狐狸更令人生厌,她一把甩开苏妙的手,指着苏妙的鼻子怒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姑娘!你给本姑娘滚出去!”

    “啊呀呀,这位姑娘,我好言好语劝你,你不仅不领情,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连我都知道姑娘家应以娴静温婉为美,枉你还是尚书府的小姐,三从四德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苏妙慢条斯理地扬眉,不紧不慢地询问。

    “你!你!我呸!”冯笛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气炸了,偏冯笛又没有那么丰富的词汇量,气急败坏钻心,她跳起来,瞪着苏妙大声吼叫道,“贱人,我说你妹妹怎么那么下贱,原来姐妹两个全是贱人!一群不知廉耻的贱民,快从茶舫滚出去!从梁都滚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这些贱民能呆的地方,都是你们这些人脏了梁都,快滚!伶牙俐齿的贱婢,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爹爹到皇上面前去告你们一状,贱民殴打尚书之女,告到皇上那里,你们这对狐媚子贱蹄子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脸颊上响起一声突兀的“啪”,声音清脆,力道却极大,冯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脸颊上重重一痛,耳朵发出激烈的嗡鸣声,双脚转轴似的在地上转了半圈,她狠狠地摔倒在地,脸颊瞬间紫胀!

    “张口闭口‘贱民贱民’,我每年都纳税的好不好,你当国库里的银子是哪来的,当官的家里不用纳税就有俸禄拿,俸禄来自国库,国库银子来自民间纳税,也就是说你们全家靠我们这些贱民纳的税吃喝玩乐,一想到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居然被拿去养你这种货色,我就一阵火大!”苏妙在她面前蹲下来,强硬地捏起她的下巴,不屑地盯着她满是血痕的脸,用另外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击她的脸,“姑娘,嘴贱是病,得治!”

    “贱人!”冯笛已经气哭了,愤然跃身,扬起巴掌冲着苏妙的脸扇过去!

    苏妙游刃有余地握住她的手腕,冲着她狂暴的表情微微一笑:“手贱也是病!”张开手掌抓住她的脑袋,按住她的后脑勺,力道极大地向下一压,以绝对粗暴的力气强迫冯笛的脸直直地撞在地面上!

    瞬间,鼻涕眼泪与鲜血齐流!

    “扇耳光挠脸算什么打架,这才叫‘打架’,看好了!”苏妙轻慢地说着,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借着她被拽起来时的惯性一把将她按在旁边的墙壁上,直接镶嵌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瞬间,隔壁喧闹的小雅集变得安静起来。

    梁效皱了皱眉,悄声问吃虾肉吃得正欢的回甘:“拦一拦?”

    “你问他。”回甘把下巴往桌对面淡定喝茶的回味身上一扬,吃掉最后一片虾肉,站起身开门出去,一边走一边喊,“念奴,把爷的红菜头拿来!快!”

    梁效摸了摸鼻尖,瞅了回味一眼,又瞅了瞅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冯聪,苏妙对冯笛动手,冯聪自然不能旁观,刚要上去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回味脚踩着一个人还能维持棺材脸淡定的喝茶,梁效很佩服他超强的心理素质,多年前的那次事件在大家心中或多或少都留下点阴影,潜意识里觉得回味其实是个不好惹的,虽然这件事常被忘记,但每每回想起,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发凉,顿了顿,他轻声对回味说:

    “阿味,别闹出人命来。”

    “姑娘家打架,哪可能会出人命,殿下不必担心。”回味淡声说。

    梁效瞧了瞧被打得开始哭爹喊娘的冯笛,总觉得回味的承诺不可靠,摇了摇头,却没再理会,顿了顿,又对回味道:

    “鲁南的灾民你可听说了?”

    回味手中的茶杯微顿,看了他一眼,淡声回答:

    “听说了。”

    “这一次太子哥亲自押送赈灾银两赴鲁南,虽是好事,避免了赈灾银两被层层剥削,可太子哥身子才好,路上颠簸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偏他执意要去。”梁效忧虑地叹了口气,说,见回味没言语,开口续道,“虽然应急的赈灾银子凑出来的,可是听说今年的鲁南灾情严重,这点银子怕是杯水车薪,父皇和太子哥现在最忧愁的就是后续的赈灾银子该如何筹集,梁都里虽然商贾众多,可是有哪个人愿意把自己赚来的银子白白送给人,我和二哥、老七、老九几乎走遍了梁都城内的显贵豪门,筹到的银子还不够装一车队的,今天的小雅集上也没募集到好的主意。”

    回味对他的诉苦充耳不闻,就好像梁效在自言自语似的。

    梁效见状,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向前凑了一下,轻声对他说:

    “阿味,回夫人是岳梁国酒楼会的会长,与其他商会的会长亦有深交,能不能请回夫人……”

    “真到了需要我娘帮忙的时候,我爹自然会开口。”回味淡淡地打断他。

    “听八皇叔说,回夫人拒绝了。”

    回味眉一扬,淡淡道:“这也不稀奇,三年前黔西的旱灾加蝗灾赈灾银子里我娘出了五成募了三成国库只出了两成,回香楼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三年内发生两次,即使是回香楼也撑不起。”

    “话虽如此,我也知道这对回香楼来说有些为难,可灾民个个都是人命,人命才是要紧的,若不是国库真的撑不住,也不会厚着脸皮麻烦回夫人,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回香楼虽然为难了些,但还不到撑不住的地步不是么,只要这一次回香楼肯借,等度过这个难关,借出的银两国库一定会如数奉还。”梁效承诺。

    “殿下,回香楼是酒楼,不是慈善堂。”回味淡淡道了句,堵住了梁效想要继续的话头。

    “姐姐!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姐姐你饶了我吧!”包间的另一头,高声叫骂已经变成了有气无力的求饶,求饶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惊恐,冯笛在身体和心理被双重折磨之后,终于没能抵住沉重的击打,战战兢兢地求饶,满脸泪痕,已经不会哭了。

    “下次!再敢辱我妹妹一个字,你试试看!”苏妙揪着她的头发,拽起她的脸,冷冷地警告。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姐姐你饶了我吧!”冯笛只剩下干嚎,哑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

    苏妙松了手,将她丢一边去。

    刚转过身,在一旁已经看呆了的纯娘忽然扑上来,乳燕投林般直直地撞进苏妙怀里,嚎啕大哭道:

    “妙姐姐,原来你把我当妹妹的啊!我好高兴!哇!呜!”

    “哈?”苏妙恶寒,起了一层鸡皮。

    “我还以为只有婵姐儿才是你妹妹,原来我也是你妹妹,我好高兴!妙姐姐,我不嫁了,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一辈子陪着你!”纯娘感动得泣不成声,抓住苏妙的衣服哭个不停,大声说。

    “不!一辈子就免了!”苏妙果断拒绝。

    回味已经站起身,从桌旁走过来,没有去看脸上像开了胭脂铺子惨不忍睹的冯笛,温声对苏妙说:

    “时辰不早了,该回了。”

    苏妙点点头,对还在哭的纯娘道:“你去把文书叫来,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纯娘有点尴尬,可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用帕子擦干净脸,转身去了。

    “我先和文书说点事再回去。”苏妙对回味说。

    回味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眼神是有点不乐意。

    不过苏妙确实有事要问文书,回味只好放她去了。

    先时的包厢里,文书听说苏妙唤他,很快就来了,苏妙叫纯娘出去,让文书坐在桌对面的茶凳上。

    文书目送脸涨红的纯娘离开,皱了皱眉,待门关严,回头问苏妙:

    “纯娘没事吧?”

    “你很关心?”苏妙托腮,眼盯着他,淡淡问。

    “自然,她是我带来小雅集的。”文书皱了皱眉,正气凛然地说。

    苏妙盯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就知道这人在这件事上脑袋又少了一根筋:“你干吗带她来?”

