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一章 说穿
梁铄身边的大太监钱德海挽着拂尘从远处小跑过来,走到回味面前,无视回味和薛明这一触即发的火爆场面,施了一礼,笑眯眯说:
“三公子,皇上说今日天热,苏二姑娘玩了这么久,本就累了,现在又受了惊吓,三公子还是带苏二姑娘回去歇歇,免得待会儿晚宴上苏二姑娘该没精神了,苏二姑娘第一次进宫,总得玩的尽兴不是。”
回味犹踩着薛明的胸口,瞥了钱德海一眼,冷冷一笑:
“尽兴?没丢命就不错了。”
钱德海呵呵赔笑,谄媚地说:
“瞧三公子说的,苏二姑娘是三公子心尖儿上的人,是皇上的贵客,皇上疼爱三公子,喜欢苏二姑娘还来不及呢!”
回味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梁敕从场外走过来,含笑将回味拉开,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抚道:
“阿味,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气性这么大,苏二姑娘还在呢,你吓着苏二姑娘了!”
回味看了苏妙一眼,苏妙正用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带苏二姑娘去歇歇吧。”梁敕一边将回味往场外推,一边笑着说,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御医院门前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不会那么容易被盖过去,有我在,你放心。”
回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压根就没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回味向前一步脱离了梁敕的胳膊,走到苏妙面前,直接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带,带离赛场,翩然离去。
马球场鸦雀无声。
良久,看台上的贵女席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几近痴醉的叹息,停顿了两秒,轻声议论开始。
“离开梁都四年,三公子还是那样俊美,刚才我差一点就不会呼吸了,三公子的暴怒有多久没见过了?!”
“上一次还是为了还在做姑娘的青山伯夫人,虽然被吓了一跳,可不得不说,平常不声不响的三公子突然暴怒起来,那风姿,简直就像画一样!”连柳瑟舞亦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呼吸艰难地说。
“我懂我懂,看见其他男人暴怒的时候只会感觉害怕,可当看到阿味哥哥暴怒的时候,除了害怕,还会有一种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感觉,总觉得看不够似的,虽然很害怕,但突然发起怒来的阿味哥哥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吸引人呢!”云萝公主双眼里闪烁着星星,手捧着脸,一脸痴醉地说。
薛佑怡瞥了她一眼,虽然不屑,却没敢表现出来,顿了顿,终是没忍住心里强烈的妒忌,重重地哼了一声:
“真不知道那个民女走了什么运,居然被三公子看中了!”
“阿味哥哥又不瞎,肯定是苏家姐姐有你们这些人所不及的地方,他才会看中苏家姐姐的。”云萝公主笑眯眯地回答。
她话音才落,众贵女的脸立刻撂了下来,连成漆黑的一片。
凌柔郡主朱沐玥抬头见景阳长公主从远处走来,脸色很难看。刚刚在苏婵坠马时景阳长公主突然变了脸色风似的跑出去,让她满腹狐疑,这会子又见景阳长公主脸色极难看地回来,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受挫,反正看见继母受挫她就高兴,朱沐玥殷勤地替景阳长公主斟了半盏茶,皮笑肉不笑地问:
“母亲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景阳长公主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含糊应了两声,没搭理她。
朱沐玥面色微沉,咬了咬嘴唇。
景阳长公主的心一团乱,脑子里更像是纠缠了一团麻绳,怎么样都理不清。刚才看到苏婵坠马,那一刻她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什么都没想,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她遵从了母性的本能,飞似的跑了出去,要赶去赛场。
没想到刚跑出女宾的看台,在前往赛场的路上居然被人截住了,截住她的正是她的丈夫静安王朱培安。
“你不能去!”他义正言辞地对她说。
“为什么?那孩子受伤了!”她并不知道那孩子是被人欺负所以才受伤的,只以为是不小心坠马,饶是如此,她还是很担心。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朱培安凝眉,他的语气显示出他在生气,他冷声质问,“那场上有皇上,有皇族,有宗亲,还有梁都上百名达官显贵和他们的家眷,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身份是民女的姑娘做什么?”
景阳长公主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时自己居然落泪了,她泪流满面,哽咽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咬着牙强调:
“她是我的孩子!”
“她不是!”朱培安沉声驳斥。
“她是!”她用执拗的眼神用力地瞪着他,好像在警告他如果他再敢说“她不是”,她就会和他一刀两断一样。
朱培安为她没有证据的笃定感到无力,他已经烦躁到极点,却不能冲她发火,别过身去平静了片刻,重新转过来,看着她,说:
“好!就算她是,你又能如何?你是我的妻子,你现在是静安王妃,你要怎么对那孩子说她的父亲?就算你对她说清楚了,世人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她,又会用怎样尖刻的言辞去伤害她,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景阳长公主的身体在颤抖,泪水挂在睫羽上,她半低着头,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她又回想起了什么,总之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朱培安望着她,这样的她终是让他心中不忍的,他上前一步,扶住她的双肩,认真地说:
“阿琦,我不是嫌弃那孩子,当年我就承诺过我会帮助你找到那个孩子,即使你要把那孩子带回王府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那孩子的父亲,重新再提起,绝对不会让那孩子感觉高兴的,这一点你要相信我。我已经查过了,那孩子虽然生在民间,却也是在无忧无虑中长大的,尽管不是最富有,但也吃穿不愁,姐妹和睦,衣食无忧,只要你再留意个人品好家世好的青年让她嫁过去,她这一生也就算圆满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你又何必再为她增添不必要的烦恼呢?”
景阳长公主泪眼汪汪,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与他对视,直到远远的,马球场又一次传来比赛的呼喝声,她才缓缓地脱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退后半步,晃了晃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幽幽地说:
“你不会明白,因为你不是我。”
她说完,转身,走了。
虽然她并没有向赛场去让朱培安放了心,可是她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却像是刀子狠狠地扎在朱培安的胸膛上,让他半天没喘上来一口气。
……
蓬莱殿配殿。
现在已经没有皇子需要在这里学习了,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清冷得可怕。
因为已经不再是皇家学院,所以这里几乎成了专门给回味居住的地方。
顶棚高高的大殿里针落可闻,回味坐在中间的圆桌前,自己动手泡茶。
苏妙坐在他对面,拿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扬眉,不愧是专供皇宫的碧螺春,滋味就是和那些假货不一样,沁人心脾的茶香让她觉得很惬意,双眼眯了眯。
回味一言不发,缓缓地斟了半盏,端起来,抿了抿又搁下了。
苏妙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单手托腮,想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回味看了她一眼,问。
“没什么。”苏妙改为用双手捧脸,把自己的脸挤压皱成一团,像一只沙皮犬。
回味被她的鬼脸逗得想笑,微勾了唇角,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下次没有我在场别做那么危险的事,万一坠马了呢。”
“不会的,我骑术很好。”苏妙捧着皱成一团的脸,说。
“不是这个问题。”回味严肃地道。
“那是什么问题?”苏妙终于松开了手,嘟起嘴问。
“你好像认为在这皇宫里我无法保护你,不管是遇到危险还是遇到让你不高兴的事,你都不会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决,你似乎认为由你自己去以身犯险比告诉我来得更有用。”回味看着她说。
苏妙一时语塞,眼珠子转了几转,扁了扁嘴,说:
“这里面有一个立场的问题,再说我倒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嗯,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立场指的是什么?”回味问。
这个“立场”从苏妙的口里还真不好说,眨巴了两下眼睛,心想要不要干脆混过去,回味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又搁下,淡淡地道:
“有话直说就是了,我又不是孩子,难道还会因为你的直率被刺伤不成?”
顿了顿,他续道:“过去你什么都不问我,我对你讲过我的事之后你也只是听一听,依旧什么都没有问过我,你是对我的过去并不感兴趣,还是我的私生子身份让你觉得敏感,所以你才如此小心翼翼?”
“……”苏妙为难地搓了搓额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倒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我并不确定你是不是想说,所以也不愿意问。你想啊,我要是问了,你不愿意说,我等于白问,你还要把不想说的再回忆一遍,很麻烦对不对?而且我问了你也只会以为我是出于好奇,而我的确没办法帮你解决任何问题。再说今天来这一趟我也知道了,你名不正言不顺,却被皇上和你爹各种纵容,在梁都里横行霸道都是可以的,这种情况可比一般名正言顺的纨绔子弟需要承受的压力大得多,明明在名分上是低调的,行为上却没办法低调,不但没办法低调,即使不想也要高调再高调,很烦呐。”
回味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半低下头,噗地笑了。
苏妙瞅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于是撇了撇嘴。
“薛明珠九成是看上你了,薛明大概是个恋妹狂魔,即使他妹妹想要人命他也能替他妹妹弄来。不过薛姑娘的脑子不太好用,没了她哥哥绝对是三两下就被人干掉的类型,即使有了她哥,她哥说不定哪天也会被她连累让人干掉,你要是娶了她,估计你也做不成主角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人家当成炮灰给干掉了。”
回味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扬起脖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真是太惨了!”
“小味味,你真是太可怜了!”苏妙对着他,撇着嘴,用悲伤的表情凄哀地说。
“我还没被人干掉呢。”回味说。
苏妙把脑袋偏到一边去,扁了扁嘴,道:“我一直觉得我挺宽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发现他们的特别之处,并把那些特别之处当成是对方的个性去尊重,可薛明和薛明珠我看了就起鸡皮疙瘩,能让我有这种感觉,他们两个也挺了不起的。”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回味用淡淡的语气承诺。。
“薛明是谁的人?”苏妙突然两眼亮闪闪地对着他,兴致勃勃地问。
回味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很动人的话,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捧场,有点恼火,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知道的太多了,你一个做厨子的问这些想要干吗?”
“好奇嘛,他和武王是亲戚,如果他是武王的人,武王看起来性子很不好,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跟武王结仇。”
回味没回答,沉默了半天,忽然开口,道:
“说到武王,你应该看着婵姐儿,让她离武王远一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没有恋爱经验,关于这种事旁观者比当事人看得更清楚,虽然不知道梁敖是什么意思,可婵儿毕竟是个姑娘家,作为男人的梁敖对苏婵这个姑娘太过关注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苏妙一阵头大,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说,如果薛贵妃最后查出那条蛇是薛家兄妹放的,她是会大义灭亲,还是心软包庇?”苏妙忽然问。
回味皱眉,沉声反问:“你是说那条蛇是薛明放的?”
苏妙沉默了半天,把头扭到一边去,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兄妹俩不仅不讨喜,还真烦人呢!”
回味的脸冷凝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二章 相合的兄妹
“哥哥,你有没有头痛?”马球场附近用作临时休息的宫殿内,御医刚走,薛明珠立刻坐到床前,一边看着薛明被绷带缠了好几圈的额头,一边哭着问。
“没事,一个丫头能有多大的力气,皮外伤,不碍的。”薛明笑着安慰她。
薛明珠的眼泪流得更凶,委屈地泣道:“那个女人太过分了,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庶民,连梁都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宫就敢这么嚣张,即使是梁都里最显赫的姑娘也没有像她那样,偏偏阿味哥哥纵容她,皇上看阿味哥哥纵容她也不好说什么,她一个穷酸的民女,凭什么受这样的优待,皇上没有任何不满,姑母也不敢说什么,咱们就只能眼看着那个女人嚣张,真真气死人了!”她愤愤不平地道,越说越觉得冤得慌,尤其是一回想起阿味哥哥毫不留情地打了哥哥之后,居然不顾众人的眼光搂着那个穷酸的女人自顾自地走了,她的心就像千万根针扎似的,她多么希望被他带走的那个女人是她,为什么偏偏是那样的女人?她愤怒!她不甘心!
薛明面色阴沉,在被回味揍的肿起来的脸上摸了摸,冷冷一笑:
“谁不知道这岳梁国之中地位最显贵的不是太子殿下,不是武王殿下,而是回香楼的小少爷。瑞王爷把他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皇上因为瑞王爷更是把他看的比皇子还重,不知情的还以为小少爷是皇上生的。被岳梁国最高地位的两个人同时溺爱,刚刚就算那小少爷把我当场杀了,只怕瑞王爷和皇上也会随便安个罪名说我是畏罪自杀,哼,谁能想到,这梁都里最大的纨绔居然是一个名字还没上过宗谱的私生子!”
薛明珠听了这话觉得刺耳,她心里还是向着回味的,可是又不敢强硬地反驳哥哥,抿了抿嘴唇,讪讪笑道:
“阿味哥哥怎么是‘纨绔’,阿味哥哥待人最和善了,也没有做过仗势欺人的事,除了那年把魏阳侯的五公子打成重伤,那五公子的嘴巴实在太坏了,当着众人的面说青山伯夫人与青山伯未婚却有子,阿味哥哥哪可能听着外人污蔑他的哥哥嫂嫂,魏阳侯家的五公子没被打死算他好命,本来就该打!”
薛明看了她一眼,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薛明珠的是非观有多正,她是在维护回味,不管回味做了什么,哪怕是最大逆不道的事,她都能找出理由去维护他,女大外向果然不假,薛明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温和地笑了笑,伸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承诺她说:
“放心,哥哥必会让你如愿,将来你能有一个牢靠的靠山,哥哥也能放心了,虽说回味他没入宗谱,可论地位没有人敢小瞧他,他又不会继承爵位,他的后院肯定要比太子和王爷来得安静,你也能轻松。”
薛明珠心中一喜,双颊绯红,羞涩地垂下头,抿着嘴唇。顿了顿,又想起刚刚回味带着苏妙离开的一幕,悲愤和妒忌又一次涌上心头,面上的羞涩和喜悦黯淡下来,她咬住嘴唇,闷闷地说:
“可阿味哥哥现在要娶的是那个乡下女,他们都已经定亲了,瑞王爷和皇上都同意了。”
薛明的眸子阴沉下来,冷冷一笑:“成亲还可以再娶,定亲算什么?”
薛明珠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浓浓的杀意,浑身一抖,猛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肩膀颤得更厉害,她慌张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抓住薛明的袖子,语气迫切地说:
“哥哥,之前放毒蛇的事情万一暴露了,别说娶我,阿味哥哥说不定会杀了我!”
薛明被她突然紧张起来的语气吓了一跳,凝眉,不解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对妹妹他向来是无掩藏的回答,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你放心,虽然失败了,但哥哥都是安排好的,不会出现纰漏,也不会牵连到咱们兄妹身上。”
薛明珠仍旧沉浸在惊恐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过了一会儿,忽然更紧地扯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说:
“哥哥,我好像做错了,我在桂树林里教训烟雨,万一那时候有人路过被听到了……哥哥,怎么办,万一被阿味哥哥知道了……阿味哥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才对哥哥动手的?哥哥,怎么办,都怪我,我总是这样不小心,我不该因为烟雨瞒着我私自行动就生气的,就算她背主,我也不应该在外面教训她,当时回到寝殿里去就好了!都怪我太大意了,忘了今天这么多人!万一阿味哥哥已经知道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哥哥!”
薛明的脑袋受伤本就头痛,被她哭得更痛,即使没有详细问,从她的话语里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薛明珠很聪明,可是她的聪明从来就没用在正地方,她能够很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周围发生的各种蹊跷和不寻常,却无法用聪明的方式去解决,并且她有许多洁癖,这其中就包括她不能容忍她的下人替其他主人做事。薛明知道这一点,可是因为当时不想告诉她怕她害怕,所以他私自用了烟雨,没想到居然暴露了,烟雨还真是个没用的贱婢!
他沉着一张脸,在薛明珠的头上拍了拍,安慰道:
“放心,他不会知道的,即使知道了也只是怀疑罢了,不过,烟雨不能留了。”
提起烟雨,薛明珠的眼里掠过一抹仿佛在谈论肮脏物的厌恶,嘴一撇,愤愤地说:
“我本就不想留她,自作主张的丫头,要来何用!”
薛明对此并没有反驳,他一直教育她用人一定要用只会忠于她的人,即使是他主动寻找烟雨让她为他做事,即使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本就是为了烟雨的主子薛明珠,可烟雨欣然答应了她主子以外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她主子的哥哥,这样的行为已经是背叛了,背主的丫鬟要不得,这种丫鬟只配做用完就丢掉的棋子。
“可是皇上命姑母彻查此事。”薛明珠咬了咬唇,突然小声说。
薛明冷哼了一声:“没有我她能查出来什么!”
“若是查不出真相,姑母会不会被皇上怪罪?”薛明珠有些担心,毕竟她是被薛贵妃养大的,她在宫中的待遇能够如同公主一般,这都是薛贵妃的关系。
“哪有那么容易会被怪罪,她可是稳坐后宫几十年为了今天的位置连娘家都可以舍弃的人。”薛明冷笑着说。
薛明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兄长对薛贵妃这个姑母有很多不满,咬了咬唇,她轻声劝解道:
“哥哥,家里的事也不能全怪姑母,魏家世袭只有三代,到了父亲那一代爵位本来就不能再承袭了,这是先祖皇帝定下的,姑母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薛明冷笑一声,“明珠,你太天真了,咱们薛家往前追溯,那也是跟随先祖皇帝纵马打江山的,论功劳不比魏家差,可魏家现在是什么地位,我们薛家又是什么地位?他魏家权倾朝野,朝中有一半是他们魏家的人,我们呢,除了她薛贵妃在内宫守着一个贵妃的位置,你我皆是白衣。即使你在宫中长大,即使他们待你和云萝没有两样,明珠你也只是薛贵妃的侄女,你已过世的父亲什么都不是,你的哥哥只是满身铜臭的商贾,说句直白的,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民女。”
“民女”这个词彻底刺伤了她,这是薛明珠最不愿意承认的,她向来把自己当做是梁都里仅次于公主身份最高贵的贵女,欣然接受着众人的巴结和讨好,可其实她只是一个民女,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是,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只要一想起来她就会愤怒到想哭泣。
薛明没有理睬薛明珠的情绪,他亦是在泄愤,冷笑着说:
“父亲就不说了,毕竟是兄长,靠妹妹发达不妥,再牵强一点,那时候也不好公然违背先祖皇帝的旨意。可到了我们这一代,她薛贵妃虽没有皇后凤位却掌握着皇后的实权,只是扶持一下自己的侄儿,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可是她没有这样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她知道皇上忌惮外戚,同样的,她亦不想为武王扶持起下一个魏家,为了她在皇上面前的贤良名儿、为了她自己的地位、为了她自己的儿子,所以你哥哥我到现在依旧是白衣,而你,虽然在外人眼中如同公主,实际上连武王妃的人选薛贵妃想到的也是薛佑怡和薛自珍而不是你,我们这个正主儿到最后居然还不如魏家的旁支活得风光。”
薛明珠心里产生了一丝恨意,虽然薛贵妃将她养大,她很感激也很喜欢薛贵妃,可是这些感激和喜欢并不能扑灭她心中的嫉恨之火,梁敖成亲时她还小,对武王妃的人选她并没有在意,可现在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武王妃的人选却落在了旁支的头上,不管她心里是否有其他人,这件事压根就没有让她参与,就好像她没有这个资格似的,这让薛明珠觉得恼火。
旁支的薛佑怡的父亲好歹是个正二品官员,而她的哥哥只是一个无官职也无爵位的白衣商贾,她的哥哥甚至都没有资格迎娶梁都里的贵女做妻子,他们明明是勋贵的后代,现在却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不说哥哥,连她都不甘心。
“贵妃娘娘到!”门外的太监声音尖锐得就像一只鸭子。
薛明和薛明珠一愣,薛明珠立刻擦干眼泪,将刚刚还妒恨着的情绪掩盖下去,站起身,快走几步迎到门口,对着匆匆进来的薛贵妃施了一礼,含着哭腔唤道:
“姑母!”
