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一章 苏婵的婚事
苏娴和苏妙因为这一声笑微怔,苏娴那一双略显锋利的眉峰蹙起。
苏婵绷着一张脸,看着梁敖的眼神越发不悦。
梁敖察觉到她的敌意,也不在意。
梁琦见气氛变得僵硬,有心打圆场,笑着说:
“人没事就好,遇上这样的事婵儿也受了不少惊吓,用一点安神汤,别多想,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妙和苏娴全都因为梁琦亲切的态度惊诧,表情有些愕然,不明白堂堂一个长公主为什么会对才见过两面的市井小女子如此亲切,还温柔地称呼其乳名。
回味也不明白,他惊讶地看了梁琦一眼,一头雾水。
在梁琦的话音落下来之后,花厅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没有人说哈,因为梁琦的话结束之后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接,而苏娴和苏妙光顾着狐疑了,自然不会顺着这话接下去,苏婵对梁琦的态度充满疑惑,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梁敖见花厅内的气氛更尴尬了,他觉得不太有趣,于是笑着对回味道:
“阿味,二皇兄找你有事商谈。”
回味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简单地回答了句:“好。”看了梁琦一眼,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得让梁琦坐着喝茶,自己和梁敖出了花厅,前往相邻的外书房。
梁敖和回味一走,花厅内的气氛变得越发怪异,梁琦旁若无人地喝茶。她不提要走,别人自然不好赶她,苏娴和苏妙都捕捉到了一些古怪的信号。可是具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又不清楚,只能陪着坐在一旁,因为双方没什么话题,花厅内出现了冷场的气氛。
“婵儿。”梁琦忽然和蔼地唤了一声,引来苏婵的注目,“你也累了,回房去好好歇一歇吧。”
虽然是关心的话。苏婵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点要驱赶她的意味,觉得不悦,绷着脸看着她。没有动地方。
梁琦见她不肯走,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尴尬,旋即又将这尴尬掩藏在笑容当中,亲切地对苏婵说:
“我与你姐姐有些事情要谈。你是姑娘家。先回房歇息去吧。”
苏婵微怔,猜过来猜过去却没想到到头来梁琦说了这么一句,这太出乎意料,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妙觉得梁琦说出这么一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想跟她们谈,至少梁琦本人觉得很重要,于是她对苏婵说:
“你去让绿澜给你找冰块冰敷一下吧,要是肿成猪头至少一个月见不得人。”
苏婵瞅了她一眼,顿了顿。听话地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
因为她对苏妙的乖顺。因为苏妙在提到苏婵的伤时并没有使用心疼的语气,用的居然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梁琦的心里升起了一点怒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这样的表情变幻落在一直坐在她对面沉默喝茶的苏娴眼里,苏娴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必是有什么猫腻,心里产生了戒备。
苏婵走后,花厅里只剩下苏娴、苏妙姐妹俩与梁琦。
梁琦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喝茶,也不说话。
苏妙和苏娴亦表情闲适地品茶,对方不说话,她们也不说话。
室内陷入了诡谲的静谧,雪乙庄的奴仆侍立在花厅外,因为花厅之中僵硬的气氛半天喘不上来一口气,憋闷的要死。
这样的沉默大约持续了一刻钟,梁琦扫向苏妙和苏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讶然和防备,这两个丫头小小年纪却能沉得住气,不骄不躁,宠辱不惊,面对皇族宗亲不仅没有紧张的情绪,甚至比梁都之中常常出入皇宫的千金小姐们还要从容淡定,看来来自民间的也不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顿了顿,她终于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一双眼直接掠过苏娴,望向苏妙,含笑开口:
“苏二姑娘和我们阿味的好日子可定下了?”
本来这话问一个待嫁的姑娘是很冒失的,搞不好会让对方姑娘认为这是刻意的刁难,可梁琦一点也不怕被误会成是刁难,再说苏家这一次又没有长辈在场,要想引出接下来的话题梁琦只有对苏妙说这话。
好在苏妙不是那种遵循传统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羞涩的姑娘,她仅仅是一愣,之后便大大方方地回答了:
“日子是阿味定的,等过了六礼,今年或明年,也就这一两年吧。”她比较倾向于明年开春之后,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提前准备。
梁琦点点头,笑问:“苏二姑娘今年也不小了吧,听说你今年十九了?”
