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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六章 气氛古怪的梁铄一家

    因为大殿内很安静,薛明珠扇子跌落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薛明珠一下子成了瞩目的焦点,她的脸刷地红了,双手抓紧裙摆,咬住下嘴唇,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明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薛贵妃见状,关切地问。

    薛明珠匆忙站起来,尴尬地笑着,细声细气地说:

    “回娘娘,明珠没事,只是不小心手滑了。”

    薛贵妃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明珠姐姐你确定是手滑了不是心滑了?”云萝公主梁喜意外发声,似笑非笑地望着薛明珠的脸。

    薛明珠被她看着,本能地指尖一抖,惴惴不安的小鹿一般,她眼神惶乱地躲避着她的目光,讪讪地笑道:

    “回公主,真的是手滑了。”

    “云萝,你又在胡说什么!”薛贵妃蹙眉,沉声呵斥。

    梁喜被母亲训斥,却依旧是一脸笑盈盈的表情,她笑着对母亲说:

    “我只是担心明珠姐姐是不是又身子不舒服了,毕竟明珠姐姐身子不好,常常不舒服么。”她说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薛明珠涨红的脸,这让薛明珠的头垂得更低。

    不知道为什么,苏妙总觉得梁喜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明明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小公主,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奇怪的话,可是苏妙却觉得这个小公主在说话的时候虽然用的是可爱撒娇的语气,但在撒娇时却仿佛在软绵绵的语调里暗藏了一根尖锐的刺,当那活泼的感觉消散之后,人仿佛会被突然刺来的一根刺扎得生疼。或许这只是苏妙的错觉,但她确实有这种感觉,而且在听梁喜说话时有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薛贵妃的反应,梁喜最后的一句话颇有点在跟母亲顶嘴的意味,这一点薛贵妃感觉到了,也决定要好好教训她,可是她看着女儿的眼神明明是想要训诫的眼神,训斥的话到嘴边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脸上有似乎是在忍耐痛楚的表情一闪即逝,这个时候坐在她身旁的梁铄突然悄无声息地碰了她的手,于是薛贵妃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夫妻二人没有对视,薛贵妃在被碰了一下手之后,别过头去,那一瞬间她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随后又恢复了端庄优雅的表情。

    苏妙喜欢观察人与人之间这些微小的细节,所以当她注意到一点苗头时就会留神观察下去,这一番观察让她一头雾水。更让她觉得惊讶的是,梁铄轻轻地碰了一下薛贵妃的手这个举动虽然做的隐秘,却一直被佯作摆弄手中折扇的梁喜看在眼里,一瞬间,那孩子的眼里居然掠过一抹森黑的幽冷,这时候她发现苏妙正在注意她,就在苏妙想收回目光时,梁喜突然望过来,尚未褪去黑暗的锐利眸光与苏妙的眼神相撞,梁喜非但没有掩饰,反而勾起嘴唇冲着苏妙灿烂地笑了笑。

    那笑容过于灿烂,竟让苏妙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她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点冷汗。下意识避开梁喜的目光,待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避开了她的目光时,苏妙惊诧万分,抬起头再去看梁喜,梁喜还是那个顽皮的小公主,跟身旁的两三个贵族小姐偷偷说话,笑靥如花。

    苏妙在想刚刚脊背发凉的感觉该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吧。

    就在这时,有宫人笑容满面地进来通报道:

    “启禀皇上,娘娘,武王殿下到!”

    薛贵妃心中一喜,从椅子上站起来,衣冠楚楚的武王殿下梁敖已经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跪下来请了安,接着坐在御座下梁敕的身旁。

    薛贵妃关切地问:“汎儿怎么样了?”

    被问到这个,梁敖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他的儿子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生下来就说养不活养不活,能一直活到这么大他都觉得是奇迹了,对于那个孩子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觉得心烦,儿子先天不足活不长,府里还有婆娘天天闹病,他自认为做的孽不算多,真不知道自己前二十几年走的都是什么霉运。

    “吃着药呢,母妃不用太担心。”

    薛贵妃见他脸色不好,本来想再问问武王妃的念头便打消了,反正她现在极讨厌那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恨不得早日换人才好。对于唯一的孙儿,她虽然心疼,可那孩子已经挺到了九岁,一直在药罐子里培着,她从那孩子出生时就不抱希望。她现在最希望的是自己的儿子能够多添子嗣,可是不管她想了多少办法给武王府送了多少姬妾,一个后代都没添,还是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快要病死的小子不说,梁都里居然因此多了一则流言,说武王殿下因为武王妃体型和性格突变,深受打击,从此对女人丧失了兴趣,薛贵妃听说之后当时真的是气得想吐血。

    因为想起来就心塞,所以薛贵妃也不再问了。

    “二哥,二嫂怎么没来?”薛贵妃不提有人提,梁喜笑着问。

    “哦,你二嫂病了,御医说需要静养。”梁敖笑着,温和地回答。

    “病了?我怎么听说是跳井未遂,伤了筋骨?”梁喜笑眯眯地问。

    梁敖脸色一变。

    “跳井?”薛贵妃的脸刷地变了色,变得很难看,不是紧张失措,而是怒焰熊熊。

    “二嫂真傻,就她那个身子,跳井怎么死得了,会飘起来的好不好。”梁喜笑嘻嘻地说。

    “阿喜,怎么说话呢!”梁铄终于开口,沉声训斥了句。

    梁喜被父亲训斥,却不害怕,依旧笑嘻嘻的,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梁铄虽然沉着一张脸,却没再继续说她。

    “阿喜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你二嫂受了风寒,病了,喝点药养几天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梁敖的脸色亦不太好看,勉强撑着一张温情的脸,说。

    薛贵妃同样阴沉着一张脸,却没有再说什么。

    旁边的妃子见气氛突变,心中不安,带着一丝试探赔着笑脸将话题转移到别处,薛贵妃也想转移话题,于是就顺着她提起的话头说下去,那妃子受宠若惊。

    苏妙觉得梁铄这家子的气氛十分古怪,并不是哪一点特殊,而是很多地方都带着一种让人莫名感觉压抑的掩饰,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觉得不自在,一道锐利的目光带着敌意和冰冷落在她的身上,更是让她打了个激灵,因为对方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要将她抹消掉似的,那感觉非常强烈,这并不是一种激烈的情绪十分强烈的眼神,而是平静深邃阴黑,带着令人无法理解的笃定和自信,仿佛已经将她消灭掉了似的。

    苏妙愕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斯文的公子,棱角出众的脸庞上长眉如剑,墨眸炯炯,二十来岁的年纪,整张脸生得立体生动,英俊的脸上最为突出的是那两片丰满的厚嘴唇,菱形的轮廓,质感丰厚,看上去就很柔软,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地方,带着一点性感的味道。

    然而这个年轻公子并没有盯着她看,她看他时他正在专注地听梁铄和梁敕讲话,觉察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时,二人的目光相碰他还冲她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才转过头去,感觉这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儒雅男人。

    苏妙一头雾水,想了想,轻拉扯回味的衣袖,下巴向刚刚那个相貌斯文的男子身上微扬,悄声问:

    “那是谁啊?”

    回味微怔,皱了皱眉:“你说薛明?”

    苏妙听了就明白那人是谁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薛明珠的哥哥就叫薛明,刚刚那道冰冷的目光真的是薛明投向她的吗,亦或是她的错觉,苏妙搞不清楚了,不由得摸了摸尖尖的下颏。

    午宴的时间快要到了的时候,永安宫里的人三五成群分先后散了,自行前往玉明殿。

    回味领着苏家三姐妹刚出了永安宫,背后梁喜的声音娇美地传来:

    “阿味哥哥,等等我嘛!”

    回味停下脚步,回过头。

    梁喜扯着梁敖的手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走到回味身旁,她松开自己哥哥的手,上前一步,一把挽住回味的胳膊,不高兴地扁了扁嘴,撒娇说:

    “阿味哥哥你干吗走这么快!”

    回味面无表情,无视了她的撒娇脸,一本正经地拉起她的手,推开。

    “阿味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漠!”梁喜不满地皱起鼻子。

    “这种动作找你哥去。”回味冷漠着脸说。

    梁喜撇了撇嘴,转身去找梁敖,顺手挽住他的胳膊,却见梁敖正将身穿长裙的苏婵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着说:

    “原来是苏三爷,穿这身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苏婵冷漠以对,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二哥,你管人家姑娘叫‘三爷’,会被人家姑娘讨厌的。”梁喜挽着他的手臂认真地道。

    梁敖捏住她的鼻尖,用力地捏了捏,笑道:“本王为何要被这种姑娘喜欢?”说着拉着梁喜向玉明殿的方向走去。

    在沉默了一分钟之后,一直保持着冷漠脸的苏婵忽然皱了皱眉,问苏娴道:

    “他刚刚那话是在骂我吗?”

    “皇子们骂人是不会说‘你他娘的是个丑女’这种话的。”苏娴一本正经地道。

    “他说我是‘丑女’?”苏婵拧起眉,问。

    “八成是这个意思。”

    “他自己难道长得很好看吗?”苏婵冷嗤了一声,不屑地说。

    “比你好看。”苏娴很公平地回答。

    苏婵冷冷地瞅了她一眼。

    “大姐,你不要拐了弯儿地骂人啊,我和婵儿是双生女,你骂她‘丑女’是怎么个意思,再说你说自己妹妹是‘丑女’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去,都是一个娘生的。”苏妙不满地道。

    “我随了爹的相貌。”苏娴手一摊,得意地说。

    “我要去告诉娘你骂她是‘丑女’!”苏妙翻了个白眼,说。

    苏娴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

    回味被当做背景板孤单地杵在一旁,听这三姐妹的日常让他无数次想翻白眼。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梁敞从永安宫内出来,在下台阶时发现苏家姐妹几个居然还在大殿门外,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落在苏娴脸上,二人目光碰撞,梁敞浑身不自在。

    “你们怎么没去玉明殿?”硬着头皮从玉阶上步下来,视线刻意不落在苏娴身上,他问回味道。

    “正要去。”回味回答。

    梁敞含糊地应了一声,表情有些讪讪的,顿了顿,又问:

    “八皇叔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到?”

    “这个我也不清楚。”回味面无表情地回答。

    梁敞从他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情,点了点头,在他的肩膀上一拍,说:

    “走吧。”

    回味漠然转身,本来四人行多加了一个人,回味和梁敞在前面走,苏家三姐妹跟在后面,这一段路走的非常尴尬,因为回味是不会跟同行的人谈话的类型,即使对方主动抛来话题,他也会直接把话堵死让对方根本无法再继续下去,两轮之后梁敞就受不住了,与其热脸去贴冷屁股,还不如闭嘴来的轻松。

    玉明殿离永安宫很近,永安宫虽然不在皇城的中轴线上,却是离皇后的凤仪宫最近的宫殿,凤仪宫后面就是御花园,玉明殿就是建立在御花园中的一座宫殿,被一片烂漫的桂花包围,正值花期,芳香四溢,美不胜收。从永安宫抄小路前往玉明殿用不了半刻钟,当抵达玉明殿时,玉明殿内已经聚集了一批人,还有之前没在永安宫里而是直接到玉明殿来的朝臣家眷,许多人站在玉明殿里,将偌大的宫殿塞得满满当当,珠光宝气,贵人云集,十分热闹。

    “那不是林嫣么。”苏娴眼尖,站在门口,说了句。

    苏妙和苏婵被吸引了注意,睁大眼睛看去,看了半天才在人群中找到林嫣娇小的身影,她身穿一件老成沉稳的赭红色如意暗纹妆花绣裙,手挽绛紫色掐牙镶边金枝线叶碧霞罗雨丝锦披帛,头发高挽成一个圆髻,脖子上戴了一串翡翠珠链,站在人群里,虽然在笑,却笑得极不自在,离老远就能感觉到她的僵硬。

    “我就说让我来选衣裳。”苏娴叹气抚额,已经不想看了。

    “这身衣裳……”苏妙想了好半天,还是给出一个厚道的评价,“挺贵的。”

    “太老了。”苏婵一点不怕打击人,诚实地说。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总觉得苏婵直白地说出来有点狠。

    人群中,有些近视的林嫣这一回居然精准无误地发现了她们,狂喜从瞬间变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那绝对是溢于言表的狂喜,她一边向身旁的人告罪,一边快步向苏妙这边走过来,哪知道刚走出拥挤的人群,也不知是她裙子底下又左脚绊右脚了还是怎么样,她忽然“啊呀”一声,猛地向前扑倒,眼看着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成大马趴,苏妙吓了一大跳,三步并两步上前,张开双手险险地接住她,林嫣直直地撞进她的怀里,把她的两个胸撞得生疼,差一点尖叫出声。

    别人没看见,苏婵却眼尖看见了,林嫣不是自己绊倒,而是被人踩住了裙子。她双眸微眯,用凉凉的眼神瞅着那个正在人群里暗喜的姑娘……这姑娘长得好像一只凤头鹦鹉。(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七章 找上门的麻烦

    “你没事吧?”苏妙没发现有人踩了林嫣的裙子,只以为她又是左脚绊右脚。

    林嫣摇摇头,扶着苏妙的手站直身体,想要往后看一眼,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因为身后已经议论声一片,其中不乏冷嘲热讽的声音。自己这边发生的小意外在这样的宴会上已经不单单是出丑这么简单,甚至能够成为未来几十年谈起来就会让人发笑的话题,这种丢脸的事情够多了,再增加她会更难以承受。

    “你们总算来了!”她拉着苏妙的手,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

    “我们第一次进宫,本来还想让你这个世子妃照应,你这话的口气怎么好像是想让我们照顾你啊?”苏娴剜了她一眼,很嫌弃她的没出息。

    林嫣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确实有这种感觉,苏娴说的没错,她们第一次进宫本应该由她照应的,可是她却下意识地将她们当做靠山想要去依靠,这样的自己的确很没用。她的脸涨红,想要让自己变得坚强勇敢却心有余力不足的滋味徘徊在心口,让她很是难受。

    “这宴会是你筹办的?”苏妙望着热闹的玉明殿,虽然人很多,但还算秩序井然,宫人们也都各司其职,感觉是一场不错的宴会。

    “哦。”林嫣脸通红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也只是在给景阳长公主打下手。”

    “景阳长公主?”苏妙一愣,抬起头,恰巧对上景阳长公主的目光。

    景阳长公主在不远处正跟几个命妇说话,不经意间抬眸,看见苏家三姐妹,苏妙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向说话中的几个命妇作别,快步走过来,喜笑颜开:

    “你们来啦,我刚才还和阿敏媳妇念叨着你们你们就来了!”

    苏家三姐妹行了一礼,景阳长公主笑着,一双眼不着痕迹地在苏婵身上扫了一圈,她笑容微僵,没忍住用怀疑的语气问:

    “怎么没戴我送你们的首饰,不喜欢吗?”

    苏妙知道她必会提这个,连忙笑道:“长公主所赐,怎会不喜欢,只是那些首饰过于贵重,民女等只是庶民,那样贵重的首饰民女们实在配不上,纵然心中十分喜爱,也只能好好地珍藏起来。民女谢长公主赏赐,长公主的首饰民女姐妹三人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景阳长公主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又见她说的谦卑,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前她旁敲侧击问了林嫣许多有关苏家的事,知道那个家实际的掌事人是这个性格过于外露的次女,虽然不太相信,但通过观察她也能感觉到无论是长女还是三女都很听她的话。

    “你们喜欢就好。”景阳长公主的心思转了几个弯儿,她并不太喜欢苏家的那两个姑娘,但这个时候她还是选择对她们亲切一些,主动拉住苏妙的手,她说,“走,你们姐妹几个今天就跟着我吧。”说着,一边拉着苏妙向玉明殿内走,一边回头对回味笑说,“你也去吧,你媳妇交给我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亏的。”

    中午的时候在玉明殿主要是赏桂花加看戏,看戏是重头,看戏的时候皇上会带领一众朝臣在正楼,薛贵妃和张贤妃会带领按照地位分成两拨的女眷们分别在东西两侧的偏殿,回味当然是想把苏妙带在身边,可是让苏妙跟着他去正殿不是那么回事,他擅自闯进全是女人的偏殿也不好,林嫣是指望不上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苏妙交给景阳长公主照应,虽然景阳长公主对苏家人的态度有些古怪,但他至少能确定景阳长公主不会让苏家三姐妹吃亏。

    “有事情就让倚翠到正殿来找我。”临走时他悄声嘱咐了苏妙一句。

    苏妙点点头。

    回味便和梁敞向正殿走去,梁敞的心情很差,因为这一路上他无数次地去看苏娴,苏娴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上一次两人不欢而散,他还给了她一巴掌,虽然她让他很恼火,可是再怎么说他也不该对一个女人动手,他很在意这个,所以路上一直都在注意她,他敢保证她早就发现了他的注视,可是她对他居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这是一个女人对待她曾经拼命调/戏的男人的态度吗?

    这时候他比之前还要火大,黑着一张脸向玉明殿内走,就是到了最后苏娴依旧没有抛给他一眼,只顾着盯着北侧的戏台,好像那戏台上开花了似的。

    苏妙跟着景阳长公主来到东侧偏殿,在二楼靠近栏杆的大圆桌前坐定。这里是个看戏的好位置,虽然不是正对着戏台,却是最前排的,不过苏妙刚在桌前站住脚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这桌她认识的只有凌柔郡主,凌柔郡主的“战斗力”她是见识过的,很能给人添堵的一个姑娘。而以她为中心,这一桌上的年轻姑娘虽然苏妙并不认得,但从长相上看就不是温柔宽厚的,一个个都是尖厉爱挑刺的模样,苏妙等人刚一坐下就被很凶地注视着,那帮人就像是恨不得要吃了她似的。

    苏婵坐下来的时候一眼认出了坐在对面的姑娘,“凤头鹦鹉”是对方给她的第一印象,倒不是说这姑娘长得难看,这姑娘并不难看,五官单个拿出来还是很精致的,瘦窄的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虽然不算大但几乎没有眼白,湿漉漉的很是撩人,嘴巴略大但是嘴唇饱满,她肤色瓷白,身材丰腴,论长相还是很不错的,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她的打扮,她的脸太小,如果头发梳的简单一点会很漂亮,偏这一位大概是个爱出风头的,那头发梳的极为夸张,发辫编成的发髻各种复杂,高高地耸立在那颗小小的脑袋上,看上去像极了顶了一颗凤头的鹦鹉。

    苏妙没有留心“凤头鹦鹉”小姐,她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她们这一桌上容貌最漂亮的三个姑娘身上:首先是坐在“凤头姑娘”身旁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二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是这个姑娘明显比“凤头姑娘”生得更精致,同样是瘦窄的脸型,同样是湿漉漉没有眼白的大眼睛,同样是朱红丰满的嘴唇,组合到一块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古典美,就像是相同的食材被不同的人烹炒,做出来的成品有令人痴迷的美味佳品也有反响平平的普通菜肴。她鼻尖微翘,饱满的额头上有作为美人象征的美人尖,身穿一件蜜合色连珠团花锦纹妆花缎长裙,手握一把绢扇,三寸长的指甲像一排葱管,容光照人,秀色可餐。

    另外两个姑娘则分别坐在凌柔郡主两侧,这两个都是容貌艳丽的类型,其中一个身穿樱桃红散花古香缎交领琵琶襟长裙的女子桃心脸,额头饱满,下巴尖尖,眼深如井,轮廓出众,修得细长的眉毛带着让敏感之人望而生畏的尖厉,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另外一个身穿翡翠色撒花天香绢长裙的女孩子则是团形脸面,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鼻梁挺直,嘴唇通红,圆嫩的小脸上苹果肌十分发达,每当笑起来时脸颊仿佛呈现出饱满的苹果形曲线,让她看起来十分迷人。

    林嫣一直呆在苏妙身边,自从苏妙出现她就跟着她,开戏的时候自然坐在了苏妙身旁。虽然在跟着苏妙站在景阳长公主她们这一桌前时,林嫣的表情明显很不自在,可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坐在了苏妙身边。

    自打林嫣入座,桃心脸姑娘就一直用冷笑的表情看着她,好像两个人有仇似的,而林嫣明知道对方在看着她,却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对方对视,除了偶尔回应景阳长公主几句,她一直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看戏时主要还是以正殿的男人们为主,选择的戏文大多是闹腾的武打戏,从开场时就乒乒乓乓敲个没完,锣鼓齐鸣了好几个时辰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即使苏妙耐心再好也受不了这么多噪音的荼毒,越听越觉得无力,再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听这种戏,更觉得烦闷,就在差点要睡着的时候,比她还要无聊的苏婵突然捅了她一下,小声对她说:

    “我要去茅房。”

    苏妙立刻回答:“我也去。”

    又问林嫣去不去,林嫣自然要去,她已经快要被桌前让人窒息的气氛和偏殿外喧闹的戏台逼疯了,特别想要出去透个气。苏妙又让苏婵问苏娴,苏娴虽然不爱戏却爱这种热闹的感觉,自然不想去,于是苏妙在对景阳长公主告了罪之后跟林嫣、苏婵一同离了席。

    景阳长公主贴心地派了宫女陪她们去,几个人离开偏殿,从后门出去,出了玉明殿的范围来到临近的一处小园子,在那里参观了皇宫的厕所之后,出来时仍能听到玉明殿内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以及优伶们铿锵有力的唱戏声,苏妙脑袋疼,不想这么快回去,恰好看到厕所院子的大门外正对着一处坡形的河堤,河堤下桂花树掩映的地方是一座秀丽的水亭,水亭上没有人,于是苏妙就问宫女可不可以去那里坐一会儿,今天的玉明殿本来就是用来开宴会的,玉明殿周围的凉亭水榭也都是为了给与会的人休憩时用的的,那宫女见凉亭里没人,自然说可以,并且主动将苏妙三人引到晓然亭里,还简单地为他们介绍了这座凉亭的来历。

    关于来历苏妙没怎么听,她已经完全沉醉在桂树的香气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喜气洋洋地感叹道:

    “这么多桂花,能做多少桂花糯米藕、桂花酿虾仁、桂花蒸牛肉、桂花叉烧翅啊!”

    苏婵坐在石凳上,沉默了一会儿,歪过头对她说:“想吃!”