“阿明怎么样了?”薛贵妃心急如焚,拉着她的手快步来到薛明的床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关切地问,“阿明觉得如何,可有哪里特别痛?”
“一点皮外伤,劳娘娘挂念,无碍的。”薛明笑着回答,温声安抚。
薛贵妃这才放心,点点头,对他说:“既然伤了就回府去养着吧,陈御医治疗外伤是一把好手,让他每天去你府上看看,头受伤可了不得,你这几日也别出门了,安心在府上静养。明珠这几日也跟着你哥哥回去,你哥哥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人儿,你在宫里又不放心,干脆跟你哥哥回去住几天,好好照看着他,别让他往外乱跑。”
“姑母,苏妙一定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打伤哥哥的!”薛明珠拉住薛贵妃的手,哭着说。
“明珠,球场上受伤在所难免,况且对方一个姑娘家,说她是故意伤了阿明也不会有人信啊。”薛贵妃在她的手上拍了拍,温和地说。
“旁人信不信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就是她故意伤了哥哥!姑母看哥哥他伤得多重,我看了心都在颤,哥哥是姑母的亲侄儿,难道姑母看着就不心疼吗?”薛明珠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用帕子遮住脸,委屈地说。
薛贵妃的面色有些为难。
薛明见状,拉了薛明珠一下,安慰道:“姑母说的对,球场上受伤在所难免,又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小题大做,在姑母面前任性,成何体统!”
薛明珠用帕子拭泪,哽咽着说:“我哪敢任性,只是哥哥伤成这样我心疼罢了,幸好父亲去世了,要是父亲还在,一定比我更心疼,谁不知道父亲是最疼爱哥哥的,若是父亲还在世,看到有人把哥哥伤成这样,父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真当我们魏家好欺负么!”
“明珠!”薛明沉着脸呵斥了句。
薛明珠哭得更凶。
薛贵妃与薛明的父亲兄妹感情很好,听到薛明珠提起已去世的兄长,她心中有些难过,又见薛明珠哭得可怜巴巴的,更觉不是滋味。薛明伤的这一场虽然她看的不真切,但从前后气氛来看,她也怀疑苏妙是故意的,可是一个姑娘伤了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说都不太好听,也不易被相信,再说就算是真的,薛明伤人家妹妹在先,回头被报复了,这也是一笔糊涂账。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薛明珠,薛贵妃一阵头疼。(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三章 切开黑
苏妙一直歇到夜宴开始,皇宫她也见识了个大概,总觉得这里的人坏得紧,不想出去,却又不愿提前离宫好像落荒而逃似的,于是跟回味在蓬莱殿腻歪到晚宴开始才出去。
留下来参加夜宴的全都是岳梁国重中之重的重臣及他们的家眷,若先前观看马球赛的人都留下来,摆宴的宫殿也坐不下。
苏妙在今晚有幸见到了岳梁国最高的管理层,基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宴会上有一半人在掉书袋,另一半人则一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顺便把那些掉书袋的从头讽刺到尾,马背上的粗人说讽刺其实跟骂人差不多,把那几个之乎者也的老头子气得跳脚,双方差一点就在大殿上动手了,隔着一群漂亮的舞姬互相吹胡子瞪眼,以至于卖力起舞的舞姬们全都笑得很尴尬。
梁铄不吭声,就坐在御座上看热闹,偶尔有文武官在吵起来时说出了很有趣的话,他还会乐一乐,苏妙觉得虽然梁铄因为比梁锦年长许多看起来更靠谱些,可这对兄弟俩大概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喜欢看热闹,越热闹他俩越高兴,不愧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弟俩。
苏妙坐在回味身后,苏娴和苏婵坐在她身旁,他们这一堆里还有回甘、魏贞、梁敏和林嫣,瑞王府三个少爷凑到一块去了,看起来还如此和谐,看客们为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场面瞠目结舌,脑补了许多可能性。
不过这些苏妙并不知道,她不知道从前的宫宴回甘一直陪着回味,回味却从来不会和梁敏同席。
魏贞知道,不过她并不在意,对她来说家里人的关系变好是件好事。
林嫣不知道,因为基本上她没参加过宫宴,可是她想和苏妙坐在一块,于是入席时一直拉着苏妙,于是梁敏自动自觉地跟过来了。
苏妙不知道他们谈的怎么样,不过看到他们明明前后座中间却像隔了一条太平洋似的,估计谈的并不好。
林嫣一直抱着小舟,很喜欢的样子,对梁敏偶尔投来的一瞥视而不见。
苏妙看着她对小舟无微不至的关怀,突然想,夫妇婚后想要孩子这很正常,不过比起梁敏想要子嗣,其实对孩子怀着渴望比梁敏的渴望还要强烈一万倍的那个人应该是林嫣吧,正因为如此,一万倍的渴望却不能实现,所以林嫣其实是在拿折磨梁敏来折磨她自己,这样的折磨是一种痛苦,同时亦是她用于宣泄另外一种痛苦的方式。
“她就那么想要小孩吗?”苏娴对林嫣的心思似乎更为了解,毕竟两人有过相似的经历,但她不像林嫣那么传统,在她看来林嫣明明不能生育却还在公共场合对别人的孩子母爱爆棚,这种相当于不知克制自揭短处的做法实在丢人,她快看不下去了。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啊。”苏妙单手托腮,小声回答。
“别向没有的人去炫耀你有的,小心死的快。”苏婵爽利地啜了一口御供烈酒,吐出一口气,谴责地瞅了苏娴一眼,说。
“闭嘴!谁许你喝酒的!”苏娴反瞪了她一眼,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一口气喝下去。
苏婵气得直瞪眼。
“真无趣。”看着大厅中央搔首弄姿的舞姬,苏娴撇了撇嘴,在酒杯上瞅了一眼,嫌弃地说,“这酒味儿忒淡了!”
“你烧刀子喝太多了。”苏婵说着,把自己的酒杯夺回来。
“这酒名叫戚春酒,入口淡薄,后劲却大,你们还是少喝些。”魏贞凑过来,笑着说。
苏娴看了她一眼:“咦,青山伯夫人也喝酒吗?”
魏贞不回答,只是抿嘴一笑,笑得促狭。
这时候有邻桌的贵妇人和她说话,她立刻回过头,温婉得体地与那人交谈。
“总觉得这个青山伯夫人不简单呐!”苏娴盯着魏贞的侧脸,慢吞吞说。
“一般的千金小姐哪会自己挑丈夫。”苏婵随声附和。
“披着大家闺秀的皮,骨子里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苏娴单手托腮,啜了一口戚春酒,幽幽叹道,“出身高贵,头脑聪明,丈夫出色,儿子乖巧,这样的女人真让人嫉妒呐!”
“一二条是天注定,三条是运气,有了一二三条第四条自然就有了。”苏婵凉凉地说。
苏娴撇撇嘴,过了一会儿,用拳头蹭了两下桌面:“真不甘心呐,我也想做千金小姐!”
苏婵“嘁”了一声。
“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苏妙啜着戚春酒,笑嘻嘻说。
“我觉得现在挺好。”苏婵撇撇嘴,说。
苏娴才想撇嘴,她懒得跟这两个没追求的说,如果她能出生在富有的家庭,她也不至于被卖去当童养媳,那样她就能衣食无忧的长大,那样她的人生应该会好一点吧……当然,这只是假设罢了,她无趣地叹了口气。
“你别喝了,戚春酒会上头,你明日一早还得上台呢。”回味突然回过头来,对喝得有滋有味的苏妙说。
“对了,明天二姐还要上台,明天是跟谁?”苏婵隔着苏娴探过脑袋,问。
“阮谦。”苏妙回答。
“阮双哥哥?”林嫣扭过头问。
苏妙点头。
“阮双连胜两轮,第三轮赛没比就把马老三逼回老家去了,那场赛我去看了,说不出来哪一点,总觉得在赛台上的阮双和妙妙有些像。”林嫣说。
“嗳?”苏妙一愣。
“阮双分别用清蒸排骨和清炒虾仁赢了马老三的佛手排骨和海棠虾仁。”苏婵说。
苏妙扬眉:“所以说,是用最常见的家常菜连赢了两场赛吗?”
“家常菜是小弟妹最擅长的吧?”回甘突然凑过来,笑嘻嘻说。
“我不是只会做家常菜。”苏妙强调。
“今年的梁都赛比往届有趣太多,居然同时出了三个姑娘,岳梁国的姑娘越来越了不起了。其实我最想看你们三个姑娘比赛,究竟谁会赢呢?”回甘摸着光洁的下巴,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苏妙瞅着他,突然说:“二哥,下午的球赛你最后那局输的实在太可惜了。”
一语未了,回甘的脸刷地变了色,黑着脸瞪了她两秒钟,然后又趴回桌上继续画圈圈去了。下午的击鞠塞他率领的队伍输给了梁敏队,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画圈圈。
苏妙夹起一块山药放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着,就在这时,三个手捧托盘的宫娥忽然出现在姐妹三人面前,将手里盛有笔墨纸砚的托盘放在桌上,和这些托盘一同出现的还有换了新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薛佑怡。
“做什么?”苏婵坐在外侧,离薛佑怡最近,对于她打断自己品酒很不爽,瞥了她一眼,问。
“咦,刚刚魏丞的话苏姑娘没有听到吗,今日是中秋,中秋佳节自然要有诗助兴,魏丞请在座的姑娘们以‘月’为题写一首诗,格律不限,之后会评出写得最好的一首,皇上有赏。”薛佑怡笑容可掬,她心知肚明民间女子哪里会作诗,所以一不小心就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妙往对面的筵席扫了一眼,果然坐在后面的贵女们每人面前一套笔墨纸砚,全都在凝眉思考,不愧是教养良好的淑女,即使看上去很困惑,也没有一个人在抓耳挠腮咬笔头。而林嫣面前,魏依琳正笑得一脸得意,她在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嫣对着面前的白纸冒冷汗。
“作诗?你看我像是会作诗的人吗?”苏婵皱了皱眉,不悦地说。
通常说自己“不会”时用的都是很害羞的语气,薛佑怡尚且年轻,所以当她碰到居然把自己“不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时,笑容微僵,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提高嗓门,皮笑肉不笑地问:
“苏三姑娘,你是说你不会作诗吗?”
“我会才有鬼吧?”苏婵理直气壮地反问。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说“会”才有鬼,可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真的好吗,她都这样直白地承认了,他们这些想看笑话的旁观者该回答什么……气氛好尴尬!
“苏三姑娘,该不会……你没念过书吧?”薛佑怡抿着嘴笑,故意要让大家听见似的提高声调问。
果然,此话一出,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苏婵觉得这女人烦死了,手里的酒杯啪地往桌上一放,站起来,颀长的身高把薛佑怡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倒退,又忍住了,她摇晃了两下脑袋,努力镇定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苏三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算你出生在民间,岳梁国民间居然还有不识字的姑娘,这不可能吧?我们岳梁国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普及文字了。”
“小爷又不想考状元,念书何用?岳梁国民间没有不识字的姑娘?你去过几个民间,你认识几个民间姑娘,你知道个屁啊?再说,莫非在你脑袋里不会作诗就等于不识字?你这已经不是笨不笨的问题了,这是脑子有毛病,得治!”苏婵在脑袋上指了指,慢条斯理地说。
“你!”薛佑怡脸涨红,很想直接动手,可她不敢,第一这是在大殿里,第二,她确实打不过苏婵。
“噗!”一声闷笑自对面传来,来自梁敖,他笑得相当欢畅,梁敕看了他一眼,他才别过头去敛起笑,恢复了之前斯文尔雅的模样。
魏依琳见这边僵住了,忙过来圆场,安抚苏婵两句,本能的她觉得这人惹不得。
将薛佑怡拉走,两人来到苏娴面前,魏依琳笑说:
“苏大姑娘,魏丞吩咐以‘月’为题……”
“姑娘们,”苏娴对镜整理着鬓发,笑吟吟说,“奴家已经过了伤秋悲月写诗吟词的年纪,奴家又不会跟你们抢男人,你们为难奴家也没什么趣儿,还是早早去整治那有趣儿的人吧。”
不管是不是被说中了心思,“男人”这个词在未婚女子听来都是刺耳的,魏依琳面红耳赤,讪笑着,小声说:
“苏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苏娴放下镜子,双臂交叠搁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她二人,表情暧/昧地轻声问:
“梁都内青年才俊这么多,二位姑娘想必都心有所属吧,究竟是哪一位俏郎君,说出来给奴家听听,别看奴家这样,对付男人奴家是很有一套的,小姑娘家总以为征服男人凭的是脸蛋、眼泪和撒娇,大错特错,其实啊,这征服男人,最重要的是身子,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这身子……哎,你们别走啊,唔……”
苏婵适时捂住苏娴的嘴,面红耳赤的魏依琳早就拉着同样面红耳赤的薛佑怡走了,她们两个还没有不知廉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讲荤段子。
苏妙不等人家来催就行动了,她捅了捅坐在前面的回味。
回味回过头,苏妙把手里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儿塞给他。
魏依琳恰好看见了,瞠目结舌,干笑着问:
“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是让你作诗,不是让三公子作诗!”
“他的就是我的。”苏妙理直气壮地说。
这人比前两个还要无耻!
魏依琳咬牙切齿地笑道:“苏姑娘,皇上是在考较诸位姑娘的才艺,你弄虚作假,皇上会生气的。”
“就是!”薛佑怡义正言辞地说,“苏姑娘,以‘月’为题作诗是皇上的旨意,你若不遵从就是抗旨,抗旨的后果是什么需要我告诉你吗?”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纯良地问:“你是说我若不作诗就会被皇上杀掉?”
“原来你是明白的。”薛佑怡得意地说,一脸十分期待看她被赶鸭子上架然后出洋相的表情。
苏妙瞅了她一眼,突然站起来,因为作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她突然站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亦吸引了坐在御座上正观察着下面的梁铄。
“皇上大伯!”苏妙见他看过来,立刻喊了一声,既然回味直接叫‘大伯’,她决定还是跟着表示一下亲近。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鬼称呼?
“做什么?”梁铄亦有些意外,似笑非笑地问。
“我不作诗会被杀掉吗?”苏妙直截了当地问。
梁铄脸一黑,这是什么鬼问题?
苏妙接下来往心脏“咯噔”一声的薛佑怡身上一指,说:“薛姑娘说了,不作诗就是抗旨,会被杀掉的!”
梁铄瞅了薛佑怡一眼,薛佑怡膝盖一软,突然不知所措。
梁铄抬起眼皮子看了苏妙一眼,问:“你为何不作诗?”
“我不会。”苏妙直率地回答。
“……”这还真是十分充分的理由。
“不作诗真的会被杀掉?”苏妙锲而不舍地追问。
“不会。”梁铄黑着脸回答,这是什么鬼问题?
苏妙立刻生气地看向薛佑怡,没好气地道:“皇上说不会,你却告诉我说会,你该不会是在假传皇上的旨意吧?”
大帽子扣下来了,薛佑怡“扑通”跪下来,瑟瑟发抖,连声辩解:
“皇上,佑怡没有啊,佑怡不是那个意思,皇上,佑怡绝对没有!”
“果然脑子有毛病。”苏婵嚼着瓜子瓤,轻声哼道。
众人均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一脸纯良的苏妙,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姑娘,其实是个切开黑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四章 挑衅
梁铄瞅了薛佑怡一眼,他决定把这个姑娘从王妃的候选人名单中剔掉,理由是这个姑娘太没脑子了。
苏妙不用作诗不代表其他姑娘不用作,安静下来的苏妙在看到其他姑娘凝眉沉思一脸困惑时很开心,有宫娥撤去残席,奉上了上汤酸笋火腿,苏妙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却皱了皱眉,咕哝道:
“今天这汤是学徒煮的?”
“宫里的厨房会有学徒?”苏娴不相信,喝了一口,品了品,“正够味儿啊!”
“上汤完全没煮开。”苏妙说。
“的确,火候也差了些。”回甘皱了皱眉,回过头来说。
“不是差了一星半点,这真的是御膳房的厨师做的么,这个煮汤水平还不如我酒楼里的学徒,谁家的师父能教出这种水平的煮汤学徒一定会被气死,今晚的御膳房真有那么忙吗,忙到上汤的质量居然下降了这么多。”苏妙撇了撇嘴,说。
“说的也是,我去瞧瞧,看看到底是谁煮了这么差劲的汤,还是老刘又偷懒了。”回甘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刚才多喝了几杯酒,本想喝上汤酸笋火腿醒醒酒,终于喝上了味道却差强人意,他有些火大,非要去厨房瞅瞅是谁的手艺这么差,魏贞没劝住,只得由着他去了。
赛诗会的最终夺魁者是薛明珠,苏妙并不意外,薛明珠从长相上看就是一个才女。
皇上赏了她绸缎、扇子加两颗红宝石,把一众贵女羡慕得两眼冒绿光。
薛明珠笑得腼腆而得意,今日的中秋宴别名是“选秀宴”,因为新一波适婚的王孙公子还有之前需要重新选妻的王孙公子攒了很多。贵女们为了自己未来的生计,今天是一定要拼一拼的,薛明珠也不例外,她在想法设法地推荐自己,首先就是要献上一曲来庆贺瑞王世子剿灭血阴教余孽凯旋归来。梁敏与她没有半文钱关系,不过梁敏可以做一个让她展示自己才华的好借口。
梁敏沉着脸喝酒,这姑娘的心思他看得透透的,这人究竟把他的浴血奋战当成什么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左下角的那位未来弟妹虽然奇葩了点,可为人坦诚,他还是喜欢单纯一点的弟妹,以前觉得薛明珠还不错,这会儿却有点讨厌这孩子了,他竟然脑子抽筋地认为苏妙和阿味很配。
薛明珠弹得一手好古筝,不过苏妙觉得她选错了曲子,庆贺人家凯旋归来至少应该弹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可她却弹了一首靡靡之音。弹得很完美,她亦很高兴,被皇上客套地称赞了两句之后更是高兴,小脸红扑扑的,她挑衅地看了苏妙一眼,却发现苏妙正在和回味窃窃私语,脸色一沉,大着胆子对御座上的梁铄说:
“皇上,明珠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贵妃不知她又想搞什么名堂,皱眉。
“但说无妨。”梁铄似笑非笑地道。
“明珠听说苏二姑娘擅长奏琴,明珠想与苏二姑娘合奏一首曲子,不知苏二姑娘可否愿意?”
被点名的苏妙脸上画着一个大写的懵,她愕然反问:
“薛姑娘你是说我吗?”
“是。”薛明珠腼腆地笑道,“下午时是我太无礼了,苏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听闻苏二姑娘琴技出众,就让我们合奏一曲和好如初,苏姐姐,可好?”
“……”苏妙哑然无语,她们的关系有那么亲密吗,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亲密了,“薛姑娘,我不会弹琴。”
“苏姐姐,你这是不肯原谅我的无礼吗?”薛明珠居然泫然欲泣。
“苏姑娘,明珠她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得到你的谅解,她这样坦诚你都不肯原谅她,未免太小心眼了吧?”薛佑怡越回想刚刚的暗亏越生气,此时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
苏妙受到了许多瞩目,不过如果认为她是一个会被气氛所左右然后逞强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慢吞吞地道:
“我是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我会弹琴,不过现在我这个当事人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不会,你却还相信道听途说,薛姑娘,你不要紧吧,你单纯得让我很担心哎!”
她说着“单纯”,可她的语气却像是在说“我很担心你的脑子”。
薛明珠脸色一黑,她是抱着想让苏妙出洋相的目的才站出来的,不达到目的怎么可能罢休,她笑容可掬地说:
“原来苏姐姐不会弹琴啊,那苏姐姐会什么?”