“是。”苏妙含笑回答。
“你和阿味的婚事拖得太久了,寻常人在你们这个年纪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娘了。”梁琦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苏妙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话,毕竟她们之间并不熟悉,说的婉转点梁琦这话叫僭越,说的通俗一点她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多管闲事,可她既然这样说了,苏妙也不能不答话,只得讪讪地回答了:“早些年我和阿味都很忙,一直不得空,拖来拖去就拖到现在了。”
然而梁琦对她的答案并不上心,她想说的是接下来的这番话:
“听说婵儿和你是双生姐妹?”
苏妙听她直接叫苏婵“婵儿”还是觉得有点怪,倒不是称呼怪,长辈遇到一个投缘的小辈愿意主动亲近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真正让人觉得古怪的是她的语气,苏妙微微一顿,笑着回答说:
“是。”
她想看梁琦到底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梁琦问这话不是白问的,梁琦说这话必定有她自己的目的。
梁琦笑了笑。接下来说的却是:“都说一胎双生的孩子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着,苏二姑娘和苏三姑娘不怎么像啊。”
这句话同样出乎苏妙的意料。顿了顿,她略感无聊地笑答:
“也不是全部都一模一样,我比较像我爹,婵儿更像我娘。”
话音才落,苏妙就敏锐地觉察到梁琦的脸变了色,她似乎因为她的话很不悦,这让苏妙和苏娴的心里多了更多的狐疑。
然而脸色的变化也只是一瞬。梁琦紧接着笑如春风,和气温柔地说:
“原来如此。其实这么多年我也看过不少女孩子,可是让我感觉最投缘的女孩子也只有婵儿了。今日我就想和你这个做姐姐的说一句,我想收婵儿做义女,你觉得可好?”
她问的是苏妙,并不是苏娴。虽然苏家的大部分事务都是由苏妙主持。可是在外人眼里苏娴是长姐,家长不在的情况下,长姐如母,像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应该越过苏娴去询问苏妙这个次女。
苏娴感觉到梁琦对她的轻蔑,八成觉得像她这种和离了的弃妇又厚着脸皮对一个王爷死缠烂打的女人根本不配活着,应该一根绳子上吊或者去寺里青灯古佛才不会给家族丢脸,既然梁琦对她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说梁琦已经把她的背景全部查过了。
一个血统高贵身份显赫的长公主为什么会对她们这几个来自市井的平民感兴趣呢。苏娴可不认为长公主调查她们是为了对回味知己知彼,若是为了回味。至少应该将全部重点都放在她身上,而不是把眼珠子全盯在苏妙姐妹身上。
苏妙亦在思考这一点的可疑之处。
“苏二姑娘?”梁琦见她居然愣神了,语气有些不悦,不仅仅是在长辈面前,还是在一个身份显赫的长公主面前,她居然如此失礼地走神了,梁琦的心中有许多不满,心里想的是乡下来的女孩子果然上不得台面,这才多长时间就原形毕露了。
“是。”苏妙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以显示自己没有走神。
“你觉得怎么样?”梁琦笑容可掬地问,一双眼里却闪烁着冷淡,和表面上的热情极不相称。
苏妙真的觉得景阳长公主是一个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女人,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舍妹能得长公主青睐自然是舍妹的福气,也是我们苏家的荣幸,长公主突然这样说我们还真是受宠若惊,只是这是事关婵儿的,即使我是她姐姐我也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她把话说了一半,但是她想表达的立场已经很清晰。
梁琦见她没有阻拦,心里愉快起来,连带着对苏妙的态度也和颜悦色了几分:
“这是自然的。”她语气里的自信就好像是只要她去对苏婵说了苏婵就能欢天喜地地接受一样。
这件事在苏妙看来很难,景阳长公主未必能如愿。
景阳长公主却十分高兴,这会子仿佛已经成了苏婵的义母一样,笑容可掬地说:
“我是真心喜欢婵儿这孩子,这孩子若是跟你同岁的话今年也十九了,你马上就要出阁了,可婵儿的亲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姑娘家的婚事一直耽搁下去怎么行,女儿家的青春是最短暂的,婵儿的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找门可靠的亲事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你是她姐姐,你说呢?”
苏妙哑然,总觉得今天和梁琦谈天时话题是三级跳的飞跃进展,让她的脑袋都快跟不上她思维的转速了,她呆了一呆,紧接着讪讪地笑道:
“婚姻大事的确很重要,我自然也希望婵儿能快点把人生大事解决了,但因为我们家女孩儿多,彼此能互相理解,所以像人生大事这种重要的事我们通常都是遵循个人的意愿自行解决的,只有本人觉得合适了,那才真的合适了。”
梁琦对她的观点颇不以为然:“年轻没经过事的姑娘能懂得什么,等到真正懂得的时候也已经青春逝去容颜衰老了,我也年轻过,也明白你们这些女孩子的心思,可婚姻大事还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来人的眼光最准。婵儿是个好孩子,又到了适婚的年纪,我打算在梁都替她挑选一门好亲事。”
苏妙和苏娴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该怎样形容梁琦的做法呢,多管闲事?越俎代庖?吃饱了撑的?