    林嫣扑哧一声笑了。

    “对了,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女人是谁啊,一直瞪着你来着。”苏妙好奇地问。

    林嫣的笑容僵硬起来,咬着嘴唇,默了一会儿,低声回答:“魏依琳,瑞王妃弟弟的女儿,梁敏的表妹。”

    “梁敏的表妹还真多呐!”苏妙用小指头搔了搔唇角,无语地说。

    “踩你裙子的是谁啊?”苏婵问。

    “嗳?”林嫣一愣。

    “脑袋上又长了一颗头的那个。”苏婵说。

    林嫣想了半天才猜出她说的是谁:“你说的是薛佑怡吧,她是贵妃娘娘堂弟的女儿,坐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妹妹薛自珍。我听说贵妃娘娘有意在她们二人中选出一个人做武王殿下的侧妃,武王妃身子不好又不得喜欢,说是要选侧妃,其实最后的结果都能猜到的。”说到这里,她颇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毕竟都是梁家的媳妇,还没死就已经找好了取代的人怎么说都是一件残忍的事,虽然那个武王妃闹腾得确实有点狠。

    苏妙没说话,对于不熟悉的事她不好评价什么,扭头看了一回湖面上的风景,舒展开胳膊懒洋洋地抻了个腰,才要站起身,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众容颜秀丽的美人儿已经顺着石阶走上水亭,三个美人儿皆浓桃艳李,端丽冠绝,一字排开站在凉亭的出口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她们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不请她们让开怕是出不去了。

    三个人一个是“凤头姑娘”薛佑怡,一个是桃心脸姑娘魏依琳,还有一个是苹果肌迷人的风骚小美人儿,苏妙不认得她,悄悄问林嫣才知道这一位是越阳侯的次女柳瑟舞。

    都不用问对方的来意,魏依琳已经先一步笑吟吟地冲着她们开口:

    “这晓然亭是先皇建造的修身养心之所,可不是你们这些下等人能进来的,玷污了这里的神圣小心被先皇降罪!”

    林嫣的心怦怦乱跳,感觉到她们来者不善,手里的帕子渐渐捏紧。

    “……”苏婵忽然有种被地头蛇找茬的感觉。

    “……”苏妙则想起了自己上学时被好几个女生堵在厕所里,人太美果然是个麻烦。(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八章 和谐地解决吧

    “魏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嫣的手在袖子底下捏紧,她是在为自己打气。像这种找茬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可是这一次她不能退缩,苏妙和苏婵是第一次进宫,虽然她也是第一次,但她毕竟比她们有经验,更何况,她是真的不想再在苏家姐妹面前表现得太懦弱,她觉得那样很丢人,在梁都的这十年不堪回首,这段不堪回首的狼狈她至少不想在她的新朋友面前全部暴露出来。

    魏依琳对林嫣居然敢回嘴略感吃惊,从前林嫣在面对挑衅时不是一言不发就是想赶快逃走,主动“应战”这还是头一次,可惜语气太弱,让人连想要折磨她的兴趣都升不起来,她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轻轻拂了拂挂在胳膊上的披帛,轻描淡写地说:

    “没什么意思,就是今天在这里看见你们我们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罢了,我们是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这点自觉你们应该有吧,若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

    这样的话对林嫣来说特别刺耳,她已经受够了这些贵族小姐的冷嘲热讽,每一次每一次都将地位的差别挂在嘴上,她明明是皇帝赐婚明媒正娶,在她们的嘴里却好像是她不知廉耻地私定终身一样。从前只是觉得郁结,因为郁结她连想要去回顾的心情都没有,可是自从被苏家三姐妹说了她“作为一个世子妃是完全失败的”这样的话之后,最初的狼狈感褪去,她已经彻底接受了这句话。她是失败的,明明是被赐婚,明明是名正言顺地出嫁的,到头来却把自己搞成了最最狼狈的状态,这就好像是本来手握了一把好牌,却被她打出了其烂无比的牌局。除了郁结,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她自然是有埋藏在心底的不甘的,这一刻埋藏在心底的不甘因为她努力想要维护苏妙和苏婵不会在皇宫里吃亏而被激发出来,她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魏依琳高高在上的脸,沉声道:

    “魏姑娘,我是奉贵妃娘娘之命进宫的,二位苏姑娘是奉皇上之命进宫的,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是在说话的时候请你客气一些!”

    苏妙在一旁围观,她是真没想到林嫣居然会主动站起来开口,惊诧得笑出来,冲着林嫣吹了一个口哨。

    林嫣被她的口哨吹蒙了,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哈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的世子妃居然会还嘴了!”薛佑怡大声笑起来,她的声音很尖,在水边上听有点刺耳,她看着林嫣绷起来的脸,高声嘲笑道,“真是的,明明就是一脸又笨又蠢的愚相,突然装什么硬气!我们就是对你客客气气的才唤你一声‘世子妃’,不然你以为谁会理你?就算你是世子妃又怎样,一个不下蛋的母鸡,靠‘世子妃’这三个字威风的日子还能有几天,你还想仗着世子爷作威作福不成?呸,你也配!不过是个四品小吏的女儿,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就敢冲着我们威风!”她双手抱胸,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林嫣,冷哼一声,“成亲十年,连个丫头都生不出来,我要是你,早就上吊死了算了!世子爷娶了你真是倒霉,连我们这些旁人都看不下去了,世子爷他真是太可怜了!”

    林嫣一张脸涨红,最大的弱点被对方抓住,那亦是她最痛的地方,最痛的地方被狠狠地踩踏还被用力碾了两脚,她胸口一窒,脑袋一片混乱,竟忘记了该怎样去呼吸。

    薛佑怡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世子爷他造了什么孽居然被你说他真倒霉,再说我非常想不明白,世子爷他跟你有半文钱关系居然需要你去可怜,薛姑娘,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吧,大白天的,春/梦做得太厉害容易伤身。”苏妙懒散地坐在石凳上,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薛佑怡得意的脸,凉凉地说。

    薛佑怡的脸刷地红了,瞪着苏妙的表情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她柳眉倒竖,厉声道: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民而已,别以为阿味哥哥说娶你你就变得尊贵了,我呸,事情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像你这种乡下土包子还一身油烟味凭什么嫁给阿味哥哥,不要脸的狐狸精,简直不知廉耻,你也配!”

    “啧,阿味哥哥?”苏妙双手托腮,眼睛盯着对面的红漆柱子,幽幽地叹息道,“回味他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

    “闷嘴葫芦切开全是花。”苏婵忽然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别说的好像你切过似的,误导听众!”苏妙眉角抽了抽,一本正经地训斥。

    “喂,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识相点收拾行李滚出梁都,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待的地方,就算你们硬挤进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血脉是改变不了的,庶民永远是庶民,像你们这些肮脏不知羞的臭丫头别妄想着攀龙附凤了,你们不配!”薛佑怡见苏妙和苏婵居然无视她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了,勃然大怒,厉声叱骂。

    “这个先放到一边,我这里有个问题有点想不明白,”苏妙抹了一下嘴唇,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望着她,微微笑问,“你叫‘世子爷’叫的那样亲切,叫‘阿味哥哥’又叫的这么温柔,你到底是攻兄的还是攻弟的?”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来,睁大眼睛惊叹道,“莫非你打算同时攻略,再快快乐乐地二选一?”说到这里,她抿起嘴唇咯咯咯地笑起来,“姑娘你就这么憧憬当个背负着甜蜜罪恶的女人吗?”她重新将她的脸端详一番,而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长相上差了点,怕是不能如愿,你身旁那两个人倒是有双开的可能,当然那也得看男人的种类。信我的话,你,这辈子都没希望了,还是挑个老实的男人嫁了吧。梁敏是林嫣的,就算她不要也轮不到你;回味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连魂儿都没有你的份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苏妙用劝服的语气苦口婆心地对她说。

    薛佑怡已经惊呆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苏妙话语里让人听着会信以为真的自信,还是因为她居然光明正大不要脸地宣布了所有权,等到薛佑怡终于回过味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她彻底蔑视并被狠狠地讽刺了一番时,她的脸红得发紫,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了一声“你!”,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扬起巴掌,对准苏妙的脸重重地扇过来!

    林嫣花容失色,一声低呼。

    苏妙眼眸微眯,抬起手,轻盈地握住薛佑怡的手腕,站起来的同时,顺手勾住薛佑怡的腰,将她一把按在铺了丝绸桌布的楠木桌子上。苏妙一只手按在桌面,另外一只手仍旧没有松开薛佑怡的手腕,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薛佑怡被她控制在双臂之间,身后便是桌子,她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苏妙正在将腰身前倾,以一种柔和的压力在压迫着薛佑怡的呼吸,有令人呼吸困难的熏香味道迎面扑来,让她的呼吸不畅了几个瞬间,脑子发晕,心怦怦乱跳,因为过于慌乱,她连声音也弱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苏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脸,身体前倾,薛佑怡为了躲避下意识向后仰退,一直到整个脊背几乎全贴在桌面上。苏妙的脸庞在与她的脸一指长的距离处停住,薛佑怡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表情特别好笑,明明想要逃跑,却因为太害怕了全身发软想不出逃走的办法,只能用受惊的麋鹿似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动物。苏妙没忍住,噗地笑出声,在全场惊愕的目光里,抬起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两下,薛佑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看倒是蛮可爱的!”苏妙笑吟吟地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惊恐的表情,眼看着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就快要不会呼吸了,她俯下头,将嘴唇贴近薛佑怡的耳畔,一只手顺着她的脸颊轮廓滑到她的衣襟,明显感觉到薛佑怡打了个冷战,她笑吟吟地在她的耳边嗓音轻漫声地说,“薛姑娘,恭喜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现在特别想把手伸进你的兜肚里,可以吗?”

    薛佑怡的身体幅度巨大地僵硬了一下,她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已经陷入无法摆脱的惊恐里,她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惊叫:

    “啊!救命!”

    前面苏妙的举动让魏依琳和柳瑟舞震惊,后面薛佑怡的尖叫让两个人的身子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全都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巴,已经僵硬,就快灰化了。

    “怎么回事?”一阵纷乱响亮的脚步声之后,有清澈悦耳的嗓音传来。

    “太子殿下!世子爷!”魏依琳见先有宫里的几个侍卫呼啦啦地围过来,而后梁敕和梁敏联袂而来,心中一喜,慌忙迎上去见礼。

    “谁在叫喊?”梁敕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魏依琳觉得得救了,可是关于发生了什么事先不说能不能说出来,光是要组织语言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告诉世子爷他未来的弟妹正要轻薄薛佑怡吗,话说女人摸女人这到底算不算轻薄,她已经搞不清楚了,她现在脑子一团乱,有点想抓狂。

    梁敕见她不说话,只得自己去看,这一看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薛佑怡脊背贴在桌面上,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紧张的,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苏妙一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得让人忍不住想去遐想。可是这种遐想是不对的,两个女人的画面,拿这种画面去遐想也太奇怪了吧?

    梁敕自认为是个正直的男人,虽然觉得这突然出现的画面实在离奇,他还是干咳了两声,尽职尽责地问:

    “苏姑娘,你们……在做什么?”

    “做游戏。”苏妙简洁地回答,笑盈盈地松开薛佑怡的手腕,若无其事地直起腰身。

    终于得救了的薛佑怡霍地直起身子,捂住胸口,大口呼吸,待大脑中的空白终于消散之后,她用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看向苏妙,却在苏妙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打了个冷战,抓着自己的衣领子猛地转身飞奔出晓然亭,连向太子殿下行礼都忘了。

    “薛姑娘,别跑远了,待会儿我去找你,我们再好好聊聊。”苏妙安之若素,立在水亭下望着她好像被老虎追的仓皇背影,笑眯眯地说。

    薛佑怡戛然止住脚步,猛地回过头,厉声尖叫:

    “你不许来!”转身,撒丫子逃走了。

    “挺可爱的嘛!”苏妙忍俊不禁,笑吟吟地赞道。

    苏婵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林嫣看着苏妙,一直在用瞠目结舌的表情。

    梁敕和梁敏看了看逃跑的薛佑怡,又看了看笑得有点邪恶的苏妙,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梁敏皱了皱眉,问苏妙:

    “你们玩的什么游戏?”

    “闺阁游戏,大哥你确定想知道?”苏妙一脸纯良地望着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笑嘻嘻地问。

    梁敏的嘴角狠狠一抽,他不想知道了。

    “世子爷,”魏依琳不想去管薛佑怡,梁敏出现之后她的心里眼里塞满了他的身影,见梁敏居然为苏妙和薛佑怡的事情分神,心中不满,上前一步,柔声轻唤,含着笑询问,“世子爷是刚刚进宫么?”

    “嗯。”梁敏负着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林嫣面色微变,下意识撇过头去。

    “下午的马球赛,世子爷会参加吧?”魏依琳用一双崇拜的眼神望着他,亮闪闪地追问。

    “啊。”

    “上一次在马球赛上见识到世子爷的风采还是在两年前,那一场赛世子爷真的好厉害,漂亮的击球在那场赛过了好久之后梁都里的姑娘们依然在讨论呢,我……”魏依琳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条纤细的胳膊从后面勾住她的肩,她浑身一颤,望向苏妙,瞪着她轻声质问,“你想做什么?”语气里充满戒备。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和你聊聊,聊聊人生、聊聊风景,聊聊我们家味味也是可以的。”苏妙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一边将魏依琳从梁敏面前带离,在转身的过程中,她突然歪了一下身子,肩膀头准确无误地撞向正垂着脑袋的林嫣。

    林嫣被撞了一下,直直地跌向梁敏,她吓了一大跳,啊呀一声低呼,待回过神时,已经被下意识伸出手的梁敏接住,稳稳地靠在他怀里。

    林嫣的脸刷地红了,浑身不自在,慌忙挣扎。

    好在梁敏没有辜负苏妙的心意,这一回他很聪明地没有放手,而是悄悄地将林嫣的肩膀捏紧。(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九章 快要崩溃的太子殿下

    魏依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她现在将一半精力用在挣脱苏妙的“骚扰”上,顾不上和梁敏说话顺便展露风情。

    苏妙一边哥俩好地搂着魏依琳的肩膀,一边笑眯眯地问梁敏:

    “大哥你看见我家小味味了吗,他该不会还在玉明殿听戏吧?”

    “我刚刚进宫,还没看见他。”梁敏漫不经心地回答,林嫣在他手下挣扎的幅度太大,他本就不是个会把感情外露的人,悄无声息地纠缠住林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因为林嫣的挣扎他觉得很尴尬,不由得松了力道。

    林嫣终于从他的手底下挣脱,尴尬地站在一边,脸绯红,看起来很狼狈。

    苏妙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她都已经这么热心了,这两个人却无视她的努力,好好的机会就这么随手丢掉了,也太浪费她的感情了。

    “苏姑娘,你放开我!”魏依琳一个柔弱千金哪可能挣脱苏妙的手,她实在恼火,心想自己到底走了什么霉运居然会碰上这种难缠的妖怪,本来不想在太子殿下和世子爷面前声张的她因为无法摆脱苏妙的束缚,虽然很丢脸,还会在太子殿下和世子爷的心里留下不端庄的印象,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黑着一张脸,厉声道。

    “嗳,为什么?”苏妙眨巴着一双纯良的眼睛,笑眯眯地问。

    “‘为什么’我还想问,苏姑娘,你与我也太亲近了吧?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魏依琳青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她无辜的笑颜。

    “我与魏姑娘一见如故,二见倾心,想和姑娘多亲近一些,怎么,魏姑娘不愿意?”苏妙亲切地勾着她的肩膀头,笑吟吟地问。

    魏依琳快要气炸了,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和世子爷在场,她一定会跳起来吼叫,她为什么要听一个女人说对她“二见倾心”,她还不能去控诉这个女人轻薄了她,被女人轻薄什么的说出去谁信,再说女人摸女人算是轻薄吗?

    她真的快要气炸了!

    “苏姑娘,我到底哪里让你一见如故了?还有,‘倾心’这个词你用错了吧?”魏依琳怒极反笑,咬着后槽牙问。

    “自然是你的脸让我一见如故,魏姑娘的脸蛋如此美丽,我最喜欢美丽的人,但凡美丽的人都能让我一见如故。说‘倾心’虽然有点夸张,可我从刚才一直认为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你干吗要巴巴地从玉明殿追到这儿来找我说话,难道是我自作多情吗?”苏妙用狐疑的语气问。

    魏依琳是个千金小姐,她不会骂娘,否则此刻她一定会跳起来骂“去你娘的喜欢你”,鬼才喜欢你,我是来找茬教训你的,“教训”你不懂吗?你到底是傻还是故意的?

    苏妙用搂着魏依琳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头,展露出十分纯良的笑容,对她说:“魏姑娘你经常进宫吧,听了这么久的戏也腻了,咱们在附近找个风景好又没人的地方一起玩吧,一见如故也需要深入地交流一下,我可是非常想跟魏姑娘当好朋友呢!”她看着她的脸,笑意盎然地说着,忽然侧过头,很自然地将鼻尖靠近魏依琳的耳畔,嗅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轻声赞叹,“魏姑娘,你身上好香呢!”

    对于这样的称赞魏依琳一点也不高兴,相反,她只觉得后背发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本能地产生出此生最强烈的危险感,她反应激烈地挣脱开苏妙的手,迅速退到离她三步远的安全地带,不去看苏妙的眼,声线发颤,高声道:

    “苏姑娘,抱歉得紧,家母正在玉明殿等我回去,我再不回去家母会着急的,少陪了!”说罢,僵硬地转身,冲梁敕和梁敏动作僵硬地屈了屈膝,脚底下跟安了轮子似的飞快地跑走了。

    梁敕和梁敏已经跟不上现场的节奏了,魏依琳的突然离去让二人措手不及,总觉得她是逃走的,可为什么逃走两人的感觉都很微妙,于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咦,怎么走了,我还没问熏香是在哪里买的呢!”苏妙遗憾地撇了撇嘴,失望地说。

    “她哪里美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婵突然开口,冷冷介入,不屑地问。

    “虽然心里害怕却努力逞强的表情最美。”苏妙笑眯眯地回答她。

    “你只是觉得她明明很慌张却故作镇定的表情很好玩吧?”苏婵双手抱胸,冷嗤道。

    “你二姐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人丰富的表情,越是面无表情越是善于掩藏的人,将他们潜藏在心底的真实情感激发出来,撕裂他们惯用的伪装,看到他们真实的慌乱模样,因为驾驭不了自己不擅长的情绪失措想逃,你不觉得这是非常好玩的事吗?”苏妙一本正经地说,顺手在苏婵的后脑勺摸了两下,“就比如你这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此刻却露出了吃醋的表情,真可爱呢!”

    “谁吃醋了!”苏婵恼火地推开她的手,表情比刚刚更冷,“‘面无表情’?哼,这就是你喜欢回味的理由?”她满眼不高兴地问。

    “你很了解嘛,小味味白天和晚上的反差是最让我心跳不止的理由呢。”苏妙认真地回答,眼睛里突然开始闪烁星星。

    下巴落地的声音!

    梁敕和梁敏均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惊天秘闻,已经惊呆了。

    “妙妙!”林嫣一把握住苏妙的手,想说“你们还没成亲呢”,却因为有其他人在场,说不出口,只能用非常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苏妙先前没明白,想了想才回过味来,甩开她的手哭笑不得地道:

    “我的意思是说别看白天小味味总是板着一张脸,晚上却意外的爱粘人爱撒娇,你们都想什么呢,都是大人了,思想就不能纯洁一点,我和小味味是清白的!”她不满地强调。

    梁敕和梁敏完全没听出来这句解释里有哪一部分是清白的,两人的脸上写满了尴尬,梁敕将拳头放在嘴唇边干咳了两声,笑问:

    “苏姑娘怎么没在前头看戏?”

    “坐太久了就出来了,太子殿下看见我家小味味了吗?”苏妙笑嘻嘻地问。

    太子殿下因为“小味味”这三个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边在心里想着“看来这回瑞王府要迎进来一个了不得的生物”一边讪讪地笑答:

    “阿味这时候应该在骑射场。”

    “骑射场在哪儿,能去吗?”苏妙追问。

    “你若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不过那个地方又是马又是箭靶的,对姑娘家有点危险。”

    “我不怕马。”苏妙笑眯眯地说。

    这姑娘笑起来的确有点可爱,不做作、坦率自然的笑颜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会让看着她的人产生出仿佛在享受日光时的温暖与欢愉感,虽然性子略显奇异,似乎还有点口没遮拦。

    “那你就跟我走吧。”梁敕笑说。

    苏妙点点头,笑着对林嫣道:“小林子,你回去帮我告诉大姐一声,就说我去骑射场找小味味了,她想找我就到骑射场来,不过我猜她八成不会来。对了,大哥你先送小林子回玉明殿吧,小林子一个人回去有点危险。”

    梁敏看了苏妙一眼,又看向林嫣,虽然面无表情,不过苏妙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很赞同这个提议。

    “那阿敏你就先送世子妃回去然后再到骑射场来吧。”梁敕和梁敏要好,自然希望他们夫妻和睦,知道苏妙这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便笑着推波助澜。

    “我……”林嫣现在不想和梁敏单独相处,因为突如其来的胆怯。

    “你不能跟我去,骑射场对你来说太危险。”苏妙一本正经地拒绝。

    “魏贞进宫了,这会儿应该在玉明殿里。”梁敏终于开口,他对林嫣说。

    林嫣看了他一眼,垂下头,一言不发。

    于是苏妙心满意足地跟着梁敕走了,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怎么解决了。

    梁敕带着苏妙向皇宫内的骑射场走去,按常理说,作为太子殿下的他在与人同行时都会给予对方很大的压力,哪怕他再温和宽厚,可是跟这两个姑娘在一起,梁敕觉得对方没感受到压力,受到压力的那个人是他,这绝对是两个能够让人罹患上精神衰弱的姑娘。

    倒不是说她们怎样无礼没规矩,这两个没有受过任何贵族教育的姑娘能够在与他的交谈中做到知分寸懂礼貌已经非常不错了,没有矫揉造作刻意讨好这一点也让他很喜欢,有时候甚至觉得她们两个比梁都那些司空见惯只顾着装门面的千金小姐要更可爱一些,可是她们两个绝对是怪人,这一点短短的一段路梁敕就已经确认无误。

    基本上都是他走在前面,姐妹两个跟在后面,常常窃窃私语,私语的内容让他经常有一种下巴突然就掉落到地上的错觉。

    “你干吗总是把林嫣往梁敏身边推,明明是梁敏先和别的女人风流,还纵容那个女人把林嫣逼走。”刚刚和林嫣分开,苏婵便硬邦邦地开口,不满地说。

    “小林子明显还想跟梁敏掺和掺和,可梁敏据说已经有了新世子妃的人选了。”

    “那又怎样?”苏婵不解地问。

    “只有先钓住了才能想玩就玩,想折磨就折磨,他要是一声不响变成别人的老公,小林子还玩个屁啊!”