“不用问也知道吧,我是厨师,会的自然是做菜。”苏妙轻描淡写地回答。
“原来如此!”薛明珠忍住内心的不屑,笑容满面地说,“恰巧明珠也练过厨艺呢,苏姐姐,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比你最擅长的。”
苏妙噗地笑了,眼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好意思啊,薛姑娘,我是有职业尊严的,我不会和用心不专的外行人比赛。”
薛明珠面色一沉,似笑非笑地问:
“苏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怕输给我这个外行吗?”
此话一出,有许多人想笑出声。
苏妙的面色却阴沉下来,她直直地盯着薛明珠,冷冷地道:
“薛姑娘,你的小心思是什么我并不感兴趣,但你动机不纯地向我的职业发出挑衅让我觉得非常不愉快,我说过了,厨师是有职业尊严的,你可以瞧不起这项职业,但你不能用你不纯的心思来侮辱我的职业。”
薛明珠被她突然的指责弄得啼笑皆非,火冒三丈地道:
“侮、侮辱?苏二姑娘你……”
“够了!”梁铄的脸色不太好看,冷声道,“退下吧!”
这话明显是对薛明珠说的,薛明珠浑身一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毛病了,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梁铄的脸色很难看,连他都觉得丢人,受过贵族教育的贵女们思想见识居然还不如一群从市井来的民女,梁都的这帮贵女们究竟是怎么教育的?
就在这时,回甘突然出现,进入宫殿却没有回到座席,而是直接走上御阶来到梁铄身旁,匆匆地对着他耳语了一番。
梁铄面色一沉,停顿了一下,微微点头,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妙一眼。
苏妙微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五章 探问
就在这时,苏婵忽然站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苏妙忙问。
苏婵回过头瞅了她一眼,硬邦邦地回答:“茅房。”
如果可以,苏妙很希望她能说的文雅些:“我陪你去。”
“不用。”苏婵断然拒绝,转身走了。
苏妙还想说话,回味回过头,对她说:
“撷芳殿周围侍卫上百人,你不用担心。”
苏妙想想也是,便安安静静地坐着,可是坐了一会儿之后苏婵还是没有回来,等了等她终是不放心,站起来想要去寻找。回味见状,刚想说要陪她一块去,先前出去这会儿突然又回来了的回甘走过来,在回味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让他跟着走。回味皱眉,想说自己要跟苏妙去找人,苏妙见回甘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便对回味说:
“你不用跟着我,这儿这么多人,应该没事,那丫头没回来八成是跑哪去躲懒了,我去找她回来,你跟二哥去吧,二哥好像找你有事。”
“确实有事。”回甘拽着回味,笑嘻嘻地说,又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对魏贞道,“贞儿,你陪小弟妹去找找她家三姑娘吧,撷芳殿你熟。”
魏贞正在跟邻桌的濮阳郡主热聊,听了丈夫的话点点头,站起来。
“小舟也要出去!”坐在林嫣怀里的回舟扭着屁股说,孩子小,吃饱喝足了对宴会便没了兴趣,坐这么长时间也难为他了。
回甘在回舟的脑袋上虎摸了一下,对魏贞笑说:“儿子腻歪了,带他出去散散吧,别出撷芳殿,有事打发人去叫我。”
魏贞含笑点头。
回甘便拽着一脸不情愿的回味走了。
林嫣还抱着小舟,小舟要出去玩,林嫣自然也想去,她实在受不了宫宴的气氛,更受不了坐在梁敏身后应付那些跟着丈夫前来跟梁敏寒暄的命妇千金,那些人在看着她时不屑的眼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小舟一走她没了挡箭牌只怕会更难熬,所以她干脆站起来,打算跟着离开。
“去哪儿?”正在与人交谈的梁敏听到身后的动静,皱了皱眉,回过头问正打算悄悄溜走的林嫣。
林嫣浑身一僵,勉强挤出笑容,轻声回答:“妙妙不认路,我陪她去更衣。”
“不是有阿甜媳妇么,用不着你也去吧?”梁敏看了魏贞一眼,说。
魏贞微笑,梁敏在这一点上和阿甜差远了,不管阿甜在忙什么,妻子在情绪上的变化他都能很快察觉,可是梁敏,他没这个天分,也没那么细心。如果林嫣能像苏妙一样可以把自己想排遣的情绪全部说出来,那样也不会有问题,可惜这对夫妻一个是最最不会善解人意的,另一个则是擅长打碎牙齿和血吞的闷葫芦,这样的两个人想要找到和谐的相处之道,不是只有时间上的磨合就可以的,还需要一点点退让和一点点改变,双方都需要。
可惜退让和改变永远都是说比做容易。
“走吧。”苏妙对林嫣说。
林嫣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很怕苏妙会不带她,笑着点点头,看都没看梁敏,抱着小舟跟魏贞走了。
梁敏黑沉着一张脸,看着她们扬长而去,这些人在无视他?
苏婵的确躲懒去了,吃饱喝足的她对宴会失了兴趣,在撷芳殿角落里一棵古树上找到了一个最清凉的位置,她伶俐地爬上去,舒舒服服地卧在上面,正想打盹儿。
“姑娘,这儿可不是你们家的后院。”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玄色蟒袍的公子却已经站在树下,仰着脖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苏婵低下头去,借着昏黄的灯光瞅着他的脸,顿了顿,狐疑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有后院?”
这个才是重点吗?梁敖噗地笑了。
他抬起手,将她垂下来的衣裳上的流苏撩了一下,笑说:
“流苏都垂下来了,远远的看,还以为树上站了个吊死鬼,幸亏是我看见,要是被胆小的碰见叫嚷起来,又是一场官司。”
苏婵不悦地皱眉,用力一扯,把衣服上的流苏从他手里扯出来,没好气地嘟囔:
“宫里的人就是事多!”
相当新鲜的抱怨,梁敖细细想想的确如此,又一次笑出声。
苏婵坐在树杈上,不悦地看着他。
梁敖对她不友善的眼神直接选择了无视,笑着问:
“伤可好些了?”
“又没缺胳膊断腿,只是蹭破点皮儿。”苏婵满不在乎地说。
梁敖笑起来,略带一丝惋惜地说:“可惜了你是个姑娘,若是男儿身,这等气魄必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上了战场定是一员猛将。”
“我才不想上战场。”苏婵淡淡说。
“为何?你不想保家卫国建立功勋吗?”梁敖说这话只是在跟她说着玩,毕竟身体上她是个姑娘,不过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是所有热血男儿的抱负,在他心里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苏婵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说:“保家卫国应该是你的责任吧,这国家姓‘梁’;建立功勋?我有吃有穿有家住,不缺钱的。”
梁敖笑容一僵,干咳了两声,认真地说:“苏三姑娘,保家卫国是岳梁国每一个子民的责任。功勋并不代表金钱,功勋它是荣誉,是荣耀。”
苏婵盘腿坐在树干上,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说:
“你回答的好认真。”
“……”梁敖哑然,他突然很后悔,他只是出去办件事回来,为何不立刻进宫殿去,他干吗要走过来跟她聊天?
“保家卫国责任太大,我只要守住我们苏家就足够了。”苏婵淡淡说。
梁敖微怔,顿了顿,他背靠在树干上,笑说:
“你们家姐妹间的关系看似很和睦。”
“是很和睦。”她不否认。
“你和苏二姑娘真是双生姐妹?”
“嗯。”
“你不觉得你和她的相貌完全不一样吗?”
“双生姐妹也不一定会完全一样。”苏婵慢吞吞说。
“你的大姐、二姐、四弟虽然不完全相像,但乍一看还是能看出他们是一家人,可你和他们的相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好像你不是苏家人似的。”梁敖漫不经心地笑说。
“小时候邻居还经常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呢。”
“是么?”梁敖笑笑,顿了顿,突然问,“你能记得多少年幼时的事?”
“很多。”
“你可记得自己的出生地?”
“丰州。我根本也没离开过出生地,这次只是陪我二姐来比赛。”苏婵觉得他问的古怪,皱皱眉,说。
梁敖点头,笑了笑,忽然又问:
“我的姑母,景阳长公主你见过几次吧?”
“见过。”
“有听说过她过去的事吗?”
“什么事?”
“景阳长公主和现在的丈夫静安王并不是初婚,她是在第一个丈夫过世后改嫁给静安王做继室的,她和第一个丈夫曾育有一个女儿,可惜那孩子在出生四个月时丢失了,至今没有找到。”
苏婵半天没说话,正当梁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刚想抬头时,却听她不咸不淡地道了句:
“公主也会丢小孩,岳梁国拐卖孩童的案件是不是该管管了?”
“那都是十九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岳梁国治安很好,再说那孩子也不是被拐走的。”梁敖强调。
“那是怎么丢失的?”苏婵问。
“那时的事我并不清楚。”
“原来你也不知道。”苏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了兴致。
“想知道你可以问长公主本人,她很喜欢你,说不定会告诉你。”梁敖笑说。
就在这时,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带了四个丫鬟从前方走。梁敖笑了一声,道了句“说人人到”,离开大树旁,径直走向景阳长公主,客客气气地请了安之后,含笑离开。
景阳长公主起先并没有看见苏婵,因为梁敖的出现,她才留意到前方的树木,走几步看见树上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谁,心中又惊又喜又担心,慌忙上前,伸手招呼道:
“你这孩子,怎么跑树上去了,多危险,快下来快下来!”
苏婵坐在树上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个劲儿地招呼她,不甘不愿地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景阳长公主面前。
景阳长公主拉起她的手,含着在苏婵看来很颤抖的笑容,她语气急切地问:
“之前你伤了我就想去看你,伤的怎么样,可还有哪里疼痛?”
苏婵很反感地抽回自己的手,防备地倒退半步,淡淡地道:
“多谢长公主挂念,民女没事。”
景阳长公主的手僵在半空,那一刻心如刀绞,幸好是晚上,看不到她微红的眼眶。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婵儿!”
苏婵一愣,立刻从景阳长公主一行人身旁越过去,径直走向从远处找过来的苏妙:
“二姐,你怎么出来了?”
“当然是找你。”苏妙瞪了她一眼,这时候才留意到景阳长公主,慌忙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笑道,“见过景阳长公主!”
景阳长公主不自然地笑笑,双方客套了几句,景阳长公主先行离开了。
苏婵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回过头问苏妙:
“二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前面碰见武王殿下,武王殿下说你在这儿。”苏妙回答,有林嫣和魏贞在场也不好问她跟武王殿下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干吗,正要叫苏婵跟她回去。
一个紫衣小鬟快步走来,来到魏贞面前,屈了屈膝,笑道:
“七姑奶奶,老太太、咱们太太全在贵妃娘娘的永安宫呢,瑞王妃到了,老太太让七姑奶奶带舟少爷赶快过去。”
魏贞皱了皱眉,林嫣认出了来的丫鬟是魏贞母亲夏夫人身边的丫鬟。
祖母和母亲叫魏贞自然要去,她转过头轻声问林嫣:
“你婆母来了,你可要去请安?”
林嫣在听到“瑞王妃”这三个字时就先抖了三抖,强烈的恐惧感和排斥感袭来,让她差一点胃痉挛,她低下头,咬紧牙根,鼓起勇气摇了摇头。
魏贞明白她的心情,点点头,抱着回舟跟着母亲的丫鬟去了。
苏妙、苏婵和林嫣往回走,苏妙之前还在猜瑞王府前来赴宴的女主人会是谁,到最后出场的还是瑞王妃,看来回味的娘是不会来了。
林嫣这一路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手指头抖了好几次,快要到撷芳殿门口的时候,苏妙不经意往西方一瞥,却在西侧的穿山长廊的灯影里看见两个人影,一个身穿官服,是今日前来赴宴的大官,另外一个则一袭正红色江水海牙金蟒袍,一头如雪的长发披垂,皎若中秋之月,俊朗如玉,雄姿英发,竟是瑞亲王梁锦。
梁锦发现了苏妙,瞥了她一眼,继续与那人交谈。
苏妙却不能再走了,被未来的公爹看见,出于礼貌她也该留下来打个招呼。
林嫣却不想留下来,对于只见过两面的前公爹,她怀着的心理阴影不比对前婆母小。
苏妙知道她别扭的心理,放她和苏婵去了。
不多时,跟梁锦交谈的大官先离开,梁锦回过头,见苏妙还在,微怔。
苏妙从容登上长廊,来到梁锦面前,笑容可掬地施了一礼:
“见过瑞王爷。”
梁锦略带嫌弃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撇撇嘴,趾高气昂地说:
“这一身还凑合,你没给我家味味丢人吧?”
苏妙同样嫌弃地撇撇嘴:“大叔,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看见我都摆出一张恶婆婆的脸,你又不是我婆婆。”
梁锦火冒三丈,吹胡子瞪眼:“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别以为我答应过六礼你的名分就定下了你就可以任意妄为了,你以为我们家味味不能休了你吗?”
苏妙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说:
“大叔,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还是快一点认清现实吧,你们家味味不能没有我。”
“什、什么?真稀奇,老子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丫头!”梁锦不可置信地说,气得跳脚。
“大叔,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其实我看你也不顺眼,既然咱们互看不顺眼,这也算一种默契,咱们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这则默契好好相处呢?不如各退一步,我表面上当个好儿媳孝顺你,你表面上当个好公爹善待我,这样既不会让小味味为难,还能保持友好的翁媳关系,这一点对于创建和谐的家庭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大叔你也不想将来被人说你是个刻薄的公公吧,我也不想被人说是个坏心眼的媳妇,更不想看小味味夹在你和我之间为难,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好好相处吧?”苏妙笑眯眯地说。
梁锦黑着脸瞪着她:“本王怎么早没看出来,原来你是个虚伪的丫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六章 “友好”的翁媳关系
苏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反正我又不能逼着你喜欢我。”
“你说你看本王不顺眼是什么意思?”梁锦脸黑如锅底,火大地质问。
苏妙撇过脸去,小声咕哝:“谁会对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觉得顺眼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丫头!”梁锦差一点暴吼出来。
苏妙连忙四处张望,见周围没人才放心,一本正经地说:
“大叔,你好歹也是个王爷,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挺受欢迎的,你要注意形象,形象!”
“本王现在也很受欢迎!”梁锦强调,双手抱胸,不屑地撇过头去,趾高气昂地强调道,“想让本王承认你,没门!就你这么没大没小本王也不会喜欢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做好准备吧,你等着瞧,看你过门之后本王怎么教育你,本王会让你明白皇家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因为成亲之后小味味会跟着我走。”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地说。
“你说什么?”梁锦这一回真跳起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懂不懂?谁家的媳妇不是住在公婆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谁家的媳妇会抓着相公到处乱跑?你《女诫》怎么学的?你还有没有点妇德?”
“有没有妇德可以先放在一边,重点在于,只要我勾勾手指,小味味就会开开心心地跟着我走了。”苏妙一本正经地回答。
“无耻!太无耻了!你这丫头,居然说这样的话,简直无耻至极!”梁锦七窍生烟。
“可这是事实嘛。”苏妙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她特别爱看梁锦暴跳如雷的样子,摩挲着下巴,观察着他暴怒的样子,她十分好奇地问,“我说大叔,你这么爱生气,到底是怎么生出小味味那种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的孩子的,小味味真是你亲生的?”
“废话!看脸就知道他是老子亲生的!”
“不,小味味没哪里长得像你。”
“怎么没有,明明耳朵像我!”
“……”耳朵像……这也能看出来,真神奇!
“小味味跟堂兄弟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苏妙慢吞吞地说。
梁锦戒备地瞅了她一眼:“你是来套我话的?”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苏妙手一摊。
“我还以为你对他的事不感兴趣,听说你从来不问他的事,想起来了才会理他,不高兴就把他丢在一边,还经常把他当下人使唤。”梁锦凶着一张脸,瞪着她说。
“听小味味说大叔你还跪过搓衣板……”
“你想问哪段?”梁锦与她几乎同时开口,压住她的声音,笑得很“亲切”。
“这要看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真想知道他的事,还是只是心血来潮随口问问?”梁锦瞅着她问。
“大叔,你对我的戒备心也太强了吧?”苏妙无奈地说。
“因为你是个不靠谱的丫头,还花心!”梁锦瞪着她道。
“我不问他的过去只是因为他的过去太敏感了,我不知该从哪里问起。”苏妙淡淡地说,“我是不知道大叔你和皇上究竟有多宠爱他,不过一个并不算名正言顺的孩子,身上却要承担着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宠爱和嫉妒,与其说是宠爱,怎么看都更像是在捧杀,虽然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的。”
“有一点我先说好,阿味不是私生子,本来就是我和阿味的娘在先,而且不是我不让阿味上宗谱,是他娘不许,只要阿味的娘许了,我巴不得阿味立刻上宗谱。”梁锦强调。
“连自己老婆都弄不明白的男人,所以我才说优柔寡断。”苏妙别过脸去,满是嫌弃地说。
梁锦受到了暴击,居然被自己最嫌弃的姑娘嫌弃了,还没办法辩解反驳,他歪歪扭扭地坐在长凳上,陷入一片黑蓝色的低沉中。
“回夫人为什么不许小味味上宗谱?”苏妙问。
“你为何叫她‘回夫人’却叫我‘大叔’?”梁锦瞪着她反问。
苏妙呵呵笑了两声,认真回答:“因为回夫人看起来很厉害,有点可怕的样子。”
“你是在变着法儿的说我好欺负是吧?”梁锦咬着后槽牙质问。
“大叔你怎么这么说,我可是很努力地在跟你建立友好的翁媳关系,以免给小味味造成困扰。”苏妙认真脸说。
“我儿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丫头?”梁锦再一次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愤恨。
“大叔你到底要不要回答?”
梁锦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有很多原因。”
说了跟没说一样,看来是不能说的、
苏妙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大叔,将来,你打算让哪一个承袭瑞王位?”
梁锦猛地抬眼,看向她。
苏妙十分坦然地看着他,她问的只是一个单纯的问题,同样,她希望得到一个单纯的回答。
她清澈无澜的双眸让梁锦涨起来的火气慢慢地消了下去,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问:
“你希望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讨厌大哥,虽然我不喜欢他娘,不过大哥看起来挺像世子的,小味味更适合跟我去开酒楼。”苏妙淡淡地说,仿佛没有夹带什么情绪似的。
“你觉得味味的能耐不如梁敏?”梁锦意味不明地笑问。
“能耐什么的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主要是根据和谐度考虑的。”苏妙淡淡地说。
“你可知道,味味最初的理想是想像他的父亲一样征战沙场,做个保家卫国的英雄。”梁锦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父亲?英雄?小味味果然不是你亲生的!”苏妙说。
“跟你说了他是老子亲生的!老子就是那个英雄!你这死丫头,在民间你更应该听说过老子的那些光荣事迹吧?”梁锦蹦起来,火冒三丈地道。
“其实我对你的光荣事迹没兴趣,比起征战沙场,还是做厨师更平安幸福。”苏妙微笑着说。
“所以说,女人永远不理解男人心中的抱负,连味味矛盾的心思都看不出来,你还敢说你懂他?”梁锦哼了一声。
“所以说,男人永远不理解女人内心的纤细,这就是你儿子都快二十岁了你还是没能搞定你儿子他娘的原因,大叔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臭丫头,你给老子再说一遍!”梁锦被踩了痛脚,暴跳如雷。
“不说了,我要走了,大叔再见。”苏妙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本王一定会让味味休了你!”梁锦大嚷大叫着怒道。
“都说了小味味不能没有我,大叔你死了心吧!”苏妙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说着,人早就走远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七章 闹鬼?