    “我本是要阻止的,可她说她没看过大海,想吃好多新鲜的海货,她那么兴致勃勃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钱遵一个劲儿地说不打紧,湘王殿下又确实待人和气没有贵贱之分,小雅集上也不是没有姑娘,我就答应让纯娘来了,本来好好的,纯娘也很受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打起来了。”文书把眉毛皱得更紧,狐疑又忧虑地说。

    苏妙对他给出来的反应已经无语了,手指轻弹了下茶杯:“女人的嫉妒之心你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嫉妒之心?”文书愣住了。

    “听说梁都里有好几个权贵相中了你,想招你作为门生?”这是京官们的常见做法,为了悄悄地拓展势力,会寻那些还没参加会试却已经展露才华的青年学子作为门生,并非真正的师徒,师父要的是伯乐这个头衔和弟子日后的效力,弟子要的则是师父的助力。

    文书无声微笑,提起这件事他有点得意,能获得达官贵人的赏识这是作为学子的骄傲。

    “接下来该迎娶千金小姐了吧?”苏妙说。

    “啊?”文书一愣。

    “和名媛结亲,借住岳家的势力在官场飞黄腾达,你没有背景,要想前途锦绣,这是必走的路。”苏妙道。

    文书呆住了,片刻之后,他的脸刷地涨红,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高声怒道:

    “掌柜的,我敬你是女中豪杰,你却这样羞辱我,我文书堂堂七尺男儿,怎能靠女人的裙带关系出人头地,你、你、你太小瞧我了!”

    他被气得磕磕巴巴的,在苏妙看来有点滑稽。(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情丝

    “好好好,你先坐下!”苏妙冲文书摆了摆手,说,“我不是要干涉你,以前咱们是雇主和伙计的关系,现在你已经不在品鲜楼干了,我更不会对你的私事指手画脚。”

    文书坐下来,闻言,皱了皱眉:“掌柜的于文书是救命之恩,帮扶之恩,知遇之恩,因为掌柜的我才能有今天,也是因为听了掌柜的的教诲我才能坚持到今天,不管我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掌柜的就是掌柜的,文书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掌柜的放心。”

    他说的认真坚定,是发自内心的。

    苏妙摇了摇头:“你太夸张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在会试之前又在如文学院见识了许多达官显贵家的孩子,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人,即使适应能力缓慢,只要你想,你总会将前路看明白的。对你未来的事我不会多说,会试的结果也仅是你个人的,我可能会欣喜或遗憾,却不会对此抱有期待。我要跟你说的是纯娘的事。”

    “纯娘?”文书一愣。

    “现在想想,你和纯娘在丰州时就很亲近了,明明一个连《女书》都没念过一个是举人,你们两个倒是很谈得来。”

    “纯娘性情明朗,心胸开阔,在她身上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人与人之间的许多事不是读多少书就能圆满解决的,这是我从她身上最深刻地明白了的道理。”文书认真地跟苏妙说。

    “……哦。”苏妙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纯娘做了什么,但纯娘自幼走南闯北,人生阅历比死读书的文书丰富得多,这份阅历正是文书欠缺的,纯娘则因为没读过书,最喜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类型,这么想想他们能谈到一块去也不算奇怪,“你们关系要好这倒没什么,可纯娘是个姑娘,你是男子,她隔三差五就跑去看你,实在不好。她想不到这一点,我这个旁观者又不能直说,姑娘家脸皮薄,我说多了她反而恼,所以下一次她再去瞧你,请你委婉地拒绝她,不要让她再往你那儿跑了。还有,今天的事你没想到我不怪你,但纯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性情率真,也没什么心眼儿,她这样的孩子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跟你来出席这样的场合,你和她都很冒失,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即使你出于好意,梁都是阶级社会,你大意的纵容只会惹出大乱子。”

    文书早在带纯娘来到茶舫时就后悔了,在没发生骚乱之前就已经在反省,听了苏妙的话把头低下去,他低声道:

    “这次的事是我没想周到,我一心想着小雅集的事,太大意了,下次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掌柜的放心。”

    他态度良好苏妙也不好再说什么,顿了顿,看着他笑问:

    “等到会试结束你该娶亲了吧,你年岁也不小了,平常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几个了,当初你娘不让你成亲是因为怕你耽误学业,等大考结束之后,你该考虑亲事了。”

    “是。”对于这个文书并不排斥,作为文家的独子,他自然也想成家延续香火。

    “你不喜欢千金小姐?”苏妙笑问。

    “掌柜的怎么突然问这个?”跟她谈论这个文书很尴尬,蹙眉,讪笑。

    “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借助岳家。”

    “自然是真的,我文家虽然潦倒,祖上却是真正的书香门第,靠女子的裙带关系飞黄腾达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我绝不会做。”文书语气坚定地说。

    “越是发誓般的话到最后越容易像泡沫一样破灭。”苏妙似笑非笑地说。

    “掌柜的,你这是瞧不起我?!”文书大怒,再次站起来,连脖根都红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苏妙笑吟吟问。

    话题转的太快,文书愣住了。

    “既然你不喜欢千金小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认识的姑娘不少,搞不好还能替你牵条红线。”

    文书有点不好意思,坐下来,一本正经着表情,垂着眼皮,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

    “出身不重要,只要人品好,会过日子,能一直跟着我就行。”

    苏妙可不知道他这个标准算不算高,顿了顿,秀眉微扬,问:

    “你觉得纯娘怎么样?”

    “啊?”文书呆住了,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惊诧和不可思议,嘴巴张着,这大概是苏妙自认识他以来从他脸上看到的最为丰富的表情。

    苏妙盯着他吃惊的脸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轻声对他说:

    “今后,别再靠近纯娘了。”

    文书的身心在这一刻共同震了一下,这种震颤感在他的意识里很明显,他表情呆滞地望着她。

    “你可以出去了,小雅集还没完吧,在这儿耽搁太久可不好。”苏妙笑容可掬地说。

    文书直不愣登地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顺从地起身,只是起身的姿势相当僵硬,他僵硬地转身,晕陶陶地走了。

    门口站着宁乐,候着纯娘,宁乐见他出来便推门进去了,纯娘见文书的脸色怪怪的,有些担心,虽然因为刚刚跟冯笛打架面对文书时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因为很担心,她咬了咬唇,鼓足勇气小声开口,问:

    “文书,妙姐姐跟你说什么了?”

    文书此时的心情如梦似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纯娘漂亮的脸蛋。

    纯娘是个漂亮的姑娘,本以为唱曲的姑娘都不是好人,可是意外的她是一个心地纯真且善良的姑娘,有时候还笨笨的,让人担心又觉得好笑,这是个不错的姑娘……

    “文书?你没事吧?”纯娘见他呆住了,越发担心,小心翼翼地询问。

    文书回过神来,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歉意地轻声说:

    “今天是我考虑不周,这样的地方不该让你来的,白白的让你受人欺负,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没关系!”纯娘慌忙摆手,笑道,“是我自己非要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这事不怪你,我早就该想到自己的身份,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来这种地方的,我一定是被前几日妙姐姐和婵姐儿她们进宫给冲昏了头,以为她们能我就能,我又不是妙姐姐,大姐和婵姐儿的能耐我也没有,我应该老老实实的才对,倒是让你们操心了,还连累妙姐姐要替我出头,我真是个笨蛋!”她用拳头敲了一下头,掩饰狼狈地吐了吐舌头。

    文书觉得她自贬过头了,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上却没说出来。

    “纯娘,”他的语气有点支支吾吾的,他轻声对她说,“你常来如文学院帮我缝缝补补我很感激,可学院里全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时常出入对你的名声不好,再说学院里人多眼杂,在里面读书的还有许多梁都里的显贵,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家,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纯娘呆了一呆,望着他的脸,见他是很认真地在说,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文书说的很清楚,纯娘也不傻,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咬住嘴唇,低下头去,顿了顿,扯开一个笑:

    “我知道了,我也是野惯了的,没想明白这些,我不会再去了。”随后她又补充一句,“你短了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做好了就托人给你送去,你手头也不宽裕,不用花销的时候别花那冤枉钱,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替你做点针线还是能的。”

    “不用了。”文书讪笑着说,以前纯娘主动送来他也就怀着感谢接受了,可是仔细想,一个男子要一个姑娘帮忙做针线只为了能省几个缝纫钱,这也太差劲了。

    纯娘心一颤,不由得低下头去。

    “我先回去了。”气氛有点糟糕,顿了顿,文书道。

    纯娘醒过神,用力点头,笑道:“快去吧,今天来的都是贵人,可别让贵人久等了!”