    走在前面的梁敕差点大头冲下栽倒:“……”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苏婵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说,梁都里的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还是梁都里的男人数量奇缺,好几个女人心仪一个男人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不奇怪啊,雌性都希望能跟最优质的雄性产下最优秀的后代,优胜劣汰是自然界的法则。”苏妙一本正经地说。

    梁敕认为“优胜劣汰”这种性质严肃的词汇不应该用在男女关系或雌雄关系上,虽然听起来有点道理。

    “‘恭喜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是什么玩意儿?”苏婵凝着眉,突然问。

    苏妙愣了愣才想起来这句话是自己刚刚对薛佑怡说过的台词,哈哈一笑:

    “本来是想治治那姑娘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坏毛病,可看她那弱弱的样子,突然就想说了。她说不定会因为这句台词爱上我,身为女人却被是天敌的同性/爱上,你不觉得这挺能让人的心怦怦跳吗?”

    “才不会!你想多了!”苏婵翻了个白眼。

    梁敕:“……”这是什么谈话内容?

    “我看她下次再碰见你一定会绕道走吧,搞不好她会以为你是有怪癖的登徒子。”苏婵对苏妙说。

    “这不是挺好嘛,总是被小姑娘找麻烦我也会很烦的。”苏妙手一摊,道。

    “所以你是故意的?还要把手伸进她的兜肚里?”

    “如果她愿意让我摸也可以啊,细皮嫩肉的姑娘手感最好了,虽然我更爱小味味的手感,偶尔换换也不错。”苏妙说,话音刚落,却见前面的梁敕走着走着差点一头撞在树上,幸好他反应快错身避开了,“太子殿下你没事吧?”苏妙慌忙问。

    这时候的梁敕有种想把耳朵堵住的冲动,回过头,讪讪地笑说:

    “没事。二位姑娘,能否加快一下步速,有想说的话到骑射场再说也来得及。”

    “是。”苏妙笑眯眯地应了,与苏婵加快步速,乖乖地跟上他。

    见她们终于闭嘴了,处在意志崩溃边缘的梁敕长长地松了口气,径直向前走,不料才走了不到半刻钟,迎面一个身穿深红色蟒袍的青年带了一个小太监正匆匆走过来,双方碰见,均是一愣。

    “见过太子哥。”来人是安王殿下梁故,他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七弟,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啊?”梁敕笑着问。

    “去看五哥。”梁故回答,语气有些冷淡。

    梁敕听到他提起梁效,眸光黯淡下来,梁效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禁止参加宫宴,只因为那传说中的不祥,虽然父皇也不是要刻意为难五弟,五弟本人也不在意,可是每当宫里热闹的时候想起五弟那里的冷清,作为兄长的梁敕心里就不太好受。

    “今日席上的桂花月饼做的好,又精巧又应景,你去看他正好给他带些。”梁敕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凤仪宫的怪事

    梁故应了一声,望向梁敕身后的苏妙和苏婵,笑问:

    “这二位姑娘是?”

    “咦,不认识了吗,苏家的二位姑娘,之前见过的。”梁敕笑说。

    苏妙和苏婵对梁故见了礼,梁故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点点头,向梁敕作辞后,他带着小太监离开了。

    梁敕扭过头,望着他背影离去的方向,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已经走远的梁故,就在这时,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脊背上,就像锥子扎似的,让她浑身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愕然回头,落入眼里的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怎么了?”梁敕觉察到她的异样,温和地问。

    苏妙含笑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密林,依旧没有发现异样,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晃了晃脑袋,跟上梁敕,继续向骑射场走去。

    彼时,位于西方的茂密树林里,相貌斯文的青年透过树的缝隙望向已经走远的人,顿了顿,丰厚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

    “挺机灵的嘛!”

    “哥。”薛明珠拉扯着薛明的衣袖,用慌张的眼神望着他,眼里是掩饰不去的酸涩和苦楚。

    薛明低下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拍拍她的手,温柔地笑说:

    “明珠放心,一个小虫子而已,哥会帮你解决的。”他将宽厚的大掌放在薛明珠的头上,轻柔地摸了摸,“哥只有你一个妹妹,不管你要什么,哥就是去抢也会给你抢回来。”

    薛明珠觉得心慌,因为过度心慌,呼吸不太稳定,可是同时她的心中又溢出一丝窃喜,将薛明的袍袖拽得更紧,顿了顿,她用力点点头。

    “别怕,笑一笑。”薛明含着笑在她的下巴上捏了捏。

    薛明珠便无声地绽开一个笑容,这笑容在薛明看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纯真与美丽。

    ……

    “皇宫里还有这么窄的小路啊。”苏妙跟着梁敕走上一条九曲通幽的小路,惊诧地说。

    “这是近路,旁人找不到的。”梁敕回过头,笑着对她解释道,“从建元门过去得绕一大圈,从凤仪宫穿过去,用不了一刻钟就到了。”

    “凤仪宫?”苏妙一愣。

    “是我母亲的寝宫。”梁敕笑着说,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地道,“虽说是我母亲的寝宫,不过我母亲一天也没住过,我母亲在父皇还是亲王时就过世了,父皇登基之后凤仪宫一直空着,这些小路都是父皇修建的,父皇说母亲最爱这样曲折通幽的小路,走在这样的小路上,风起时的落英缤纷是最美的景色。”

    苏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却没看到落英缤纷,羊肠小路的左右两旁只是一大片不知名的青翠灌木,根本就没有花,心里正想着虽然修建了这样漂亮的小径,可没有种花是不是太敷衍了,片刻之后,她随着梁敕走到蜿蜒小路的尽头,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唯美景致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大片花海,一大片花海尽是纯白色的木芙蓉,皎若芙蓉出水却生长于陆地,艳似菡萏展瓣却能耐于深秋,迎风怒放,霜侵露凌却丰姿艳丽,占尽了晚秋风情,亭亭玉立,纤美动人!

    洁白的木芙蓉花海衬托着背后朱红色的宫殿,纯澈而庄严。

    木芙蓉的花语,纤细之美,贞静,纯洁。

    风起时,雪白的花瓣飞扬,落英缤纷,那的确是一幅最美的风景画。

    “哇,好漂亮的花!”苏妙瞪圆了眼睛惊叹。

    “很美吧?”梁敕笑笑,又道,“路在这边,走吧。”

    原来这大片的木芙蓉中竟修了小路,只不过因为这些花太过繁茂,不靠近根本看不到。

    当梁敕轻车熟路地找到通往宫殿正门的石子路并踏上去时,苏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拉了苏婵的手快走几步跟上去。

    这条石子路亦是歪歪扭扭的,姐妹二人跟在梁敕身后,苏妙拉着苏婵的手兴致勃勃地观赏了一阵,歪过头,笑嘻嘻地对苏婵小声说:

    “这些花好看吧,宫里的花就是不一样,这么大的木芙蓉,要是有花种就好了,我拿回家去种,在品鲜楼种出一个小花坛。“

    “反正到最后都是回味在伺候,你根本不会种东西吧,花和菜全都被你给种死了。”苏婵一脸无趣的表情,双手抱胸,用不咸不淡的语气拆穿她。

    苏妙不高兴地撇了嘴。

    “木芙蓉的花种不行,不过我有杞枝国送来的金线玫瑰的种子,你想要我可以送你一些。”梁敕的耳朵很灵,听了她们的私语,回过头来笑说。

    “嗳,太子殿下养花吗?”

    “当然,闲了的时候我会伺弄伺弄花草,花草比人有灵性。。”梁敕不讳言自己的爱好,笑着说。

    “小味味也爱种东西呢,虽然没看他种过花。”苏妙笑嘻嘻地道。

    “阿味从小就是个温柔的孩子,只是他太愿意为别人着想,因为想得太多,顾虑重重,反而变成了一个沉重孤僻的孩子。”梁敕语调温和地说。

    苏妙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对回味这样的评价,因为从外表上看回味是个冷漠又沉默的人,被说成是只想着自己事情的利己主义也不为过,可梁敕口中对回味的评价却是与他塑造的形象完全相反的,这让苏妙不得不吃惊,她诧异地望着他。

    “看得出你是个心底纯良的女孩子,”梁敕笑着对她说,“纯良是一种救赎,阿味看上去冷漠实则内心纤细敏感,你要好好待他。”

    苏妙呆住了,她用惊诧的表情看着他温和的笑颜,看了好一会儿,扑哧一笑,笑意盎然地看着他说:

    “太子殿下你虽然是太子殿下,但更像哥哥呢。”

    “我是他的哥哥,”梁敕笑道,“虽说是堂兄弟,但父皇和八皇叔不分家,我就是那最年长的一个。”

    苏妙用惊呆的表情望着他,梁敕突然对她说起这些让她很惊讶,她能感觉到梁敕并不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仅是随口说说,他是认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作为一个兄长,他好像很担心回味。梁敕他似乎怀有一种很温柔的责任感,他是真的将自己置于长兄的位置上,他是怀抱着作为兄长的责任在去为他的弟弟操心,并不是虚伪,并不是假情,这是一个温柔且内心纤细的青年,他愿意为他人着想,且不避讳向他人袒露内心。

    苏妙已经不愿意去想这样的青年究竟适不适合生存在皇室里,一国的太子是一个温柔并愿意为他人着想的人,这对一个国家一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他不是一个只想着自己心胸狭隘的坏人。

    “我突然觉得嫁给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好幸运呐!”苏妙忍不住感叹一声。

    梁敕愣了愣,他笑起来,被她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腼腆,更没有否认,而是带了点温煦的自得,从善如流地说:

    “太子妃正在孕中,无法见客,等孩子生下来你可以过来瞧瞧,太子妃最爱热闹,肯定会喜欢你,”

    “好。”苏妙一口答应了。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穿过芙蓉花海,来到巍峨森严的凤仪宫前,凤仪宫的大门紧闭着,在静寂的环境下越发显得寂寞清冷。

    “太子殿下,凤仪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我和婵儿就这样进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苏妙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

    “无妨,虽然平常鲜少有人进,但这里并不是禁地,再说我也是顺路来凤仪宫有些事情,你不必太拘谨,等你和阿味成亲就是我弟媳了,早晚你们两个要上宗谱的。”梁敕笑着说。

    苏妙的心在听到他的后半段话时却微沉,原来不仅是回味的爹,就连皇上和太子也是希望回味能上宗谱的,这样的认知让苏妙的心情有些微妙,同时她亦有些不理解,这些人如此迫切地想让回味上皇室宗谱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觉得回味本人会在意那个身份,可如果说迫切地想将回味的名字上宗谱是一种疼爱的方式,苏妙总觉得有点牵强。

    梁氏皇室,看上去很和谐,每个人也都很亲切,那是不应该在弱肉强食的皇室中看到的亲切,偏偏这种不该出现的亲切让人看不到任何违和感,正因为如此,在感受到温暖和舒坦的同时,苏妙亦怀揣狐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出来。

    凤仪宫正门边的墙壁上开了一扇偏门,这个门是开着的,苏妙跟着梁敕顺偏门进入凤仪宫内,让苏妙感到惊讶的是,她本以为没有皇后的凤仪宫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宫殿,事实却并非如此,凤仪宫的宫人数量很显然是按照皇后在世的标准设立的,一进入宫殿,太监宫女噼里啪啦跪了一地,一个年过五旬的嬷嬷迎上来,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唤了声:

    “太子殿下!”

    “崔嬷嬷身子可好?”梁敕亲切地握住那嬷嬷的手,温和地问。

    “奴婢还好,劳殿下挂念。,今日中秋,殿下怎么有空到凤仪宫来?”崔嬷嬷满眼慈爱地望着梁敕,仿佛看不够似的,笑着问。

    “我顺路过来看看,给母后上柱香,今日是中秋,我让人备了几块月饼给嬷嬷应个景。”梁敕笑着说。

    崔嬷嬷感动得热泪盈眶,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点心盒子,差一点哭出来,慌忙擦了擦眼角,颤巍巍地笑道: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还能想起奴婢真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谢太子殿下赏赐!”说着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梁敕亲自将她扶起来,安慰几句,让苏妙在庭院内稍等,他只带了崔嬷嬷向凤仪宫正殿走去。

    苏妙和苏婵并肩站在庭院里,望着梁敕的身影消失在宫殿内,周围的宫人已经各司其职忙碌起来,井然有序,过了一会儿,苏妙偏过头,悄声问苏婵:

    “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苏婵双手抱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处,沉默了半天,正当苏妙以为她又在发呆时,她突然冒出来两个字。

    “就这些?”

    “好人分很多种,好到底的好人、会分割界线的好人和表面上的好人。”苏婵淡淡地说。

    “你觉得他是哪一种?”苏妙笑眯眯地问。

    苏婵不回答。

    “从前听小味味提过一次,太子殿下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小在蓬莱殿里长大,对哪一个兄弟都很照顾,小味味说他是个博爱的人。”

    苏婵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板地问:“那你说如果他弟弟跟他说‘把皇位让给我吧’,他会笑着说‘好’吗?”

    苏妙一把捂住她的嘴,幸好旁边没人,没人听到苏婵这句胆大包天的话。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说‘好’,这可不是用来评判人好坏的标准。”

    “那什么才是评判的标准?”苏婵在她的手心底下追问。

    “……”这个应该没有标准答案吧,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笑说,“这凤仪宫可真漂亮!”

    苏婵见她刻意转移话题,便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恰巧有两个宫女自侧面的月亮门走出来,因为有花圃遮挡,那两个人并没有看到苏妙二人在这里站着,其中一个宫女一脸慌张地对另一个小声说:

    “昨晚上你听见了吗,那个又出来了,后半夜一直在哭……”

    “别说了!”另一个宫女脸色发青地低斥,眼神里写满了恐慌。

    “飘絮姐姐,怎么办啊,以前的凤仪宫不是这样的,自从今年皇后娘娘的忌日开始,怪事就没断过,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我太害怕了!”先前说话的姑娘都快哭出来了,拎着水桶的手一直在颤,一桶水都快因为她颤不停的手撒光了。

    名唤“飘絮”的宫女才要说话,从花圃走过来时突然看见苏妙二人,吓了一跳,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从穿着上揣测身份飘絮也没敢问苏妙二人是谁,默默地行了礼,几乎是逃走的。

    苏妙和苏婵继续站在原地。

    “怪事是什么事?”良久之后,苏婵的眉角狠狠一抽,生硬地问。

    苏妙耸耸肩表示不知。

    正殿内。

    梁敕接过崔嬷嬷递来的安魂香,默默地向足有一人高的母亲的画像供了一炷香,负手在母亲的画像前站了一会儿,沉声问崔嬷嬷:

    “这些日子还是怪事不断吗?”

    崔嬷嬷慈爱的笑容微僵,表情变得凄哀起来,顿了顿,轻点了点头:

    “是。”

    梁敕皱起眉,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一章 不笑的人

    梁敕只在凤仪宫停留一会儿就出来了,苏妙跟着他出了凤仪宫,穿过隆昌门,远远的,宽阔的骑射场映入眼帘,从凤仪宫这边穿过来果然很近。

    骑射场是被圈起来的一大片沙场,平常时被御林军用作训练场,今天来了很多贵族家的少爷,今天的骑射场就被腾了出来,因为下午要开马球赛,也是因为含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们总是怀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自傲,明着说是要为下午的比赛做练习,练着练着到最后就变成互相较劲了。

    当苏妙来到骑射场时,骑射场上正在上演精彩的比赛,从观赛的人们目不转睛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这场比赛是备受期待的。

    有两个人骑在马上,那两匹马立在场地的一头,正对着场地的另外一头则竖立着一只黑圈红心的箭靶,骑在骏马上的两个人一个身穿天蓝色锦袍,另一个一袭玄色蟒袍,两个人皆衣冠楚楚,俊朗如玉,骑在马上,风起时衣袂飘飘,英姿飒飒,带着令人心折的魅力与魄力,这两个人竟然是回味和梁敖。

    苏妙惊诧地道:“他们在干吗?”

    梁敕亦很惊讶,笑意盎然地说:“阿味也玩起来了,真难得!”他的眼里隐隐带着期待。

    苏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却见远方的两匹马居然同时动了,扬踢飞奔,快如闪电,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飘扬,均是极精神的灵性生物,知道自己主人在比试,两匹马全都使尽浑身解数尽情奔跑,四蹄飞起,溅起许多沙尘。

    当两匹马狂奔到距离靶子还剩下一半路程时,骑在马上的两个人突然在马背上一个伶俐的反转,坠下上半身,两只脚依旧勾在马背上,上半身却贴着马的身体悬空在马身侧。他们流畅地从马背上的箭筒里取了弓和箭,在观赛者惊叹的呼吸中就在半空挽弓搭箭,齐齐对准远方的箭靶红心。

    因为速度太快,苏妙也没看清他们到底是怎么弄的,只是听到两声响亮的破空声,咻咻——两支长箭被从马上以彗星的速度向靶心射去,眼看着最先离弦的箭直直地飞向靶心,人们均屏住呼吸,双眼灼灼。就在这时,一直在后面追踪着前箭的那支白色箭尾的长箭似突然变速了一般,就在前箭即将穿入靶子正中央的红心时,那箭突然与前箭并排同行,在撞了前箭的箭尾让前箭偏离了方向的同时,后面的长箭借着撞击的劲头猛地向前一窜,那支白色的羽箭稳稳当当地扎在红色的靶心中央,而被打偏的前箭虽然亦中靶,却比红心箭少了一环。

    如此简单地定下胜负,人群在静默了半秒之后,预料中的欢呼声并没有出现,意外的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好厉害!”苏婵从比赛开始就一直没眨眼睛,这会儿沸腾着内心的激动,居然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梁敖骑在马上,有些遗憾地看了看靶心,转头,望向一脸淡然的回味,笑道:

    “离家这几年,功夫倒是没丢下,比从前更有劲头了,是因为被喜欢的姑娘看着吗?”

    回味一愣,没听明白他的话却下意识回过头,恰巧对上苏妙那张正在发花痴的脸。这会儿的苏妙虽然已经把惊诧时大张的嘴给闭上了,可一双大眼睛仍旧在冒桃心,两腿发软,好像随时都能瘫倒在地晕过去似的。

    尽管她花痴的样子让回味觉得不太妙,每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下一秒绝对会把他蹂躏一番,两人交往了许久他早就看明白了苏妙在感情上就是一个喜欢主动进攻的肉食动物,这一点让冷淡寡味的他不太适应,不过能突然看见她他还是很高兴的,眼里现出一些笑意,他对着梁敖拱了拱手,语气平板地说:

    “武王殿下,承让了。”随后扬鞭催马,向苏妙那里奔去。

    “性子上却没有半点长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讨喜!”梁敖黑着一张脸,不悦地说。

    “成亲之后就好啦,有了女人的滋润,谁还冷得起来,不见天像团火球就不错了!”回甘抱着儿子骑在马上,一遍一遍地在骑射场中转圈儿,经过梁敖身边,听见他的话,笑嘻嘻地摆摆手,说。

    梁敖瞅了他一眼,非常想说这里不是他带孩子的地方,要带孩子上外边去带,可是因为知道说了这样的话回甘一定又会扯到别的地方去三天三夜都拉不回来,嘴唇动了动,他很识时务地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拉紧缰绳掉头,不去理会回甘。

    回味纵马掉头,来到苏妙面前,下了马。苏妙已经迈着羞答答的小碎步蹭过来,蹭到他面前,两侧脸颊飞着红霞,抬起睫羽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笑得十分荡漾。正当回味好奇她今天怎么不动手了时,她果然没有辜负他期待地抬起手,毫不客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放肆地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向他暗送秋波,含羞带怯地笑道:

    “公子箭艺非凡,奴家单是看着就觉得心在怦怦乱跳,公子既赢得了比赛,奴家愿意送给公子一物以示奖励,公子想要什么,梳子?罗帕?香囊?还是……”她用肩膀向他的上臂暧/昧地轻轻一撞,在他的耳畔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笑问,“奴家?”

    回味的心跳漏了一拍,虽然忍住没笑出来,可耳垂还是不争气地漫上红色,他既无奈又无语,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哭笑不得地看了她半天,说:

    “你就不能跟大姐学点好的,比如说针线活?”

    好好的情趣被破坏了,苏妙皱了皱鼻子,撇着嘴说:“你就不能看看气氛,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回味看着她,想要笑,却绝对不能笑出来,一旦笑出声就是着了她的魔道。忽略仿佛有羽毛在搔动他心尖的错觉,他努力装正经,屈起手指在她高高的发髻上弹了一下,笑道:

    “别闹!”

    苏妙扁了扁嘴,拖着长音,腻声说:“人家想给你奖励嘛!”顿了顿,却嘻嘻一笑,突然将食指指腹放在嘴唇前吻了一下,紧接着在回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被亲吻过的食指倏地贴紧在回味湿润的唇瓣上!

    心脏就像是被木槌敲响的锣,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因为震动在不停地颤抖。有一丝麻酥酥的电流顺着唇缝一路向下,直直地电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浑身激烈地一震。这一回他没能忍住,他笑出声来,不由自主地用手在捂住嘴唇的同时也掩去了下半脸,让外人看不出来他逐渐红透的脸颊,可是滚烫的耳垂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回味坚决不承认自己内心的雀跃,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腻歪实在羞耻,哪怕此时他的心情是亢奋的。他笑出声来,在苏妙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那笑却是止不住的。

    苏妙露出一副得逞了的笑容,像一只偷到了好处的小狐狸。

    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则满脸愕然,起初是因为苏妙公然调/戏回味,理直气壮的调/戏行为令人惊愕,感觉实在是没眼看了,可是人们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只因为他们看到了活到现在让他们觉得最惊悚最不可思议的事——回味居然笑了!

    过去的回三公子笑过吗?好像没有;有人亲眼看过回三公子的笑颜吗?好像没有;有人听说过回三公子会展露笑颜吗?好像没有……

    太可怕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到回三公子的笑颜,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惊艳绝伦!