梁锦气得跳脚,一个劲儿嚷嚷说苏妙是“臭丫头”,苏妙早就走掉了,她走到灯火通明的宫殿前,悦耳的丝竹声从里面传来,欢笑声、辩谈声不绝于耳,苏妙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宫殿的正门上面书写着金碧辉煌的“撷芳殿”字样,没有进去,转身,顺着撷芳殿庭院的墙根走,走到一处没有侍卫站岗的角落,背靠着高高的朱墙,四下看了一回,见没人留意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通红的苹果,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很甜。
红通通圆溜溜的苹果她早就想吃了,可是这么大个儿的苹果当众开啃总觉得不好意思,其他贵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大家桌子上的苹果都被当成装饰品,偏这苹果红得太诱人了,苏妙非常想吃,于是偷偷藏起来一个,这会儿正好可以啃了,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想回撷芳殿去。
她一边啃苹果一边仰头望天,已经是晚上了,八月十五的月亮,圆而明亮,比一年当中的任何时候存在感都要强。
皇宫的围墙大概是所有人家里墙最高的地方,钢筋水泥的都市在苏妙的记忆中早已消退,她自由自在地住了许多年,今夜突然深陷在高高的围墙里,总觉得不太习惯。如果仅仅是围墙高耸,这不过是个适应过程,可是,她尚能想起自己曾经参观宫殿的感觉,那时只觉得这样的建筑宏伟庄严很了不起,而现在,当整座宫殿里居住了许多人时,这里已经不再单纯是一座庄严宏伟的建筑,它到处充斥着让人莫名觉得压抑的森凛气息。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恍若鬼魅发出的一声轻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直觉很近,吓了苏妙一跳,刚叹了一半的气卡在喉咙里,她惊悚地竖起耳朵。
轻轻的咳嗽声仅传来一声便终止,接下来周围只剩下从撷芳殿里传出的歌舞声以及来回巡逻的侍卫们的脚步声,苏妙听了半天没再听到咳嗽声,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放下心想要继续啃苹果,就在这时,又一声轻微的咳嗽传来,这一回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月夜,中秋,闹中取静的一角,黑暗,周围还有树影,在这样的场景下突然出现不见人影的咳嗽声,这咳嗽声还像是从暗处被什么阻隔着隐隐传来的,并且这声音只有苏妙一个人能听到,她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懵,呆愣了片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方是金碧辉煌的撷芳殿,后方是高高的朱墙,左侧是一棵参天大树,右侧是一片花圃,隔着花圃还能看到许多侍卫在巡逻。咳嗽声似乎是从高墙的另一头传来的,可是墙这么高,她总觉得自己听到的声音不是隔着这么高的墙壁传来的。
咳嗽声又响起,这一回不是一声,而是一小阵。
苏妙皱了皱眉,终于找到了方向,她从左侧的参天古树前越过去,大树右边同样是高墙,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片墙上居然开了一道几乎溶于夜色的暗门,如果不是这道暗门开了一道缝隙,苏妙根本发现不了。
苏妙四处张望了一阵,侍卫来来回回在远处的大路上巡视,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扇门。
苏妙因为在马球场上的“壮举”已经在皇宫里出名了,侍卫们几乎都认识她,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侍卫长来问过她怎么不进去是不是迷路了,之后一直没有侍卫接近她,大概是因为她女眷的身份,侍卫们都在避嫌。
苏妙站在半掩的暗门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探出头去一看究竟,就在这时,墙后面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一声低沉微带着厉气的冰冷男低音传来,一片漆黑中让人觉得有点阴森:
“谁?出来!”
苏妙一愣,除了被对方的质问吓了一跳之外,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顿了顿,她从半敞着的暗门内探出头去,向右看,一个身穿朴素白袍的男子正贴着墙根抱膝坐在草地上,暗门的那一边居然是一个用来连接正殿与配殿的小花园。
撷芳殿向来被用做大型宴会,无人居住,配殿更不会有人,小花园虽精致,却寂静得骇人,除了今夜的明亮月光用做照明,只剩下白衣男子身旁那一盏鬼火似的红灯笼。
“湘王殿下?”苏妙的眉角狠狠一抽,在认出对方的同时,亦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刺客也不是外貌诡异的妖怪。
白衣男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点头:“苏二姑娘。”他的语气是有些意外,花园内光线太暗,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拥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黑得有如夜里冰冷井水中映出的倒影。
苏妙脑袋在门外,身子在门内,歪着脖子看着梁效。
梁效坐在草地上,贴着高墙,同样歪着脖子看着她。
气氛有点尴尬。
确认了不是什么可疑的生物,苏妙放了心,有点惭愧自己打扰了人家独处,可就这么离开又不太礼貌,对方毕竟是自己弟弟的副院长兼先生,而且对烟儿很是照顾,还来劝说过烟儿复学,就算他不是皇子,苏妙对弟弟的先生向来是很尊重的,她客套地笑笑,小声询问:
“湘王殿下怎么坐在这儿没进去呢?”
梁效笑了笑,嗓音细微低沉,轻软的,很柔和:“我是不被允许参加宴会的。”他说着,扶着墙壁站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妙觉得他站起来的时候有点艰难,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似的。心里正这么想着,梁效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轻笑着说:
“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火灾。”
“怎么会!”苏妙下意识笑说,她是听说过这个的,但当时只是当成故事听,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吧?
“你不相信?”梁效敛起笑,淡淡地看着她,轻声问。
这么面对面地站着,苏妙才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身高差所带来的压迫感,两米的身高配上修长的身段,他就像是一根直挺挺的竹子,不过话虽这样说,梁效的身体里似乎拥有着很浓的负离子,站在他面前居然有一种正沐浴在森林里的感觉。
他问她“你不相信”,让苏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无论回答“相信”还是“不相信”最终的结果都是刺伤对方,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讪讪地笑道:
“虽然听说过……”
“虽然听说过,但并不相信?”梁效追问,他在笑,苏妙却觉得很不对劲。
她只见过梁效两面,虽然如此,但在她心中梁效是那种斯文有礼的文弱书生印象,儒雅而专注,认真并坚定,可是今夜的梁效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似乎有点阴暗,也不知是不是夜色过浓的关系。
对方都问到这个份上了,再敷衍反而不礼貌,苏妙尴尬地笑笑,抿了抿嘴唇说:
“人只能纵火,不可能会带来火灾,即使真的发生过,那也只是巧合,诅咒……我并不相信。”
“巧合么?”梁效笑了笑,偏过头,望向圆圆的月亮洒下光辉落在远处的宫殿上,将宫殿映在地上的影子渲染得很长,过了一会儿,他温和地笑说,“苏姑娘,这皇宫里到处是巧合,巧合的次数多了,也就变成诅咒了。”
苏妙心跳微顿,一瞬间她觉得她有点明白梁效这句话的含义,可是仔细去想时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明白。
梁效低头看了她一眼,黑暗里他笑了笑,很普通的笑容,很好看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却让苏妙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处光线太过阴暗的缘故。
“撷芳殿里很热闹?”梁效望向高墙的另外一边明亮的灯光在上空形成淡橙色的光影,问她。
苏妙顺着他的目光向墙那头望去,先不说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他被迫独自度过,单说皇子公主全在撷芳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传说中的诅咒不被允许进入,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是很难承受的,幸亏他不是小孩子,否则定会整夜哭泣吧。
“还好,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大臣好几次差点吵起来,千金小姐们也在互相较劲,弹琴斗诗都不让人好好吃饭,而且汤煮的太匆忙了,不过月饼很好吃。”苏妙笑眯眯地回答。
梁效没想到她会回答的如此详细,有些意外,亦觉得有趣,笑了笑。
“对了,湘王殿下坐在这里做什么,你的住处在附近吗?”苏妙疑惑地问。
“我怎么可能住在附近,我住在最西边。”
“那你这是……”苏妙心想他该不会是因为太寂寞了,所以跑过来偷听热闹吧,这么想着越发觉得他可怜,却不想将这可怜表现在脸上,人家并不需要她的同情和可怜,擅自去同情可怜别人是最失礼的行为,她甩甩头将这种情绪甩掉,抬起头来问他,“这花园是哪里啊,连盏灯都没有。”
“这里不住人,自然没有灯。”梁效回答说,为她向远方一处阴影森森的高大建筑一指,笑道,“你看,那里就是凤仪宫。”
“凤仪宫?”苏妙一愣,盯着月影下恢弘庄严的建筑,月辉像是为那里罩上一层轻纱,远远望去,如梦似幻,竟让她看住了,“殿下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凤仪宫吗?”她诧然询问。
“是啊。”
苏妙哑然,凤仪宫有什么好看的,还需要在撷芳殿里看?
“确切的说我是在等时辰。”
“等时辰?”苏妙越发狐疑。
梁效背着一双手,低下头看着她,忽然神秘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因为此处漆黑的关系,苏妙突然觉得很瘆的慌。
他弯下身子,视线终于与她平齐,却比高高地看着她时更让她觉得浑身发寒,他小声对她说:
“苏二姑娘,你记得千万别靠近凤仪宫,近来宫里流传,有好多宫人子时后在凤仪宫内看到有恶鬼出没。”
他离得有点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居然是冰凉的,今天的气温并不算寒冷,他的气息却如此冰冷,苏妙没忍住,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梁效噗地笑了:“你害怕了?”
“……”苏妙满头黑线,“殿下你在吓唬我?”
“不,我是说真的,我正在等时辰进去捉鬼。”梁效一本正经地说,直起身子道,“凤仪宫是太子哥母亲的宫殿,虽说皇后娘娘从来没住过凤仪宫,可皇后娘娘的灵位一直供奉在凤仪宫内,太子哥也一直把凤仪宫当成缅怀和想象母亲的地方,不管是真有恶鬼还是人为捣鬼,在太子哥最诊视的地方弄出这种事绝不能忍,今晚是宫内最忙碌的时候,正是夜探凤仪宫的好机会。”
“殿下是为了太子殿下?”苏妙惊讶地问。
梁效笑起来。这笑容很纯真。
“殿下一个人去?”
“闹鬼嘛,人多肯定抓不到。”
“殿下你不怕吗?”
“我这么高的个子,如果是人,应该怕我才对;我命带不祥,如果是鬼,只怕还要忌惮我三分。”梁效笑着说。
苏妙觉得这理由很牵强,不过凤仪宫闹鬼这件事,她想起了白天跟着梁敕去凤仪宫时凤仪宫的两个宫女议论的那件事,那时候议论的事大概就是这个吧?
闹鬼?
听起来怎么这么邪门!
“我得走了。”梁效突然说,转身,向放置灯笼的地方走去,不料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苏妙吓了一大跳,上前一步,下意识托住他的一侧身子,扶了他才让他免于摔倒。
“殿下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问。
“昨日有些发热,今天已经好了,不碍的,多谢姑娘。”梁效稳住脚跟,笑着说。
苏妙皱眉,太子梁敖多病,五皇子厄运体质同样爱生病,梁家是不是基因有问题啊?
“要不然殿下回去歇息吧,凤仪宫改日再去,今天才痊愈还是应该多歇息。”
“这可不成。”梁效断然否决,看了她一眼,笑问,“要不,姑娘跟我一块去?”
“不去!”苏妙斩钉截铁拒绝。
梁效乐了,也不勉强,慢吞吞地走到灯笼前,提起来,回过头对苏妙笑说:
“我去了,姑娘也快回去吧。”
“殿下当心些。”苏妙站在暗门前说。
梁效点头,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苏妙亦转身,这时却觉得手心里滑腻腻的,很不舒服,她不由得低头去看,却因为唯一的光源已经被梁效带走了,只剩月光她什么也看不见。
搓着掌心皱眉,就在这时,似有风从背后刮来,让她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与此同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捂住她的口鼻,浓呛的药味在没防备时被吸入,苏妙在晕过去之前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两个大大的汉字——卧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八章 最危险的变数
蔷薇的味道——
苏妙从这样的香气中醒来,身下是冰冷坚硬的青玉石地面,她睁开眼,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药物作用,她的脑子仍旧一片空白,两脚发软。映入眼帘的是宫殿独有的金碧辉煌的彩绘顶棚,这顶棚极高,比苏妙心目中的宫殿要高出一倍,这样的高度使周围变得很空旷。
她从坚硬的地面上爬起来,揉了揉疼痛的膝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自己是在撷芳殿不知道被谁从后面给偷袭,醒来时就到这儿了。她皱了皱眉,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越发迷惑,低头,目光不经意落在手心,唬了一跳,不知何时,手心中竟然沾上了似刚刚凝固的血液。
她愕然,慌忙检查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发现身上有伤口,血不是她的,她稍稍放心,再次四处张望,并可以肯定这座宫殿里没有别人。
没有任何人,这血迹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眼光落在身侧一个带着底座的雕像上,这雕像高度几乎快达到顶棚,全身由羊脂白玉雕成,她呆着的地方正是雕像的背面。看不见这雕像是什么,但从背面的轮廓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人形,偌大的雕像尺寸和大雄宝殿里的大佛像差不多,庄严恢弘。苏妙坐在雕像的背面,高高的雕像用阴影将她完全罩住还有余裕,除了在大佛寺正殿,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雕像。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里又是哪里,该不会是佛堂吧?
苏妙抱着这些疑问,在雕像后面呆了一会儿,屏住呼吸,在确定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心翼翼地从雕像后面探出头来。
这是一座空旷的宫殿,除了长明灯便是这尊高大的雕像,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宫殿坐北朝南,雕像正对着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左右两侧是映着树影森森的窗子,从印在窗子上的森森树影可以感觉到此处的偏僻。两侧的窗前各摆了一行长案,长案上是一排火光摇曳森森然的安魂灯。大殿的角落里置了两只落地的香炉,里面正焚烧着以蔷薇花为基调制成的香饼。宫殿的地面以青色的玉石制成,这玉石性寒凉,踏在上面觉得温度比平常的室温降低了几度,有些冰冷。就连棚顶彩绘的风格亦是庄重肃穆让人不得不收敛起玩笑之心变得拘谨不安的。大殿内空无一人,甚至能够回荡起脚步的回声。
苏妙觉得在这里踩出回声有点瘆人,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来到雕像的正面,站在雕像前仰头望去。
一尊美丽端庄的雕像,这是一个有着观音像一般美丽慈悲的女人,这女人的年纪非常轻,相貌非常美。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玉手拈花,优雅而富有灵气。雕刻这尊雕像的人手艺极其高超,将静止的美人眉眼间的温善迷人刻画得淋漓尽致,即使并不认得她,即使只是通过一尊雕像,却能感觉到这人应该是极温柔优美的。贤良淑雅,文静稳重,善解人意,这是一个全身上下都书写着“美好”的女人。只是一尊雕像,落在人的眼里,却给人一种极仁慈温婉的印象,让人看了之后,心里会变得温暖舒坦起来。
苏妙从来没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雕刻,有些呆住了,盯着雕像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觉得这尊雕像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狐疑,就在这时,很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踮着脚尖溜回雕像后面,贴着雕像的基座坐下来,紧紧地靠着基座,让雕像的阴影将自己笼罩住,屏住呼吸。谁知道进来的会是个什么危险人物,不管进来的是谁她都不能被发现。
心里这么想着,宫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苏妙虽然不能探头看,却能确定进来的是个女人,因为来人穿着贵女们常穿的高底鞋,高底鞋踩在青玉地面上的声音很明显,和男子们靴子踏地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室内多了一点人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因为多了一点女人的气息,亦变得柔和起来。
苏妙在雕像后面仔细倾听,那人走到雕像前,似取了檀香,在雕像前肃穆地拜了三拜后奉在香炉里,而后重新走回雕像前,双眸凝着那含着温柔浅笑的女子,轻声说:
“姐姐,又是中秋了呢。”
这声音才一落下,苏妙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这声音好耳熟,居然是薛贵妃。
“若姐姐现在还活着,今天就不是中秋宴而是姐姐的生辰宴了,在王府时,姐姐的生辰宴是最让陛下高兴也是最让众姐妹羡慕的。”薛贵妃唇角勾着无奈又有些凄凉的笑意,轻轻地说,顿了顿,含笑续道,“太子妃又快生了,御医说这一胎是男婴,等孩子落地,太子殿下就儿女齐全了,陛下听说这一胎是男孩时不知道有多高兴,若姐姐还在世,想必姐姐会更高兴吧,孙子孙女全都有了,妹妹我熬到现在,才有两个庶出的孙女,唯一的孙子病怏怏的也不知道能养到什么时候,阿敖的媳妇还见天折腾。”她忧愁地叹了口气,顿了顿,轻浅一笑,叹息着说,“不仅姐姐好运,姐姐唯一的孩子亦是好运的,所以天是公平的,因为好运都给了姐姐,所以姐姐才短寿,这大概就是命吧!”
这最后一句是一句讽刺性极强的话,可是薛贵妃并没有用讽刺的语气去说,让人一点也听不出来她是在幸灾乐祸对方短寿,反而像是在阐述事实似的,这种阐述里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奈。
“陛下他真是在笑着缅怀姐姐三十几年呢,若姐姐还在,陛下应该会更加开心吧。”她轻轻地笑说。
“你的意思就好像是你在希望她能继续活着。”突兀的声音响起,身穿正紫色绣着大朵大朵粉红色牡丹花宫装的瑞王妃魏心妍不知何时出现,她站在薛贵妃身后,讽刺性极强地说。
薛贵妃肩膀一僵,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多年的阅历使她立刻镇定下来,转过身,淡淡地道:
“瑞王妃,你要进来至少也该让外面的人通报一声,突然闯进来,吓了我一跳。”
“嗬,贵妃娘娘这是在给臣妇摆贵妃的架子吗?”魏心妍似笑非笑地问。
薛贵妃眼眸微闪,和善地回答:“魏大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妙在听到“瑞王妃”三个字时,全身发麻,更紧地绷住呼吸,心怦怦乱跳,居然是恋子癖大妈,被发现绝对死定了!
这时候她也终于想明白了掩护着她的这尊雕像到底是谁,难怪她觉得眼熟,这尊雕像是太子殿下的亲娘,已经过世的先皇后、同时亦是瑞王妃魏心妍的亲大姐,魏家的嫡长女魏心兰!
薛贵妃的谦逊落在魏心妍眼里,她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到香案前,同样上了一柱檀香,动作相当随意,完全看不出她对死者的敬意。她将檀香随意插进香炉里,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
“她若还活着,你还有资格坐在这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只差一个虚衔的贵妃位上?你的儿子还有资格跟深得百姓之心的太子殿下一争高下?”
薛贵妃皱眉,上前一步,辩解道:“贵妃的份位是陛下封的,这是因为陛下信任我,所以才对我委以重任。至于武王殿下,并不是我是他母亲所以我偏向于他,但武王殿下确实优秀,可他的优秀与要和太子殿下一争高下无关。太子殿下是陛下封的太子殿下,只要圣心不变,太子殿下永远是太子殿下。”
魏心妍呵地笑了:“所以,只要圣心改变,你也不会反对?”
薛贵妃不言语。
魏心妍也不用她言语,她猛地回过身,手法粗暴地捏住她的脸抬起来,望着她露出一点点惊恐的眼眸,冷笑着说:
“摆出这样虚伪的脸孔做给谁看,你以为你是靠谁才有今天的,你那个没用的娘家?可笑!”
薛贵妃的端庄终于在她逼迫力极强的眼神中彻底崩塌,她眼波微颤,看着魏心妍,迟疑了一会儿,气息不稳地询问:
“魏大人,先皇后是你的长姐,太子殿下是你的亲外甥,对吧?”
她在向她确认众所周知的事实。
魏心妍哼笑了一声,甩开她的脸,转身,似笑非笑地望着慈眉善目的美丽雕像,过了一会儿,笑着说:
“你说魏心妍长得像魏心兰,还是魏心兰长得像魏心妍?”