    这话说的让人有点心酸,同时又让人觉得有点不服气,可是她说的没错,他们的确只是出身市井的升斗小民。

    点点头,文书转身去了。

    纯娘目送他走远,将身子歪在墙壁上靠着,脸颊上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痛,她用手摸了摸,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于是撇了嘴角。

    文书刚走宁乐紧接着进来了,苏妙很诧异:

    “我没叫你!”

    宁乐坐在文书先前坐着的座位上,冲着苏妙一脸愁容。

    “干吗对着我摆出一张苦瓜脸,我又不欠你银子!”苏妙不满地说。

    宁乐垂下眼皮,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书念的不顺?”苏妙扬眉问。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再念不顺,我也别想出头了!”

    “你是不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又没到七老八十,努力向前冲是好事,可别过头了。”

    “真到了七老八十,就是中了又有什么用,我是想让我爹多过几年好日子,等我七老八十时我爹早入土了!”

    苏妙无言以对,扁了扁嘴,喝茶。

    “东家!”抱怨完毕的宁乐突然把双手放在桌上,冲着她唤了一声。

    苏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向后微躲闪:“干吗突然叫我‘东家’?”之前一直叫“死女人”来着。

    “借我点银子!”宁乐突然说。

    苏妙皱眉:“束脩不够了?”

    “不是这个,束脩上学院里有贴补,同窗也帮我介绍了两份不错的工,勉强够用。”

    “用在吃喝玩乐上我是不会借的。”苏妙严肃地说。

    “不是。”宁乐蹙眉,道,“鲁南发大水你知道吧?”

    “知道。”

    “鲁南大水,周边的许多座城因为拒绝灾民进入都关城门了,灾民无家可归,有许多开始往梁都来,前两日/我和文书出城,在一小波逃难的灾民里碰见了庆渔。”

    苏妙想了半天:“谁啊?”

    “我以前的小厮,因为我爹那件事手里没银子,就把他卖了,他说后来他换了两家主人,最后被鲁南的一个游商买走,一直在那个游商家里做小厮,今年鲁南发大水那家人几乎全遇难了,他跟几个下人好不容易逃出来,路上又都散了,几番周折来到梁都,没有通行文书进不去城,我遇见他时他病了几日差点死了。庆渔现在无依无靠,本来说想留下来照顾我,可我想给他点银子让他回老家去照顾我爹,我爹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老家的那些个亲戚又尖酸刻薄,我老家离鲁南最近,这次虽然没遭灾,一直下大雨地里的收成肯定不好,我担心我爹。庆渔自小在我家长大,去丰州前一直跟我在老家,他也担心我爹,答应回老家去照顾我爹。不止是盘缠,我也想给我爹捎点银子,可最近手头紧,你先借我,我分期还你。”

    苏妙总算想起了在宁家落入灾难时那个对主家“英勇献身”的小厮,那孩子陪着宁乐去探监最后连丰州都没回来就被卖了,苏妙记得宁乐当时因为这件事哭了好久。

    “可以,要多少?”她爽快地答应了,宁乐对庆渔的愧疚很深,同时现在宁乐最担心的就是他爹,苏妙对这个很了解。

    宁乐比划了两根手指。

    “我明天去趟钱庄,你午后来取吧。”

    “多谢!”宁乐见她应了,长长地松了口气,“等我拿到工钱就还你。”站起身,匆匆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他问苏妙,“你知不知道婵姐儿最近被一个奇怪的男人给缠上了?”

    “啊?”苏妙一愣。

    “之前婵姐儿过来,说有一个讨厌的男人总缠着她,你是她姐姐,所以我说给你知道,婵姐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如果那是个登徒子,可不能饶了他!”

    “你和婵儿私下里有见面吗?”苏妙关心的重点却是这个。

    “她常到学院来。”宁乐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回答,接着哎呀一声,道,“我得走了,钱卓刚跟我说他爹对我印象不错,让我明天去百奎楼,在散之前我得先找他问清楚!”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门板拉开复又被关上,苏妙单手托腮,盯着一侧摇曳的珠帘,无奈地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乞丐少年团

    苏妙从包间里出来,斜对面的墙壁前回味双手抱臂站在那里,绷着一张脸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回甘。

    回甘歪歪扭扭的站着,手里捧了一个盘子,一边吃一边跟回味说话。苏妙走过去一看,他手里捧着的居然是一碗猴头菇鱼籽炒饭,如此名贵的食材居然被用来炒饭,她忍不住啧舌:

    “猴头菇加鱼籽,真奢侈啊!”

    回甘得意地哈哈一笑,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虽是猴头菇,却是我庄子上种植的。鱼籽倒是新鲜,回香楼的船队航海三个月,养回来的海鱼还活着的只有那么几条,这么取出来的鱼籽确实稀有。”

    “还真是有名的大酒楼呐,连捕鱼的船队都有,专供回香楼么?”

    “顶尖的自然专供回香楼,剩下的竞价,价高者得。”回甘回答,顿了顿,狐疑地瞅了回味一眼,问苏妙道,“阿味没告诉你吗,你也该知道知道回香楼的经营样式了,你又不是成亲之后就不干了。我是做梦都没想到阿味会娶回来一个同行,他以前很讨厌做这一行的女孩子,嫌人家一身油烟味。”

    回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苏妙笑笑,不说话。

    “小弟妹要是缺什么食材尽管来找二哥,回香楼的船队捕回来的渔货在整个岳梁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以后你家里的酒楼若是想要,尽管开口,二哥挑好的给你留着。”回甘相当热情,一副“自家人最重要”的表情,笑嘻嘻地说。

    “以后就算了,我的品鲜楼在丰州,内陆地区要海货的时候少,当地人也不太吃得惯海物。”苏妙笑着摇摇头。

    “丰州虽然不错,可梁都才是能够大展拳脚的地方,干咱们这行也要往高处走,能人全都削尖了脑袋往梁都挤,你可是有现成的靠山在,不用白不用!”回甘说着,挤了挤眼睛,用手肘捅了捅回味。

    回味移开半步,离他远一点。

    “我家在丰州,未来往梁都发展分号不是不行,但把丰州的品鲜楼牵到梁都来是不可能的。”苏妙笑着说。

    “又不是要你关店,你可以将丰州那边交给一个得力的,自己专心在梁都发展,总号后开在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的事,比起丰州,梁都更合适做酒楼的生意。”

    “以我现在的条件,我还没有能在梁都开总号的资本。”苏妙依旧笑着摇头。

    “不就是银子么,你没有,他有啊!”回甘挤眉弄眼地推了推回味,一本正经地告诉苏妙,“别看他这样,他有的是银子,他就是对什么都没兴致,好玩的玩不过三天,打小开始他比我更会弄银子。当初你开品鲜楼的时候,阿味不是也出银子入股了么?”

    “我还给他了。”苏妙认真地对回甘说。

    “她还给我了。”回味同时说。

    “啊?”回甘惊诧不已,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我只能入赘,不能入股。”回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比淡定地对回甘说。

    “……”回甘哑然无语。

    “你不是掌柜的相公么,没听说过哪个掌柜的相公还用入股的。”苏妙在回味的后背上一拍,笑嘻嘻地说。

    “说的也是。”回味终于微笑了一下。

    回甘很心塞,自打他跟弟弟说话开始,弟弟就没笑过,这会儿居然因为一句完全是胡搅蛮缠的话笑了,还掌柜的相公不能入股:人家压根就是想把家产跟你分开,傻小子等你将来被人一脚踹掉,你一文钱都拿不到直接就被扫地出门了,你现在居然还帮人家倒数钱呢,笨蛋!蠢蛋!