    “阿、阿味哥哥居然笑了!”骑射场外,刚刚走到大门口的薛明珠又一次跌折了扇骨,她满眼震惊,磕磕巴巴地小声道。

    薛明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不远处的苏妙和回味,冷峻的眸子微沉……

    回甘恰巧绕到苏妙身边,刚才的一幕腻得他直倒牙,不满地道:

    “哎哎哎,你们俩别这么恶心行不行,这里不是你们家的卧房,还有小孩子呢!”他说着,在坐在他身前的小舟身上拍了拍。

    小舟却瞧着苏妙和回味嘻嘻笑,也不知道四岁的孩子到底看明白了什么。

    “啊,二哥你也在呀!”苏妙惊讶地说。

    “我早就在了,而且已经在你身边绕了一圈了,你的眼睛在看什么?”回甘的嘴角狠狠一抽,无语地问,俊美绝伦的他难道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不好意思,我一直在看小味味,没注意到你。”苏妙有点抱歉,笑嘻嘻地摸了摸后脑勺,说。

    “你是个姑娘家,说话就不能矜持点吗?”回甘满口牙都要倒了,受不了地说。

    “我说错什么了吗?”苏妙不解地问,她实诚的表情让回甘觉得她的上一句说的并不是情话而是实话实说,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她突然冒出来的实话具有多大的杀伤力,莫非她是天生会说甜言蜜语却不自知的类型?

    在心里为自己的弟弟掬一把同情泪,居然就这样沦陷在花言巧语的骗子手手里,他呵呵干笑了两声:

    “你什么都没说错。”

    苏妙一脸纯良无辜的表情。

    “你到骑射场来做什么?”回味仍旧握着苏妙的手,刚刚的“头昏眼花”感终于消退了一点,他恢复了正常,笑着问她。

    苏妙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回味的笑容,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在心上,至少现在不打算放在心上,她噘了噘嘴,说:

    “听戏听的好无聊,我不想坐着了,就想找你一起玩,太子殿下说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原来你会射箭呐!”

    回味顺手将她额头上被吹乱的发丝夹到耳后,淡淡笑说:

    “随便玩玩。”

    一句话让梁敖想吐血,随便玩玩?

    不过他是个成熟的大人,又是一个兄长,他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的。

    将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正从回味的箭筒里拿出弓箭的苏婵,他老远就看见她了,即使盛装女裙的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骨子里偏男性化的刚烈和不羁却半点没有减少,这特殊的气质足够她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她的那个身高也的确够得上鹤立鸡群,都能超过许多男子了。

    “苏三爷,从前用过箭吗?”他走到她身旁,含着想要逗弄的笑意,问。

    苏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回答:

    “回武王殿下,民女没做过猎户。”

    “……”这算是一句有趣的回答还是无趣的回答呢?梁敖笑容微僵。

    苏婵拿着弓箭,就像是拿到了新鲜的玩具似的,专心致志地摆弄了一会儿,差不多弄明白了,将弓箭搭在弓弦正确的位置上,想要将弓箭拉开。

    “那不是姑娘家用的弓,你拉不开,小心伤了胳膊。”梁敖笑着告诫。

    话音未落,一张满月形的弓已经呈现在眼前,就在苏婵的双手之间。

    梁敖:“……”他觉得脸颊有点痛。

    “好厉害!苏三姑娘,你竟然有如此臂力,真了不得!”就连梁敕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回甘亦很惊讶,斜睨着苏婵,诧异地说:“苏三姑娘,你其实不是姑娘,是个小子吧?”

    “这样也可以。”苏婵并不反驳,反而欣然接受。

    “姑娘,这种时候你应该否认,不能说‘可以’。”回甘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开始为这个姑娘渺茫的前途发愁了。

    “当男人最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苏婵自言自语似的咕哝了句,在说话间已经将箭尖对准远处的靶心,突然松了弓弦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那箭在离弦之后如彗星一般向箭靶射去,然后在飞到半路时却因为后力不足,直勾勾地跌落下来,扎进土里。

    苏婵歪着脑袋盯着插在地上的羽毛箭。

    “噗!”不知为什么,梁敖觉得这场面特好笑,他笑出了声。

    苏婵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对苏妙抬了抬胳膊,道:“这衣服太紧了。”

    “不许脱衣服,今天不许玩箭。”苏妙像是明白她要干什么似的,坚决不许。

    苏婵瞅了她一会儿,撇了撇嘴,却没再坚持。

    梁敖微讶地扬眉,刺头似的小姑娘居然如此听姐姐的话,真稀奇。

    正要开口,一个恍若黄莺出谷的嗓音突然介入,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表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二章 湿透了

    梁敖回过头,薛明兄妹走过来,薛明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

    “见过太子殿下,武王殿下。”

    薛明珠却直接走到梁敖身旁,盈盈施礼过后,抿着嘴唇露出甜美的笑容,显得很亲近。

    薛明跟梁敖的年岁差不多,很早就自力更生了,薛明珠则相对年幼,是女孩又是在薛贵妃膝下长大的,梁敖对待她时的态度要亲切柔和许多。而他和薛明的关系也不是说不好,早些年梁敖还带薛明在梁都的贵族圈里玩耍过几次,可随着时间推移,表兄弟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的改变,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却自然而然地转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了年岁的关系。

    “怎么没跟着母妃看戏,跑到这儿来了?”梁敖笑着问薛明珠。

    “姑母看戏累了,要休息一会儿,我说我陪着,姑母说不用,把我赶出来了,恰好碰到哥哥,哥哥带我来瞧热闹。”薛明珠绯红着一张小脸,笑着说,又问,“午后的击鞠赛太子哥哥和表哥要上场吗,姑母说今年的比赛皇上的赏赐会格外丰厚呢。”

    就连对太子薛明珠的称呼亦是“太子哥哥”,可见薛明珠与梁氏皇族的关系十分亲近。

    “我可不成。”梁敕摆了摆手,笑着说。

    “啊,我忘了现在是秋天,太子哥哥的喘症还没有痊愈?”薛明珠抚了一下嘴唇,关切地问。

    “倒是没什么大碍,今年不是很严重。”梁敕笑说。

    薛明珠放心地点点头,这时候她终于鼓足勇气将目光落在回味脸上,双颊微红,略带一丝羞怯,她细声细气地问:

    “阿味哥哥,会上场吗?”

    回味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不会。”

    “咦,你不跟哥哥一块上场吗?”回甘连忙问,不高兴地用肩膀头去撞他的胳膊,“别这么冷淡嘛,咱们兄弟二人一起上场,同心合力,说不定能一块得到大伯的赏,我也听说今年的赏特别丰厚,好像还有落日弓呢!”

    “你一个开酒楼的要落日弓做什么?”回味问。

    “那是荣耀!荣耀!”回甘高声强调,托着怀里小舟的屁股颠了颠,笑嘻嘻道,“小舟也特别想看三叔击鞠吧?”

    小舟虎头虎脑的,扭头看了他爹一眼,又看向他三叔,顿了一会儿才用力点了一下头,笑嘻嘻说:

    “想!”

    回味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回甘将胳膊搭在回味的脖子上,又撞了他一下,小声煽动他:“今天可不一样,有姑娘看着呢,你不表现一下她会以为你没用。”

    回味眸光微闪,似乎听见去了。

    回甘一见有戏,接着煽风点火:“小弟妹,你想不想看阿味击鞠?”

    苏妙一愣,看了回味一眼,回味正看着她,她弯起眉眼笑说:

    “想啊,不过他要是上场嫌麻烦那我就不想了。”

    “……”很正常的一句话,落在他人的耳朵里反复回响时却让人猝不及防腻掉了牙。

    “你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回甘哭笑不得地说。

    苏妙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抿嘴笑。回味看着她,微愕褪去过后,漆黑的眸子里已经漫上满满的笑意,他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一手牵了雪白的马,一手牵着她,旁若无人地向远处走去:

    “想不想骑马?”

    “真的?”苏妙惊喜地问,笑着说,“那两个人骑一匹吧,你先骑上去,然后拉着我的手搂住我的腰把我拉到你前面,切记动作要潇洒,抱得要流畅,千万别弄疼我哦!”她的眼睛里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闭嘴!你饶了我吧!”回味在她的鼻头用力捏了一下,说。

    薛明珠的脸很难看,他们从她面前经过,回味连眼梢都没施舍给她,一团浓烈的酸涩与嫉妒卡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就这么被丢下的回甘含着幽怨望天,有气无力地叹道:

    “真是看不下去了!”

    “啊!娘!”他怀里的小舟突然叫了一声,挣扎起来,冲着远处灿烂地笑。

    回甘松了手,小舟下地,摇摇晃晃地向骑射场的大门跑去,一头扎进快走两步进入大门的魏贞的怀里。魏贞笑着将他抱起来,回甘三步并两步走过去,贴着她亲密地唤了声:

    “夫人。”

    魏贞笑笑。

    也就在这时候,在骑射场练习的贵族公子们突然感觉今天骑射场上的气氛居然变成了过分的粉红色,这种粉红实在太讨厌,因为太过讨厌,导致人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骏马、弓箭和箭靶上了,大家齐齐望着从远处款款而来的几名贵女,心脏莫名其妙地开始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就是平常在这上面不太热衷的人今天也觉得身边有个会撒娇的女孩子亦是一件不错的事,干脆观察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于是此时的骑射场变得异常闪亮,场内的人眼睛全都泛起金光,让甫进入场地的贵女们脊背一凉,越发害羞。

    和魏贞一道前来的贵女们以云萝公主为首,薛佑怡、薛自珍、魏依琳、柳瑟舞赫然在列,剩下的几个女孩子虽然不认得,但是敢找到这里来的女孩子,身份上一定是贵女中的贵女。

    薛明珠见她们来了,含笑迎上去,魏依琳拉住她的手,笑说:

    “你这丫头,一声不响跑到这儿来,害我好找!”

    “姐姐怎么过来了?”薛明珠拉着魏依琳的手笑问。

    “怎么,难不成这里只许你来不许我来?”魏依琳笑着反问,用打趣的神情向远处的回味看了一眼,推了薛明珠一把。

    薛明珠脸颊绯红,悄悄地向回味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回味正专注地看着苏妙说话,好像他的眼中只有她,其他人在他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内心酸涩,她垂下头,浅浅地咬了一下嘴唇。

    魏依琳眸光微闪,顿了顿,笑道:

    “公主说御医院附近那棵古树今年开花了,要带我们去观赏,你也一块去吧。”

    “咦?”薛明珠一愣。

    魏依琳说着,已经放开她的手,径直走向离得较近的苏婵。

    苏婵正在跟梁敖的爱马大眼瞪小眼,梁敖的马是一匹没有半点杂色的强壮黑马,这马还有一头飘逸的“秀发”……鬃毛长而直,顺滑光泽,眼睛大且黑,居然没有眼白,睫毛长长的,在苏婵看来这马长得好生秀气,于是她看住了。

    最开始梁敖并没有发现,可她看的时间太长了,梁敖就算不想发现都不可能,他在马头上拍了拍,笑着问苏婵:

    “你喜欢这马?”

    苏婵静静地盯着黑马,沉默了半天,声线笔直地吐出两个字:

    “好黑!”

    “……这是黑马。”黑马不黑那还是黑马吗?

    “这么长的头发,母的?”苏婵看了他一眼,问。

    “公的。而且那不是头发,是鬃毛,你没见过马?”梁敖哭笑不得。

    “没见过毛这么长的马。”苏婵回答说。

    说话间,容颜艳丽的魏依琳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先对梁敖施了一礼,而后笑盈盈地对苏婵说:

    “苏三姑娘,跟我们一块去看古树开花吧?”

    苏婵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硬邦邦地吐出四个字:

    “我不想看。”转身,走了。

    身后,魏依琳美丽的脸在一寸一寸地龟裂。

    梁敖却突然觉得想笑。

    苏婵径直向苏妙走去,却见云萝公主同样向苏妙走过去,对着苏妙笑眯眯地说:

    “苏家姐姐,去看古树开花吧?”

    “古树开花?”苏妙一愣。

    “是几百年前留下来的一棵不知其名的古树,上一次开花还是十年前的秋天,传说那是一棵神树,在花朵盛绽之际触摸树干会获得好运。”魏贞抱着小舟走过来笑说,“你们要不要也去看看,难得的机会。”

    “十年才开一次花吗?”苏妙惊诧地问。

    魏贞点点头,云萝公主笑说:

    “昨天傍晚才开,我还没看过,鲁家姐姐听说了想去祈福,刚好我也想看看,苏家姐姐一块去吧?”

    十年才开花的树苏妙亦很好奇是什么树,想了想,同意了,拉着苏婵跟着贵女们穿过骑射场,向皇宫的东南方走去。

    云萝公主喜欢小舟,抱着小舟走在最前面,几个贵女争相跟在她身旁,只有魏贞慢下脚步,走在最后跟苏妙和苏婵闲话,跟她们讲了一些梁都内的趣事。

    “鲁家姑娘是安王妃的人选,这桩亲事算是定下来了,就差过六礼了。”

    “安王妃?那就是七皇子妃了。”苏妙惊讶地说,向走在前头那个容颜秀美淑婉端庄的姑娘望去,点点头道,“很漂亮的姑娘,挺般配的。说到安王殿下,我刚刚还遇见了呢,安王殿下去探望湘王殿下了,湘王殿下好像身体不舒服。”

    “湘王殿下自幼体弱,每到季节交替时总会生病,这一点和太子殿下一样。”

    “啊,难怪刚刚太子殿下说他不能参加午后的比赛。”

    “太子殿下有喘症,不能进行太激烈的活动,以前还因为骑马时病发被皇上禁止再骑马。”

    “皇上真疼爱太子殿下呢。”苏妙说。

    魏贞笑笑,没有做声。

    “先皇后出自二嫂的娘家吧,这么算起来,二嫂和太子殿下还是亲戚呢。”苏妙说。

    “先皇后是瑞王妃的亲姊,也是我的堂姑母,先皇后和瑞王妃出身魏家长房,我父亲这一脉是魏家三房。”魏贞含笑解释,“我没见过先皇后,在我出生前先皇后就过世了,不过据说先皇后是个才貌双全品行无双的美人,太子殿下长得像母亲,宽厚和善的性子也随了母亲。”

    这是非常高的评价了,这样的评价是在苏妙意料之中的,先皇后在皇上登基前就过世了,皇上一直没有立后空着凤仪宫,连年幼的儿子也没有交给任何一个妃子照看,而是自己带着,能够让一国皇帝做到这一点的女人,绝不是普通的女人。

    说话间人们已经来到开花的古树前,一棵非常非常高大的古树,树干至少要六七个人连接才能抱住,苍老的树冠上此刻正开着星星点点的粉红小花,有点像紫荆树,又不是紫荆树,这棵树已经太老了,零零碎碎开着的小花并不漂亮,但因为十年才开一次花,所以很珍贵。

    饶是花朵并不好看,贵女们依旧兴致勃勃地围着古树站了半个圈,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了愿之后,一个个上前抚摸树干。

    苏妙也摸了摸应景,不过这会儿她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这树上的花开的太难看了。

    在古树旁逗留了一会儿之后,一行人调头往回走,照旧是云萝公主等人走在前面,苏妙、苏婵、魏贞跟在后面。很快就要到马球赛的时间了,前面一群人在叽叽喳喳的猜测今日马球赛的赢家,很吵闹。就这么吵闹着一路往前走,在经过一座假山旁时,苏妙正要跟魏贞说话,一大桶水竟然从假山顶哗啦泼下来。这桶水泼得太突然,苏妙没防备,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桶水浇了个透心凉。她身边的苏婵虽然努力躲闪了,却还是被溅了半身水。倒是走在外围的魏贞没什么事,只是沾了几点水花。

    苏妙愕然,与苏婵抬头望去,假山顶上,一个小太监的脑袋探了出来,脸色惨白,已经吓到腿软。

    前方叽叽喳喳的人群因为后面的骚动止住交谈,回过头时同样错愕,有几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云萝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命人去将罪魁祸首的小太监押来,那小太监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带着哭腔解释道:

    “陈院首让奴才趁今天清洗假山,奴才以为没人才浇水的,奴才不是有意冲撞公主凤驾,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假山对面的一条路正是通往御医院的路,这座假山算是御医院的门面,也难怪陈院首会让人清洗。

    薛明珠见那太监年幼,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柔声劝云萝公主:

    “今日中秋,这孩子大概没想到御医院门前会有人,疏忽了,他也不是有意的,大节下,还请公主息怒,打几个板子,饶了他这回吧。”她看了苏妙一眼,又说,“苏家姐姐都湿透了,秋季寒凉,姐姐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换身衣裳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三章 毒蛇

    这里是外宫,没有那么多能供人休憩的场所,苏妙只好跟着薛明珠的丫鬟来到御医院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这是一处无人居住的空院,虽然小,好歹能暂时停留换件衣裳。

    苏妙是和苏婵一块来的,薛明珠热心地让自己的丫鬟帮忙引路,还说要借衣服给她们,至于其他人,都是贵女中的贵女,自然不会陪她来换衣裳,她们全都赶去看马球赛了,只有倒霉的苏妙和苏婵落汤鸡似的跟着薛明珠的丫鬟烟雨来到小院里。

    这间小院一看就是住宫女或太监的小院,房梁低矮,陈设简陋,窗子只有一扇,屋子里黑得不像话,幸好霉味不重,里面的桌椅也比较干净,苏妙和苏婵又不是千金小姐,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只想换件衣服赶紧回去。

    “苏姑娘请在这里稍后,奴婢去取衣裳,很快回来。”烟雨笑着说完,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苏妙和苏婵坐在屋子里,身上湿漉漉的难受,苏妙皱了皱眉,有些恼火地脱去上衣,因为突如其来的霉运心情不太好,她从怀里摸出妆盒打开,照了照:

    “妆都花了。”

    苏婵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在屋子里等待许久也不见烟雨回来,苏妙不耐烦了,双手托腮,咕哝着说:

    “烟雨好慢,该不会是薛明珠改了主意不想借我们衣服了吧?”

    苏婵看了她一眼,懒得说话,此刻的她因为湿漉漉的衣袖亦有些恼火。

    苏妙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倒霉!”

    在她没看到的时候,苏婵素来沉静的眼眸突然剧烈地一缩,顿了顿,硬邦邦地开口:

    “更倒霉的来了!”

    苏妙一愣,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用略惊愕的眼神盯着房屋的某一处。苏妙顺着她的眼光方向望去,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直窜到后脑勺,整个头皮都在发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吐信子的咝咝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一条体背呈草绿色,体侧左右各一条红白色纵线,短尾呈现焦红色的蛇自墙根处顺着破碎的屋瓦从房顶上爬了下来。这条蛇的头呈现三角形,头背部全部是小鳞片,静悄悄的顺着屋顶爬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地之后,在墙根处盘成一团,直直地立着脑袋,头的方向正对着苏妙二人。

    “……”这种情况下苏妙突然想骂娘,她僵硬笔直地坐在椅子上,靠在她身旁柱子上的苏婵同样笔直,虽然仍旧抱着胸,可是紧绷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的假装镇定,好在两个人都是安静的姑娘,如果这个时候尖叫或者逃跑,生性胆小又警惕的蛇一定会以为人类要攻击它,为了自保它会先一步发起猛攻,也就是说会被它咬,苏妙和苏婵生活在民间,这点常识还是懂得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妙摸着下巴,小声开口,“我这还是头一次没有隔挡地看见一条活蛇。”

    “有毒没毒?”苏婵在意的是这个。

    苏妙呵呵干笑:“看颜色就知道了,绿色,还是三角脑袋,竹叶青,你可以抓住它拿回去泡酒。”

    “小声点,被它听见,它会过来咬你。”

    “被它咬一口可死定了。”苏妙点点头,说。

    “宫里为什么会有毒蛇?”苏婵皱眉,狐疑地小声问。

    “原因多种多样,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它。”苏妙皮笑肉不笑着,僵硬地坐在凳子上,轻声对她说,“放心,蛇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只有感觉受到威胁才会主动进攻,你悄悄的走到门边去把门推开,动作慢一点,它看不见静止的东西。”

    苏婵屏住呼吸,用警惕的眼光看着那条吐着信子却盘着不动的蛇,虽然她不知道蛇是看不见静止的东西的,但她知道二姐不会骗她。她离门口最近,顿了顿,脚步轻移,几乎是横着滑行到达门边,于是她注意到在她突然动了的时候,那条竹叶青蛇脑袋亦跟着转了一下,吐信子声猛然加重,似乎是在发出威吓,但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动作太慢接下来蛇没看清还是蛇确认对方对它没有威胁,在恐吓过后,毒蛇没有再动作,而是继续安静地盘着。

    苏婵站在门边,手扶在门板上,盯着那条竹叶青,看了一会儿,忽然说:

    “有意思,我想养它。”

    “……”苏妙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她,皮笑肉不笑,“不许你在家养毒蛇!”

    苏婵望着她,不高兴地皱起眉,赌气去推门板,推了两下却没推开,心脏微沉,眉头皱得更紧,她对苏妙说:

    “门锁了。”

    苏妙扬眉,盯着高昂着三角脑袋的毒蛇,道:“果然!”

    苏婵沉默,一张棺材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像棺材。

    “你棍子带了吗?”苏妙突然问她。

    苏婵一愣,顿了顿,滑行到她身旁,慢吞吞地解开衣服,居然从腰带上解下一根短棍。这是她最喜欢的武器,一直随身带着,因为是皇上下旨让她进宫,又是女眷,入宫时没有人搜她们的身,所以苏婵的短棍跟着它的主人一块混进来了。

    苏婵将解下来的短棍递给苏妙,不解地看着她,问:

    “你要干吗?”

    “你能把它引过来吗?”苏妙问。

    “啊?”

    “让它追你。”苏妙说。

    苏婵皱了皱眉,这时候她已经明白二姐是想抓蛇,虽然觉得危险,不过她很相信苏妙,于是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她从桌上抓起一只茶杯,悄无声息地与苏妙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将茶杯掷向竹叶青,碎片在竹叶青的面前四溅,竹叶青受到巨大的惊吓,暴怒,三角脑袋立起,望向苏婵,绿色的眼睛里凶光毕露。苏婵趁机又扔过去一只茶杯,杯子碎裂,碎片恰好砸在竹叶青的脑袋上,这一回竹叶青彻底怒了,噌地窜过来!

    苏婵转身逃跑躲避,竹叶青呈蛇形在后面猛追,这条路线刚刚好经过苏妙面前,当竹叶青出现在苏妙面前的一刹,苏妙举起苏婵的短棍,精准无误地砸在蛇身的七寸上!