这问题十分古怪,薛贵妃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魏心妍回头看了她一眼,薛贵妃不解她问题中的含义,只得硬着头皮试探着回答:
“亲姐妹的容貌自然会相像。”
魏心妍嗤地笑了,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这女人只比我年长一岁,却占了许多便宜。”
薛贵妃越发不解,更加不敢乱说话。
“可是她没我活得长,所以还是我赢了。”魏心妍说话的语气略带得意,望着面前的雕像,语气里的轻蔑感更浓,“这玉雕慈悲得像个菩萨似的,其实,不过是个没用的叛徒罢了。”
薛贵妃心中一凛,没有做声。
“据说这凤仪宫闹鬼,先皇后的魂魄出现在凤仪宫里?”魏心妍淡声问。
“这是不可能的事,一定又是某个不安分的人在捣鬼,我已经命人彻查,闹鬼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薛贵妃并不相信。
“魂魄,”魏心妍笑起来,幽幽地说,“或许是她突然想通了,终于回来索命了。”
也不知是因为偏低的室温还是她阴森的语气,薛贵妃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拉紧身上的披帛。
“鲁南大雨,冲垮了南峡大坝,消息不日就会传入梁都。此次水灾死伤许多人,重灾之下皇室必会派皇子出面安抚百姓,同时调查南峡大坝垮塌的原因,发生这种事太子定会主动请缨要求前往,但皇上不会应允,鲁南仍在降雨,灾区环境太过危险。安王亦会主动请缨,因为负责南峡大坝加固工程的工部尚书是他的人,一旦让他踏进鲁南,南峡大坝的案子只会变成一潭浑水。让武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肯定不愿意,水灾过后便是瘟疫,现在的鲁南如人间地狱。可总是要有人去的,既然太子殿下心系万民,皇上那一关只能请贵妃娘娘帮他过了。”
薛贵妃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虽然许多年前她是以侧妃的身份和当时还是王妃的先皇后同时嫁入王府,可因为先皇后过世的早,她并不太了解她,印象中只觉得先皇后是这世间最才貌双全的女子,贤良温柔,美丽美好,不用比较就能够让其他女子自惭形秽,客观的说这样的先皇后也难怪会让皇上终生没有立后。至于瑞王妃魏心妍,先皇后在世时她们姐妹就很少来往,明明是唯一同父同母的姐妹。直到太子五六岁时魏心妍才渐渐接触到这个外甥,太子念情,对姨母很孝顺,魏心妍待这个外甥也很亲切,还把自己的儿子给太子做了伴读。
魏心妍的性格和她的姐姐截然相反,她骄纵、跋扈、狠辣,甚至乖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柔顺,就像是一只填满了火药的爆竹,随时都可能爆/炸一样。直到薛贵妃成了贵妃终于接触到皇室最核心的秘密,她才知道魏心妍和凌水宫的存在,那时候她对魏心妍是凌水宫的掌司并不意外,这个充满了权利欲完全看不到任何儿女私情温柔情愫的女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权利而生的,不输给男人的膨胀野心和**让她永远神采奕奕,即使是丈夫为了外室和她断绝关系时,她亦没有半点心灰意冷。
母亲保护孩子是天性,这么多年,薛贵妃一直用尽全力在保护自己的儿子,可是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们梁氏皇族最危险也是最大的变数不是别人,正是瑞王妃魏心妍,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个骨子里充满了疯狂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对魏心妍,即使合作了许多次,薛贵妃的心中还是充满了戒备。(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九章 惊魂
寂静的黑夜,突然,远处传来集结的号角声,即使那号角声并不尖锐,但在森森的暗夜里仍旧显得极为刺耳。
魏心妍和薛贵妃一愣,薛贵妃的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惊慌地低呼了一句“陛下”,转身快跑出去。
宫殿的大门敞着,有冰冷的秋风从外面吹进来,吹散了室内蔷薇花的香气,让紧绷的气氛消散了些。薛贵妃离开了,魏心妍却没动地方,她站在长姐的玉雕前,静静地凝着她,存在感极强的恨意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非常强烈的恨意,强烈到即使是躲在雕像后面的苏妙都能感觉到,魏心妍对自己姐姐的憎恨已经达到了不能与之共存的地步,饶是如此,苏妙却还是从这浓烈的恨意之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情愫,是缅怀,亦或是想念?
这是两个含义相近的词,却还是存在着一点微妙的差异,魏心妍的感情就是这一点点让人说不出的差异。
这带有差异的情愫能够被苏妙感觉到则是因为魏心妍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她的语气很轻,包含着一丝情绪复杂的怨怒以及不易被察觉的惋惜:
“真希望你活着呢,活着看一看被你一手造成的这遍地是废物的梁氏江山。”
凌水宫副使之一的擎苍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来到魏心妍身旁,肃声禀报道:
“主子,血阴教的余孽夜袭撷芳殿,回二公子先察觉了,在他们动手之前将其一网打尽,这一回抓了一个活口儿。”
“回甘?”魏心妍妩媚的蛾眉微扬,淡淡问。
“是。”
“那小子比回香生的那个小畜生还要让人讨厌。”魏心妍冷笑一声,“不愧是竹安贱人和回泽的野种。”
擎苍对皇家的家事向来不敢多嘴,耳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皇上怎么说,活口儿交给谁?”
“皇上命掖庭司审理。”擎苍的额角已经渗出汗珠,咬着牙,小声回答。
即使魏心妍不说话,也能够感觉到她身上寒刺骨的杀气腾腾。
擎苍承受不住这样的杀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魏心妍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
“你跪什么?”
“是属下无能,让血阴教的余孽被掖庭司截了去,本来那余孽应该由凌水宫来审,是属下无能,属下甘愿领罚!”
“凌水宫原本就是隶属于掖庭司的,你不知道么?”魏心妍似笑非笑地问。
擎苍冷汗如雨,心跳如雷,的确,凌水宫是隶属于掖庭司的,但从已故的太皇太后掌权开始,凌水宫就是掖庭司的代名词,掖庭司就是凌水宫,凌水宫就是掖庭司,可是自从当今皇上登基,渐渐的,掖庭司和凌水宫分开了,凌水宫隶属于掖庭司却不再是整个掖庭司,新势力正在崛起,那就是身份隐秘的冰泉宫,冰泉宫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近两年它却几乎取代了凌水宫。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冰泉宫就是掖庭司,冰泉宫就是凌水宫,而到了那个时候,曾经的凌水宫就会……
擎苍讷讷不敢言。
“既然你想,等审完了血阴教的那个臭虫,自己去领罚吧。”魏心妍淡淡地说。
擎苍如蒙大赦,应了一声,站起来,垂首恭敬地侍立在一旁,他知道掌司的意思是要亲自去和皇上交涉。
魏心妍冷冷地看了一眼魏心兰的雕像,冷峻地抿起鲜红的唇,转身,离开。
大殿的门复又合上,躲在玉雕后面一直捂着嘴努力屏住呼吸的苏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魏心妍高超的功力会不会听到她的呼吸声,幸好传说都是骗人的,她没有被发现,否则就刚才那样惊险的场面,她百分之百会被魏心妍给咔嚓掉。
撷芳殿中发现了刺客,幸好刺客在动手前就被察觉然后剿灭了。
关于血阴教的事苏妙在民间就曾听说过,可见这则事件在岳梁国的知名度,虽说那时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故事听一听也就完了。
血阴教是在梁铄登基之后才猖獗起来的类似邪/教组织的教派,它是由很多年前就存在的一个地方宗教演变出来的,起初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宗教。
梁铄在刚登基的时候并不顺利,诸王叛乱、南境侵略、科西国海盗频繁骚扰领/海,再加上水灾、旱灾、雪灾、蝗灾,有名的几个自然灾害几乎全被他给赶上了,新皇新政时下发的赋税政策又激怒了农民和商贾,在梁铄登基的前十五年内忧外患天灾**绝对可以写成一部传奇故事,苏妙在仔细了解了回味他们家的家族故事之后,其实对梁铄是有点佩服的,这大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能稳坐龙椅几十年,还能越坐越稳,没被杀掉也没被赶下台,这根本就是奇迹。
血阴教的叛乱就是在那前十五间产生的,有压迫就有反抗,前十五年岳梁国的环境恶劣到了极点,百姓生活艰苦时自然就会想造反,于是作为普通宗教的血阴教在那时吸纳了大量灾民,成为了民间起义的先锋军,不过最终却被梁锦带兵给剿灭了。
这一段是梁锦成为瑞王之后最辉煌的战绩之一,三万白羽军对抗八万起义军,最后八万起义军尽数被屠杀,几乎一个不剩。
这也是瑞亲王令人闻风丧胆的原因,八万人,投降与否并不重要,反正最后都被屠了。
听回甘说,梁锦是从有了小味味以后才收敛起血腥杀气的,从那之后他的形象也挽回了不少,除了对造反和**决不饶恕之外,在其他问题上他圆润温和了许多,也不再只想着杀戮,在国政上着实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再加上他长得好看,百姓越来越喜欢他,所以他现在终于变成了最受欢迎的王爷。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血阴教恨他,血阴教恨他,同时也恨了梁铄,所以在血阴教被灭的后十几年里,梁铄和梁锦并不消停,也不知道是曾经属于血阴教的漏网之鱼还是已死教众的后代。反正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打着血阴教的旗号过来问候梁家的祖宗十八代……好吧,其实也不是隔三差五,不过这十几年梁家确实不消停,就像是被暗处的野兽一直窥视着似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突袭的怪兽狠咬一口,他们却始终没能找到野兽的老巢。
也就是说,血阴教虽死,血阴教的鬼魂仍旧在世间游荡,让他们不得安宁。
不过对于这些苏妙并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回家去,这皇宫太诡异了。
守候了半天,见没人再回来,她放了心,从雕像后面走出来,踮着脚来到大门前,侧耳听了听,门外没人,她稍稍放心。
自从进了宫,她就一直厄运不断,好像这皇宫跟她犯冲似的,没一件好事。
悄悄推开门,苏妙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外面是寂静漆黑的庭院,因为是晚上,此地灯又非常稀少,宫殿显得十分空旷,气氛很吓人。放眼望去,高高的围墙外是一排又一排美轮美奂的高楼,半遮半掩于清冷的夜色中,也不知是因为此地是僻静的风口还是了无人烟的缘故,这里的风特别大,在撷芳殿时苏妙没觉得今天风大,可是这里的风特别大,还泛着一丝海潮的腥气,让苏妙有些好奇这里是不是临海。
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拢了拢发丝,面对无垠的夜色,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别说初次入宫,就算进宫好几次的人也未必会认识这种地方,存放着皇后雕像的房间,这里肯定不会是一个能让人随便进出的地方。
苏妙猜测或许这里是凤仪宫,八成是,因为太子说过凤仪宫就是纪念先皇后的地方。
如果真是凤仪宫,凤仪宫中是有宫人的,倒是可以问路,只是她要怎么解释她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撷芳殿跑到凤仪宫来了?
麻烦死了!
她脑瓜仁突然开始疼。
接着她忽然想到,之前梁效好像说过他要来凤仪宫捉鬼。
……捉“鬼”?
面对着眼前森森的夜色,她突然很想呵呵。
拉了拉衣领,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迈开脚步,踏进夜色里。
风在呜咽,庭院内的树木在诡异地沙沙响,她缩了缩肩膀,走下门前御阶。
正前方只有一扇敞开着的朱漆铁门,这是这座宫殿唯一的出口,虽然不知道这出口通向哪里,但只能走这里了。她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向大门处小跑,就在这时,就在黑漆漆的大门外面,一声锐利的尖叫含着惊惧到极点的恐怖刺破寂静的夜空,同时也划破了紧绷着的人们脆弱的耳膜和心脏:
“啊!”
是女子的声音。
苏妙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睁圆了眼睛向大门口望去。
与此同时,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黑影蓦地出现在大门口,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而来,直接撞上苏妙,将苏妙撞翻在地!
苏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脑勺直接砸在地面上,嗡地一声,耳鸣的同时眼前跳出来一圈金色的星星。冲过来的人重重地压在她身上,苏妙的胸差一点被压得凹进去,疼得她就要骂娘了。撞她的人已经哆哆嗦嗦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十分慌张,就像背后有鬼在追她似的。她从苏妙身上抬起头来,这时候苏妙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错的,根本就不是鬼追她,这分明就是一个鬼啊!
披头散发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脸色惨白发青,眼眶周围全是黑色的,眼睛大的像两颗球,球里边是两个僵硬的黑珠子,黑珠子老大,几乎没有眼白,这种眼珠子不管瞪谁对方都会吓到尿失禁,就是这么恐怖。她的嘴唇大而血红,上面还沾着令人惊骇的血迹,不仅仅是嘴唇,还有许多地方都沾着血,被乱蓬蓬的头发半遮半掩着,更吓人。
这样的一张鬼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就算是苏妙也被吓了一跳,浑身紧绷,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反应,她一拳揍过去!
“女鬼”下巴受到重击,眼白一翻,居然昏了过去!
“……”苏妙哑然无语。
大门外响起许多官靴踏地的声音,通红的火把居然映亮了半边天,嘈杂的声音海浪一般起伏而来,同样是几个女子惊恐的尖叫声过后,纷乱的脚步声向大门逼近,瞬间,整座宫殿被照亮,御林军出现在殿门口,乌压压的一大片,手中的火把在风中呼呼地燃烧着,那场面蔚为壮观。
因为太壮观了,四脚拉叉仰躺在地面上正在缓神的苏妙决定还是不起来了,以免被亮瞎。
不过很快的,回味的声音出现了,苏妙虽然不觉意外,但心中溢出的安心感还是很强烈,关键时刻他还是有点用的。
“妙儿!”他跑过来,扶起她,心急如焚,从发颤的手指就能感觉出来。
苏妙坐在地上,靠在他的臂弯里,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回味知道她被吓到了,觉得心疼,刚想把她搂进怀里安抚安抚她,可惜温存的举动还没有做,苏婵已经提着灯笼奔过来,丢了灯笼,直接撞开回味,顺手搂住苏妙,紧张地问:
“二姐,你没事吧?”
苏妙软绵绵地靠在妹妹的臂弯里,继续哀怨。
回味脸色铁青。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紧随其后的苏娴放下提起的裙摆,拿起被苏婵丢下的灯笼,照了照躺在地上挺尸的“女鬼”,虽然恐怖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不过黑灯瞎火的看见这么个东西,还是很可怕,“什么鬼东西!”她立刻把脑袋扭一边去。
苏妙扶着苏婵站起来,苏婵得空去看地上的“女鬼”,一手抓起“女鬼”的头发,一手提着灯笼去照她可怖的脸,表情淡定地看了一会儿,甩开她的头发,从容地站起来,忽然怒气很大地一脚踹在已经昏过去的“女鬼”的脸上!
剧痛让“女鬼”突然醒来,诈尸般腾地坐起来,茫然环顾四周。
“苏三爷,你太粗暴了。”就算是梁敖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丫头情绪化起来粗鲁得可怕。
“虽然知道是人,可这画的也太恶心了吧?”苏妙安抚着自己的鸡皮疙瘩。
“外边还有更恶心的。”苏婵说。
苏妙一愣。
“薛明珠身边的烟雨死在门口了,刚才他们抓刺客的时候,追着鬼一路过来,居然在门口发现了烟雨的尸体。”苏婵沉声说。
“……”苏妙很佩服苏婵能在恰当的时机用最简洁的语言总结出最重要的点,她在完全看不出内心情绪的梁敖、梁敞、回味脸上挨个扫了一眼,手一拍,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我现在要怎么解释我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撷芳殿跑到这儿来了?”她的脸突然沉了下来,绷着表情,一边往外走一边阴恻恻地说,“奶奶的,串门子摊上人命案,老娘这是招谁惹谁了!”
“……”苏家这姐三个果然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拙劣的陷害
苏妙走到宫殿门口,大门处乌压压堵了一大片御林军,她钻进人堆向远处看去,就在这间宫殿外围墙的墙根附近,许多人围着,除了御林军,还有一群身穿华服的人,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梁铄那身黑色绣着金龙的龙衮和梁锦那身比火把还要鲜红的蟒袍。
苏妙太阳穴抽痛,望着那群人,嘴里嘟囔着:
“干脆你们说我是跟着你们进来的算了,别说是在这儿碰见我的。”
“这个恐怕不行。”梁敖微笑着说。
苏妙瞅了他一眼,似在责怪他的死脑筋。
梁敖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歪招儿,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回味上前一步,搂住苏妙的肩膀,果断地带她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对她说:
“一会儿不想说话可以不说,有我在,不用怕。”
苏妙扬起脖子去看他的脸,他的瓜子脸尖尖,从下往上看时能够看到他下半脸优美流畅的线条,漂亮,而且很可靠。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嘻嘻一笑,向上一窜,嘴唇直接贴上他的下巴!
回味吓了一跳,愕然看着她,从下巴一直红到耳朵根。
梁敖和梁敞走在后面,两个人本来正在严肃地讨论案情,前面的一幕猝不及防落入眼中,二人愕然,惊呆,有一种差一点就风化了的感觉。
回味带着苏妙来到梁锦他们那一队的后方,梁铄、梁锦、梁敏、回甘外加几个近臣全都围在墙根下,薛贵妃则和众女眷远远地站在一旁,苏妙只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墙根处染血衣裙的一角就被回味捂住眼睛被带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了。
薛明珠亦在人群中,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薛贵妃在安抚她,围在她身旁的还有魏依琳等几个和她交好的贵女。
薛明在梁铄身边,站着,时不时留意一眼身后的妹妹,又似有若无地瞥了苏妙好几眼,让苏妙一头雾水。
安王梁故亦在列,却不见湘王梁效的身影。
苏妙想起来之前梁效说过他要来凤仪宫抓鬼,而她刚才恰好碰见了鬼,梁效说的那个鬼应该就是她碰见的这个吧,内心泛起狐疑,她偏过头,悄声问回味:
“这里是凤仪宫吗?”
“是。”回味低声回答。
“看见湘王了吗?”
“湘王?”回味一愣。
“我在撷芳殿后边的那个小花园碰见他了,他跟我说他在等时辰要来凤仪宫捉鬼。”苏妙轻声回答。
回味皱了皱眉,面色阴沉下来,思索了片刻,向身后的秋华看了一眼,秋华上前一步,回味低声吩咐了他两句,秋华转身去了。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梁效只会呆在他自己的湘王府,不会出门的,我让秋华去打听了看他现在是否在湘王府里。”回味低声对苏妙说。
苏妙点点头,虽然因为她对梁效的好印象没有觉得那时候梁效出现在撷芳殿有什么古怪,可还是确认一下更好,虽然对后续工作她依旧一头雾水,不过她想很知道梁效现在究竟在不在湘王府。
“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回味低声问她。
“多了……”苏妙只回答了两个字,人群中,高冷的紫色出现,魏心妍从远处走过来,在经过苏妙面前时,似笑非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苏妙打了个激灵,一旦魏心妍知道她在凤仪宫,她绝对死定了,或许不等魏心妍灭了她她就已经被薛贵妃灭了!
梁敖和梁敞走到梁铄身旁,梁敖轻声向梁铄禀报了几句,梁铄和梁锦微怔,一齐向苏妙看过来。
苏妙被岳梁国中身份最高贵的两个男人同时盯住,脑袋发蒙,两腿发软,顿了顿,歪着头对着回味小声说:
“你爹和你大伯还挺俊的。”
回味瞅了她一眼,扬起巴掌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梁敏捧着一只托盘与梁敕联袂走来,站在苏妙面前,梁敕严肃地问:
“苏二姑娘,这可是你的簪子?”