    “走吧。”回味微笑着对苏妙说。

    苏妙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走了,留下“孤独”的回甘在那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你二哥好像很希望你能留在梁都呢。”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苏妙单手托腮,歪在车厢壁上,笑吟吟地对回味说。

    回味坐在她身旁,淡淡地哼了一声。

    “他是希望你回瑞王府呢,还是希望你接手回香楼,或者说帮他打理回香楼?”苏妙浅笑吟吟地问。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

    “你是想回瑞王府啊,还是想接管回香楼?”苏妙仰起脸,盯着他的侧脸,似笑非笑地问。

    回味垂下眼帘瞅了她一眼,慢吞吞地伸出手,在她的眉心处戳了一下,淡声回答:

    “我想给掌柜的做相公,行了吧?”

    苏妙看着他的脸,噗地笑了,在漆黑一片的林**里,只有月影倒映的马车中,她轻轻一笑,嗓音低幽,恍若在仲夏夜里于山谷中潺潺流淌的清泉,婉转动听。

    他心中一动,望着她的脸,忽然伸出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苏妙也不反抗,任由他捏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恍若闪烁的星河般,灿烂明亮。

    回味低下头来。

    就在这时,马车厢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一点把苏妙摇倒,苏妙吓了一大跳,回味也是惊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眉拧起,马车外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人的气息,虽然没有什么杀气,却足够惹恼他,他顺手搂住苏妙的肩膀,现在有杀意的已经变成他了。

    “啊!”后方的马车上,纯娘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居然发出了一声看见了鬼似的尖叫。

    “打、打劫!”一个还带着公鸭嗓的少年音磕磕巴巴地响起,虽然努力想要表现出气势,却抹不平自身的紧张,结果运气过头反而漏了气。

    听声音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苏妙一阵哭笑不得,本想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去,回味却制止了她,把她的脑袋扳回来,顺手放下被撩开一角的车帘子,紧接着车窗外响起一片“啊啊啊”的惨叫声,在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过后,二十来个人哎呦呦的叫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更是让苏妙啼笑皆非。

    “主子,”片刻之后,秋华淡定的声音自车窗下传来,“二十个半大的孩子,说是从鲁南逃难来的。”

    回味微怔,顿了顿,松开苏妙的手,先下了马车。

    苏妙没想到打劫的居然是鲁南来的灾民,一愣,跟着回味下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林荫大路上,车夫和秋华各提了一盏灯,昏黄的光线恰好照在被堆成一堆的少年身上,二十个十来岁的少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完全靠年轻支撑着的精神力因为被秋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几乎消耗殆尽,叠着趴成一团,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人为的惨案

    “哎呦呦!哎呦呦!”一个瘦小的少年在看见车里有人下来之后,叫痛声比先前更加响亮,一边抱着膝盖哼唧一边满地打滚儿,嘴里还埋怨着说,“大哥你也忒狠了,咱们只是想讨口吃的,又不是歹人,你干吗下这么狠的手,一个大人欺负一帮小孩,你也好意思!”

    苏妙下了马车就走到林嫣和纯娘身边站着,眼看着那孩子一边强词夺理地抱怨秋华的“恶行”,一边哎呦呦地叫痛,咕噜噜地向自己这边滚过来。周围一片漆黑,唯有灯笼发出的一点光亮,苏妙能看见那孩子生了一双大而古灵精怪的眼睛,他的四肢比普通的孩子要长许多,配上精瘦干瘪的身材,就像一只野生的猴子。这只小猴子转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三言两语之后就滚到了苏妙的裙摆前,紧接着突然一跃而起,迅快地出手,就要挟制住苏妙!

    然而苏妙比他更快!

    这还只是一个少年,又正处在饥饿中,全凭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猛劲。话说这孩子也太小了,站起来勉强能够得上苏妙的胸口,在苏妙轻而易举地制住他之后,他拼尽了吃奶的劲儿去挣扎也没挣开,反倒是苏妙抓起他的前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好小!”苏妙两手提着他,打量了他一会儿,撇了撇嘴。

    少年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提起来了,刚才只是意识到这是个女人还没空注意其他,这会儿却发现这女人居然比一般的女人要高很多,甚至比某些男人还要高挑,他惊诧地瞪圆了眼睛,紧接着哇哇乱叫道:

    “女巨人来啦!女巨人要杀人啦!”

    “……”苏妙突然觉得很火大,松开他之后一拳砸在他的脑袋顶上,“少胡说八道!混小子!”

    “好痛!”少年抱着快被砸出包来的头,泪眼汪汪地瞪着她,用谴责的语气大声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好意思吗,我又没做坏事,你凭什么打我,人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菩萨心肠,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你不说可怜我,还欺负我,我、我、我,哇……”他又气又饿又自怜,说着说着竟然大声哭起来。

    “嘿,你这混小子!”就连秋华都看不下去了,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厚颜无耻擅长颠倒黑白的小乞丐,差一点就要出言骂这小子一顿,可是末了这小子居然哭了,嗯,其实逃灾出来的历经九死一生确实可怜,又是这么小的孩子,饿极了劫道要财要物虽然不能被宽恕却可以理解,秋华看着这孩子不由得唏嘘起来,听说鲁南的灾情是三十年难得一遇的惨烈,这样的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少,比这样的孩子更凄惨的只怕有很多。

    “都喊出‘打劫’来了还不是在做坏事,就算因为许多天没吃东西所以选择拦路抢劫可以理解,可抢劫是不对的。”苏妙缓缓地蹲在哭泣的少年面前,微笑着,散发着传道者圣母一般的亮洁光辉。

    哭泣中的少年突然一记重拳对着苏妙的面门击来!

    “希望被别人‘可怜’的小可怜儿是不会幸福地活下去的。”苏妙精准无误地扣住他的手,笑吟吟地说,在身后纯娘和林嫣的惊呼声中将少年藏在背后的另外一只手用力一折,只听“当啷”一声,一把铁制的小刀掉落在地。

    少年脸色一白,睁圆了眼睛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刀子,而后震惊地望向苏妙。

    苏妙在他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拍了拍,笑眯眯地说:“相信‘女人是水做的’的男人一定会在女人身上吃亏哦,虽然你还算不上是个男人。”紧接着脸色一变,将少年拎起来,对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喝骂道,“打劫也就算了,你从鲁南来,抢吃抢喝可以理解,可你小小年纪居然敢掏刀子伤人命,这是品行问题,这是攸关你将来会不会变成一个败类的问题,臭小子,我要是再看见你干这种事,我就打断你的手,听懂了没有?”

    少年被踹翻在地,扑在地上,呲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

    苏妙看着地上这么多半大的孩子,有点头疼,皱了皱眉,对始终一言不发的回味说:

    “这些孩子怎么办啊,咱们的马车上又没吃的,再说鲁南离梁都可不近,他们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走来的!”少年揉着屁股,坐在地上,呲牙咧嘴,没好气地回答。

    “我又没问你!”苏妙瞥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说。

    “我是从鲁南来的你不问我?!”少年震惊了自己居然被嫌弃,指着自己的鼻尖,瞪圆了眼睛。

    苏妙没理他,看向回味。

    回味一言不发地走向地上的少年,这时候少年才感觉到他每走一步似都能带起一股寒风直直地撞进他的心窝里,让他遍体生寒,莫名的,少年有点怕他,一双眼里微微闪烁着惊骇,他下意识往后退,却仅能退后半步,他瘫坐在地上,仰着脖子,怔怔地望着回味。

    回味已经知道了这个少年是这群孩子的头目,他站在少年面前,负着一只手,他可没有苏妙的好脾气还要蹲下来跟孩子讲话:

    “你叫什么名字?鲁南哪里人?”