    蛇七寸是心脏部位,一击受害必然毙命。

    刚刚还在凶猛地追逐苏婵的竹叶青在受过一棍之后,追赶戛然而止,瘫在地上扭动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苏妙用棍子捅了捅地上的毒蛇,确定它已经死透了,这才用帕子隔着,将鲜血模糊的毒蛇从地上捡起来。

    “真恶心!”苏婵一脸嫌弃地说。

    苏妙歪着头,将手里的竹叶青端详了一会儿,说:

    “太浪费了,做个人情送给谁泡酒吧。”

    “啧!弄得这么恶心谁会要?”

    “洗干净切成块一样的。要不是它是毒蛇,做成蛇羹也很好,虽然我只是知道做法,但做出来味道一定不会错。”

    “我不想听。”苏婵嫌弃地说,转身,将室内观察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走到房门前,推了两下,锁住了,还是推不开,她皱起眉,觉得恼火。

    苏妙站起身,走到门口,亦尝试着推了两下,没有开,的确是锁住了。

    “锁上了。”苏婵说。

    苏妙绷着一张脸,烦躁地转身,过了一会儿,用手摩挲了一把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突然有点火大了!”

    猛然回身,抬脚,一记回旋踢咚地踹在门板上,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外面的门栓断裂,木制门板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与门框的连接处断裂,两扇门板竟然齐齐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扬起许多灰尘!

    苏妙迈开步子,踩着门板走出去,手中像甩皮筋似的甩着竹叶青的尸体,慢吞吞地走远了。

    苏婵发出无声的“哇”,双眼亮闪闪地望着苏妙的背影,果然她这辈子最崇拜的还是她二姐。

    她小跑几步追上去,姐妹二人离开不知名的简陋小院,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料还走没几步,迎面,回味冷着一张脸快步走来,他是听说她被泼了一桶水赶过来找她的,看见她平安无事,他似微微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两步走来,他刚想说话,却敏锐地看到被她缠在腕上的蛇尸,惊了一跳,眉头紧拧,忙问是怎么回事。苏妙也不隐瞒,据实说了。

    回味的脸阴沉得可怕,沉默了半晌,冷声道:

    “我去找皇上!”说着,转身。

    苏妙一把拉住他,绷着一张脸,道:“刻意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事除了房门被反锁这点可以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剩下的一点证据都没有,那院子平常没人用,反锁这一条就算被查出来也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推说成是意外,至于这竹叶青蛇……”她向远处清晰可见的御医院瞄了一眼,“你们御医院养毒蛇泡酒吧?”

    蛇酒是滋补的佳品,毒蛇亦能入药,这里是外宫,御医院附近除了御医鲜少有外人,因此在御医院内养毒蛇并不奇怪,而御医院的蛇跑了怎么听怎么是意外,苏妙突然觉得这事还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她想到了,回味自然也想到了,他却不肯罢休:

    “当这事说出来时就已经是人刻意为之了。”

    “是不是人为大家心里有数,怎么说才是关键。”苏妙并不想让回味去替她出头,因为梁家的人本来就对她不满意,若是回味表现得过于维护她,梁家的人很有可能就会习惯性地将目光从这则恶**件上转移到回味居然对她俯首帖耳这件事上,不会有哪个婆家是真正希望看到自己儿子对儿媳妇俯首帖耳的,这是身为人的一种情绪。

    纵使心情不佳,回味仍旧打算先按她的方法去做,她是一个凡事都有自己考量的女人,可他顺从她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这边自然是要彻查的,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耍这么劣质的阴招。

    苏妙停止说话,因为她看到薛明珠的丫鬟烟雨抱了两件色彩鲜艳的衣裳从远处一路小跑赶回来,气喘吁吁地说:

    “苏、苏姑娘,奴婢把衣裳给姑娘取来了,都是我们姑娘没上过身的,我们姑娘还说请苏姑娘别嫌弃,苏、姑、娘……”她站在苏妙面前说着说着,眼光自然而然落在苏妙的手腕,待看清她的手腕上缠着的是一条真正的蛇尸时,立马崩溃了,瞪着苏妙的手腕磕磕巴巴地叫了声,“蛇……蛇……”居然两眼一翻,咕咚晕了过去!

    回味用嫌恶的眼神瞅了她一眼,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拉着苏妙就走,也不去理会躺在地上的烟雨。

    回味在外宫是有住处的,就在蓬莱殿附近的配殿里,苏妙跟着他来到蓬莱殿的配殿,匆匆换了衣裳。

    马球赛就要开始了,回味等苏妙换完衣裳,进来问:

    “怎么样,合身吗?”

    “前胸有点紧。”苏妙摸了摸衣襟,回答说,“看来薛明珠是个平胸。”

    回味心里正恼火,直接忽略了她的这句话,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你若不愿意,咱们就回去。”

    “我之所以答应进宫,是因为想和你们家的人搞好关系。”苏妙终于对他说出了此次进宫的目的。

    回味愕然,苏妙是个以自身为重的人,所以他从没想到她的目的居然是这个,听了这个理由,他感觉很不可思议。

    “即使离得再远也不是断绝关系,你我之间相差太多,我不被接纳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尽力去维持一种平衡,即使做不到互相喜欢,至少也不要两看相厌,和睦是很重要的。”苏妙认真地说。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在她的头上摸了摸,他对她说:

    “‘和睦’这个词是永远不会出现在梁氏一族中的。”

    这是一句能够粗暴地破碎掉一切和平,并且是很戳人心的话。

    苏妙浅浅一笑,没有搭腔。

    二人沉默着走向宫内的马球场,这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广的场地,修建的豪华而漂亮,和后世的运动场基本相似,虽然设施不如后世那么齐备,但观众看台已见雏形,四方看台包围着宽阔的马球场,此时的马球场上朝臣们基本已经入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苏妙则恰好在马球场外遇到了最后出场的皇帝陛下一家。(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四章 马球赛

    “苏家姐姐,你好慢哦。”云萝公主走上来,拉住苏妙的手笑说,低下头之时,恰好看见苏妙手腕上缠着的蛇尸,脸刷白,啊地一声尖叫,把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薛贵妃心中一急,上前去拉她的手,同样看到苏妙手腕上的毒蛇,下意识低声惊呼了半句,却因为素来从容,倒是没显得太失态,“苏姑娘,这个是?”她蹙眉问。

    “回娘娘,刚刚去换衣服时这条蛇爬到屋子里来了,我也觉得纳闷,不知道皇宫里为什么会有毒蛇,难道是哪里养蛇的笼子坏掉了,皇宫里也有蛇园什么的么?”苏妙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轻描淡写地说,又笑道,“难得抓住了,我打算拿回去泡酒,贵妃娘娘不会介意吧?”

    薛贵妃的脸色不太好看,皇宫里出现毒蛇,这么蹊跷的事她自然不会以为是意外,苏家的这个姑娘当然也知道不会是意外,不是意外却用当成是意外的口吻在皇上面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并且她在遭遇这件事后的态度不是恐惧更不是愤怒,而是带着一副“我没有当众闹起来是给你们面子”的神情,让人心有不满却没办法发作,更没办法借口安抚她的情绪将这件事暂时放下,薛贵妃含糊应了两声,努力将目光从蛇身上移开,温和地道:

    “让姑娘受惊了,其实我刚刚收到御医院的报告,御医院里的蛇笼坏掉了,确实有一条蛇跑了出来,这是御医院的人失职,让姑娘遭遇险事实在抱歉,姑娘受惊了。姑娘放心,我一定会严惩失职的人,为姑娘讨回公道,绝不会让姑娘白受惊吓的。”

    “多谢娘娘。”苏妙说着,顿了顿,又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出来的时候门从外面被锁上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我心中一急,踢坏了门,有点鲁莽,请娘娘别见怪。”

    现场的气氛变得比刚刚更冷,薛贵妃的脸色越发难看,这时候连梁铄都偏过头看着她,眼里尽是不悦。

    “这已经不是意外了。”云萝公主开口说。

    薛贵妃沉吟了一下,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会彻查,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她说着,努力忍耐着害怕,不去看她手腕上的蛇,将双手握在苏妙的手上,安抚道,“阿味第一次带姑娘进宫就让姑娘遭遇这样的险事,是本宫的失职,让姑娘受惊吓了。”

    她态度诚恳,语气谦逊,就一个贵妃对一个民女来说已经是极难得的了,苏妙也不会蹬鼻子上脸,淡淡一笑:

    “原来不是意外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宫人没注意疏忽了,原来我这么不受喜欢,第一次进宫就让人放竹叶青级别的毒蛇了。”

    薛贵妃因为她的讥讽心里有些不自在,当着皇上和回味的面,也不好用太刺耳的话回她,握着她的手,笑得尴尬。

    “阿味放心,这件事不查出真相朕是不会让它过去的,苏姑娘受了惊吓,好好安抚她。”梁铄开口,沉声说,冷冷地看了薛贵妃一眼。

    薛贵妃垂下头,无声地屈了屈膝,表示自己定会秉公办理。

    “走吧,先进去吧。”梁铄在回味的肩膀上拍了拍,往前走,顿了顿,又淡淡补充了句,“苏姑娘今儿就跟着阿味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目露惊诧。

    “是。”苏妙宠辱不惊,淡淡一笑,应下了。

    马球赛的观赛座位亦是分男女的,皇帝带众朝臣贵族在一侧,薛贵妃带众命妇女眷坐在另外一侧,皇上让苏妙跟着回味,回味自然是坐在皇上身侧的,也就是说苏妙亦要坐在皇上身边,大型活动中连薛贵妃都没有资格坐过来,苏妙却成了第一个坐在皇上边上的女子,满场哗然,皆用惊诧的目光望着苏家姐妹。

    “只是庶民,怎么可以!”看台的另一侧,薛佑怡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看台,手都快把裙子抓破了,眼睛里迸射出凶恶的光芒。

    薛明珠俏脸惨白,望着对面,用力咬住嘴唇,皇上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就是他当众承认了苏妙是回味未婚妻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下就等于是昭告天下了,皇上明明嫌弃那个女人的出身,之前是不愿意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咦,这是怎么回事?”与林嫣、魏贞坐在一块的苏娴微愕,心中好奇皇上怎么这么快就被苏妙搞定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后面走过来,行了礼后,笑嘻嘻地对苏娴说:

    “苏大姑娘,苏二姑娘请你过去跟她坐。”

    苏娴微怔,与她离得近的贵女们倒吸气声特别响亮,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利剑一样地刺过来,所有人都在心中狐疑的腹诽:这是怎么回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节奏吗?只是庶民,为何会被皇上如此厚待,难道皇上真的允了回三公子娶一个庶民吗?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同时被许多人嫉恨让苏娴神清气爽,怔愣过后,含笑答应了,对着林嫣、魏贞作别,站起来跟着那小太监去了。

    林嫣和魏贞目送她远去,魏贞含着笑,轻慢地说:

    “苏姑娘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呢。”

    “嗳?”心思混乱正在发呆的林嫣微怔,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和我当初成亲的时候都是不受婆家喜欢的,你就不用说了,我当时执意嫁给阿甜的时候,王爷和皇上可是一点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柔弱娇贵,说我大概只会伤秋悲月,不适合做阿甜的妻子,当时我又铁了心肠,把娘家搅得一团乱,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说我非阿甜不嫁,结果整个梁都的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婚前失贞有了孩子才那般执著,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那个时候贵妃娘娘还特地把我母亲召到宫里去,我母亲回家哭着逼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为了和阿甜的婚事我还真是揉碎了心呢,现在想一想有时候还会觉得难过。”

    林嫣仍旧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苏姑娘目的明确,只要阿味,其他的都是附带品,而你太在意附带品,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本末倒置,就像我没成亲前一样,常常为那些没用的东西劳心费神。”魏贞说。

    林嫣心中微动,她垂下头,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

    “你们两个怎么坐在这儿了,还一脸哭丧相?”苏娴在苏婵身旁坐下来,轻声问。

    “你才哭丧相!”苏婵没好气地说。

    “嗬,好大的火气,又是谁惹你了?你们两个刚才上哪去了,都没回玉明殿去。”

    “别提了,差一点被毒蛇咬死。”苏婵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道。

    “毒蛇?”苏娴瞠目。

    苏婵将刚刚的事粗略地给她讲了一遍,苏娴的眉凝了起来,然后瞪了回味一眼。

    回味坐在这个位置上,压力颇大,苏婵和苏娴一直在释放着“别来跟我说话”、“别来理我,我正生气”的气息,苏妙虽然在聚精会神地观看比赛,可是从那张绷着的脸就知道她肯定还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苏妙倒是没有生气,她在思考刚刚事件的来龙去脉,事情的起因应该是从那桶水开始,众目睽睽之下被泼了一桶水,那小太监是不是真的被御医院要求清扫假山一查就能查出来,耍阴招肯定不想被查出来,所以若真的是人为的,对方肯定是借用了那个小太监今天要清扫这件事来达成目的。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有意思了,关于御医院养蛇这一点苏妙先前也只是猜测,早在看戏的时候,太监宫女往宴席上端了许多药酒让苏妙很惊讶,问过林嫣才知道,梁都贵族是很推崇药酒的,越是地位尊贵的人,反而不会饮用单纯的烧酒,非要在里面加入名贵的药材,通过这些药材来显示自身的高贵,那个时候林嫣提过一嘴说御医院有专门的药酒师,苏妙在抓住竹叶青后回程时恰好看到御医院的楼房,当时她也只是那么一猜,谁知刚刚居然从薛贵妃的口中得知,御医院的蛇笼真的坏掉了。

    无数的意外编织成一个巨大的意外,如果不是房门被反锁,她也以为那场灾祸只是意外,能在皇宫中把这么多场意外串成一串的人,先不说头脑,至少这个人是对皇宫极为熟悉的人。

    从开花的古树到清扫的太监再到突然坏掉的蛇笼子,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做下了这件事,苏妙才来梁都,别说仇人,认识的梁都人都没有几个,这一次又是她第一次进宫,虽然回味家的人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讨厌到想挂掉她,再说除非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否则做长辈的也不会对晚辈下这么幼稚的狠手。唯一起过冲突的是那几个贵女,可魏依琳们再是贵女,也不可能在皇宫里随心所欲。

    她偶然想到了薛明珠,旋即又摇了摇头,薛明珠虽然在皇宫长大,但用毒蛇这种阴招,以薛明珠软糯的性子,很难让人怀疑到她,而且去那个院子是云萝公主提出来的,又是薛明珠派丫鬟陪着苏妙去的,所以这时候苏妙在想,那条竹叶青真的是针对她的吗,还是说她成了倒霉的替死鬼?

    “好厉害!”苏婵的低呼声吓了她一跳,抬起头,却发现苏婵正炯炯有神地观赛,激动的情绪就快要从眼底满溢出来了。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赛场上正在上演你争我夺,一群骁勇的男子挥舞着毬杖在争抢一颗拳头大小的球,导致赛场上飞尘四溅,异常热闹。两侧的球门是被架起来的,大概有两人高的距离,从地上将小球击打起来,使其凌空飞起穿过圆形的球门,难度很大,不过参加比赛的人却灵活自如,每一次的精彩进球都会让赛场响起热烈的喝彩声。

    在场上比赛的是以武王梁敖为首的白衣队,和以安王梁故为首的红衣队,双方交战正欢,马蹄如雷,毬杖在土地上拖行发出响声,小球在地上滚来滚去,被激烈地争抢,梁故枣红色的骏马本在后面,却突然发力,闪电一般地自梁故的毬杖底下将球拨走,向对手方的球门奔驰,眼看着就要到球门前,正要挥杆,一匹遍体通黑的骏马突然斜插过来,偃月形的毬杖快如迅雷地夺走小木球,向赛场的另一边奔去。

    梁故的脸刷地变了色,冲着那人的背影嚷了句:“二哥!”

    梁敖只是笑,在马阵里灵活地穿梭,越过人墙一般的阻隔,轻而易举地来到对方的球门前,接着毬杖轻盈地一挥,那色彩艳丽的小球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地向球门飞去,精准地从圆形球门的正中心穿过去,落地之后滚了几滚,方才停住。

    现场爆发出响亮的掌声和女子们热烈的尖叫声,对面看台上,许多贵女呈现缺氧状态,就快昏倒了。

    然而就在这热烈的欢呼场面进行到一半时,火热的气氛却戛然而止,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赛场的后段,原来两个青年在刚刚争抢球的过程中不慎撞到一块,球进了人也摔了,两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都受了伤,比赛失利的那方摔伤了不说又输了一场,愤愤不平,赢得一方也不是好惹的,三言两语过后,两个年轻气盛的男子就在赛场里打了起来,头脑一热的结果自然是两人的老爹诚惶诚恐地跑到皇帝面前来请罪,然后两个青年就被禁赛了。

    中场休息的时间。

    一个小太监走过来,来到回味身边,垂着头,轻声对他说:

    “三公子,安王殿下有请。”

    回味皱了皱眉,低声问:“做什么?”

    “钱公子被皇上禁赛,安王殿下这边没人了。”太监悄悄地说。

    回味便知道这是梁故叫他去替补的意思,想了想,目光落在仍旧沉默的苏妙脸上,他站起来,对苏妙说:

    “走吧,我带你去场后转转。”

    苏妙一愣,见他已经走了,虽然不明白到场后去干什么,可还是一溜小跑地跟着去了。

    苏婵听说要去场后,眼睛一亮,霍地站起来,跟着苏妙去了,速度飞快苏娴愣是没拉住她。(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五章 三爷

    等回味下了看台才发现苏婵居然也跟来了,倒也没赶她回去,拉着苏妙的手往马球场后面走,走进赛场里,红衣队和白衣队的人分成两帮坐在长凳上,主帅气定神闲,底下的人却全都累得气喘吁吁,虽说是马背上比赛,却也是个力气活,对骑术的要求很高,说到底,打马球虽是玩乐,但在比赛中获得的某些用处亦可以发挥在战场上,梁都的贵族间常年不衰流行着这样一则游戏,可见岳梁国的根本还是以武治国的。

    回味的出现让梁敖很意外,梁故站起来,笑着走过来,在回味的肩膀头拍了拍,说:

    “下半场给七哥充个场,先别让你们家老二知道,免得他又叫起来。”向回味身后的苏妙看了一眼,他笑着对回味道,“心爱的姑娘第一次来看比赛,你不露一手,苏姑娘心里该有多遗憾。”

    回味拂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气冷淡地说:

    “我知道了。”

    “老四,太过分了吧,一声不响地挖人,我这边也还缺人呢。”梁敖走过来,似笑非笑地说。

    “二哥,人是我先找的,阿味也答应了,你可不能跟我抢人。”梁故笑着说。

    梁敖笑了笑,没再继续跟他逗趣,目光落在跟着苏妙往前走却在半路上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毬杖架的苏婵身上。

    苏婵正站在毬杖架前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毬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能看得出她对那些毬杖十分好奇。她盯着毬杖看了一会儿,向前一步与毬杖拉近距离,接着用一双仿佛眼球不会转动的大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一看就是要做坏事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张望了片刻,见没有人注意她,悄悄地伸出手指头,在毬杖上戳了戳,又戳了戳。

    梁敖噗地笑出声来,把正在交谈的人们吓了一跳。

    “二哥你笑什么?”梁故狐疑地问。

    苏妙正在问回味是否真的打算上场打球,听见梁敖的笑声亦是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梁敖刚才是没忍住,这会子收敛起表情,步履轻快地向苏婵走去,笑着问:

    “怎么,苏三爷也想上场?”

    苏妙一愣,苏婵亦愣住了,看了梁敖一眼,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愣是被梁敖看出来一点她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本王的队伍里暂缺一人,苏三爷若是有兴致,可以来补上。”

    此话一出,全场惊诧,已经有些人忍不住偷笑出声。

    “二哥,人家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就别逗她了。”梁故笑着说。

    梁敖回过身,指着苏婵对梁故笑说:“除了衣裳和首饰,你从哪里看出来她是个姑娘?”

    “二哥,你这么说一个姑娘,人家姑娘该生气了。”梁故笑道。

    “实话实说而已。”梁敖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手一摊,扭头望向苏婵的表情是笑吟吟的,他笑着对她说,“你想玩吧,想玩就去换衣裳,本王带你上场。”

    “我想玩。”苏婵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顿了顿,唇角忽然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不过我要和你做对手。”

    这绝对是挑战,梁敖只是心血来潮想逗她,一个把自己当成男子还努力想把自己变成无所不能的男子的女子在哪里都是罕见的,他看得出她非常想上场玩一局,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写满了渴望,这是非常好玩的,他觉得有趣所以才提出要带她上场,可是她居然被燃起了兴致,并且还不自量力地想做他的对手,他兴致更浓,双手叉腰,转过头问梁故:

    “老四你怎么说?”

    梁故亦被燃起了兴趣,一个姑娘在马球场上向皇子里马球打得最出色的二皇兄挑战,如此著名的场面他自然要推波助澜,笑着对苏婵道:

    “欢迎苏三姑娘加入我们的队伍。”

    “那阿味就到我这一队来吧。”梁敖对回味笑说。

    “还是用殿下自己的候补吧,下一场我再来。”加入与苏婵敌对的阵营,打马球难免会有磕碰,苏婵又是那不服输的,真正较起劲来万一受伤了,这笔账岂不是要被算在他头上,到时候苏妙一发火,他准没好果子吃,看了苏婵一眼,回味一本正经地强调,“殿下只让她玩一场罢,她是个姑娘。”

    梁敖自然不是真想欺负一个姑娘,对着苏婵笑说:

    “只能玩一场。”

    苏婵有点生气,是他问她要不要玩,这应该是一种邀请吧,可是他现在说这句话的语气却好像是在把她当小孩陪她玩似的,这根本就是看不起她,苏婵有些恼火,脸黑了起来。

    苏妙见苏婵主意已定,也没阻拦,她一看这丫头的眼神就知道她特别想玩,至于和男人同场竞技什么的,苏妙生存在男多女少的行业,只相信实力,对性别方面从来就不会去想,反正看梁敖的样子也不是要欺负苏婵想让她受伤,于是在嘱咐了苏婵一番之后就和回味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狐疑地问回味:

    “之前不是说不想上场吗,怎么突然想上场了?”