苏妙和苏娴讷讷无语。
梁琦将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之后,神清气爽地告辞了,因为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她不再停留,而是干脆地离开了。
苏妙和苏娴坐在花厅里大眼瞪小眼。
“大姐,”良久之后,苏妙开口说,“你有没有觉得景阳长公主对婵儿的态度很奇怪?”
苏娴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上品龙井,漫不经心地说:
“是苏婵像她失散多年的女儿?还是看到苏婵时她想到了自己曾经那个还没成形就滑掉的孩子?”
苏妙:“……大姐,你在梁都里这么说长公主,万一传出去可不太妙。”
苏娴凝眸沉思了片刻,皱了皱眉:“那女人看人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绝不是个好打发的角色。”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突然要给婵儿张罗亲事,到底有什么图谋?难不成是要选宗室女和亲,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想把婵儿骗去代替他们的女儿和亲?”
苏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
“那还真是一场灾难,他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让苏婵去和亲不但不能保护两国之间的和平,只怕人刚和过去回头就得再打起来,到时候咱们苏家就成了岳梁国的千古罪人。”
“难道咱们家要永垂《岳梁国史》了?”苏妙愕然道。
苏娴瞅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苏婵为什么平白无故会跑到赌场去,自从苏记开起来之后她就再也不进赌场了,这一回是为了什么?”
苏妙扬眉,想了半天,站起来,转身,到苏婵的房间去了。
苏婵坐在房间的软榻上,用煮熟的鸡蛋滚着自己嘴角的淤青。
苏妙和苏娴坐在她对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苏婵明知道两个姐姐的目光正凝在自己身上,却装作没看到,别过脸去用煮鸡蛋有一下没一下地滚过脸上的青肿。
苏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肃声问:
“你突然跑到桐城镇的赌坊去,做什么?”
苏婵惜字如金地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苏妙眼神上的压迫,别着脸轻描淡写地说:
“去赌坊能做什么,自然是去赢钱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二章 凌霸
这话苏妙自然是不相信的,苏婵从小就是个叛逆的孩子,自小与她打交道的也都是一些痞子混混,她出入赌坊这并不奇怪,可是若说她是为了赢钱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苏婵对所有的都没有兴趣,包括对金钱。
苏妙才要开口,苏娴已经一拍身旁的桌子,怒道:
“兔崽子,给老娘说实话!”
苏婵冷冰冰的一眼斜过来:“我是兔崽子你是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这兔崽子做大姐!”
“我又没求你做我大姐。”苏婵冷冰冰地回嘴。
“兔崽子!”苏娴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道。
“好了好了。”苏妙只好在中间充当和事老,这对姐妹俩一旦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一天到晚还真是精力充沛,她劝说完两个人之后,又一本正经地对苏婵道,“婵儿,你跟二姐说实话,你去赌坊做什么。”
苏婵别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都说了,是去赢钱的。”
“婵儿!”苏妙加重语气唤了一声。
苏婵沉默了一会儿,一脸无奈地皱了皱眉,又撇了撇嘴,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那家赌坊出千,骗人钱。”
“哪家赌坊不出千不骗人钱,不骗人钱的那还是赌坊吗?”苏娴没好气地说。
“骗谁钱了?”苏妙却抓住了重点,追问。
苏婵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了两个字:
“烟儿。”
室内出现一阵可怕的静默,紧接着苏娴霍地站起来,火山爆发似的怒吼了一句:
“那个兔崽子在哪儿?”