    “邵、邵阳,鲁南慕县人。”少年战战兢兢地回答。

    “他们是你什么人?”回味把下巴往一旁堆成一堆的少年身上一扬,问。

    邵阳觉得这人很像是审犯人的官差,心里越发突突的打鼓,吞了吞口水,总觉得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明明没有选择官宦人家那种华丽到吓人的马车,怎么这人比坐着华丽马车的官老爷还要可怕呢:

    “回、回大人,有三个是我同乡,剩下的都是路上遇见的。”他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敬称,这孩子能屈能伸能说会道聪明机灵,也难怪他瘦瘦小小的却能当上这么多孩子的头目。

    邵阳是鲁南慕县的农家孩子,父亲早年参过军,他自幼跟父亲学过一些拳脚,虽然天生瘦小,却身体灵活,再加上头脑聪明,从小就是四个孩子里的头头。鲁南的暴雨虽然慕县也有波及,却并没有梓城周边严重,尽管慕县本年的收成不好,大雨使很多道路被冲垮很多房屋被冲塌,但远没有到将整个慕县都淹没的程度。灾难源于南峡大坝的放水,那一天邵阳和三个伙伴冒雨上山割猪草打算喂猪,即使暴雨也要活着,庄稼收成不好,如果连饲养的猪也饿死了,那就真的全完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四个人上山,谁又能想到四个人刚刚爬到山顶,底下轰隆隆的大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眨眼间就淹没了山脚下的全部村庄,几乎是刹那间,村庄变成了江河,看不到一丁点土地,也就在这个时候,四个少年成了慕县最后的幸存者。

    后来灾情越来越严重,再后来南峡大坝垮塌整个鲁南省都成了地狱,四个幸存者为了生存不得不离开鲁南。因为他们年少,没少受成年人的欺负,好在邵阳聪明又会结交,像他们这样的少年在受灾地区有很多,这些少年被邵阳集结起来,形成了一个团体,因为抱成团,很少再有人敢欺负他们,就这样他们一路逃难而来,偷过抢过要过饭。本来不必逃这么远,可是在南峡大坝倒塌后的一个月里,鲁南周边省份的许多城镇依次关闭,拒绝灾民进入,理由很多:比如地方太小容不下这么多灾民,再比如治安问题,还有就是这些灾民很有可能会携带一些疾病,容易在健康的城镇引发大面积的瘟疫,这些问题都是各州各城的主事官员无法承担的重大问题。

    于是被许多城镇拒绝在城门之外的鲁南人只能跋山涉水向更远的梁都来,因为大家都认为梁都更繁华,繁华意味着能填饱肚子,并且梁都是帝都,帝都不可能拒绝他们,除非朝廷想逼他们造反。

    一群少年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他们已经过了太久与饥饿和疾病做斗争完全凭靠动物的本能生存的日子,在今天被问起时才终于忆起心中的悲伤,创伤带来的痛苦无法抑制,有几个孩子开始嚎啕大哭。

    苏妙皱了皱眉,想起了之前鲁南来的那个姑娘也说过要告御状,说鲁南的官员为了掩盖南峡大坝的质量问题突然将大坝放水淹没了梓城周边的八个县,造成了八个县几乎无人生还的惨案。

    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人心。

    “鲁南的布政使还活着吗?”苏妙问回味,这种人干脆被大水淹死算了。

    回味还没有回答,邵阳先冷冷地哼了一声,压抑着憎怒,生硬地说:

    “淹了八个县只为了保住梓城,梓城好好的,他当然还活着!”

    回味瞅了他一眼。

    邵阳怕他,闭了嘴低下头,表情却还是愤愤的。

    话题太沉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妙轻声问回味:

    “这些人怎么办,总不能放他们继续抢别人吧?”

    “你们、要把我们送官?”邵阳有些紧张。

    苏妙看了他一眼:“估计大牢会拒绝,还得供你们白吃白住。”

    “秋华。”回味淡淡地唤了声,偏过头,对秋华低声耳语了几句。

    秋华表情严肃地应了一声,上前一步,从腰间取了一根铁链,手速极快地将一群少年绑成一串就要带走,少年们不知道要去哪,一个连着一个哀嚎开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梁都人都好狠,难怪我爹说越有钱的人心肠越坏,你们快放开我!放开!”

    本寂静的林荫路上顿时乱作一团,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居然隐隐传来一阵婴儿的哭泣声,起初苏妙以为是风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婴儿的哭声,顿时毛骨悚然,一把拉住回味的手,瞪着眼睛问他:

    “你听没听见,好像有婴儿在哭?”

    回味自然听见了,还没说话,邵阳突然一拍胳膊,高声叫道:

    “把妮子忘了!妮子醒了!妮子!”

    苏妙一愣。

    回味看了邵阳一眼,转身,走进一旁足有一人高的草丛里,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来,拨开草丛举起灯笼,草丛中一个破烂的襁褓里居然包着一个猴子似的婴儿,正皱着一张脸蚊子似的哭泣,他盯着那孩子,嫌弃地皱了皱眉,没有伸手。

    苏妙只好自己把婴儿抱起来,襁褓已经馊了,襁褓中的孩子因为饥饿非常瘦弱,哭声也十分微弱,幸好是足月生下的孩子,虽然面黄肌瘦看起来营养不良,但底子强壮,也没有正在生病的迹象,苏妙松了一口气,把婴儿从草地里抱出来。

    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林嫣一眼认出了苏妙手里抱着的是婴儿襁褓,惊住了,上前一步,连忙去查看襁褓中的孩子:

    “这么冷的天怎么把这么小的婴孩放在草里,要冻坏的!”

    “这孩子哪来的?”苏妙一边用生疏的技巧去哄婴儿别哭,一边问邵阳,她其实是想问这孩子是他们中哪一个的妹妹,邵阳回答的却相当实诚。

    “捡来的。”

    鲁南的灾民们无法进城,只能行走在荒郊野外,还要躲避城兵官差,这其中不乏老弱妇孺,邵阳他们在半个月前在逃难的路上捡到了这个女婴,了无人烟的荒野,女婴的身边只有已经死去了的母亲,据邵阳说那个妇人衣衫褴褛,一看就是灾民,身上没有外伤,大概不是病死了就是饿死了。他们是听到婴孩的哭声才捡到这孩子的,因为放婴儿饿死会良心不安所以他们把婴儿带上,也真难为这群孩子连偷带抢带求人,也多亏了女婴的身子骨本身强壮,小小的婴儿在一群只有蛮劲的少年手里没有死掉,居然顽强地活下来了。

    直到苏妙答应了会好好地安置女婴邵阳才肯跟着秋华离开,邵阳是个识时务的孩子,他明白这种局面下自己反抗不了,索性不反抗,他明白小妮被他养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既然自己没办法再养活,还不如让小妮去走一条有可能会好好活下去的新路。

    苏妙有点欣赏这个叫邵阳的男孩子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女婴

    怀中的婴孩哭个不停,苏妙怎么哄都哄不好,有点着急,这孩子太小了,又因为饥饿过于瘦弱,她不擅长应付,很担心力气过大会把孩子弄坏。

    回味在旁边看着她哄孩子,见苏妙已经很卖力了,她怀里的小孩子却还在哭个不停,大晚上在寂静的树林里一个婴儿蚊子似的哭着,怎么哄都哄不好,回味有点不耐烦了,从苏妙手里把女婴拎过去,双手举起来,放在眼前,盯着小婴儿的脸,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女婴因为被另外的陌生人抱起来,停止哭泣,睁开大眼睛看了回味一阵,脸突然皱成一团,哇地大哭,竟比刚刚的蚊子叫响亮了许多。

    “你吓着她了!”苏妙满头黑线地说着,从回味手里夺过女婴,继续哄着,瞪了回味一眼,“你怎么对小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