    回味背着手,眼神略显尴尬,沉默了半天,才咕咕哝哝地说了句:

    “本想赢个彩头让你高兴高兴的。”

    苏妙愣了愣,噗地笑出声。

    回味越发尴尬,耳根子开始发烫,他眼神飘忽,装作去看别处。

    顿了顿,苏妙忽然牵住他的手,手心里钻进来一点柔软的触感,让回味的心蓦地一动。

    “放心,我是不会把那件事算在你头上的。”

    回味望向她的侧脸。

    “咱俩在丰州时想做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可是到了梁都,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风平浪静的,这个我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苏妙笑了笑,道,“总的来说,干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把你弄到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从来就没做过不付账白白把你捡回家的美梦。”

    “……”这是情话吧,姑且当做是情话吧,回味这么想着,心里很是感动,于是更紧地捏了捏她的手。

    重新回到看台上,自进宫到现在一直表现得很淡定的苏娴此刻却显得有些慌张,时不时向后面看一眼,直到看见苏妙平安归来,她才松了一口气,没有看见苏婵,她皱眉问苏妙道:

    “老三呢?”

    “上场打球去了。”苏妙坐下来说,向赛场一扬下巴。

    中场休息已经结束,红衣队和白衣队再次上场,这一次红衣队里多出来一个陌生的青年,鲜艳的红衣穿在身上,越发显得修长的身体挺拔如松,虽然骨骼纤细,但并不柔弱,正相反,她的身体应该已经达到了最佳的状态,即使被衣衫包裹,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薄透的衣衫下结实的手臂及紧实的腹肌,不是孔武有力的类型,却意外的很结实。

    她的皮肤瓷白,又五官清秀,红色的头巾扎在饱满的额头上,越发显得英姿飒飒,气宇轩昂。

    全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震了一下,很是惊讶,赛台上的贵女们虽然不知道这个青年是谁,但却因为其洒脱倜傥的气度,呼吸漏掉几拍。

    “她……真是刚才那个姑娘?”不止是红队队员,白队队员亦在窃窃私语,一大群年轻的小伙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盯着苏婵扁平的前胸、线条结实的手臂、紧实有力的腹部,像菜场大妈似的在议论纷纷。

    “这是个男的吧?”

    “男扮女装?”

    “想什么呢?是姑娘,姑娘啦,是女扮男装,你们眼睛瞎啦!”

    “你眼睛才瞎了吧,这么一看谁也瞧不出那是个姑娘,分明是个小子!”

    “前面好平!”

    “这身段怎么跟朱沐曦的身段一样!”

    “滚你娘的!老子又不是女人!”

    “那是女人吗,那不是男人吗?”

    这边议论纷纷,那一头,梁敖略惊诧地打量着苏婵飒爽的装扮,扬起眉,有了对比他也是这么觉得,她穿男装比穿女装合身,她穿男装比穿女装好看。

    女宾席的看台上,在苏婵甫一出场时,景阳长公主的眼眸骤然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抓紧栏杆,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住苏婵,一颗心脏在胸腔内怦怦乱跳,她咬着牙,即使努力抑制,却抑制不住颤抖不停的双手。

    “景阳,你没事吧?”薛贵妃发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么?”

    景阳长公主回过神来,眼里的震惊还没有褪去,她连忙摇了摇头,坐正身体,讪讪地笑着,回答:

    “没事,就是刚刚有点眼花,现在已经好了,多谢娘娘挂念。”

    薛贵妃狐疑地点点头。

    赛场上,梁故纵马而来,在苏婵身旁停下,笑问:

    “苏姑娘,会击鞠吗?”

    “不会,不过我刚才看过了,知道规则。”苏婵稳稳当当地骑在马上,抓着缰绳,因为身下坐骑太华丽了,她很兴奋,眼神里写满了跃跃欲试。

    梁故哑然,他很想说这项运动不是看过了知道规则了就行的,可是她满眼兴奋压根就不理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嘱咐一句:

    “姑娘不必太在意输赢,不要受伤就好。”小姑娘家受伤他可赔不起。

    苏婵半天才回过神来,反应迟钝地冲着他点点头。

    梁故讪讪地笑笑,调转马头走了。

    “苏三爷,机会难得,好好的玩一场吧!”梁敖的黑马停在苏婵面前,马上的人用温柔的语调含着笑说。

    苏婵却觉得他是在瞧不起她,这种轻蔑对她来说是挑衅,于是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里蓄满了因为不爽而产生的斗志。

    梁敖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马球赛一直都是由梁敕开球,这一场梁敕却蒙了,哨声响起,他还握着七宝毬,惊诧地看着苏婵说:

    “你是苏三姑娘吧?是苏三姑娘吧?”

    “是,太子殿下。”苏婵点头儿。

    梁敕看了一眼并驾齐驱等待开球的梁敖和梁故,皱眉,压低声音训斥:

    “你们怎么能让姑娘上场,这又不是姑娘家玩的游戏!”

    “是她想玩的,亲家姑娘第一次串门子,总要让人家玩得尽兴,再说……”梁敖浅笑吟吟,“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姑娘吧。”

    身后已经有几个公子窃笑出声。

    苏婵看了梁敖一眼。

    这根本不是愤怒的眼神,她居然在以别人说她像个男子自傲,看清楚这一点的梁敖哭笑不得,这是个什么姑娘!

    纵使梁敕不赞同,可架不住一帮人跟着胡闹,他叹了口气,嘱咐苏婵不要受伤,而后将手中的七宝毬一抛,正式开球。

    赛场上顿时尘土飞扬,激烈的争夺赛开始。

    对于苏婵来说开赛时过于匆忙,她没反应过来,待周围尘土落定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傻傻地呆在赛场边,其他人都在赛场中心你争我夺。

    这对马球赛的历史来说又是一道新的风景,开赛之后居然有人在场边当场花。

    梁敕哭笑不得,急忙对她说:“苏姑娘,苏姑娘,球在那边!”

    苏婵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转身,纵马向场中心的人堆挤去。

    苏娴双手捂脸,已经没眼看了。

    赛场中央赛况激烈,红白两队在上演紧张的球赛,毬杖在地面拖动的声音与如雷的马蹄声交织,令人斗志昂扬。

    双方交战正欢,七宝毬在毬杖之间滚来滚去,就在这时,抢夺的人们只觉得眼前有艳红的身影闪过,毬杖底下的七宝毬居然在争夺之际被人渔翁得利,偃月形的毬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斜斜地插进来,七宝毬从数人因争夺而封锁住的局面中找到缝隙,被巧妙地轻轻一拨,七宝毬从封锁线中滚落,再被向前一推。

    正争抢的人惊愕,抬头望去,那抹纤细的红影已经纵马突破阻隔,毬杖带球径直向球门处奔去,反应过来的白队队员匆忙去阻拦,但因为太突然了,居然被对方左躲右闪灵巧地冲破防护,那红马笔直地向前狂奔,而前面的阻碍只剩下一人,梁敖骑在马上,就立在球门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苏婵眸光转冷,她讨厌这个人的笑容,他总是在蔑视她,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个什么奇怪的生物似的。心中一阵不爽,宝马狂奔,眼看着就要奔至球门前,苏婵手中的毬杖挥起,梁敖亦做好了拦截的准备,笑微微地等待她的进攻。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目光炯炯盯着梁敖的苏婵突然唇角勾起,在梁敖看来她居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毬杖反转,用力击球,然而击球的方向并不是球门,而是右后方的朱沐曦。

    七宝毬毫无预兆地飞至朱沐曦的毬杖下,朱沐曦微愕,但反应迅速,他的绝技是远距离射门,毬杖一甩,击中七宝毬,七宝毬凌空而起,精准无误地飞进圆形的球门里。

    现场沉寂了几秒,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梁敖的脸刷地黑了!

    这丫头居然跟他玩声东击西!(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六章 主动与被动

    赛场上一片欢腾,赛台下更是兴奋激动。

    “真难得这个年轻人的心胸,明明可以搏一搏,却把七宝毬传给朱公子,最终取得了胜利,那些只顾着自己出风头的应该为自己感到汗颜!”观赛台上的老臣发出感叹,虽是在赞扬,抑扬顿挫听起来却有些怪,而最后的那句话更是不知道在说谁,反正他说完之后已经有好几个人脸黑了。

    “太傅大人说的是,最难得的是心胸,击鞠讲究的是一队间的配合,只有一队中的人互相配合才能赢得比赛。”

    “球场如此,战场亦是如此,看那青年文文弱弱的,没想到竟有这等见识,那是谁家的孩子?”一个武将模样的糙汉子大声问。

    “是啊,那是谁家的孩子,老夫从前怎么没见过?”

    朝臣们在这边议论纷纷,那一头,梁铄看了一会儿,悄悄地问梁敕:

    “那是苏家的三姑娘吧?”

    梁敕尴尬地笑了两声,回答说:“是,父皇,那是苏家的三姑娘。”

    梁铄得到肯定答案,亦是一脸无语,顿了顿,说:

    “这姑娘生错了吧,要是个小子就对了。”

    梁敕笑,他也这么觉得,从来没看过哪个姑娘穿男装比穿女装更合适,这一回还真是大开眼界。

    梁铄看着台下交战激烈的赛场,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似在自言自语:

    “越看越觉得那姑娘眼熟。”

    “眼熟?”梁敕微怔。

    “像谁呢?啧,像的是谁朕忘记了,总之很面善。”梁铄想了半,也没想起来这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都想不出来,梁敕更是一脸茫然。

    台下的球赛比刚刚更加激烈,苏娴愤愤地对苏妙说:

    “你怎么不拦着她,今天这种场合,她跑到比赛上去出风头像什么话!”

    “她自己想玩嘛,再说打个球而已,哪里算出风头了?”

    “姑娘家混在男人堆里,不是出风头是什么?!”

    “她又不是小孩子,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她心中自有分辨,用不着别人去管她。”

    苏娴因为她的强词夺理越发火大,瞪了她一眼,道:“就是因为你总这么随便,所以她也随便的不像话,导致都这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丰州的媒人现在都不肯替她做媒了。”

    “婚姻大事是要讲究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苏娴因为她的歪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有宫女上前来,来到苏娴身旁,先行了一个礼,而后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说:

    “苏大姑娘,瑞王世子妃有急事要见姑娘,正在外面等姑娘。”

    瑞王世子妃?

    林嫣吗?

    苏娴皱了皱眉,点点头对那宫女说:

    “知道了。”

    那宫女便退至一旁。

    “什么事?”苏妙狐疑地问,刚刚那宫女在跟苏娴私语,她没听见,所以问。

    苏娴摇摇头,淡定地啜了口茶,道:

    “没事。”

    苏妙一脸迷惑。

    苏娴在看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妙见她往楼梯下面走,以为她要去上茅房,也没问。

    苏娴走到楼梯下面,然后对跟着的丫鬟说:

    “你就呆在这里。”

    “大姑娘,公子叫奴婢寸步不离姑娘。”那丫鬟连忙说。

    “寸步不离?刚刚我妹妹被泼了一桶水的时候跟着的那两个丫头并没有寸步不离吧?”苏娴用一双丹凤三角眼乜了她一眼,冷笑道。

    倚翠浑身一颤,没敢言语。

    “滚一边去,少来坏老娘的好事!”苏娴冷声说。

    倚翠战战兢兢地垂下头,不敢再说。

    苏娴下了看台的楼梯,来到看台外门口的大路上。

    与马球场的热闹气氛相比,此处分外冷清,除了木头桩子似的士兵,没有其他人。

    苏娴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向东方走去,守在高墙下的士兵目不斜视,仿佛苏娴是透明人他们并没有看见她一样。

    苏娴亦旁若无人,从容地走在宫中的长巷里,刚转过一个转角,一只手突然从岔路的窄巷里伸出来,扣紧她的手腕,猛地将她的手腕一拉,苏娴便被拉进窄巷里,身子借助惯性旋转了半圈,当她的双手按在一副结实的胸膛上时,才堪堪地站稳脚步。

    熟悉的熏香味道传入鼻子里,那是皇族们惯用的价值连城的熏香。

    苏娴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她神情从容而冷淡,从他的胸膛上果断收回手,退后半步,淡淡地笑问:

    “文王殿下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做什么?”

    梁敞脸色一黑,居然说他鬼鬼祟祟,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这么鬼鬼祟祟!

    “本王先前叫了你几次你为何不出来?”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哎呀,殿下难道不知道偷偷命宫女传信这种行为是私相授受,殿下可以不要脸面,奴家却是要名节的。”

    名节?名节你个鬼啊!你的名节早就让狗吃了吧!

    她居然还说他不要脸!

    梁敞的脸漆黑。

    “殿下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奴家要回去了。”苏娴说着,已经转身,扭动着腰肢就要往回走。

    梁敞火冒三丈,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回一拉,苏娴顺着他拉扯她的力道被他甩在一旁的围墙上,脊背撞在墙壁上,这行为很粗暴,她却没有喊疼,用舌头舔了舔鲜红的嘴唇,她伸出藕一样的双臂,柔情满溢地缠住他的脖子,身体向前挺进,她扬起脸,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的脸,浅笑吟吟地道:

    “殿下要做什么?”

    突然近距离的接近令人措手不及,他心跳微顿,因为慌乱而生起气来,半点不知怜悯地将她的胳膊扒拉下去,怒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对本王胡闹,别以为本王每次都会纵着你!”

    “这话就奇了,殿下你为何要纵着奴家?”苏娴也不恼,依旧扬着一张如菡萏芙蓉的脸,笑盈盈地问。

    梁敞的脸刷地涨红,幸好巷子背阴,看不太出来。

    “你再多嘴小心本王让你出不了这皇宫!”梁敞气势汹汹地威胁。

    “把我留在宫里陪你玩耍吗?”苏娴笑盈盈地问。

    梁敞说不过她,都气得炸毛了,凶恶着一张脸,厉声道:

    “你这娘们儿,给老子闭嘴!”他一不小心把在兵营里学会的粗话都喊出来了,可见他此时是多么恼火。

    “小声点,外面全是人,被听见了人家还以为我在和你幽会。”苏娴目露不悦,瞅着他,撇了撇嘴,“男人偶尔口是心非可以看成是可爱,口是心非的多了就是矫情了,你要是没要紧事我就回去了,今儿年轻才俊这么多,我还没看够呢。”

    “苏娴!”梁敞气得差一点吐血,吼了声,抓住她的胳膊再次把她拉回来,将她甩在墙壁上。

    苏娴再一次扬起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他低下头之时,眼里唯看到的是她鲜艳的嘴唇,那鲜红湿润的嘴唇近在咫尺,填满他的视线。

    他心跳骤然加速,全身却僵硬起来。

    “亲下来。”她吐气如兰地对他轻声呢喃,鲜红的嘴唇扬着媚人的弧度,竟催动他的心跳如擂鼓。

    这一声呢喃有如魔音灌脑,梁敞耳根子发热,突然觉得眼神不知道落到哪里好,迟疑了一会儿,他就要推开她的手。

    然而她却先一步拉下他的脖子,鲜红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斥在他的周围,让他僵硬的身体开始发软,她没有再进一步,却已经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他猛然回过神来,心跳越发急速,他粗暴地推开她,离她远远的,用力蹭了一下嘴唇。“你这个女人!”他咬牙切齿,低声怒了句。

    苏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自己丰满的红唇间轻轻地点了点,轻笑道:

    “胭脂。”

    梁敞一愣,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胭脂,沾上了。”她浅笑吟吟地说着,上前一步,用帕子将他嘴唇上蹭着的胭脂擦拭掉。

    梁敞倒退半步躲开,尴尬地用手抹了抹嘴唇,干咳了两声,看着她沉声问:

    “听说你妹妹在御医院附近遇险了?”

    苏娴没想到他会提这件事,微愣,眉一扬,淡淡地“嗯”了一声。

    “突然有毒蛇爬进屋子里?”梁敞沉声问。

    “嗯。”苏娴点点头,狐疑地问,“怎么?”

    “大概三四年前吧,”梁敞皱了皱眉,低声说,“就是阿味那小子去你们家之前的那年,也是在宫里,魏家长房的三姑娘在青鸾殿更衣的时候,不甚被毒蛇咬伤,那一次也是御医院的毒蛇笼子破掉,有一条蛇逃走许多天,一直没有被找到,最后却在魏三姑娘更衣的宫殿里找到了,魏三姑娘被毒蛇咬伤,虽然御医尽力救治,魏三姑娘却还是没能活过来。”

    苏娴皱眉,沉默了半晌,嗤笑道:

    “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何宫里还会养毒蛇?”

    “这不是毒蛇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听着呢。”

    “阿味并不知道,但当时魏三姑娘确实在与阿味议亲,虽然还没有摆在台面上,但魏家有那个意思,如果不是魏三姑娘毙命,也许那桩亲事就成了。”

    “你是说,有人因为爱慕回味,所以对我们家老二下毒手?”

    “这也只是揣测,当年那件事最后以意外结案,御医院明知毒蛇逃跑却没有及时上报,看守的人被治了罪,薛贵妃亦被罚俸一年,惩其管理失职的罪责,不过再怎样责罚,那姑娘的性命也挽救不回来了。”

    “照这么说,事情的确蹊跷。”苏娴想了想,点点头,道。

    “不管真相如何,皇宫里的凶险是你们这些外人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你妹妹和阿味的婚事已经不能更改了,日后免不了要和各式各样的人接触,凡事留神些,在梁都里,离皇宫越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像今天一样送掉性命。”梁敞肃声叮嘱道。

    苏婵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笑道:

    “多谢殿下提点。”

    梁敞本以为她还会胡搅蛮缠乱说一番,没想到她却诚恳地接受了,心情略松,她果然是个聪明人。

    “还有,”他说完自己的话便转过身,顿了顿,淡淡地道了句,“父皇已经开始为我选妃了。”

    一片静默过后,他听到身后的人语气轻快地说了声:

    “是吗?”

    说不受打击是假的,毕竟她一直在缠着他,虽然他也明白当他娶妃时也许她的纠缠就结束了,毕竟她这么说过的,她不会靠近有妻室的男人,虽然他一直以为她的这句是假话。倒不是非常受打击,可是在她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回答里,他还是感觉到一丁点心里的不舒服。

    “谁家的姑娘?”她问。

    “人选很多,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也快了。”他背对着她说,这时候他应该离开的,不必回答她许多,可是一边在心里想着“要离开”,行动上却无法挪动脚步。

    “以殿下的年纪,的确早就该成亲了。”苏娴语调平缓地说。

    “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纠缠我,免得引起误会,现在就已经产生了大量的误会,我不喜欢还要费时间去处理这些误会。”梁敞道。

    “说的也是呢,如果你真的娶到王妃,我是绝不希望被误会成是觊觎别人丈夫的坏女人,我也不希望看到殿下变成既龌龊又普通的坏男人。”苏娴用目光描绘着他精壮结实的脊背,笑吟吟地说。

    “龌龊又普通?”虽然不应该在这上面发火,但听到这一句梁敞的心里确实涌起一股无明火,他的脸又黑了。

    “不过在殿下从选妃到娶妃的这段时间里,我与殿下还是可以玩玩的。”她笑吟吟地说。

    “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梁敞因为她的话居然产生了一丝动摇,他更为产生动摇的自己感觉到愤怒,火冒三丈地回过身,质问。

    纤细如春葱的手指却在这一刻贴上他的唇,苏娴巧笑嫣然:

    “这样单纯的殿下正是奴家的最爱。”

    突如其来的蜜语让梁敞耳根滚烫,连被她的手指触碰的嘴唇亦变得火热起来,这样的火热让他的头脑一阵空白,以至于他脱口问了句:

    “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文王这个亲王位?”

    苏娴一愣,噗地笑出来,哈哈大笑起来。

    梁敞的脸又黑了。

    苏娴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一边抹着眼角一边笑说:“你又不可能娶我做王妃,你是什么对我来说有何区别?”

    梁敞微怔。

    苏娴再度扑哧一声笑起来,如此单纯的男子,不愧是她喜欢的类型,太有趣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七章 凶手

    “你笑够了没有?”梁敞的脸黑如锅底,愤愤地问。

    他知道苏娴说的是事实,虽然是事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问一下,他到底想从她身上确定什么呢,这一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殿下,我该回去了。”苏娴浅笑吟吟地道。

    梁敞把头一扭,没搭理她,用不悦的表情警告她快走。

    苏娴笑了笑,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今天是宫宴,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她和文王偷偷躲在小巷子里幽会,对于她可并不是什么好事。纵使心里还想再呆一会儿,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转身,扭动着柳条般的腰肢,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敞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十分不爽快,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心里莫名其妙地郁结了一股怒气,就在这时,一声柔媚的嗓音自前方传来,芙蓉花一般的靓丽美人出现在眼前,那姑娘抿着嘴笑,盈盈施了一礼:

    “见过文王殿下,文王殿下为何在这窄巷里?”

    来人正是越阳侯的次女柳瑟舞。

    梁敞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他认得,毕竟越阳侯也算是肱骨之臣,他的家眷亦时常出席各种宫宴,柳瑟舞是越阳侯的掌上明珠,亦是柳家十分出色的女儿,越阳侯最近两年跟他很是亲近,近些日子他也已经听说了,柳家有意将次女许给他做王妃。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越阳侯府的身家背景都是百里挑一的,梁敞的母妃早逝,养育他的母妃又因为娘家犯事被牵连,虽然他也不是靠养母的娘家才有今天的,但当养母的势力倒掉时,他的处境确实比从前越发艰难。父皇虽然并不像史书上的皇帝、先祖辈的皇帝那样对儿子要求苛刻,但父皇毕竟有许多儿子,偶尔把他忘个两三次也不奇怪,除非他想做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王爷,他现在迫切需要能够维持自身安稳荣耀的势力。更何况,就算真的想当个吃喝玩乐的王爷,那一种人只怕比善于建立功勋的那一种人更难当,他并没有那类天分。

    柳瑟舞还不错,性情可以,至少表面上过得去,王妃的人选也不可能真的去选那种纯洁无垢天真烂漫的姑娘。柳瑟舞在梁都的贵女中亦是个才貌双全的,虽然不是拔得头筹的那个人,真正得到头筹的那个姑娘也轮不到他。一个各方面还算合适,娘家势力让他还算满意的姑娘,若是真能娶进府中,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所以,婚姻到底是什么?也就是一桩买卖么?