苏妙一愣,低头向托盘上看去,梁敏手上的托盘里,一根鎏金镶红宝石缀流苏蝴蝶簪子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光芒,簪子尖锐的尾端染着刺红的鲜血,上面的血迹尚未干涸,包裹在金灿灿的簪子上,刺眼而醒目,微泛着腥气,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该不会……这玩意儿就是凶器吧?”苏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发髻,嘴角狠狠一抽,颤颤巍巍地问。
“正是。”梁敕严肃地说。
“虽然是我的,可拿一根簪子杀人对我来说也太高难度了,我虽然是厨师,可厨师和杀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再说,这根簪子可花了小味味四百两,我就算再败家也不会拿这个去胡闹,我和小味味交往四年这可是小味味头一次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苏妙一脸严肃并恼火地说。
“我从前问你,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种东西吗?”这算什么?抱怨?回味看着她,凉飕飕地问。
苏妙瞅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不喜欢,可不一定我一辈子都不想要,一辈子总会有一两次想要不喜欢的东西的时候。”
回味:“……”所以说,他最讨厌去猜测女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可能猜中!
梁敕一点也不想听他们交往的细节,他只是一个堂兄而已,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发生在皇宫里性质恶劣的命案:
“苏二姑娘,你为何会身在凤仪宫?”
“我也想知道。我之前在撷芳殿,本来先去找我们家婵儿的,半路上还碰见了武王殿下和景阳长公主,然后我们往回走,我又碰见了小味味的爹,说过话之后我不过是去吃个苹果的工夫,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居然从后面把我迷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刚才那个院子里了,刚醒过来就听见有人尖叫,然后那个鬼就冲过来把我撞倒了,再然后小味味就来了。那个鬼直冲过来就把我撞倒了,撞得那么狠,都差点把我撞流产了。”苏妙揉着自己还在疼痛的腰说。
“流、流产?”梁敕瞠目结舌,眼珠子下意识在苏妙和回味身上转了好几圈,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们……”
“她说的这种话太子殿下不用当真。”回味抚额,无语地说,顿了顿,对梁敕说道,“太子殿下,妙儿是不可能从撷芳殿自己走到凤仪宫的,她根本就不认得路。”
“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才说此事有许多蹊跷……”梁敕皱着眉说,还没说完,一声尖锐的指控打断了他的话。
跪在薛贵妃面前的一个小宫女将手指头直指苏妙,颤抖着,哭泣着,大声说:
“就是她!娘娘,就是那个姑娘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给她带路到凤仪宫来的,奴婢带她到凤仪宫来时确实见到了薛姑娘身边的烟雨姐姐,可是那个时候烟雨姐姐是活着的,怎么会这样,烟雨姐姐怎么会死了呢?娘娘,一定是她杀了烟雨姐姐,一定是她,奴婢临走之前听到这个姑娘声音很大地质问烟雨姐姐是不是薛姑娘指使烟雨姐姐加害于她,烟雨姐姐一直在否认,说是苏二姑娘误会了,请苏二姑娘不要擅自揣测误会薛姑娘讨厌薛姑娘,薛姑娘是真心想和苏二姑娘做朋友的,奴婢以为烟雨姐姐的话苏二姑娘听进去,可是现在烟雨姐姐死了,一定是苏二姑娘!一定是苏二姑娘杀死烟雨姐姐的!她是最后见烟雨姐姐的人,还对烟雨姐姐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一定是她杀了烟雨姐姐!”
苏妙盯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瞧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哭笑不得地问:
“你谁啊?”
“苏二姑娘,奴婢是撷芳殿侍奉姑娘饮宴的春霞,奴婢可是一直伺候着姑娘,姑娘怎么可以说不认识奴婢。”春霞用一副在指控她撒谎的表情连珠炮似的说,声泪俱下,“苏二姑娘你为什么要杀烟雨姐姐,烟雨姐姐人很好的。”她说着,竟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我只记得住貌美的人,记不住你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苏妙凉凉地说,露出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没凭没据你说我杀人我就杀人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看见你把她杀了?你在陷害人之前都不动脑子的吗?收买你替我带路?姑娘,你入戏这么深,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我今天进宫时一文钱都没带,倒是带了一个可以随时提款的钱庄。”她歪头问回味,“莫非你买通她替你带路,让她替你杀人?”
“我还用买?一个丫鬟而已。”回味嗤笑了一声,轻蔑地说。
苏妙盯着他盛气凌人的脸,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很想跟你探讨一下众生平等的实用性,不过刚才那个不屑一顾的表情确实让我的心啾地跳了一下。”
回味微怔,只觉得耳根子发热,冷峻的表情破功,他噗地笑出声来。
“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当着长辈的面打情骂俏成何体统!”既梁锦之后向来比较宽容的梁铄也终于受不了了,火冒三丈地说。
然而现在的梁锦已经淡定了,他扶着额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虽她去吧,他们高兴就好!”
“你太惯着他们了。”梁铄沉着一张脸说。
“味味他没有像我一样我已经很庆幸了,剩下的就随他们去吧。”梁锦淡淡地说。
梁铄看了他一眼。
那一头,在薛贵妃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薛明珠终于攒足了气力,梨花带雨地面向苏妙,柔婉的嗓音里尚含着泣音,那声音极惹人怜爱,差点将人的心融化掉,她悲戚地呜咽着,哀声控诉道:
“苏姑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对烟雨,烟雨虽然只是个丫头,却最是心善,那样好的孩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为什么你不冲着我来?居然为难一个丫头,苏姑娘,你、你简直太过分了!你还我烟雨!还我烟雨!呜呜呜!”她说着,又趴在薛贵妃的怀里继续呜咽。
薛贵妃此时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她知道了刚刚苏妙就在兰馨殿里,至于是在院子里还是在大殿内她并不能确定,不过不管她当时在哪里,这件事对薛贵妃来说绝不时一个好消息。
因此她现在没工夫再去理会哭泣中的薛明珠。
薛明珠觉察到薛贵妃的心不在焉,心中暗暗着急,见薛贵妃迟迟没有动静,只得自己抓取主动权,她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拉扯住苏妙的衣袖,用怨愤的目光恨恨地瞪着她,带着哭腔大声质问:
“苏姑娘,你到底为什么要杀烟雨?为什么?”
“都说了不是我,你还想让我说几遍?”苏妙很不耐烦,从薛明珠可疑的举动来看烟雨八成是她给干掉的,里边肯定还有薛明的参与,下午时在桂树林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薛明珠说她不会再把烟雨留在身边了,因为烟雨听从薛明的指示,烟雨背叛了薛明珠。
虽然苏妙对薛明珠的的这种脑回路很无语,不过烟雨突然被杀死在宫中,又是在午时经历过毒蛇惊魂的背景之下,说薛家兄妹没有问题打死她她都不相信。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你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点吗?”薛明珠愤怒地瞪着她,大声道,“宫女被你买通了,作为凶器的簪子也是你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人证物证齐全你却还在信口雌黄百般狡辩,苏妙,你太过分了!你还我烟雨!还我烟雨!”她抓着她的手臂泪水潸然,好像她们主仆的关系有多好似的。
苏妙啼笑皆非,贼喊抓贼的把戏她不是没见过,可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贼喊抓贼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几次想要挣脱开薛明珠的手,无奈这个女人的手就像八爪鱼的吸盘似的牢牢地吸在她身上根本掰不开,她逐渐觉得恼火,薛明珠拉着她哭让她起了许多层鸡皮疙瘩,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手上用力,把薛明珠甩一边去,总算挣脱了她的“吸盘束缚”。
薛明珠借着被甩出去的惯性两脚一软直接趴在地上,这一下看起来摔得很重。
“明珠!”薛贵妃总算回过神来,吓了一跳。
薛明已经抢先一步上前,心疼地扶起薛明珠,冷森森瞪着苏妙,阴恻恻地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如此嚣张,简直可恶!”(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一章 洗罪
“你口中的人证物证也太牵强了,这个宫女说的话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她指控的是我,而她指控词里的另外一个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想怎么说都行。”
“她只是一个宫女,你今天又是第一次进宫,她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你?”薛明冷笑道。
“人这种东西谁又说的清,为钱为利被胁迫或者只是单纯的讨厌我,这些都有可能,说不定是因为她喜欢回味所以嫉妒我。”苏妙手一摊,说。
“娘娘,奴婢没有!”春霞被苏妙的话吓得浑身一抖,哭着连忙否认。
薛贵妃看了苏妙一眼,蹙眉,犹豫了半天,训斥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她不确定苏妙会不会在这里爆出关于她刚刚在兰馨殿和瑞王妃在一起的事情,虽然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也觉得就算苏妙看见若她是个聪明人也应该闭嘴装没看到,可是苏妙这个人她觉得无法用常理来判断,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突发事件,她没有选择与苏妙对话。
苏妙感觉到薛贵妃的目光,她没有与她对视,薛贵妃如果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这种场合最好闭嘴,先不说兰馨殿的事,单是凤仪宫出了一个“鬼”就够她这个后宫的掌事者喝一壶的,今天晚上她应该明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薛贵妃没有说话在苏妙的意料之中。
“你这个女人,证据确凿,你竟然还用胡搅蛮缠企图混淆视听,犯下人命案子还能这样平静地说笑话,如此恶劣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薛明站起来,冷冷地瞪着苏妙,厉声道。
“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你这么着急把杀人罪往我的头上扣,莫非是想拉我替你背黑锅,这件案子该不会是你干的吧?”苏妙问。
“你血口喷人!”薛明的眼睛瞪得更可怕,气势汹汹地怒道。
“这话应该我说吧。”
“你还不承认!”薛明用在蔑视她死鸭子嘴硬的口吻冷笑着说。
“你别血口喷人,我才不给你背黑锅。”苏妙说。
她不仅用不慌不忙的语气,还一口咬定他是杀人凶手,一股火憋在心里,此刻的薛明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惊慌失措的女人给大卸八块,他忍着怒气上前一步,跪在梁铄面前,咬着牙,义愤填膺地道:
“皇上,烟雨虽然只是一个丫头,却是明珠从我们薛家带来的,自小一块长大,感情极好,虽说丫头,却像姐妹,烟雨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淞南实在不忍心,请皇上做主,一定要给烟雨一个公道!”淞南是薛明的表字,他在皇上面前自称自己的表字,显然是拿着自己是薛贵妃侄儿的身份。
梁铄看了薛明一眼,又看了苏妙一眼,没有说话。
苏妙也没再急着辩解,转身,走到梁敖身后,两个御林军正押着之前把苏妙撞翻的“女鬼”,那“女鬼”被结结实实地抓住,此刻正在瑟瑟发抖。
苏妙走到“女鬼”面前,弯下身子,盯着她低下去的脸看,透过夸张的妆容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皇宫里出现十六七岁装神弄鬼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八成是宫里的宫女。
因为被苏妙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宫女更加害怕,用力垂着头,几乎快把脑袋垂到地上去了,她全身抖得更厉害。
苏妙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小宫女与她对视,无视了她可怕的妆容,似笑非笑地问:
“刚刚在这门外头尖叫的是你吧?”
小宫女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见那个了,所以叫起来了?”苏妙向血腥的墙根处一指,问。
小宫女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之后你就跑到那个院子里去了,然后就碰见了我,再然后就迎面把我撞到了,再然后我就揍了你,对吧?”苏妙温和地笑问。
小宫女点了点头。
苏妙笑了笑,在她惨白惨白的小脸蛋上拍了拍,转身,走回春霞面前,蹲下来,似笑非笑地对她说:
“之前你说我让你引路,让你带我来凤仪宫,从撷芳殿到凤仪宫这段路,中间连个巡逻的都没有遇到,该不会你是带我飞过来的吧?”
春霞浑身一抖,低着脑袋小声说:“姑、姑娘不正是因为我过去在凤仪宫里当差,所以才让奴婢来领路么。奴婢知道凤仪宫附近侍卫巡逻的时辰,也知道哪条路上的侍卫少更好避开。”
“嗯。”苏妙恍然地点点头,“我第一次进宫就知道找一个在凤仪宫当过差还能完美避开巡逻侍卫的宫女替我带路,我真是个天才,想想连我都开始佩服我自己了。这皇宫里侍卫巡逻的时辰居然能被一个小宫女掌握,连小宫女都知道哪条路上侍卫少好避开,皇宫的禁卫军是谁管的?”她抬头问站在她身旁的回味。
“静安王。”回味往梁铄身旁一个浓眉大眼英气迫人的中年男子身上一指,淡声回答说。
苏妙便冲着静安王笑起来:“王爷,你完全被一个宫女给小瞧了呢。”
静安王的脸阴沉下来,这个他绝对不能忍,黑着脸说:“绝对不可能,今夜是中秋,宫中警备加了一倍,若苏姑娘单独在宫中行走。不可能没有侍卫盘问!”
“呐,王爷是这么说的。”苏妙对春霞笑道。
春霞掌心一颤,垂着脑袋,没有接腔,而是咬了牙一口咬定苏妙,恨恨地质问:
“苏二姑娘,明明就是你做的,证据确凿,你为何不肯承认?”
“我再问你,我们是从哪个门进凤仪宫的?”苏妙语气轻浅,似笑非笑地问。
“姑娘为何问这个,奴婢不是带着姑娘从东侧门进来的么。”春霞不解她的意思,谨慎戒备地问。
“东侧门在哪?”苏妙问。
“姑娘就是从那个门进来的为何会不知道,就在那边!”春霞向兰馨殿外唯一通着的一条大路上一指,说。
“太子殿下,那里面有其他出口吗?”苏妙指着兰馨殿内,问最了解凤仪宫情况的梁敕。
“没有,兰馨殿是凤仪宫内最偏僻的地方,也是凤仪宫内的高地,兰馨殿后面是海,出不去的,要想出去只能往回走。”梁敕似乎明白了苏妙为什么这么问,忍不住笑了一下,回答。
“所以说,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从东侧门进来的,然后我用簪子杀了烟雨,然后我居然不从大门逃跑,反而跑到兰馨殿里面去了……”苏妙盯着春霞低下去的脑袋,有些恼火,“你是想用另外一种方式骂我蠢吗?”
“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不逃跑,这个只有姑娘自身知道,可杀死烟雨姐姐的簪子是姑娘的,奴婢可以作证烟雨姐姐在凤仪宫中最后一个见的人是姑娘,姑娘,这个你是没办法否认的!”春霞低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呢。”苏妙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在她瘦窄的小脸上磨蹭了两下,惊叹道,“你是敢死队吗?疑点这么多的诬陷你再坚持下去说不定会被关进小黑屋去被用刑哦,不是说皇宫里有许多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么,你应该不是新进宫的吧,不是新人关于皇宫里的刑罚应该知道的更清楚才对,你真的不怕吗?”
“奴婢怕,可是烟雨待奴婢那么好,奴婢怎么能够让烟雨姐姐惨死,奴婢只是说出奴婢知道的真相而已!”春霞带着哭腔,语气坚定地说。
苏妙摸了摸鼻梁,继续问她:“是不是就算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也不会回答我?”
春霞肌肉微僵,顿了顿,坚定地强调:“奴婢只是说出事情的真相,奴婢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妙鼓了鼓嘴,惋惜地在春霞的肩膀上拍了拍,站起来,对回味说:
“这个姑娘越说越可疑了。”
回味淡淡地说:“送去冰泉宫,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开口。”
苏妙在回味嘴里听见“冰泉宫”三个字,微怔,直直地看着他。
梁敕已经请示过梁铄,春霞被押入冰泉宫接受酷刑审问,烟雨的尸体也已经命人抬走,有宫人过来清洗地面,梁敕看着青砖路上刺目殷红的血迹,皱着眉,表情有些烦躁。
苏妙看了他一眼,这个皇帝温柔得可怕,这凤仪宫明明是纪念他爱妻的宫殿,在这样纪念性很强的宫殿里发生血腥的人命案,命案的对象只是一个丫鬟,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谁的心里都不会舒服,看得出来梁敕已经开始烦躁恼怒了,可是行事作风依旧温和,他很遵从他的外在形象,苏妙这样觉得,这需要极强大的忍耐力和自制能力,一个温柔得过了头的帝王,却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稳坐龙椅几十年,苏妙可不认为他身上的温柔是单纯的温柔,想必他的温柔做派已经成为了他最锋利的武器之一,像这种作风温柔的皇帝也许比残暴的君王更加可怕,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小瞧的。
薛明见烟雨的尸首被抬走,春霞也被带下去审问了,苏妙却平安无恙,明明是最可疑的却什么事都没有,这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上前一步,再次进言道:
“皇上,虽然只是死了一个丫鬟,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苏二姑娘作为最大的嫌犯,难道不应该被暂时收押等候审问么?”
苏妙看了他一眼。
梁铄看了他一眼。
梁锦看了他一眼。
回味看了他一眼。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诬陷,你比傻子还不如么?”回味冷冷地道。
薛明垂下脸去时眸子微沉,再抬起时却恢复了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义正言辞地道:
“三公子,苏二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你心怀怜惜无可厚非,但是人命关天,你公然包庇一个犯下人命案子的嫌疑犯,也太公私不分了吧?”
苏妙微怔,心脏在胸腔内伶俐地跳跃了一下,她不由得开始上下打量了薛明,紧接着往后跳了半步,满脸戒备,诧异地说:
“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做引子欺压小味味吧?”
指责回味“包庇嫌犯”、“纵容未婚妻谋杀丫鬟”之类的,像这种带有攻击性的间接式扣罪名法通常都是政客们鹬蚌相争的手段,就是不知道最后那个得利的渔翁是谁,总之如果“包庇未婚妻杀人嫌犯”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小味味如果是玩政治的话,公私不分一定会被坑个满脸花,支持率直线下降,说不定会因为惨败提前退出职业生涯。
“把我扔到监牢里,你是打算在监牢里把我干掉吗?”苏妙接着问,用惊异的目光继续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之前还以为你这么笨你们薛家的列祖列宗还真可怜,居然留下来这么挫的一根独苗,原来你这么聪明,还这么阴险,幸好现在只是个奸商,你要是当了官还不得把人坑死。”
薛明的脸刷地绿了,在绿过之后,他的脸又把红橙黄绿青蓝紫挨个展现了一遍,在苏妙说出那两个诧异时,薛明的心差一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幸好他忍住了,沉声质问:
“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未必都不知道薛明的目的,薛明为一个丫鬟如此积极,虽说那个丫鬟是薛明珠的贴身丫鬟,但因为一个丫鬟在凤仪宫内如此急进人们多少都有点奇怪,心怀算计的人大概都有了猜测,只有苏妙直白地说了出来,因为蓦地说破了,让一直掩藏的人们觉得有点面红耳赤,好像被扒开伪装了似的。
“只凭一根簪子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宫女的一面之词是没办法定罪的,冰泉宫半个时辰就能把人审出来,你退下,这里没你的事!”回味没有反应梁锦先火了,没好气地斥道。
薛明没敢做声,梁锦的脾气薛明知道,只要不涉及他儿子,事情发展成什么样都和梁锦无关,可是一旦涉及回味,不管跟梁锦有没有关联,只要是和他儿子有关联,他就会异常紧张。没想到苏妙知道这一招并且用的相当熟练,只要一提回味,不管对方是谁梁锦都会炸毛。
说实话梁铄对烟雨的案子并不感兴趣,一个丫鬟而已,这宫里每年要死多少宫女,丫鬟的死亡在皇宫里根本不算什么,再说就苏妙的胳膊腿,要把一根簪子插进一个成年姑娘的脖子里去杀掉对方,这对她来说太高难度了。
梁铄在意的是另外一桩案子,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凤仪宫内装鬼。(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二章 父亲的心思
装成女鬼的宫女被押了上来,被按着跪在梁铄面前,瑟瑟发抖。
“你是哪个宫的?”梁铄淡淡地问。
“奴婢、奴婢是、奴婢是……”小宫女抖如筛糠,已经说不出话来。
梁铄也不着急,就看着她磕磕巴巴的样子,既没有出言催促,也没有发火。然而这样的沉默更加可怕,即使是苏妙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强大的压迫力,他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可是应该愤怒时却没有发怒的样子更让人心惊胆寒。在场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皆屏住呼吸,就连奉承和在这种场合下狐假虎威的人都没有,诸皇子很乖地低下头去,恭谨顺从地立在一旁,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连梁锦都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站着当背景。
薛贵妃无声地跪下来,默默地为自己作为掌事者的失职请罪。
苏妙觉得大概全场只有魏心妍最淡定了,她垂眸敛目,唇角却淡淡地勾着,好像在嘲弄谁似的。
在这样的气氛下,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宫女哪里能承受的住,浑身抖得厉害,差一点就晕过去了,她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磕头,结结巴巴地说:
“回、回皇上,奴婢是、奴婢是永安宫负责洒扫的宫女小喜。”
“永安宫?”梁铄重复着,语气里多了一丝诧异。
不说梁铄诧异,小喜话音刚落,连薛贵妃和梁敖都是一阵惊讶,薛贵妃的心里咯噔一声,凭靠她几十年在后宫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坑了,可是她没有马上辩驳,在这种时候沉默更容易让自己站在有利的位置上。
“永安宫可有这个宫女?”梁铄问身旁的钱德海。
钱德海上前,把小喜仔细看了一会儿,回道:“回皇上,这宫女确实是永安宫的。”
薛贵妃垂着头,一言不发。
梁敖也没有说话。
梁铄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重新将目光落在小喜身上,淡淡地问:
“是何人指使你在凤仪宫内装神弄鬼?”