    回味撇了撇嘴,低声咕哝道:“又不是我姑娘。”

    苏妙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林嫣见他们两个一个无计可施一个不仅不耐烦还举止粗鲁,实在不靠谱,女婴太小了,她很担心小婴儿被他们两个这么折腾再给折腾坏了,心里干着急,纯娘更是个不靠谱的,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她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害怕,林嫣皱起了眉,若在平常时候她是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愿的,可是今天,在苏妙哄孩子哄了许久还是没有哄好之后,林嫣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冲动,她更近地向前凑了一步,伸出手,眼盯着小小的婴孩,对苏妙低声说:

    “我来试试。”

    苏妙正没办法,见她愿意接手,求之不得,把孩子一股脑儿塞给她。

    林嫣将女婴接过来,她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一点也看不出她其实并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她将孩子抱在怀里,借着灯光摸了摸孩子脏兮兮的小脸,又将手伸进襁褓里,她笑起来,语气柔和地说:

    “是尿了。”

    说罢,转身,走到一旁的马车前,将孩子放车板上,熟练地解开包裹的襁褓,襁褓已经脏了,她皱了皱眉,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正准备给孩子重新换上,纯娘突然嗷地一声尖叫,腾地向后跳了半步,林嫣让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只大大的吸血虫子也不知道是从襁褓的哪里爬出来的,居然顺着女婴的脖子爬上女婴的脸蛋!

    荒郊野外吸血虫子本来就多,女婴又被放在草丛里,只怕放在草丛里时被吸血虫给盯上了,这种虫子最爱咬小孩子。

    林嫣心中一紧,她是害怕的,可这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下意识伸出手抓起孩子脸上的吸血虫,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纯娘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之前林嫣和她一样一直都是“怕虫子联盟”的成员,每次虫子一来尖叫的保证是她们俩,这一次林嫣居然没有尖叫,还神勇地一脚把虫子踩死了,她惊诧又佩服。

    林嫣亦很吃惊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不过对此她并没有表露太多,顺利地扯了新尿布给婴儿换上,又用自己的披风作为襁褓熟练地将婴孩包裹好。羽缎披风覆盖在身上柔软而温暖,因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舒适感,女婴终于不再哭泣,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林嫣,顿了顿,突然咧开才冒出一颗牙的嘴,冲着林嫣咯咯一笑。

    林嫣心脏微颤,望着婴儿纯真的笑颜,怔住了。

    “这孩子要送哪去?”苏妙并没有注意到林嫣的异样,虽然头脑一热从一群不靠谱的少年手里救下了一个婴孩,可她自己也是个不可靠的,孩子不是小狗,现在的决定会影响孩子的一生,这是相当沉重的责任。

    “育婴堂。”回味理所当然地回答。

    育婴堂就是孤儿院,岳梁国有由朝廷出资兴办的育婴堂,大部分是跟当地有名望的寺院庵堂合办的,婴孩由僧侣或尼姑抚养长大,等孩子长大之后,可以自行决定去路。

    林嫣听了回味的话,抱起孩子的手顿了顿,育婴堂只是能养活孩子的地方,却并非是能够让孩子茁壮成长的地方,可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唯一的活路也只能是进育婴堂。

    苏妙也觉得把新捡来的孩子送去育婴堂有点残酷,可由自己来抚养又不现实,养育孩子不是只供吃喝就完了,单凭头脑发热是养不好孩子的,养不好还不如不养。

    “育婴堂,好吗?”苏妙有些担心地问,毕竟是自己揽下的,如果育婴堂不好,她宁愿花点力气寻一户愿意收养的人家。

    回味瞅了她一眼,终于感觉到她的认真,想了想,说:

    “我去慈月庵说一声,慈月庵的慧耀师父人很好,和我娘也有交情,交给她抚养没问题。”

    苏妙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妙妙,”正在哄婴孩的林嫣突然开口,说,“这孩子这么瘦小,虽然没看出有什么毛病,我觉得还是带她去医馆让大夫瞧一瞧会更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妙答应了。

    四个人重新上马车,女婴自然还是由林嫣照顾,林嫣熟练地抱着婴儿,在登上马车时,苏妙听到纯娘用佩服的语气大声说:

    “小林子,你好厉害,还会包襁褓,我就不会!”

    “等你成亲之后学一学就会了,我也是成亲之后现学的……”林嫣笑着说,说到最后声音却戛然而止,顿了顿,她浅笑了笑,不再说话。

    苏妙有点替林嫣难过,还没有孩子时就连照顾孩子的方法都学过了,这得是多么地渴望想拥有一个孩子啊。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回味狐疑地问。

    “没有。”苏妙摆了摆手。

    回味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别跟我说你想养那个捡回来的孩子,不行!你捡回家的东西太多了!”

    苏妙无语,眉一扬:“包括你?”

    回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是自己去的,不是你捡的!”

    苏妙越发无语。

    马车重新启动,向城门驶去,因为需要带孩子去看大夫,今夜他们必须进城,回味本来想和苏妙在城外住一夜的计划泡汤了。两辆马车奔驰在夜色中,很快驶入平坦的官道,却发现今夜的官道很不寻常,马车的正前方,三三两两的行人垂头丧气地行走着,几乎是走两步歇一步,跌跌撞撞,互相搀扶,就算是走得快的那些也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当马车从这些人身旁经过时,回味掀起车帘的一角,苏妙顺着车窗看到那些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禁心中一沉。

    “是鲁南的灾民?”她悄声问回味。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回味轻轻地叹了一声。

    苏妙没太听懂他的话,马车很快行驶到城门口,令人更加惊愕的一幕映入眼帘,仿佛是行走的僵尸们的目的地,城门下,三五成群的灾民瘫坐在地上,因为有守城兵,他们不敢离城门太近,远远的围着城门,就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墙,这样的架势已经让守城兵开始不安,好在没有发生骚乱,守城兵也都按兵不动,但现场的气氛却紧张而窒息。

    “前两天还没有灾民呢,怎么一股脑儿全涌来了?”苏妙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诧然问。

    “有些底子的已经进城了,这些都是一路走来的。”回味皱了皱眉,沉声说。

    苏妙心一沉,灾民中也有穷有富,富的有家底门路广逃灾时也能坐车坐船还能弄到通行文书光明正大地进城,穷人就不一样了,本来就穷,逃灾时更穷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脚,要是半路上饿死了、累死了或者病死了,这一生也就过完了,这么想着,能够靠脚力走到这里来的也都是一群了不起的人。

    苏妙同样皱了皱眉,沉声道:

    “他们是等着明天开城门吧?”

    “嗯。”

    “城门,不会开吧?”苏妙轻声说。

    回味一愣,略惊讶地望向苏妙的脸,苏妙是个心善乐观的女孩子,看到这种情形他本以为她会追问他有什么能够帮助灾民的好办法,没想到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苏妙对他的答案已经心知肚明,她看着他,一直到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她转头望向车窗外的灾民。

    城门是不会开的,灾民有可能会携带疫病,能够从鲁南走到梁都的灾民都是生命力顽强的,生命力顽强的人在求生**的趋势下很有可能会犯罪,梁都是帝都,无论是大面积的疫情还是不稳定的治安,这些威胁帝都的情况都不能出现。

    “虽说不能开城门,可也不能放着不管,从长远来看,放着不管比放这些人进城的危险性还要大,先不说求生本能会让被压迫到极限的人开始反抗,岳梁国没那么和平吧,一旦灾情被有心人利用,散播谣言鼓动人心,那可伤脑筋了。”苏妙道。

    回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思维透彻的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接着隔着车门对外面的车夫淡声吩咐道:

    “从西城门走。”

    马车夫得到指示,应了一声,调转车头向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灾民们长途跋涉都已经没了力气,虽然注意到了有马车驶来,却也只是眼看着他们离开,没有发生骚动。