    “殿下。”柳瑟舞见梁敞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心跳如擂鼓,面露羞涩,微垂下头,软软地唤了声。

    梁敞回过神来,再看她的脸时,皱了皱眉,买卖是不错的买卖,可是这桩买卖明明还没有成交却让他感觉有些乏味。

    不再关注柳瑟舞,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下!”柳瑟舞心中一急,慌忙唤了声。

    梁敞恍若没有听见,虎步龙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苏娴在刚离开时就听见了柳瑟舞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站在拐角处,向内张望了一眼。

    在听戏时她就已经听到许多议论,关于柳瑟舞和文王殿下的婚事在还没有公开时就已经在梁都的贵女圈里传遍了,这也难怪,那些成天没事干的千金小姐闲下来时最喜欢做的事自然就是聊各种各样的桃色事件,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嫁人才是她们最重要的事,这方面的情报自然要非常了解。

    听说柳瑟舞十分爱慕文王殿下,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虽然文王殿下好像并没有干什么值得她非君不嫁的事情。

    梁敞早晚要娶妃的,苏娴不是犹怀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拥有正视现实的能力,梁敞早晚会迎娶一名贵族女子做妻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虽然她们家老二走运傍上了皇族,但梁敞和回味可不一样,回味是没上宗谱的私生子,梁敞却是自降生起就写在族谱上的正牌皇子,她不至于天真到认为妹妹做到了她就能做到。再说,婚姻上匹配最重要,而她与梁敞,无论哪方面都不匹配,这注定了他们只能在一起玩玩。

    只希望他别那么快娶到妻子。

    再说柳瑟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单是看着就觉得讨厌的紧。

    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

    苏妙在看台上等了半天不见苏娴回来,十分担心,离了席要去找苏娴。

    回味跟着她一块去,可是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正值侍卫开始换岗,许多都打听不出来,苏妙心中有些焦急,提议和回味两个人分开找。

    起初回味不同意,禁不住她一直要求,只得派了个侍卫跟着她,二人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出发去寻找苏娴。

    苏妙往东走,她不知道苏娴去哪了所以很担心是不是到偏僻的地方去了,毕竟光明正大的地方人多侍卫多相对比较安全,于是她只找偏僻的地方搜寻。

    陌生的侍卫跟在她身后,他领了回味的命令只是跟着来负责安全的,除了跟着苏妙,其他事情一概不管,苏妙虽然想让他帮忙,可是他根本不搭理她。摸了摸鼻头,她拿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自己苦苦寻找。

    皇宫往东径直向前是一处开花正姣好的桂树林,此处的桂树林里开满了银桂,花色银白,清雅芬芳,淡而优美,在华丽的皇宫中出现这样一片素雅的银桂,对于视觉上的冲击很大,苏妙的心一下子就被这里抓住了。

    “那里是什么地方?”她指着前方的银桂林,问跟着她的陌生侍卫。

    “如姑娘所见,是银桂林。”这侍卫回答了一句废话。

    他没有说这里是禁地之类的,也就是说只是一片普通的银桂林,想了想,她对那侍卫说:

    “进去看看吧。”

    侍卫没有回答。

    苏妙心想皇宫里的侍卫果然够骄傲,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回,撇了撇嘴,先走进树林,身后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跟着。

    越往前走银白色的桂树越繁茂,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的同时,隐隐的,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传来,让苏妙微怔,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那姑娘说的大概是这样的一句:

    “你说!是不是哥哥命你做的!”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软绵绵的嗓音,气冲冲的语调,因为对比的冲击使她更容易辨识这个声音,好像是薛明珠。

    苏妙居然在这里听到了薛明珠的声音,这时候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产生的是诧异、怀疑还是好奇,或许是各种情绪都有,总之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她没忍住,悄悄地向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站在一棵花朵繁茂的桂树前,掩藏住自己,定睛向正说话的人看去,其中一个果然是柔弱弱娇滴滴的薛明珠,另外一个却是她的丫鬟,那个曾帮苏妙去薛明珠房间里取衣服的烟雨。

    烟雨跪在地上,泪眼汪汪的看着薛明珠,带着哭腔说:

    “姑娘,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薛明珠此时的表情是与往常的柔弱完全相反的阴沉,她咬牙切齿,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烟雨的脸上,“那屋子的锁头是本姑娘亲眼看见你锁上的,你还敢狡辩!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发卖了,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回梁都!”

    烟雨唬得脸色惨白,跪着上前一步,双手抱住薛明珠的腿央求道:

    “不要啊姑娘,烟雨都跟你十几年了,烟雨的忠心姑娘最知道,烟雨也是为了姑娘!”

    薛明珠眉头紧锁,从她的双手里挣脱开自己的脚,冷笑道:

    “忠心?你对我还有忠心?你真正的主子是哥哥才对吧!”

    “姑娘,大少爷也是为了姑娘好,大少爷是为了姑娘的心啊,大少爷只有姑娘这一个妹子,姑娘是大少爷唯一的亲人,大少爷为了姑娘什么都能做,这是大少爷对姑娘的心呐,姑娘!”烟雨一面哭,一面声情并茂地说,每当提到大少爷时,那双莹润的泪眼里一闪而过的柔情都会落入薛明珠的眼底,让她更觉厌恶。

    “你只是一个丫鬟,你知道什么,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你都不拿镜子照照看你自己配不配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大少爷是什么人,也是你肖想的?我不管哥哥要你做什么,你是我的丫头,你做事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是背主!”薛明珠恚怒地说,转身,冷冷地道,“待今天结束之后,你给我等着,我会让哥哥将你领出去叫人牙子把你发卖掉,你也别怪我心狠,一个丫鬟居然在主子背后动手脚做坏事,我性子单纯,可养不了你这样的丫头!”

    “姑娘!烟雨已经服侍姑娘十七年了,从姑娘小的时候奴婢就跟姑娘在一块,姑娘一定要这样对待奴婢吗?”烟雨在她背后哭着大声问。

    “我没把你送去贵妃娘娘面前就不错了,居然在皇宫里搞出人命案子,四年前魏家姑娘的事也是你做的吧,烟雨啊烟雨,本姑娘真是小瞧你了!”薛明珠冷冷地说。

    “那个是大少爷……”

    “住口!”薛明珠厉声喝道。

    “姑娘!”烟雨却似陷入了巨大的恐慌里,全身发抖,爬过去抓住薛明珠的裙摆,泪如雨下,央求道,“姑娘饶了烟雨吧,若是被大少爷知道了,大少爷一定会要了奴婢的命,姑娘,你看在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你就饶了烟雨的命吧!”

    “谁跟你是‘我们’,你也配跟本姑娘称‘我们’,你这个杀人犯!”薛明珠夺回自己的裙摆,恨声说,仿佛在对待极厌恶的物件。

    “姑娘怎么能这么说,你若真是心怀慈悲,为何在看到奴婢锁上门锁之时却不阻拦;你若真是心怀怜悯,魏二姑娘向你求救时你为何没有理会?其实你心里也很畅快吧,只要除掉那些人,就不会有人再阻碍姑娘,姑娘也是这样想的才没有当场阻拦奴婢,既然没有当场阻拦,这会子为什么又要判奴婢的罪,是因为苏姑娘没死成吗,若苏姑娘也像魏二姑娘一样消失了,姑娘是不是就会像四年前一样重重地奖赏奴婢?”

    “闭嘴!贱婢!”薛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抖得厉害,在风中的桂树林里亦像是一朵被风吹乱的花朵,她猛地回过身,眼里凶光毕露,扬起手狠狠地扇了烟雨一巴掌,“本姑娘是贵妃娘娘口中最善良最纯洁的姑娘,你这个贱婢居然敢侮辱自己的主子,简直放肆!烟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才要把你发卖掉,若是按照宫里的规矩,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活路吗?本姑娘仁慈心善你该感激才是,再敢乱吠,本姑娘会把你送到掖庭司去让嬷嬷拔了你的舌头!”

    烟雨吓得浑身发抖,她在宫中生活的年头和薛明珠一样长,自然知道掖庭司中那些残酷的手段,她不敢再说。

    “起来吧,接下来若是你露出破绽,或者引起哥哥怀疑,我可不会轻饶你,烟雨,你是知道我的,别逼我对你用手段。”薛明珠道。

    烟雨连哭泣都不再敢,一边抹眼泪一边站起来。

    薛明珠冷哼一声,径直向前走。

    烟雨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满脸悲色。

    主仆二人向远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繁茂的树林里。

    站在远处旁听了全过程的苏妙此时的脸色很难看,不单单是因为震惊,更多的是愤怒。

    薛明珠和烟雨的谈话相当具有冲击性,让她半天都没缓过来,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她都生活在平和安稳的环境下,冷不防周遭的环境变成了刺激危险的,她有点不好接受。

    不过真是一件让人又怒又怕的事,虽然刚刚那对主仆说了很多,可总结起来就两条,第一事情都是薛明珠的哥哥薛明策划的;第二是薛明珠是那种看着犯案心里会暗爽嘴巴上却满口正义的人。

    他们还真是亲兄妹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八章 阴险

    苏妙在桂花的缝隙间看着薛明珠带着她的丫鬟远去,这该让她说什么好呢,薛明珠明知道她的哥哥做出那样的事却没有阻止……还有那句“本姑娘是贵妃娘娘口中最善良最纯洁的姑娘”,这话好奇怪,是语法奇怪还是气氛奇怪苏妙已经说不出来了,总之她在听见这句话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总结了一下,薛明珠这个姑娘估计是因为父母早逝让她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脑子不太好。

    慢吞吞地往回走,一直走到马球场附近,站在看台的楼梯下面,苏妙回过身,问那个一直默默跟着她的侍卫:

    “你叫什么姓名?”

    “姑娘,抱歉得紧,在下正在执行公务,没有办法向姑娘报出姓名。”那侍卫抱拳,低着脑袋,对苏妙不卑不亢地说。

    苏妙看着他,执行公务的时候是不是不能报上姓名苏妙不知道,但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小哥九成是不想跟后宫女人的那些腌臜事扯上关系。

    秀眉微扬,她摆出一脸明白他在想什么的表情,那侍卫将头垂得更低。苏妙也没逼迫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向看台走去。

    马球场上的热闹气氛比她离开时更浓,赛场中心尘土飞扬,彩球乱窜,红白两队交战正酣,激烈的比赛激起了观众们的热情,呐喊声擂鼓声不绝于耳,大家好像都已经沉浸在比赛里,随着自己喜欢的队伍的胜利而喜,为了自己喜欢的队伍的失败感到不平,今年的中秋马球赛似乎特别热闹,热闹到就连观众们自身都觉得诧异,这诧异却不能阻止他们的快乐和狂喜。

    欢呼叫喊声震耳欲聋,苏妙甫一踏上看台,耳朵就被震得嗡嗡作响,她走回自己的座位,发现苏娴已经回来了,倒是回味还没有回来。

    苏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下来,用抱怨的口吻对正全神贯注观赛的苏娴说:

    “大姐,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苏娴不回答。

    “大姐,你去哪儿了?”苏妙不高兴地追问。

    “茅房。”苏娴的眼睛盯着赛场中央,心不在焉地吐出两个字,顿了顿,有些烦躁地皱起眉,怒道,“那臭小子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紧逼着老三不放!”

    “谁啊?”苏妙一愣,向赛场中央望去,苏娴在说这件事时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武王殿下,可是看向赛场时却发现苏婵在场地中央,梁敖却立在一侧的球门前,两个人离得八丈远并不挨着,她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嘴唇像吊了两根腊肠的人,从老三进了第二个球开始他就一直紧逼着老三,用他的马别老三的马,老三的那匹马她刚骑本来就不顺,哪会像他的马是自己的,我倒不是说让他让着老三,可是这么阴,别人家的马蹄子,老三好几次差点坠马,老三好歹是个姑娘家,他是个男人,他还要不要点脸了!”

    苏妙皱了皱眉,在她心中嘴巴像吊了两根腊肠的家伙还真有一个,向苏婵身旁看去,果然,一骑从后方追上前,运用灵活的骑术将苏婵的马别了一下,苏婵的马受了惊吓,马上的苏婵亦因为此手一偏,本来想击球却没有击中,七宝毬被对方用毬杖向前一推,成了他人的“战利品”。

    那人正是薛明。

    苏婵的脸阴沉下来,正在赛场上的她对薛明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姑娘别人就应该让着她,甚至对手和队友把她当成女孩子故意给她放水这样的行为让她很恼火,这是比赛,公平公正的比赛,没有谁应该让着谁,也不应该有人在暗地里使坏破坏规则,她认真地信奉着这一点并一直在遵循。可是这个薛明,很显然他并不是这么想的,他是以赢得比赛为目的,她观察了他好久,起初的一两次背地里耍阴招苏婵只当他是技术不纯熟碰巧,并不是刻意为之,然而三次四次之后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不敢去给安王殿下使绊子,对红队的其他贵公子亦有所顾虑,所以他将目标瞄准了她,只有她的马是新的,其他人的马都是自己驯养多年的,在骑术上苏婵明显比常年玩耍在马背上的公子哥们要弱,击鞠的游戏她又是第一次玩,各方面的弱势她都有了,所以她是一个极好的破绽。从最开始,这个叫薛明的男人就一直在盯着她,并且总是在不容易被其他人注意到的地方对付她。

    最开始苏婵失了几个球,那时候她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虽然总是被攻击弱点,可这些弱点的确是她自己能力不够造成的,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在比赛中场时,她渐渐找到窍门,也能进球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薛明令人厌恶的一面,她趁他不注意,很凑巧地从他的毬杖底下抢夺了彩球,并顺利地射门得分,从那时开始,薛明就已经不是单纯地攻击她的弱点想要拿下比分这么简单了,她能感觉到他眼神里对她的浓浓杀气,从这时起他对她的攻击已经不再是为了阻止她射门,也不是为了让他自己得分,而是费尽一切心思对她使坏,好像她不受伤他就不罢休似的。

    先不说作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小心眼是否恰当,作为一个人来说,只因为自己输了就想要置赢了自己的人于危险之地,这已经不单单是肚量的问题,这应该上升到是人品的问题了吧?

    险险地躲避开几次危险,苏婵眉头紧拧,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这么关键的时刻让她叫停她并不想,她也是想赢的,她不是个擅长逃走的人。

    红队队员已经有开始窃窃私语的:“薛明有点过分吧,再怎么说对方是个姑娘,他那样就好像是在逼着苏姑娘自伤似的。”

    “薛明的性子你还不知道,睚眦必报,所以才说得罪了谁也别得罪薛明!”一个贵公子用眼皮子不屑地夹了薛明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时候射门成功的薛明恰巧望过来,只是这么一眼,前一秒还满眼轻蔑的贵公子龟似的缩了缩脖子,把头低下,不敢与薛明对视。

    “殿下究竟看出来没有?”有人小声嘀咕。

    “殿下是谁,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朱沐曦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说。

    “殿下是想让苏姑娘受伤么?”这姑娘确实神勇,在一起比赛明明没有多久,却仿佛做了许多年的队友似的,让人不由得开始担心她。

    “殿下的心思岂是你能猜的,少管闲事,多进几个球才是关键,皇上的奖赏你不想要了?”

    “想啊!当然想要了!奖赏谁得去都行,就是不能让给薛明那小子!那小子我看了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混账!”说话的一看就是武将家出身,粗鲁的语气里满是轻蔑,一双牛铃铛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新一轮的比赛即将开始,苏婵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甩了甩手中的毬杖,瞥了薛明一眼,这男人手段狠心肠黑,却总是能露出斯文得仿佛纤尘不染的笑容,让知道真相的人非常想撕开他虚伪的面具,看到他将骨子里的阴黑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暴跳如雷的模样。长这么大苏婵还从来没有碰见过一个让她心里这么不痛快的人,以前碰见看不顺眼的人,虽然动了拳头但并不生气,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伪君子是最让她恶心的一类人。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远处的薛明结束了与同伴的交谈,纵马而来,停在她身旁,温润有礼地笑道:

    “刚刚我纵马时失误差一点伤到姑娘,实在抱歉,姑娘可千万不要受伤了。”

    如果苏婵相信他那是“失误”,苏婵就是个傻瓜,那么明显的故意也叫失误,还试图让她相信,他是在鄙视她的脑子吗?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薛明,一张平静无澜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苏姑娘似乎不爱说话。”薛明微微一笑,说。

    苏婵还是不说话。

    薛明不以为意,虽然他的眼中写满了不悦和阴沉,可是唇角的笑容在向他人表示他完全不在意被无视,他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催马掉头,走了。

    苏婵的手放在胳膊上,轻轻一拂,仿佛在拂去被他麻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

    看台上,苏娴突然感觉到坐在身旁的苏妙气息不对,扭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正在摸嘴唇,这是一种亲近的人才了解的习惯,每当她在专注着思考的时候,她都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可是在马球赛的看台上她到底在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什么呢?

    苏娴一头雾水,也不去猜她的心思,东张西望了一阵,狐疑地问:

    “小回儿呢?”

    苏妙没有回答。

    场中央,梁敕已经开球,这一回苏婵没有选择先在场地周围观察,伺机而动,而是选择了在一开始就主动进攻,她现在的心里窝着一股火,而且因为前两场都是在薛明的手底下失了球,她心里焦躁想要找补回来,所以这一场比赛的一开头她就一马当先冲进人群里,毬杖一扬,将飞至半空中的七宝毬勾在自己的范围里,在其他人一拥而上争抢之前,毬杖向前一推,她带着七宝毬向对手的球门处快速奔去。

    薛明面色一凝,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他已经将她当成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对手,沉着脸追上去。

    苏婵用余光看见,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刚才那样温文尔雅,在背对着众人时,他冷冰冰的脸很可怕,是面无表情的那种可怕,浓浓的杀气从他的眼睛里迸射出来,即使是向来淡定的苏婵在看到这样的目光时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她目不斜视,更快地纵马,就在这时,薛明银白色的毬杖突然从后面插进来,去夺她毬杖下的球。

    苏婵头一扭,发现薛明居然追上来了,心脏微紧,一双细长的眉拧起,手中毬杖灵活地转动,想要从他的控制中脱离。

    苏婵在马球这项运动上似乎非常有天分,双方用毬杖交战了几个回合,苏婵将毬杖一收再向前面用力一推,七宝毬从两人中间脱离,向前飞出老远,落地之后又向前滚了很长一段距离。

    苏婵心中一喜,甩动马鞭,催促身下坐骑向前狂奔,去抢夺彩球。

    在七宝毬脱离了自己控制范围的一刻,薛明连脸上亦充满了杀气。他是在贵族圈里长大的,自小打球,球技在整个梁都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他却在今天的赛场上被一个杂草似的黄毛丫头三番两次地破坏,现在这个杂草似的丫头更是从如此优秀的他的毬杖底下抢走了七宝毬,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眼睛里充斥着刺骨的阴森,他紧紧地盯着苏婵的背影,突然纵马向前,在靠近苏婵时,歪过身子,将上半身紧贴在和苏婵的马匹贴近的这一侧马身上。

    苏婵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骑术,吓了一跳,以为他想要用这种方法抢夺七宝毬,忙挥起毬杖。

    也就在这时,薛明居然与她一同挥起毬杖,苏婵心里一紧,两人同时挥毬杖,他却似乎比她更快一步,他的毬杖在前,她的毬杖在后,眼看着他的毬杖就要击中七宝毬了,就在这时,她愕然发现,他并没有用毬杖去击球,毬杖最终的着落点居然是她的马腿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薛明用马身遮挡住自己的上半身,本来就不容易被人看到动作,他先挥动毬杖,正中苏婵的马腿,紧接着苏婵先前挥出的毬杖至,在遮掩了薛明毬杖着落点的同时,七宝毬亦飞了出去,也就在这时,苏婵身下坐骑发出惨痛的嘶鸣,前蹄扬起,将苏婵狠狠地甩在地上,摔落的地方正是薛明的马蹄下!

    在外人看来,苏婵身下的骏马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在将主人甩下马之后,追逐苏婵的薛明已至,虽然他努力拉住缰绳,骏马堪堪停在苏婵面前,却还是因为受惊扬高蹄子,这一对前蹄若是踩下去,苏婵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九章 报复

    眼看着镶了铁掌的马蹄子向自己的胸口踏来,苏婵双目圆睁,惊骇诧然,本能地抱住头向旁边一滚,就在马蹄子即将踏上她胸口的一刹那,她从马蹄子下面险险地滚过去。尽管没有被马蹄踩中胸口,可是在躲避的过程中,马蹄子的一角还是压了一下她的肩胛骨,剧痛袭来让她凝眉,在翻滚的时候地上的沙土更是磨破了她的皮肤,她打了个滚儿躲避开薛明的马,狼狈地停在距离险地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因为肩部剧痛,她半天没爬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骇了所有人,一直关注着比赛进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的苏妙在看到苏婵发生的惊险一幕时,心里咯噔一声,霍地站起来。在马蹄即将踩中苏婵时,她的心跳差一点停住,直到看到苏婵脱险,无意识捏紧的拳头才逐渐松开。当麻痹的双腿能够正常挪动时,她提起裙摆飞一般地跑下看台,看台和赛场中间隔着一道半人高的护墙阻拦了她的去路,心慌意乱的苏妙此时也无心去寻找入口,提着裙摆冲下看台之后,径直冲到护墙前,一手更高地提起裙摆不让裙摆成为阻碍,另外一只手按在护墙上,侧着身子从护墙之上伶俐地跃过去,稳稳地落在沙场上。

    这一举动又震惊了许多人,身为女子当众跳墙不说,居然还高高地撩起裙子,尽管裙子内是纱裤,可这已经不是没有规矩那么简单了,女孩子当众掀裙子,在礼教严格的岳梁国,这样的女子即使在民间也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苏妙根本不关心外人怎么想,她径直奔向试图自己坐起来的苏婵,苏婵的眉紧拧着,看得出身上摔得很痛。

    苏娴没有苏妙那样的好身手,东张西望了片刻,总算找到赛场入口,同样拽着裙摆风似的奔过去。

    在赛场里比赛的青年们亦被突然的变故惊住了,本来守着球门的梁敖唬了一跳,纵马而来,在苏婵身前戛然停住,跳下马上前,刚要伸手去扶她,苏妙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经过,蹲在苏婵身前,将他和苏婵隔开。

    梁敖见状,只得讪讪地收回手,对方是个姑娘家,有姐姐在场时的确由姐姐来检查伤势更合适,他皱了皱眉,沉声吩咐后赶过来的朱沐曦:

    “传御医!”