“大姐大姐。你淡定啊。”苏妙急忙拉住被气得七窍生烟的苏娴,劝说,她听到苏婵这么说也吓了一跳,难以想象一向乖巧听话的苏烟居然会出入赌场,可是她比苏娴淡定,当然了,内心深处对于苏烟出入赌场这件事她还是很生气的。她沉下眸子,肃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明白。”
苏婵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并不难以理解,苏烟在进入如文学院后很不适应。周围的同窗全部是梁都的贵族子弟。纵使因为有回味的交代学院里的院长和师长都对他很关照,可是这样的关照非但没有为他带来好的效果,反而是让苏烟在同窗中倍受排挤,说白了学校也是一个圈子,在每天都要生活的圈子里被人狠狠地排挤,这绝对是一件难熬的事。
然而也不全都是欺负他的,在这种每天被排挤和无视的气氛里,突然有一个人对他很亲切。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快要渴死的人遇到了甘露一样,振奋、激动、开心、感动。于是苏烟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个人的小跟班,那个人就是傅国公府的七少爷,一个名叫“杨义”的纨绔。
杨义最开始时对苏烟真的很亲切,在几乎整个学院都对他排挤的时候,是杨义先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带他读书,带他出游。杨义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纨绔,他虽然吃喝玩乐,但是课业并不差,在才人如云的如文学院里他的成绩也是能排的上号的,苏烟对他的学问很崇拜,同时对他的友好亦很是感激,不管杨义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而杨义似乎也很喜欢苏烟,走到哪都带着他,在苏烟受人欺负时也会挺身而出,替苏烟教训那帮欺负人的学生。
苏烟对杨义很是敬慕,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长,无论杨义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如文学院的学生都是住宿生,友谊来得突然,朝夕相处之后升温得自然也很迅猛。
苏烟把杨义当成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不久杨义带着苏烟去了桐城镇,这不奇怪,杨义是一个出身富贵的纨绔子弟,不出入赌场花楼才不正常。苏烟是陪着杨义去的,他并没有想去赌钱,可是他本就是个面皮薄的,又架不住杨义这个唯一的好朋友对他威逼利诱,以绝交相威胁,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在赌桌上下了注。
赌钱这种东西十赌九输,等到苏烟把身上的钱全部输光之后,杨义便将自己的钱借给苏烟继续赌,苏烟因为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心里是满满的愧疚,见杨义肯借钱给他翻盘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也怪苏妙没教过他赌场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可,能让客人赢,在赢了几把之后苏烟把杨义的钱也输光了,好在他最后还知道收手,在向杨义借了一百两之后没有再听从杨义让他继续翻盘的劝说,认了输。
不过毕竟是借了钱,他在最后还是给杨义签了一张一百两的欠条。
过后他很为自己将本钱都输光了这件事懊恼,同时又为如何还上杨义的那一百两感到焦心,正当他绞尽脑汁心急如焚时,一次意外让他看清了杨义的真面目。
那日苏烟去宿舍找杨义时,在宿舍外面听到杨义跟几个常常欺负苏烟的同窗们的谈话,原来以前欺负苏烟的那些人都是被杨义教唆的,杨义最看不惯的就是苏烟这种关系户,还说苏烟柔柔弱弱像个娘们儿让他看了就恶心,他就是想好好教训苏烟一番,带苏烟去赌场也是,因为他知道苏烟日常节俭,所以才带苏烟去赌场,撺掇他赌钱,本来想让他输个精光再欠下一屁股债,可惜苏烟到最后没上钩让他很遗憾。
苏烟目瞪口呆,没想到对自己最亲切的那个人居然是把自己往死里欺负的主谋。
这之后苏烟偷听的事被当场发现了,面对苏烟的质问,杨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一改往日的亲切和善。面孔变得凶恶起来。输了钱也就罢了,苏烟脆弱的心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友情上的背叛,赤红了眼。跟杨义打了起来,结果自然是被一群看不起他的同窗狠狠地揍了一顿,幸好导师及时赶到把几个人拉开。
苏烟带着一身伤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去学院。
那两天正赶上苏妙和苏娴没在家,苏婵在家,苏烟拉着苏婵的手死活不让她告诉苏妙和苏娴,苏婵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回头苏婵因为咽不下那口气,只身去桐城镇,分三次去的。把苏烟输掉的钱全赢了回来,因为去的次数多了,又次次都赢,终于引起了逍遥坊的注意。所以才出现了今天这一幕。
“我本来想去收拾一顿那个叫杨义的小子。可毕竟是傅国公府出来的,我去揍他一顿倒是简单,之后的事就不太好收场了。”苏婵因为有点生气,说起话来硬邦邦的。
苏妙和苏娴坐在椅子上,一同蹙着眉头,半晌,苏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苏婵道:
“你也算有点长进。知道有些祸事不能惹。”
“是窝囊吧?”苏婵哼了一声,对自己的退缩很瞧不起。可是她不想给家里惹事,揍人一顿是最容易的,可是她总不能让家里人给她收拾她把人揍了一顿之后的烂摊子。
“人活着就是窝囊,不管是谁都有必须要遵守的规则,选择遵守了就是窝囊,可不遵守又不行,这就是人生。”苏娴语重心长地说。
苏婵直直地瞅着她,手在胳膊上搓了两下,像是在拂去一层鸡皮疙瘩。
苏妙沉默了良久,用手抚摸着额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娴扬起细长的眉,过了一会儿,亦幽幽地叹了口气:“咱们家的这个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呢?”