    后方的马车上,纯娘怕怕地拍了怕胸口,扁着嘴,忧虑地小声说:“这么多灾民可怎么是好!我爹说每次有大灾,有灾民聚集的地方粮食都会不够吃,还会有坏人欺负当地的姑娘,不知道梁都会不会也变成那样,我还想活着回丰州去看我爹呢,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林嫣拍着怀中的婴孩,面色同样凝重,她忧虑的是血阴教,每到岳梁国大灾时血阴教都会出来闹腾一番,虽然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邪教势力究竟有多大,可每次他们出来闹腾时朝廷都会折一批人,梁敏从成亲那会儿抗血阴教就成了固定工作,直到现在,十多年了血阴教依旧阴魂不散。

    鲁南的这场大灾对岳梁国来说有点糟糕啊……

    西城门不是鲁南的方向,苏妙一行人顺利进了城,先绕路去回味熟识的医馆,医馆的老大夫给婴孩检查了一番,根据大夫的推测,孩子大概有八个月左右,除了伴有发热的营养不良和轻微的皮肤疾病之外整体还算健康,用草药水给孩子洗过一次澡之后,开了草药详细地说明了内服和外服的方法,苏妙没太记住,林嫣倒是听的很认真。

    将苏妙等人送回客栈之后回味就出门了,这一次苏妙没问他去哪,让他走了。

    林嫣和纯娘住一个屋子,林嫣愿意照顾婴儿苏妙也不想跟她抢,去厨房熬了一碗糯糯的米糊回来,看着林嫣给婴儿喂下。婴儿饥饿许久,香甜的米糊让她胃口大开,一气吃了大半碗,还是林嫣怕她吃多了伤食,不敢再喂,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了。

    苏妙见孩子乖乖地睡觉了,自己回屋去了。

    不想第二天天刚亮,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传来,直直地刺进苏妙的耳朵,把苏妙吓得霍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左右张望,迷糊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心想大清早哭泣的孩子八成是昨晚上抱回来的那个孩子,担心孩子哭闹会吵醒住客,她火急火燎地穿衣要去查看,正系腰带就听见隔壁屋子苏娴一声恼火的“河东狮吼”:

    “大清早谁家的兔崽子在号丧呢!当娘的是死人啊!”

    苏妙无语,翻了个白眼,心想那孩子她娘确实是死人嘛,穿好衣裳来到隔壁,纯娘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给她开了门还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内室,林嫣穿着睡衣,正满脸心疼地哄着女婴,她抱着女婴在卧室里来来回回地行走,一边走一边温柔地哄着大哭不止的婴孩,语气是相当的感情充沛,她轻轻地颠着怀里的孩子,温柔地安抚道:

    “小悠乖!不哭了!小悠是好孩子,不哭不哭!小悠不怕,娘在这儿,小悠不哭!”

    她念叨着念叨着苏妙觉得她都快哭了。

    “小悠?”她的心里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狐疑地望向纯娘。

    “这人魔怔了。”纯娘打着哈欠对苏妙说,“昨天大半宿她一直在给小悠取名字来着,我说马上就要送走了,何苦取名字,直接叫‘妮子’不是挺好么,她嫌难听非要取个名字。”

    苏妙皱了皱眉,上前去看,被取了新名字的小悠被洗出来的白净小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红晕,或许是太难受了,她哭个不停,大概是因为吃饱了,她的哭声比昨夜响亮一倍,林嫣哄着生病中的小悠,难过的表情简直比她自己生病还要痛苦。(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 突然来访

    “哪来的孩子?”苏娴打着哈欠从外面走进来,见林嫣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惊诧地问。

    “捡来的。”纯娘回答。

    苏娴越发惊讶:“这年头连孩子都能随便捡了?”探头向林嫣的怀里瞧了瞧,“嗬,长得还挺秀气的,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昨晚才好了一会儿,今早又发热了,大概是身子难受吧。”林嫣心急如焚地说,一遍又一遍地用温柔的言语去安抚小悠,却不起作用,小悠哭个不停。

    “大夫呢?这么小的孩子,发热还不去看大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苏娴皱紧了眉。

    “昨日大夫已经开过药了。”

    “吃了没有?”

    “小悠不肯吃,喂了两口全吐了,药太苦喂不进去。”林嫣皱着一双眉,焦虑又无措地说。

    “喂不进去也得吃,这么点的孩子发热不吃药,万一烧成傻子谁照管她?”苏娴柳眉倒竖,严厉地说,走到一旁的桌前,端起半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问林嫣,“就是这个?”

    林嫣点点头。

    苏娴让她坐在床上抱着小悠,舀了一勺汤药就要送进小悠的嘴里。孩子对苦涩的汤药本能的抗拒,小悠一看见药勺,更大声地哭起来,把林嫣哭得心肝乱颤。

    苏娴粗暴地给小悠强灌了一口汤药,小悠虽然没有被呛到或者咳嗽,却在痛苦地咽下去之后做出想吐的表情,林嫣心软,有些看不下去,在苏娴要喂下一口时,拦了她一下,用商量的语气说:

    “换个法子不行吗,这么强灌她喝药,会伤着她的。”

    “对付这么小的孩子,强灌是唯一的法子,放心,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以前在小畜生家他姐妹的孩子我全带过,灌孩子喝药我是一把好手。”

    “可是……”

    “太娇气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苏娴严肃地打断她,尖锐地说。

    这一语的尖锐刺中了林嫣的心,她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下。苏娴已经逼迫小悠咽下第二口汤药,小悠哭得更大声,林嫣抿了抿嘴唇,对还要用粗鲁的手段继续喂小悠喝药的苏娴轻声说:

    “娴娴你抱着她,药还是我来喂吧。”

    苏娴停住了喂药的动作,瞥了她一眼,倒也没反对。

    林嫣接过药碗,看了一眼在苏娴怀中哭得更凶的小悠,深吸了一口气,耐住不忍心,先把孩子的头抬高,让孩子的脸侧偏着,而后将药勺小心地顺着婴孩的下颌部伸进去,将汤药慢慢地喂进孩子的口腔里,勺子底部在她的舌根附近顺势一压,刺激孩子的吞咽功能,让孩子下意识将苦苦的药汁自己咽进去,这才将汤勺拿出来。

    小悠大概没想到药汁居然会自己咽下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呆住了。

    “嗬,比我熟练啊!”苏娴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眉一扬,说。

    林嫣没有回答,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小悠,在所有药液全部喂完之后,又用小勺加了几勺白开水喂孩子漱了漱。

    苏娴盯着她温柔轻慢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苏妙:

    “这孩子要怎么办,你该不会想带回家去养吧?”她坚决反对。

    “小味味说会联系一个好的育婴堂。”苏妙回答。

    苏娴这才放心,点了点头,瞥了林嫣一眼,却见她抱着小悠的手紧了紧,苏娴眸子微凝,才要说话,就在这时,苏婵突然闯进来,满身露水,黑色的短打上很清楚地印着两个大大的灰印,额头的一角破掉了,虽然伤口不大,却红通通的,很是吓人。

    苏娴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火了,腾地站起来,叉着腰骂道:

    “兔崽子你又上哪野去了,本来就长这副德行还成天破相,你是嫌你的脸长得太好看了是不是?!”