    朱沐曦有点慌神,一直在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跑着去吩咐人传御医。

    苏婵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自马背重重摔下又在沙地上滚了两圈,姑娘家天生的细皮嫩肉让她很痛,痛得恼火,她恼火地拧紧了眉,不甘心地啧了一下舌。

    “有哪里受伤吗?”苏妙扶着她的肩膀,关切地问。

    苏婵没有回答,手背在流血,脖子也被砂粒刮伤了几道口子,被衣衫遮住的地方擦伤亦不会少,不过苏妙肯定不是问这些,她在问有没有部位受重伤。

    重伤的部位当然有,苏婵的手摸向刚刚被马蹄踏了一下右肩膀,忍着痛将胳膊微微上抬,右手臂就像挂在肩膀上似的耷拉着。

    苏娴弯着身子正看着她,见她的右手臂居然变成耷拉着的,倒吸一口凉气,慌张询问:

    “断了?”

    苏婵白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回答:“脱臼了。”

    苏娴听说胳膊没有断掉,松了一口气,因为松了一口气,火噌地冒出来,柳眉倒竖,怒骂道:

    “我早就跟你说让你像个姑娘,稳稳当当,规规矩矩的,你不听,受伤都伤到宫里来了,我的话你但凡听进去一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伤的是我痛的是我,你急什么?”苏婵又白了她一眼。

    “你这个臭丫头!”苏娴被气得七窍生烟。

    梁敖见她们姐妹居然吵起来了,哭笑不得,上前一步,温声对苏婵说:

    “苏三姑娘,御医马上就到,在此之前不要乱动,姑娘家,没有御医处理万一落下点毛病可就糟了。”

    苏婵对他没好感,这会子火气又大,一双黑油油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不友好的气息浓厚到对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感觉不到,梁敖啼笑皆非。

    苏婵淡定地在自己脱臼的右臂上上下摸了一会儿,找到关节处,娴熟地微扯再向上精准地一托,只听“咔哒”一声响香,脱臼的右臂已经被她自己接上了。

    围观的观众们瞠目结舌,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在兵营里脱臼了的士兵基本上都会自己接,可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姑娘身上,还是很让人感觉不可思议,尤其是那一声脆生生的“咔哒”,让听着的人一阵肉疼,呲牙咧嘴,脊背发凉。

    梁敖已经不是震惊而是震撼了,他用看从未见过的生物的眼神哑然惊诧地盯着苏婵淡定的脸,这究竟是个什么姑娘!

    “都说了让你等御医,你听不懂话是不是!”苏娴被气得差一点跳起来,火冒三丈地冲着苏婵叫道。

    苏婵再次白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又不是不能接,干吗非等御医来?”

    “我说你这个死丫头……”苏娴七窍生烟,眼看着就要当众揍人了。

    “大姐,大姐,好了,她都受伤,你就别骂她了,免得落下毛病!”苏妙见苏婵没有大事,松了一口气,笑着劝道。

    “她还会落下毛病?”苏娴指着苏婵的鼻尖,气极反笑,“这个死丫头三天两头惹事生非,今儿脱臼明儿骨折后儿让别人脱臼大后儿让别人骨折,我要是能给她骂出毛病来她就是我大姐!”

    大姐双手叉腰,被气得开始语无伦次了。

    旁观的人瞠目,前面那段虽然惊悚,但还算容易理解,可是后面那段“后儿让别人脱臼大后儿让别人骨折”又是什么玩意儿?

    “苏三姑娘,你没事吧?”薛明终于从人群后面走进来,文质彬彬,斯文儒雅,他举止温和态度亲切,站在苏婵面前,略带歉意地说,“都怪在下骑术不精,不但没能在赛中护住姑娘,反而害姑娘受伤,这是在下的责任,在下亦深深自责,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在下是不会让苏三姑娘白白受伤的。”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苏婵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过“伪君子”的含义,今天看到实物总算明白了这种人到底是哪类人,可真够恶心的,她坐在地上,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冷冰冰地看着他,尖锐如锥,仿佛能够刺穿他的伪装似的。

    薛明的眼里掠过一抹阴沉,真是个不讨喜的姑娘,眼神令人厌恶到想剜去她的眼睛。然而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这厌恶,他笑得依然温和,才要说话,就在这时,一只春葱似的手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很大,如果不是看脸,还真觉察不到这居然是个妩媚娇弱的美人儿。

    “是男人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你是故意撞她的,承认了老娘还认你是个男人,做了不承认,你是娘们儿吗?啊,不对,连娘们儿都不如,本来油头粉面的看了就恶心,又是个连娘们儿都不如的,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活在这世上,我都替你臊得慌!”苏娴早就忍不住了,先前担心苏婵的伤势没空,这会子罪魁祸首主动找上门来,她怒火中烧,一把揪住薛明的衣领子,冷笑着讽刺。

    “这位姑娘说话真是难听,不是梁都出身的吧,没教养的言辞连乡下的农女都不如。”薛明斯文地笑着,极用力地甩开苏娴的手,看着苏娴的脸,笑容可掬地对她说,“世事逃不过一个‘理’字,问罪躲不过一个‘法’字,没凭没据姑娘就来污蔑我,究竟是谁借了姑娘这么大的胆子?姑娘可知诬陷无辜之人是什么样的罪名?妹妹受伤,我并非不能体谅姑娘的心情,只是这球赛本就是苏三姑娘自愿上场的,既然上了场,受伤在所难免,现在受了伤就娇滴滴地承认自己是姑娘家,这样做也太难看了。”

    他的语气里是浓浓的讽刺,在说出讽刺时偏偏又笑颜儒雅,让人十分不爽。

    “你!”如果不是被苏妙拉住,苏娴气得恨不得上去把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抓花。

    苏婵最恨别人用轻蔑的态度对待她,这种人总是会激起她想要打倒他的冲动,她冷着脸从地上站起来,这时候御医提着药箱赶来,先给苏婵检查一番,然后冲着梁敖恭恭敬敬地回道:

    “禀殿下,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外伤,需要敷些药,免得留下疤痕。”

    梁敖点点头,似乎知道这话对苏婵说没用,便笑着对苏妙道:

    “苏二姑娘,带令妹去敷药吧,本王命人给你领路,再召两个手艺好的医女,苏三姑娘的伤你尽管放心,宫里的御医和医女都是数一数二的。”

    苏妙含笑道了谢,却扭过头,对还在虎视眈眈地瞪着薛明的苏娴说:

    “大姐,你陪婵儿去上药吧。”

    苏娴微怔,看了她一眼,姐妹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苏娴拽起苏婵的手跟着梁敖的太监去了。

    “二姐!”苏婵战斗心还没歇止,不愿意地看向苏妙。

    苏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去吧。”

    默了一会儿,苏婵身子一扭,不甘不愿地去了。

    赛场上只剩下苏妙一个苏家的姑娘,她走到薛明面前,盈盈施了一礼,含笑说:

    “薛公子,家姐因为妹妹受伤急昏了头对公子恶言相向,家姐并不是故意的,还请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苏二姑娘客气了,苏大姑娘姐妹情深在下能理解。”薛明皮笑肉不笑地说。

    苏妙微微一笑,扭头望向梁故,笑吟吟道:

    “安王殿下,球赛还剩下最后一场,婵儿却因伤退赛,造成这么大的混乱实在抱歉,说到底这都是婵儿逞强造成的过失,虽然我微不足道,但妹妹闯下的祸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承担,殿下的队伍中缺少一人,接下来就由我来替代婵儿的位置替她打一场吧?”

    “……”其实她不上场也没关系,已经有一个姑娘受伤了,若是再有另外的姑娘受伤,今年的球赛就别想顺利完结了。

    “别看我这样,我是会击鞠的。”苏妙似笑非笑地对梁故说。

    不知为何,梁故觉得她参赛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替妹妹上场这么简单。

    有点意思!

    “那就有劳姑娘了。”他笑容可掬地说。

    “多谢殿下。”苏妙笑盈盈道。

    “苏姑娘先去换装吧。”梁敖双手抱胸,看着她含笑提醒。

    “是。”苏妙应了一声,转身跟着小太监去换装,回来时一身红衣,纤长挺拔,英姿飒爽,虽不是苏婵雌雄莫辩的英气迫人,却挟了一身清朗秀雅而来,或许是梁都里的姑娘太过娇弱细腻,这个男装加身的外乡姑娘在甫一出场时那一身钟灵隽秀之气竟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在人们或诧异或嘲讽的眼神里,苏妙从容走到赛场中央,捡起苏婵遗落在场地的毬杖,颠了颠,而后走到苏婵的枣红马旁,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梁敖和梁故见状,不再多言,各自散开,薛明亦跟着白队众人往赛位走,不经意回头,对上的却是苏妙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这同样是一双令人不舒服的眼,让人想剜掉。

    薛明眸色微沉。

    两队各就各位,球赛开始!

    苏妙的骑术不错,可是打球的技巧实在不敢恭维,这是所有人对她的评价,亏她先前还大言不惭地说她会击鞠。

    虽然她一直很努力,咬牙切齿,汗如雨下,可是她的努力完全没有成效,反而给对手送了许多次好球。于是到了比赛后半场时,观众眼里队友眼中她俨然成了透明的存在,因为抢球抢不到击球击不中,没有人把球传给她,也没有人期待她会射门,所以她成了存在感最弱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因为苏婵球技不错,起初薛明还期待着苏妙能做出什么反击,然而观察了半晌,他确定了,这姑娘根本就是个击鞠白痴。

    完全失了兴趣,薛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击鞠上。

    赛末点,激烈的追逐争抢,沙土四起,彩球飞扬。

    朱沐曦被薛明逼到退无可退,只得向前击球,七宝毬凌空飞起,直直地向西方的空地飞去。朱沐曦抽空看了一眼,本期待着会有队友在那里接应,这一看,哭死的心都有了,苏妙那个傻姑娘单人单骑傻乎乎地立在正西方,正对着飞来的七宝毬,眼见她双眼发亮,大喊一声“我来啦”,冲着七宝毬纵马而来,朱沐曦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薛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心想傻子就是傻子,不自量力,身下骏马快如闪电,几步追上七宝毬,扬起毬杖,就要击球!

    与此同时,苏妙大嚷大叫着从对面赶来,也扬起了毬杖!

    薛明击中了七宝毬!

    嘭!

    苏妙的毬杖没击中球,却击中了弯下身子专注击球的薛明的脑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暴力

    苏妙这毬杖来的太快,薛明那时则在全神贯注地击球,根本就没留意她会对他下手,当毬杖近在咫尺时他才反应过来,但那时已经来不及,只听“咣”地一声闷响,脑袋像裂开似的剧痛,他重心不稳,身子一翻,咕咚摔下马去,在沙地上滚了一圈,仰躺在地上,一侧的头颅似有粘稠的液体在不断向外流淌,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两眼冒金星,抬起手在脑袋上摸了一下放在眼前看时,鲜红的血在阳光下尤为刺目。

    “薛公子!”他听到苏妙充斥着无辜的惊呼声。

    薛明艰难地歪过头去,阴森森地看了苏妙一眼。

    突然的变故让满座哗然,看台上许多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刚只看到两个人在争抢七宝毬,心里还在蔑笑苏妙这个击鞠白痴肯定抢不过薛明,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薛明就倒地不起,而苏姑娘满脸“惊恐”了?

    坐在看台第一排、离赛场比较近、并且角度是最佳观赛点的几个人倒是将刚才的过程看了个仔细,比如说梁铄,在苏妙的毬杖挥起来的时候,那一双炯炯的龙目微眯,仿佛已有预料,可在随后预料被证实的时候他还是差一点就跳起来,胳膊肘支在桌上,双手交握托住下巴,他用惊诧的眼光看着苏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个出身市井的民女,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在皇宫里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睚眦必报吗?抑或是姐妹情深?

    她没有因为自己和阿味的婚事、没有因为这是在皇宫里就选择隐忍,即使冒着巨大风险她也不让自己的妹妹吃一点亏……梁铄觉得自己有点欣赏她了。

    苏妙战战兢兢地从马背上爬下来,两腿发软,跌跌撞撞地冲着薛明跑去,并在其他人赶来之前抢先一步跪在薛明面前,一把将欲爬起来的薛明狠狠地推下去,让他的后脑勺咚地“亲吻”在沙地上,她抓着他的衣领子,一面心焦地摇晃着,一面泪如雨下:

    “薛公子,薛公子,你都出血了,你没事吧?薛公子,你可千万别吓我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打球的,谁知道你的脑袋凑上来了!”

    薛明恨恨地在心中想:“所以说,一切全怪我吗?”他火冒三丈,又流血不止,一手捂着裂了口儿的脑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薛公子,你倒是说话啊,你别吓我啊!薛公子,你别死啊!你可千万别死啊!”苏妙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干哭,一边将他欲坐起来的身子再次狠狠地按下去,咚的一声闷响,薛明的后脑勺再次“强吻”大地,血流得更凶。

    远处,梁故扑哧一笑,旋即捂着嘴扭过头去,抱歉,他刚才没忍住。

    梁敖也有点笑,他现在心情莫名的有点舒畅,转过头,好整以暇地吩咐朱沐曦:

    “让人传御医来给薛公子看看。”

    “是。”朱沐曦憋着笑去了。

    薛明被苏妙抓着衣领子乱摇,脑袋上的血流得凶猛,都把他的视线遮住了,此时的他面相很是骇人,可她还在摇个没完,她哭着大喊大叫更是让他脑袋疼,更不要说后脑勺一次又一次地“亲吻”沙地,他眼前的金星更多,就算刚才被击中头没死成,这会子她这么摇也快把他摇死了。

    “薛公子,你挺住,御医马上就来了!薛公子,你可千万别死啊,薛公子你说句话,你别吓我啊!”从苏妙嘴里发出来的噪音让薛明的头盖骨都要裂开了。

    薛明终于明白了苏妙这是故意的,他火冒三丈,偏偏因为突然之间失血过多伤的又是脑袋造成了短暂的行动障碍,他四肢无力没办法推开她。脑子嗡嗡作响也说不出话来,被她死命地摇晃,无法挣脱,又没有一个人来帮忙,他黑着一张脸,怒焰熊熊让脑袋的嗡鸣声更大,只可惜血流过多,全都覆盖在他的脸上,除了看起来很吓人之外,人们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其他任何信息。

    “哥哥!”薛明珠终于飞奔过来,从女眷的贵宾看台上跑到这儿来也真难为她,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奔过来,即使是在跑步中依旧保持着鬓发不乱耳坠不摇的娴雅形象,甚至仔细看她提起来的裙摆,那裙摆提起的长度恰到好处,没有失了规矩又暗藏着一丝妩媚的风情,她在离苏妙一步远的地方楚楚可怜的莺鸟一般飞扑过来,直扑到薛明面前,扶起受伤的兄长,嘤嘤地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幸好苏妙闪得快,不然就被她撞翻了,虽然对方的目的的确有可能是想狠狠地撞翻她。

    苏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要是她兄弟受伤,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拼命狂奔,像薛明珠这样脸不红气不喘连汗珠都没有,这丫头是走到入口之后才快跑进来的。不管薛明是不是坏人,在苏妙心里这是个可以为了妹妹不择手段的哥哥,然而他一心一意为的这个妹妹却用这种态度去对他,苏妙都替他心寒。

    薛明对薛明珠的梨花带雨很是心疼,扎挣着坐起来,冲薛明珠安慰一笑,总算能说出话了,他哑着嗓子安慰道:

    “哥没事。”

    薛明珠哭得更凶,跪在地上扶着兄长,却猛地回头,用一双泪眼瞪向苏妙,带着令人怜爱的哭腔厉声指责道:

    “苏姑娘,你太过分了,我哥哥又没招惹你,你为何要下这种狠手伤他?”

    苏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梨花带雨,嘤嘤啜泣,一边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委屈地说:

    “薛姑娘,你误会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击球来着,谁想到薛公子的脑袋居然低到那么低,我想收手都来不及!薛公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成我的过失了。你还这么年轻,都还没娶媳妇呢,就算你还有个妹妹,你们薛家要传宗接代还得靠你啊,所以你千万要挺住,御医马上就来,薛公子,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

    她哭得就好像他快死了一样,薛明肺子都快气炸了,却不愿意跟她在口舌上逞强,黑着脸,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别再说。

    薛明珠的肺子已经气炸了,她最看不顺眼苏妙,更何况苏妙句句在诅咒自己的兄长,不仅没有半点歉意,反而句句都是挑衅,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让她恨得直咬牙,她怒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愤愤斥责道:

    “你就是故意的!苏姑娘,我体谅你爱惜妹妹的心情,但你因为妹妹在场上意外受伤就怪到我哥哥头上还展开报复,你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亏我还当你是好姐妹,看在你大老远跟着阿味哥哥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梁都的份上,努力让你喜欢,努力跟你做朋友,你却恩将仇报伤我哥哥,我说你怎么突然要上场,原来竟是为了要向我哥哥报复,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温柔的人,看来是我看错了,苏姑娘,我再也不想当你是朋友了,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一连好几声“朋友”让苏妙起了许多层鸡皮疙瘩,虽然这样说十分不礼貌,但她刚才差一点就吐了。

    努力忍着肉麻,她一脸严肃地对薛明珠说:

    “薛姑娘,‘报复’这个词儿也太难听了,你们跟我初次见面,又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不过就是玩的时候受点皮外伤,说‘报复’也太过头了吧,现在就连乡下的姑娘都懂得‘话不能乱说‘这则道理,更不会说‘报复’这种沉重又过时的词儿,你可是梁都出身,注意点儿形象可好?还有,世事逃不过一个‘理’字,问罪躲不过一个‘法’字,没凭没据薛姑娘就来污蔑我,怎么着,两个梁都人欺负我一个外乡来的弱女子?究竟是谁借了姑娘这么大的胆子?这梁都还有没有王法了?姑娘可知诬陷无辜之人是什么样的罪名?令兄受伤,我并非不能体谅姑娘的心情,只是这球赛薛公子是自愿上场的,既然上了场,受伤在所难免,现在受了伤就娇滴滴地承认人家是细皮嫩肉千金贵体伤不起的公子哥儿,这也太难看了吧。”

    好熟悉的一大段台词,抄袭对方的话还补刀这也太无耻了吧。

    边上围观的几个素来看薛明不顺眼的公子哥已经偷笑出声。

    “苏妙,你!”薛明珠七窍生烟,想说点尖锐的话反驳她,却因为太生气了,脑袋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爱的妹妹在自己眼前吃亏,薛明怒不可遏,霍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满脸是血,身材高大,笔直地站着,就像一尊可怕的塔,他很凶地瞪着苏妙,厉声怒道:

    “苏姑娘,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的丰州老家,姑娘说话最好仔细些!”

    语气里的威胁明显。

    苏妙尚坐在地上,抬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站起来,岔着脚站在他面前。

    苏妙个头高挑,南人矮小,她在老家时鲜少遭遇敌手,常常她站在那里眼睛一瞪,比她矮一截的男人就灰溜溜地溜走了。可是梁都人种复杂,北人血统居多,梁氏皇族就是北人的血统,因此梁都的男人普遍高大魁梧。苏妙试着和薛明比了比身高,发现比不过他,于是哇地一声哭起来,转身,飞奔向从场地外面进来刚刚站定的回味,投进他怀里,“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上,充满委屈,嘤嘤嘤地啜泣道:

    “小味味,他比我高,还吼我,我好怕怕!”

    回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薛明,顺手在苏妙的脸蛋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薛明珠看到回味突然出现,惊了一跳,肩膀下意识抖了两抖,撇下她哥哥,飞奔到回味面前,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阿味哥哥,苏姑娘她……苏姑娘她为了替苏三姑娘报仇,居然用毬杖伤了哥哥,苏三姑娘的事说到底都是因为她自己骑术不精,又不是哥哥的错,苏姑娘不分青红皂白为苏三姑娘打伤哥哥,阿味哥哥,苏姑娘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回味没出声,苏妙开口叫屈,用帕子捂住脸,带着哭腔道,“薛公子的事说到底都是他球技不精,居然冲着我的毬杖就撞上来了,我只是没能及时躲避开罢了,认真算起来,这又不是我的过错,薛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我打伤你哥哥,我一个弱女子,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干不出来啊,事发时你又不在场,这会子却跑过来给我定罪,薛姑娘你是何居心,难道是嫉妒我年轻貌美受公子们的欢迎么?”

    “……”薛明珠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她脸上,去你的年轻貌美,你都不照镜子吗?

    回味与众公子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前一句不予置评,至于后一句……姑娘,你想多了!

    薛明珠语塞,脸涨红。

    薛明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从后面守护着自己的妹妹,他用帕子捂着脑袋上的破口,很凶地瞪着苏妙,沉声道:

    “苏姑娘,明珠句句好言好语,你却咄咄逼人,你是当明珠好欺负么?刚刚你我之间的事先放到一边,我是在好心提醒你,别以为你有三公子撑腰就可以任意妄为,这里是皇宫,不是市井,是姑娘就该守姑娘家该守的规矩,无才无德又没有规矩,姑娘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们家的后厨房吗?”他轻蔑地撇撇嘴。

    苏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

    回味突然松开她,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揪住薛明的衣领子,一拳揍上去,狠狠地揍在薛明鲜血模糊的脸上!

    这一拳的效果极重,薛明身子一歪,居然落了两颗牙,受惯性的驱赶旋转了半圈之后重重地摔在沙地上,足足翻了两个滚儿才停住,脸立刻肿起来,眼前发黑,耳朵嗡鸣,似乎整个脑袋里的所有零件都错位了,他半天没爬起来。

    回味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弯下腰,冷冷地盯着他的眼,表情冷漠似在看一件死物,幽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淡淡地问:

    “你是在威胁我的女人?”

    在他漠然空冷的眼神下,薛明浑身微颤,喉头噎住,居然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阿味哥哥!”薛明珠吓坏了,浑身颤抖地唤了声,又带着哭腔低声叫道,“哥哥!”

    苏妙诧然望着回味在柔光下恍若鬼斧神工般的侧脸,冷凝,淡漠,因过度的厌烦而产生的沉静外表下的乖戾和暴力,陌生,却绝美。

    “又来了!”梁故双手抱胸立在远处,啧舌。

    “还以为有了姑娘能改改性子。”梁敖摇摇头,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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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245/ 第一时间欣赏妙味最新章节! 作者:李飘红楼所写的《妙味》为转载作品,妙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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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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