“回、回皇上,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文鸢姑姑命奴婢在这里扮鬼的。”小喜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说。
“你胡说!”文鸢姑姑一听,差点跳起来,凌厉地瞪着她,又面向梁铄,一个劲儿磕头,“皇上,冤枉啊,奴婢怎么会让一个宫女在凤仪宫装鬼,奴婢绝没有指使她去做这么荒唐的事,奴婢冤枉,请皇上明察!”
苏妙觉得就连薛贵妃身边的人都被她教养得很好,先不说这是不是污蔑,在被指控时文鸢依旧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诬陷她就大怒骂对方是“居心叵测的贱婢”之类的,果然能在皇宫中生存到最后的都不是那些巧言善辩的妖冶贱货,像薛贵妃这种喜怒不形于色聪明又会贤良淑德的才能干到最后。
所以太子殿下真的不要紧吗,他比武王少了一个能干的娘,虽然还有一个厉害的姨母在,可那个姨母对他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梁铄淡淡地看了小喜一眼,平声问:
“文鸢为何要让你扮鬼?”
“文鸢姑姑三个月前叫来奴婢,说马上就要到先皇后的生辰了,今年陛下尤为思念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想为皇上分忧,于是请了一个很厉害的法师进宫想要为皇后娘娘招魂,可法师说皇后娘娘仙逝已久,若要招魂,必须有八字全阴的少女在皇后娘娘住所周围扮小鬼为皇后娘娘引路,奴婢八字全阴,文鸢姑姑就吩咐奴婢每夜到凤仪宫来,扮作招魂鬼使替皇后娘娘引路。奴婢也是听了吩咐,又觉得贵妃娘娘是真心想为陛下分忧,才来扮鬼的。皇上,奴婢绝对不是装神弄鬼,奴婢是真心为了贵妃娘娘对皇上的一片心,奴婢绝对不是装神弄鬼啊皇上!”小喜一边哭一边磕头表忠心,她说的话句句真挚,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感情,就算不仔细听她的话也能为她深情的语气感动得一塌糊涂。
谁也没想到在凤仪宫中装神弄鬼的理由居然是这个,假如这真的是薛贵妃指使小喜做的,那么这个理由就有点尴尬了,首先她是一片好意,并不是要陷害谁或者除掉谁,她是因为看着皇上一直在思念亡妻心中难过才想替皇上为亡妻招魂的,这也算她的一种贤惠,可是首先在皇宫中招鬼这向来是很忌讳的,其次妾室为丈夫替已亡故的正室招魂,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丈夫思念亡妻的细腻心思袒露出来,先不说丈夫会不会恼羞成怒,这种事绝对是非常别扭的,即使这时候皇上不惩罚她,她做出这种事来,因为非常别扭的关系两个人之间一定会产生隔阂,而且这样的隔阂会很难消除,会严重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就是说这件事一出来,薛贵妃即使不受惩罚,在皇上心中薛贵妃这个人也很有可能已经玩完了。
“你怎么说?”梁铄还是没有发火,他看着恭顺跪地垂着头的薛贵妃,淡淡问。
“陛下,臣妾不可能这么做,在皇宫之中装神弄鬼是大忌,臣妾打理后宫几十年,一直严于律己,臣妾是不可能明知故犯的。”
梁铄淡淡点头,又看向梁敖,淡声问:
“你怎么说?”
梁敖顿了顿,跪下来,严肃地回答:“旁的事儿臣不知道,儿臣只知道母亲是最严于律己的,明知道是禁忌的事情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母亲都不会做。”
梁铄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再次淡淡地点头,平声开口,说道:
“就这样吧,身为下人却背叛主子,不可饶恕。”他冷冷地瞥了小喜一眼,声音很轻,很平,没有半点起伏,“将这个宫女拉下去打死。”他说。
两个太监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小喜拉走。
小喜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大的一桩案子结局居然如此简单,还什么都没有审什么都没有查她就已经要死了,在被拖下去时她恐慌到了极点,一叠声叫喊:
“皇上!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奴婢冤枉!贵妃娘娘救命!奴婢是为了娘娘啊!贵妃娘娘!”
薛贵妃沉敛地跪在地上,虽面无表情,眼神中却又适当地表现出了一点无奈和悲悯,在对这件事所要表达的表情上她表现得很完美,让人挑不到一点瑕疵。
“薛贵妃治宫不严,禁足一月,罚俸半年,管理六宫之权暂时交给齐妃。”梁铄说。
薛贵妃肩膀微颤,面对这样的处罚,她没有辩解,而是恭顺地磕了一个头表示接受。“臣妾领旨。”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妃子出列,跪下来,嗓音轻软地说,这也是一个文静柔顺的人。
苏妙留心观察,梁铄后宫里的这些妃子都是属于端庄淑婉文静柔和的类型,妖艳话多的一个没有,也不知道梁铄就是喜欢这一类型的,还是他觉得后宫里全是温婉的女人他的日子不至于太吵闹。
“行了,都散了吧,今年的中秋比往年倒是热闹了不少。”梁铄淡淡地说,看了回味一眼,轻声道,“你也带着苏家的姑娘回去吧。”
“是。”回味应了一声,带着苏家三姐妹先离开了。
薛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这根本就是混过去了,而且让他没想到的是薛贵妃竟然莫名其妙地就被捎带上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被禁足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薛贵妃没有辩解,梁敖也没有出言替母亲申辩,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薛明他是五年前才从边域回到梁都的,他到现在仍旧摸不清皇宫里的这些弯弯道道,在中秋之际又是在纪念先皇后的纪念堂前发生了恶劣的人命案,这么严重恶劣的一件事居然就这样被混过去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谏言或是反对,这简直无法想象。就算回味再受宠爱,皇上和瑞王对他带回来的姑娘不是很不满意么,就算因为回味的关系这个姑娘能够被宽容,但是这个姑娘初次进宫就和这么大的案件关联在一起成了嫌疑犯,就算皇上和瑞王再宠爱回味也不可能放任不管,至少应该先把人看押起来吧,他们究竟宠爱回味宠爱到何种地步,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外室诞下的私生子这样看重,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完全想不通。
可是他不敢说话,这会儿说话说不定会被皇上迁怒,于是他只能和薛明珠眼看着苏妙跟着回味离开。
今年的中秋节的确热闹,先是血阴教余党行刺未遂,云萝公主受到惊吓病了,接着薛明珠的一个丫鬟惨死在凤仪宫的兰馨殿外,回三公子第一次带进宫的一个民女居然成了重大嫌疑犯,再然后在凤仪宫装神弄鬼的宫女被抓住,那宫女一口咬定是被薛贵妃指使的,薛贵妃因此被禁足罚俸被夺了管理六宫之权。
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若是在往常都可以够皇宫折腾半年的。
凤仪宫正殿。
该走的都走了,不想走的也都回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梁铄和梁锦两个人。
梁铄负手站在魏心兰的画像前,仔细端详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说:
“心兰和魏心妍的相貌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是几分,是很相似吧,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梁锦歪在椅子上,单手托腮,一只手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击着扶手,淡淡地说。
“不,完全不一样,只要一想到她们是姐妹,心兰到人生最后还在保护她那个嫉妒她恨不得让她立刻去死的妹妹,我就一肚子火。”梁铄说,转身,坐在离画像最近的椅子上,面色阴沉地道,“即使到最后,我这个夫君还是比不过她的妹妹她的薛家,为了妹妹为了薛家她居然在背后捅了我一刀。”虽然并不是真的捅了他一刀,可事实和这个也差不多,他虽不会因此愤恨,但终是有点埋怨的。
“大嫂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所有事,大嫂这样的女人,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梁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梁铄听了他的话,沉默下来,顿了顿,笑了一声:
“薛燕有点像她,可惜没她能沉得住气,心兰从来不会依靠别人,从来都是自己谋划,薛燕却想要依靠魏心妍,魏心妍那个女人什么时候会为别人做嫁衣裳,与虎谋皮,薛燕她也不过是被锁在这后宫中的一个普通妇人而已,和那个老家伙身边一直在蹦跶的那些个宫妃没什么两样。她为了儿子无可厚非,这皇宫里没有哪个人是不伪装的,可她明明选择了要伪装却又被人看出了破绽,这说明她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其实阿敖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他没有阿敕的宽容和仁厚。”梁锦说。
“正是这样,我不是不喜欢阿敖,他虽然年轻,可再磨练个几年,必能担当大任,可惜的是他那个性子,多疑,不够宽厚,和阿敕比较心胸稍显狭窄。人都是越年长私心越重,现在他哥哥还能镇得住他,等再过个几年没人能压制他,到了那时,给他做兄弟的就危险了。皇位只有一个,储君只有一个,这个皇位我不希望他们是靠争强斗狠获得,而是靠他们能够让岳梁国长久繁荣的能耐,一国的统治者如果只是想着要保住自己至高无上的皇位,这个国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太远的我无能为力,至少百年之内,我不希望岳梁国再有大战,你我大半辈子都在打仗打仗,现在这种休养生息的状态我希望最少能够持续三代,现在的岳梁国看起来还算平静,可你我都知道,这一国的底子就快空了。”
“我明白。”梁锦点点头,说,“只是现在关于储君不稳的消息越来越多,外面都在传说皇上对太子有颇多不满,一些人趁机蠢蠢欲动,朝堂之上后宫之中又开始变得不安宁了,阿敕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可是任由谣言四起总不是什么好事。”
“阿敕是个好孩子,可惜太过仁善宽厚,稍显得优柔寡断。他的那个性子,就算他兄弟暗杀他一百次,只要他没死,他绝不会追究,甚至知道了真相还会认为发生这样的事是他做兄长的失职没有管教好弟弟。我是教过他兄弟间要和睦,作为长兄一定要以身作则教导好弟弟,可我也教过他做人的基本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却无师自通了他娘的性子,还真是魏心兰的儿子,娘想做圣女,儿子想做圣人。仁善是好事,可一个没有杀伐果断之心的人让我怎么把一个国家交给他,亡国之君或者被弟弟赶下龙椅的皇帝,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梁铄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他确实在犹豫。(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三章 人心
“若兄弟俩能够互相补充一下不足就好了。”梁锦说。
梁铄沉默了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毕竟年轻,又是在衣食无忧中长大的,没有吃过苦没有挨过饿,一出生就高高在上的他们是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做‘人情冷漠,世态炎凉’的。没有过这份艰辛,教导起来确实费力,但是真要让他们拥有那样的经历,我是不想的,那种从虎狼环伺中磨砺出来的成熟世故,沉稳内敛……还是没有的好。”梁锦似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过了一会儿,低声说。
梁铄笑笑,看了他一眼,表情严肃道:
“所以这宫中绝不能乱,皇子不能乱,宫妃不能乱,凌水宫更不能乱,先皇时就是因为内部耗损太过严重,才会把岳梁国的底子掏空,岳梁国再也禁不起像先皇时期的那段内耗了。”
梁锦点点头。
“苏家的那个姑娘,”梁铄突然说,“遇到那样的事却能镇定面对,倒是有点小聪明。”
梁锦皱了皱眉,不太乐意地说:“可惜性子太野,味味降不住她。”
“你也没能降住香儿啊。”梁铄笑道。
“……那是两回事。”梁锦辩解,顿了顿,道,“总之那姑娘的性子我一点也不喜欢,要做我们家儿媳妇三从四德至少得占一样,和她在一起,三从四德的那个都快是我们家味味了。”他愤愤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想起来就火冒三丈。
梁铄笑笑,就在这时,钱德海手挽拂尘弓着身子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他身后。
“阿喜怎么样了?”梁铄见他进来,心微沉,低声问。
“公主服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贵妃娘娘和武王殿下在一旁陪着,陛下放心。”钱德海赔着笑,小心翼翼地回答。
“血阴教的余孽可招了?”梁铄眸色阴沉,冷冷地问。
“那血阴教的余孽着实硬气,已经晕死过去几次了,还是没有吐口。”
“加重刑,注意,别让他死了!”
“是。”钱德海应了一声,复又出去。
梁铄表情阴沉地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天棚上色彩端庄的彩绘,过了好一会儿,揉揉眉心,用无奈又心酸的语气低声叹道:
“阿喜这孩子,我要拿她怎么办啊!”
一想起这件事梁锦同样觉得心塞,看着兄长无措又沉重的表情,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敖那个兔崽子,我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还想和他哥哥争宠,先看看自己妹妹吧!”梁铄的语气里充满了努力压抑着的愤怒,他恨恨地说。
“这事也不能全怪他,阿敖亦懊悔,每天对着阿喜他也是难过的。”梁锦轻声劝解。
梁铄半天没说话。
这时,凤仪宫的小太监快步奔进来,跪下,笑容满面地道:
“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太子府传来消息,太子妃半个时辰前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梁铄一愣,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是儿子?”
“是!”
“身子可硬实?”
“太子府来报信的人说小殿下可硬实了,哭声特别洪亮,把稳婆都震住了。”小太监满脸喜色地说。
梁铄这才放心,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来,问:“太子呢?”
“太子殿下接到消息已经赶回府了,太子殿下还命人来给皇上报喜讯让皇上高兴高兴。”小太监咧嘴笑说。
“三个丫头了,这一胎总算有了个小子。”梁铄微笑了笑,顿了顿,却望向正前方亡妻的画像,语气深幽,“添丁进口是好事,只是,为何会选在祖母生辰这一日降生?”
梁锦向画像上的魏心兰看了看,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喜事,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有他爹呢,我也不操这个心。”梁铄笑着说,看得出他很高兴,虽然笑容淡淡的,可是眼睛在笑,他深深地呼吸,而后勾了勾唇角,“幸好母子平安,早些年早夭的孩子那么多,活下来的几个孩子身子不好的有两个,老二家的儿子更不用提了,我还以为是我年轻时杀的太多,报应全报到儿孙头上了。”
梁锦没说话。
梁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现在阿味也有姑娘了,阿敏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我好歹还有几个孙女,现在孙儿也有了,你可是一个都没有。”
“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去折腾吧。”梁锦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没那个心力去跟着瞎掺和了,停了一会儿,他说,“味味今晚八成会去冰泉宫。”
“他是真喜欢那个姑娘啊。”梁铄道,“我一点也看不出来那个姑娘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梁锦长长地叹了口气:“啧,回香知道了今晚的事还不一定会怎么生气呢!”一想到后续的事情他就头疼,他该怎么向她解释儿子时隔数年再次进宫却碰到了一连串的糟心事呢?
梁铄瞅了他一眼,虽然这是他弟弟,那一个则是他过去一直都很喜欢的妹妹,他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可是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弟弟在男女关系上从小就没用,四十几年过去了,时至今日,还是很没用,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些年关于男女的时间八成都被他活到狗身上去了!
……
长禧宫。
凤床上,服用了安神汤的梁喜正卧在锦被中沉沉地睡着。
梁敖坐在床边,他的双眸凝在梁喜恬静的睡脸上,指节修长的大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妹妹窄瘦的脸,轻轻地抚摸着,室内非常安静,只有百合香焚烧在香炉里冉冉升起的香烟,在烟云缭绕中,许多被刻意粉碎的片段又一次涌入脑海,让他的心狠狠地颤了颤。
“哥……哥……”幼小的妹妹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里,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她就那样无力地仰着头,仿佛就要折断了似的,她用破了皮沾着血的嘴唇无意识地呢喃,周围的鲜血他看不到,周围浓重的血腥味他闻不到,他身上的鲜血他也看不到,他只能听到她用柔弱微小的声音可怜地唤他“哥哥”,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那衣不蔽体的凄惨形状是他一辈子的恶梦,是他每当想起来时都会颤抖的恶梦。
“哥哥……”床上娇弱的人儿发出梦呓似的呼唤。
梁敖的心狠狠一颤,眼眶微润,他在梁喜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隔着被子紧紧地握了握被她交握在胸前的双手,轻轻地安抚着,温柔地说:
“阿喜,哥哥在这儿,别怕!”
轻柔却坚定的语气似传递给了昏睡中的梁喜,刚刚还觉得不安的梁喜似比刚刚平稳了许多,漂亮的眉逐渐舒展开,身体也不再像刚刚那样紧绷,她呼吸沉匀。
梁敖稍稍放心,可内心中无尽的伤感和悔恨情绪却难以平复,甚至比刚刚更加强烈。面对虚弱无力的妹妹他觉得自己就快无法呼吸了,放在被子上虚握着梁喜双手的大手在微颤,在不受控制地微颤,无法停歇的颤抖在全身蔓延,他的心脏抖动得厉害,他用力咬住嘴唇,几乎快要抵挡不住往昔的残酷记忆带给他的痛苦浪潮。
他逐渐用力地捏住锦被的一角,越来越用力,被角在他的掌心里皱成一团,几乎快要破掉了。
“阿敖。”柔婉的嗓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打断了梁敖内心如澎湃海浪一般的痛楚,让他能够稍稍喘息。
梁敖回过头,母亲正站在远处的珠帘前。
顿了顿,他松开被子,站起身,向母亲走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母妃。”
薛贵妃无声地转身,离开内殿,来到外面的大殿,坐在窗下铺陈锦绣丝缎的软榻上,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梁敖坐下来。
“刚刚凤仪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子妃今晚诞下了皇长孙,母子平安。”薛贵妃轻轻地说。
梁敖微怔,半天没有言语。
薛贵妃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嗓音轻软地道:“我是自己肚子不争气,没能把你生在太子之前,原本我也是以侧妃的身份入府的,再怎么也越不过皇后去。先前太子妃生了三个丫头,原本希望你能生下一个嫡长孙,结果不仅是庶出,还是个不中用的,连门都出不了,更别提让陛下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了。”
梁敖没有做声。
“皇长孙一出,太子殿下的位置更稳了。”薛贵妃轻声说。
梁敖不知道该说什么,依旧没有做声。他有些心烦,他自然有野心,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可是暗藏在心里的野心和抱负被直白地说出来,他总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即将而立之年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子女,他不认为他的事情需要母亲插手干涉,本来薛家的底子也没有魏家深厚,再说就算他需要母舅家的势力,他也会自己去联络去想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觉得,母亲对他管的似乎有点多了。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梁敖是个孝顺的人,即使从小没有生长在母亲身边,对自己的生身母亲他还是很敬爱的,所以他一句唱反调的话都没有说。
“太子殿下需要从长计议,剩下的那几个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薛贵妃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她是个温婉柔和的人,即使是在冷笑着,充满了嘲讽与森凉的笑意却不会让人感觉到一点不舒服。
“母亲怀疑今晚的事是老七?”梁敖皱了皱眉,有些意外。
“母亲早就对你说过,老七绝不像他表面上那样玩世不恭,那小子最是有心计的,最近朝堂之上关于陛下对太子不满的传言已经人尽皆知,那小子听到了风声,自然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人贵在自知之明,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一个宝林的儿子,文不如太子,武不如你,没有一争高下的能耐,只能想到把水搅浑了然后浑水摸鱼。”薛贵妃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轻蔑地说。
梁敖没有说话,太子风头正劲,没有理由在后宫里搅浑水,所以今天的陷害太子首先就被排除了,以梁敖对梁敕的了解,梁敕也绝对不屑去做背地里耍阴招这种事。至于梁故,这个弟弟虽然比他小了几岁,可是关于这个弟弟,他有点看不透他。说梁故玩世不恭并不准确,梁故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门心思地为他五哥好,仿佛梁效就是他生活的中心,而他自己的生活则无关紧要,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梁故身上,自己却过的很随便。母亲常常说梁故是一个眼神不讨喜的人,可说到耍手段,梁敖还真没见过。今天的这桩陷害,没有子嗣的宫妃没必要也不敢这么做,那么通过提出先皇后来削弱薛贵妃的势力,能做出这种事来的恐怕也只有诸皇子了。
可真的会是七皇子吗?