    苏婵对她逻辑不通的话向来选择无视,没搭理她,对纯娘说:

    “借我针线,衣裳坏了。”

    纯娘应了一声,转身去找针线包。

    “又跟人打架了?”苏妙无语地问苏婵。

    “没有,哪有那么多架可打!”苏婵撇了撇嘴,一脸漫不经心。

    “没打架怎么弄成这样?”苏妙不相信。

    “我本来想出城,哪知道到了城门口,那里乱成一团,城门外面全是鲁南逃难来的灾民,有那么多,人山人海的,城门一开还不等我们出去他们就想进来,守城兵不让,两方就打起来了。我看那些灾民一个个跟狼似的,生怕进不来就饿死了,拼了命地往里挤,前头守城兵还能好说好商量,到后来那些灾民全都乱了套,等着出城的也有人受伤了。鲁南来的跟疯了似的,又是扔石头又是打人,说朝廷不仁义,要活活逼死他们,两边就打起来了,守城兵打死了两个人,城门干脆关了,我也没出去,就回来了。”

    “打死人了?”林嫣心惊肉跳地问。

    “嗯,反正闹出人命了。”苏婵点着头说。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苏娴皱了皱眉,道:

    “这一下梁都要不太平了,千里迢迢赶来的灾民饿极了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要是一直被堵在城门外,陷在绝望里还不一定会干出什么事,更何况守城兵又弄出了人命,朝廷不管怎么说都要给一个交代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厨王大赛会继续办吗?”纯娘突然想到这个,忙问。

    苏妙皱了皱眉,她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她自然是不希望厨王赛中止的,她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厨王赛,她已经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厨王赛里了,现在中止对她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是天灾当前继续厨王赛也不是那么回事,城门外灾民还饿着他们这边却净是美食诱惑,不管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对了,二姐,净明法师来见你了,在前边的茶阁等你呢,他让我来叫你一声。”苏婵忽然说。

    苏妙一愣:“净明法师?”

    “嗯,我在门口碰见的,他来找你。”

    “你怎么不早说!”苏妙霍地站起来,往外走,净明法师九成是为了厨王赛的事来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匆匆忙忙来到薛明楼的茶阁,在伙计的领路下找到净明法师,净明法师还是穿着水桶似的白色大袍子,戴着缠头,见她来了,招手让她坐下。

    “法师找我有什么事?”苏妙开门见山,问。

    “表演赛的事。”净明法师也不遮掩,直截了当,笑吟吟地回答。(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 突然增加的表演赛

    “表演赛?”苏妙一愣。

    “七日后,城南,瑞王爷的蠡园,厨王大赛要为鲁南筹集赈灾款,需要一场表演赛,到时候皇上会来,梁都里的达官贵人和有头有脸的商贾都会到场,已经定下了要苏姑娘你来参加。”净明法师笑着,不紧不慢地解释,完全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仿佛已经决定好了。

    “这件事我可不知道,厨王大赛也没说过会出现表演赛。”苏妙皮笑肉不笑地道,表演赛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可净明法师说的有点诡异,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临时决定的,之前因为没预料到鲁南会遭灾。鲁南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赈灾款紧张的事你也该从回三公子那里有所耳闻,鲁南那边需要大量的银钱,侥幸逃出来的百姓已经到城门口了,安置他们同样需要银子,国库里的银子不够用,梁都里又全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个时候最需要一场名正言顺的表演赛。”

    “表演赛和国库银子不够有什么关系?”苏妙哭笑不得,完全搞不明白净明法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直白地问,净明法师似乎有点不好开口,清了清喉咙,又啜了一口茶,虽然这一连串动作他做的很流畅,苏妙却从中看出来一点尴尬的感觉,顿了顿,净明法师凑近,小声对她说:

    “这话你切不可外传,一旦外传就是死罪!”

    “啊?”苏妙瞠目结舌,离他远一点,以戒备的眼光看着他,摇着头,“那我还是不听了。”

    “不听不行!”净明法师说,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绑住她怕她半道跑了似的,语气郑重地对她道,“皇上要开一场赌局,那些铁公鸡一毛不拔,皇上又不能明抢,只能用这种法子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了。”

    苏妙皱了皱眉,还是没太明白国库缺银子和表演赛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已经明白了灾区缺银子又没人愿意捐款这件事,歪头想了想,道:

    “既然他们不愿意捐,那就借嘛,许点利息给点好名声,过后再还就是了。”

    “上一次的蝗灾已经借过了,利到现在还没还上。”净明法师有些尴尬地说。

    “哈?这都多少年了,岳梁国的国库真有这么穷?”苏妙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哪有那么容易,你可知当初许了多少利才把蝗灾惹出来的风波给安抚下来,岳梁国一直不太平,皇上又不肯为了那些事增加赋税,你以为岳梁国人现在过的安稳是因为什么,皇上登基前的赋税是现在的二十倍,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因为赋税减轻了才能吃好穿好能念书,国库的来源是赋税,赋税减轻还要充盈国库哪有那么容易!”净明法师听她说的轻描淡写很生气,吹胡子瞪眼地说。

    苏妙也知道和其他时期相比当今皇上执政的时期百姓的税负的确减轻了太多,这也造成了现在的皇室很穷,甚至民间的某些商贾过的都比他们奢侈,她记得她还听大姐说过文王殿下因为俸禄少的可怜一直在想法子赚外快,可见他们在银子上的确不太舒坦。

    “是,是,我知道了,然后呢,银子跟厨王赛有什么关系?”苏妙问。

    净明法师很不自然地沉默了一下,突然提起茶壶给苏妙续了一杯茶,一本正经地道:

    “丫头,你要记得,一切都是为了鲁南的灾民,你是在做好事,这一次的表演赛不计入总赛,完全不影响你在厨王赛上的赛绩,说白了,这只是借着厨王赛的风头搞的一次表演赛,和厨王赛没有半点关系,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筹集赈灾款。”

    苏妙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你这次表演赛的对手。”净明法师说着,拍了拍手。

    茶阁包间的屏风后面,一个身着粉衣的妙龄少女笑盈盈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俊眼修眉的青年。

    “夏姑娘?”苏妙微怔。

    “苏姐姐。”夏瑾萱见了一礼,浅笑盈盈。

    “这是夏姑娘。虽然你们还没比过,但都是厨王赛中罕见的女子,想必你们彼此也都留意过。夏姑娘坐吧。”净明法师说。

    夏瑾萱道了谢,坐在净明法师的另外一边,正对着苏妙。

    夏朗规规矩矩地立在夏瑾萱身后,虽然管家的姿态做的一丝不苟,可是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儒雅贵气的公子,即使是规矩地站在夏瑾萱身后,还是令人无法相信他其实是个管家。

    夏瑾萱似乎对净明法师的计划非常了解,苏妙自己却一知半解,她皱了皱眉,皮笑肉不笑地道:

    “法师的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

    “七日后蠡园表演赛只是压轴戏,之前还有拍卖会,有不少珍贵的物件儿会拍卖,价高者得,最后筹集的银两会全部用来作赈灾款,单是拍卖会太单调,作为压轴也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所以才有这场表演赛。岳梁国人热衷观赛,厨王赛更是他们的心头爱,现在正值比赛中,这时候为了赈灾来一次表演赛不会有人怀疑,尤其还是由皇上来带头,即使没有兴趣也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去坏皇上的兴致。为了让这场压轴的比赛更有趣味,这一次选了你们三个姑娘参赛,二位还有甘宝楼的阮姑娘。当然,这场比赛主要是针对苏姑娘和夏姑娘,苏姑娘在厨王赛上风头正劲,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一局赛开赛,押苏姑娘赢的会占大半,只要苏姑娘肯输,这一场赢的就是我们,不,正确的说赢的就是鲁南。”净明法师表情严肃地道,特地将“鲁南”二字强调的非常清晰。

    这一回苏妙彻底明白了,所谓的表演赛并不单纯是表演赛,它其实是一桩赌局,可这并不单单是一桩赌局,它赌的是鲁南的赈灾款。

    梁都赛上官方的非官方的也都有赌局,在这些赌局上苏妙的确风头正盛,只要不是想输或者想冒险一次的基本上都会押她赢,到如今各大赌场已经赌的十分无聊,甚至都不想开局了,因为她一直赢一直赢毫无悬念,这样下去没人押对手庄家不赚钱根本没人想把这样的赌局继续下去,可是,只要苏妙输了……

    苏妙霍地从桌前站起来,十分恼怒:

    “你是要我打假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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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介绍:
人称“料理魔神”的西餐女主厨苏妙才穿越便被兜头洒下一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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