“还有老九,你不要和他太近。”薛贵妃郑重警告。
梁敖皱了皱眉,梁敞是他的人,也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之一,母亲这么说就好像是在离间似的。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梁敞不是他的弟弟,他也不愿意属下和他离心离德,更何况梁敞还是他弟弟,从前在蓬莱宫中的德仁殿念书之时,他最照顾的弟弟就是最年幼的梁敞。
母妃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阿敖,你别忘了母妃告诉过你的,老九的生母是怎么死的。”薛贵妃见他似乎没有听进去,再次严肃地警告了一句。
梁敖眼眸微闪,表情沉肃下来。
“母妃知道小时候你和老九最要好,可是成大业者怎么能被感情牵绊左右,自古以来,称孤道寡就是这么回事,人可以用,却不能动情,人可以信,但不能全信。你要走的是一条锦绣辉煌之路,这样的你注定了只能踩着一个又一个人独自走下去,你是不能有同行者的,所有人到最后都只能变成你脚下的青石,这就是帝王之路。”薛贵妃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那父皇和八叔呢?”梁敖对这样的话有些反感,语气有点冲。
薛贵妃一愣,紧接着扑哧一笑,说:
“你以为你父皇和你八叔是并肩同行的关系?你八叔只不过是你父皇脚下一块合用的垫脚石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四章 各方
回味将苏家三姐妹送回薛明楼,轿子停在薛明楼前,苏妙下了轿,站在灯火通明的薛明楼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继续住在这儿会不会被灭口?”
“不会的。不想继续住在这里?”回味问,他也考虑过让苏妙换个地方居住,可这次厨王大赛提供参赛者居住地方的就是薛明楼,薛明楼离比赛场又近,回味担心自作主张换地方会妨碍苏妙比赛。
“既然不会,那就算了。”苏妙扬眉,说。
“什么玩意儿!”苏婵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从轿子上下来,越过正在说话的二姐和未来的二姐夫,气呼呼地进去了。
苏娴今晚也特别不爽快,从轿子上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帛,站在回味面前,似笑非笑地道:
“小回儿,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冒失,不过你还是跟皇帝陛下提一提,像今天这种进宫面圣的好事咱们家的姐妹就免了吧,咱们福薄又身份卑微,实在不配跟皇室做亲家,太抬举我们,我们怕折寿,这不,我们家老二就差点折在皇宫里头,那么危险的地儿,我们家的姑娘不配去。”说完,转身,扭动着腰肢,扬长而去。
苏妙盯着大姐冷冰冰的背影,啧舌:“还真是在生气呢!”
回味被说了一顿,阴沉着眼眸,绷着嘴唇。
“我看出来了。”他说,顿了顿,收回目光,对苏妙道,“咱们以后不进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过个中秋节都不安宁!”
苏妙见他的情绪低沉下去,也不愿意再责怪他,抿着嘴唇撩了撩他额角的发,笑嘻嘻地说: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普通人家还有一堆烦心事呢,更何况是皇家,家大业大闲杂人等众多,况且其中还牵扯到一个国家的存在,你爹和你大伯虽然位高权重,却也不容易,你回去不要跟他们耍性子,我不要紧的。”
回味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越发心疼,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柔声道:
“我去我二哥那儿一趟,你回去早点睡,明天还有比赛,我明天会尽量赶早去城西广场,你好好比。”
苏妙点点头。
回味还在摸着她的头,摸着,摸着。苏妙也没动地方,站在那里让他摸。一直到他摩挲着她的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俯下来,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柔声说:
“进去吧。”
他的语气温煦了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冰冷骇人,苏妙勾着唇角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走到大门口,回过头冲他摆摆手才进去。
回味一直等她进去了,才放下挥着的手,勾着的嘴唇敛了起来。
他转身,秋华从暗处走来,将手里牵着的一匹白马递到他的手里。
“结果如何?”回味淡淡问。
秋华歪了歪脑袋,有些怀疑亦有些不解地低声回答:
“湘王府的人说,湘王殿下今日犯了嗽疾,又发热,一直在府里静养,根本没有出府。”
回味冷笑了一声:“所以说妙儿在花园里看见的那是只鬼吗?”
秋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观鼻鼻观心。
回味思索了片刻,目光落在还站在薛明楼门口今天跟着苏家三姐妹进宫的三个丫鬟身上,三个丫鬟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她们是以前在回味身边伺候的丫鬟,回味没说让她们跟着姑娘,她们自然是站在门口候命的。
“她们三个,是谁挑出来的?”回味问秋华。
“是绿澜姑娘。”
“失职失责,都处置了吧。”回味淡如水的说,语气轻描淡写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还有绿澜,一并处置了,什么玩意儿!”
“是!”秋华赔着笑应了,被大姨子小姨子一齐冷嘲热讽,主子心里果然还是很不愉快的,绿澜姑娘也真没心没肺,酸醋进到脑子里去了吧!
回味翻身上马,骏马向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房间里。
苏妙单手托腮坐在灯烛下,手里捻着一条沾着血迹的帕子,之前在兰馨殿醒来时看到掌心染着血,她有点恶心,就用帕子擦掉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时间思考,这会儿仔细想了想,却想到了一点让她心惊的事。
在那个几乎没有灯光的小花园中,在梁效险些摔倒时,她下意识扶了他一把,用的正是这只手,当时她明明是隔着衣衫扶了他一把,却隐约觉得掌心处变得湿濡滑腻起来,因为那时候没灯,一片漆黑中她也就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当时梁效走的时候确实有些踉踉跄跄的,可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梁效身体不舒服再加上他实在高大,所以走路的姿势才奇怪。
现在想来,当时的梁效的确有些古怪。
“……皇家如此乱,岳梁国不要紧吧!”苏妙双手捧腮,忧虑地扬起秀眉,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有她这样责任感强大的百姓岳梁国一定会感觉到无比幸福!
她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
皇宫的雄伟恢弘注定了这里拥有许多见不到光明的角落。
铜墙铁壁的小宫殿位于皇宫西侧一处探出来的角落,岳梁国的宫城是方方正正的,但这片宫城并不全部都是供皇室成员居住或玩乐的地方,环绕着宫城的一圈外围,隔着护城河围绕着宫城的一道外围,是一圈相当于外宫城的地方,东南西北除了太子府诸王府剩下的就是隶属于皇帝的隐性衙门,这些衙门外人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他们隐藏在高大巍峨的宫殿中,即使是那些对宫廷对朝堂了解深刻的人,亦不知道这些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的,大概凡是知道这里的都是皇族内的核心人物。
白马飞驰在夜色中,于宽阔的甬路中风驰电掣,最终停在一座守卫森严的双层塔楼前,一身蓝色锦衣的年轻公子下马,旁若无人地穿行过震慑力极强的守卫,进入一片漆黑的塔楼中。
塔楼虽是双层,却是上下贯通的,正中央只有一道螺旋形的木质楼梯通向塔顶,环绕着螺旋楼梯是一幅圆环形的地画,画的是一朵盛绽的大红色牡丹花。
室内没有灯光,回味也不在意,在地面的牡丹花上以不规律的方式用足尖轻盈地点了一圈,正中央的螺旋楼梯竟然以牡丹花绘外环为点,无声地旋转了半圈,一架梯形的石梯自地下显露出来,隐隐的,能看到其中掩藏的火光。
回味顺着楼梯走下去,一片火光中,各种鞭挞声和哀嚎声让因为建在地下本就寒凉的地下宫殿越发显得残酷森冷。
两旁的守卫皆身披雪白的铠甲,杀气腾腾。
回味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一间石室前,熟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从石室内传来:
“你们快点招啦,都什么时辰了,我再不回家去,夫人是要生气的!”
回味迈进石室,墙壁冰冷斑驳的石室内,火光映射的十字形架子越发令人心惊胆寒,十字形吊架上此刻正吊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已经昏过去了。
男的是夜袭撷芳殿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女的则是撷芳殿那个叫小西的丫鬟,二人受尽酷刑,身上的鞭痕几乎每一道都深可见骨,被浓盐水一泼,连血管在剧烈地抽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回味的到来,回甘意外也不意外,笑嘻嘻地道:
“怎么,来替小弟妹出气?”
回味没有搭腔,石室内的血淋淋让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走进来,在石室中间一张杨木桌子前坐了,眼睛盯着就快熬不住的小西,淡淡地问:
“她还没招吗?”
“撷芳殿里竟然有这么硬气的丫头,我真吃惊呢,这么好的苗子早几年我怎么没发现,是培养死士的好素材。”回甘笑嘻嘻地说。
回味瞥了他一眼,回味的心情不是很愉快,所以对于他的嬉皮笑脸选择冷漠以对。
回甘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对他说:
“哎,要不你来审吧,我再不回去你二嫂要生气的,这么晚还没回去她搞不好会以为我去喝花酒了。”
“这就是你说的你们之间不需要理由的完全信任?”回味冷漠地拆穿他。
“小舟晚上要洗澡,他娘弄不动他,我得回去。”回甘继续找理由。
“现在他睡觉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回味冷淡地说。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啊。”回甘无语地道,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二哥今天晚上有事,你二嫂被娘家带走了,二哥得去把她偷回来。”
“只不过是回趟娘家而已。”
“你懂什么?万一她被欺负了怎么办,你二嫂心地善良又温柔,万一被魏家那些牛鬼蛇神给欺负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回甘表情严肃地道。
“……”回味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没好气地道,“你快走吧!”再听下去他就要了。
于是回甘开心愉快地走了,比起呆在冰冷的石室里,他更想去找他心爱的夫人。
回味被回甘又惹出来点火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憋回去,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压根没搭理血阴教的那个余孽,眼盯着撷芳殿的宫女小西,淡淡地吩咐道:
“给她加刑,别让她死了!”
“是!”行刑的兵卫齐刷刷地应了声,带着倒刺的鞭子更用力地向小西的身上招呼去,每一记鞭挞深可入骨。
更浓的血腥味扩散开来,回味皱了皱眉,有些厌恶。
……
安王府。
啪!
一巴掌重重扇在薛明的脸上!
薛明跪下来,一言不发。
作为他主子的梁故却暴跳如雷:“你以为你是因为谁才从边域回到梁都的,身份尊贵的皇商,唾手可得的财富,本王养你是为了让你替本王积累财力积累势力,不是让你去介入一群无聊的小丫头争风吃醋的把戏,你平常也不是没有脑袋,怎么一碰上你妹妹的事就犯浑,在中秋宴上玩那种幼稚的把戏,戏耍皇上和本王,你是不是活腻了!”
薛明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殿下,属下知错了,属下也是心疼妹妹,是那个民女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吧,只是一个民女,随便就打发了,你却弄了一桩人命案子让水变浑,你是不是日子太无聊活的腻烦了!”
“今日的事虽然出了一点差错,可并没有影响殿下的计划,虽说皇上没有严惩薛贵妃,但薛贵妃已经被夺权禁足了。小西是不会招的,她的母亲弟弟在属下的手里,她原本就是一颗要处理掉的废棋。”顿了顿,薛明语气略显迫切,认真地说,“殿下,三公子已经回京了,只要拉拢了三公子,瑞王府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
梁故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你那个没用的妹妹?”
“殿下,明珠才貌双全,温婉得体,优雅大方,无论哪个男子都想以明珠这样的女孩子为妻。”薛明有些愤怒,压抑着怒气反驳道。
梁故觉得在妹妹这个问题上薛明已经没救了,除了关于妹妹的事,薛明各方面都很得力,梁故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舍不下他,虽然一肚子火,却也只能冷笑了声:
“她若能牵住回味当然好,可是你给本王记住了,回味可不是好惹的,当年的陈留王是何等的凄惨,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若是惹恼了他,被他抓住了把柄,本王可救不了你。”
在他看来,薛明珠要是真那么有用,薛贵妃早几年就把她给用了,也不至于留到现在一直当花瓶压根就没把她作为考虑的对象。
薛明垂下去的眼眸阴沉,口内却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就在这时,梁故身边的小太监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于是梁故挥挥手打发了薛明。
薛明走后,小贺子上前两步,梁故问:
“湘王殿下怎么样了?”
“小陈子说湘王殿下服了药正睡着,奴才把点心和药留下就回来了,奴才问了高御医,只是平常发热,只要静养就没有大碍,殿下放心。”
梁故忧虑地叹了口气,自语似的道:
“五哥的这个身子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五章 最和平的对手
一过了中秋,梁都的天气日渐寒凉,甚至在雨后的清晨还会迎来不输给冬季的呼啸北风。
街道旁的百年古树被大风吹得哗啦啦直响,尽管如此,冰凉的天气仍旧敌不过观赛者们的热情,高高的彩旗在城楼上飘扬,观赛台上人们已经开始热烈的议论,议论的话题自然是昨日的那场赛,原以为之前和东平门的一场只是巧合,没想到昨日那一场甘宝楼的少东家居然同样输给了从丰州来的丫头。
这也是梁都的酒楼在本次大赛上第一次输给地方的酒楼,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梁都的人们议论纷纷。
论水准,地方酒楼向来不是梁都酒楼的对手,因此,阮谦输的这一场赛完全成了整个梁都决赛中最令人惊诧的意外。
对于第一轮的失利,阮谦的态度很平和,在他的想法里,前来参加厨王大赛只是为了给自家的甘宝楼打响名号,顺便检测一下自己的手艺,但是同时他也认为厨艺这项技艺并不是靠一场比赛就能够定胜负的,所谓众口难调,赢了并不一定代表厨艺有多强,输了也不能说明烹饪者的手艺有多么差劲,这个行当本身就是一项不可能有正确答案的行当。
阮谦对于自己的失败表现得很淡然。
对比他的从容,阮双却显得有些焦躁,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毕竟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可是今天的她话出奇的多,一大半都是在安慰她哥哥不要为昨日的失败沮丧,要振作精神,在今天将赛事逆转过来,然而这样的喋喋不休在阮谦看来却是一种紧张,没有上台的阮双比他这个今天要上台的还要紧张,这让他诧异而不解,总觉得自家妹妹在他参加比赛这件事上反应过度了。
“哥哥,苏妙姐姐很厉害的,虽然是个姑娘家,却不能小看。我曾经在苏州见过她比赛,虽然不是常规比赛,正因为不是常规赛才更容易看出她的手艺,她是个能够在不知不觉间用自身去感染身边人的人,一个擅长用食物去带动气氛的人,也是能够敏锐地发现对方喜恶的人,和她比赛不能只拼手艺,怎么说……气氛上很重要,哥哥你手艺比她好,只要能够在营造气氛上赢过她,你一定会取胜的!”阮双抓着阮谦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
阮双今天说话不止是出奇的多,还是前所未有的多,一向爱撒娇善任性的妹妹今天居然针对自身的专业说出了一番令人吃惊的正经话,阮谦觉得诧异。然而阮双说话的内容阮谦却完全不能领会,虽然兄妹二人是同行,但阮谦一点都不明白阮双的意思,字面上的含义他懂得,可是阮双话里的内涵阮谦完全没有体会,他只是觉得今天的妹妹很怪,和往常完全不一样,让他哭笑不得之余有些担心。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阮谦笑着说:
“双儿你没事吧,上台的是我又不是你,怎么你比我还要紧张,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阮双被他的一句关切话打断了思路,抬起眼,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就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顿住了。
就在这时,作为阮谦对手的苏妙终于姗姗而来,又是踩着点儿来的。
阮谦见她来了,很讲礼仪地迎过去,笑着和苏妙打招呼。
本来阮双也要去,可是刚挪动了一步,却停住了,随后她直接坐在观赛席上,没有往前凑。
“你怎么了?”高兴突然在她身旁落座,狐疑地瞅着她,问。
阮双看了他一眼,即使高兴再迟钝也能看出来这眼神是在说她很烦他,高兴有点恼火,自从甘宝楼决定参加梁都决赛开始,阮双就很奇怪,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哎,我娘已经准备聘礼了,你要是不愿意,赶快去求你娘把亲事推掉!”高兴扬着下巴说。
阮双的火气被激起来了,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
“我要是能让我娘推掉早就推掉了,你还想骗我出头,要推掉找你娘去!死光头!臭和尚!”她气哼哼地说完,霍地站起来,就走,坚决不和他坐在一块。
高兴被她突然发飙气得牙根痒痒,恼火地瞪着她的背影,怒道: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居然要娶那种母夜叉为妻,气死我了!”
不远处的赛台前,苏妙留意到阮双气哼哼地走了,狐疑地问阮谦:
“阮双这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她就有点奇怪?”
阮谦往妹妹身上看了一眼,笑着回答:“大概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心里不太痛快。”
“咦,已经定日子了吗?”
“来年二月,也不知道苏姑娘到时候是怎么个安排,如果方便,苏姑娘来参加双儿的婚礼吧,双儿不好意思开口,她从小到大也没几个朋友,跟苏姑娘倒是很投缘,若苏姑娘能来,她一定很高兴。”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去!”苏妙笑着,一口答应了。
伴随着金锣声鸣,第二轮赛正式开始。
评审们终于出现,在评审席前落座,净明法师在坐下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阮谦和苏妙作为对手,双方却十分友好,别说剑拔弩张,连一点点争强好胜之心都没有,就那样和平地上了台,笑容可掬地分立在料理台前,不急不缓地做着准备工作。
“这俩人真是对手吗,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出来?”苏婵觉得很没意思,单手托腮,语气乏味地说,她有点不满意。
“因为那是两个都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回味双手抱胸,淡淡道。
“什么意思?”苏婵一头雾水。
“真正的成手都会建立一个专属于自己的领域,并能在这个领域里灵活自如,他们是成手,他们各自的领域即使碰撞到一起也不会发生冲突,所以才会一点敌对感都没有。”
苏婵直勾勾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娴在她的脑袋上狠敲一下:“听不懂你还有理了?早跟你说要多读书,让你当时上课不好好听,蠢死了,猪都比你聪明!”
苏婵一把拍开她的手,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说得好像你听懂了一样,你才蠢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