“你不要太刻薄了,烟儿他本来就性子软弱,如文学院又都是皇亲国戚,被大家伙一起排挤的滋味你是没尝过。”苏婵一脸不悦地说,她虽然对苏烟亦不苟言笑,可是内心底她是很疼爱苏烟这个弟弟的,这可能与她是老三他是老四有关系。
“我没尝过你尝过?”苏娴不屑地说。
“当然尝过,因为我不穿裙子,一整条胡同的臭丫头全都欺负我。”苏婵现在提起来仍旧是一脸厌恶。
“然后呢?”苏娴凉凉地问。
“我把她们挨个揍了一顿。”然后她就被她娘揍了一顿。
“你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这种方式是不适合作为成年人活在这个世上的。”
“啰嗦,你没被人排挤过,你又知道什么?”
“怎么不知道,我当年在孙家的时候,孙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待见我,老娘还不是在孙家过了十几年。”苏娴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对苏妙说,“宁乐和文书也在如文学院,只怕他们两个人的境遇还不如苏烟那个没出息的,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就能稳稳当当地呆在学院里,偏偏苏烟那个没出息的就会受人欺负?”
“你怎么知道文书和宁乐没受欺负,他们说不定被欺负得比烟儿更惨。”苏婵白了她一眼。
“至少人家没跑回来哭鼻子,都已经十六岁了,遇到这样的事就会跑回家里来哭鼻子,这要是将来入了朝为了官,被同僚看不顺眼欺负两下,被刁民看不顺眼欺负两下,再被长官看不顺眼欺负两下,他还不用活了哩。”
苏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苏烟的性子软,只是没想到去上学堂也会被同窗欺负,不过说到底苏烟才只有十六岁,用她的眼光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个年纪也确实是最容易发生学园凌霸的时候,软弱的小孩子即使没有做坏事,也容易成为那些喜欢四处寻找存在感的同龄孩子们的欺负。
“烟儿呢?”她问苏婵。
“房间里。”苏婵回答说。
苏妙伤脑筋地站起身,出了苏婵的房间,向隔壁泓樨园走去。
苏婵坐在椅子上,用鸡蛋滚着嘴角的淤青,问苏娴:“你不跟过去看看?”
“跟过去把他骂一顿?”苏娴凉凉地反问。
“那你还是别去了。”苏婵看了她一眼,说。
苏娴冷着一张脸。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
“你去哪啊?”苏婵问。
“出去一趟。”苏娴头也不回地说完,径自走了。
苏妙来到泓樨园。泓樨园因为苏烟他们三个人去如文学院念书一直很安静,所以自从他们三个搬出去之后苏妙一直没有再留意过这里,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苏烟居然跑回家来了。
她来到苏烟的房间前,先是推了两下,房门从里面反锁了,但是屋子里很安静,好像并没有人居住一样。
苏妙敲了敲房门。轻声道:“烟儿!”
里面没有人回答。
苏妙又敲了两下,还是无人回应。
于是苏妙走到西边的窗户下,轻而易举地将没有上锁的窗子打开。顺着窗子钻进室内。
房间不大,但格局分明。
苏妙绕过一架屏风来到里间,看着床上蜷缩在棉被底下一只疑似人形的物体,那人形物体躲在被子底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就像真的物体似的。
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把被子掀起来,然后就看见里边的人更紧地蜷缩成一团,并用枕头遮住脸。
苏妙蹲在床边,歪着头调整了角度仔细去看他的脸,这一看大吃一惊,苏烟好好的一张白玉似的小脸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破了。眼睛也肿了,因为苏烟从小到大都没和人打过架。被人欺负时也只会哭,冷不防看到这么一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苏妙着实愣了好半天,而后噗嗤一笑:
“你这是男子汉气概觉醒了?”
苏烟被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又被二姐没良心地调侃,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他竟哇地大哭起来。
“哭什么呀?不过是被人欺负了,谁的一辈子没被欺负过一两次,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是没什么值得伤心的,可苏烟就是觉得伤心,现在已经不是身体痛的问题,而是他实在想不通对他那样亲切的杨义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想不通,他对杨义一直都是真心以待的,所以他更想不通,因为想不通,所以他哭得很伤心:
“二姐,我再也不想去书院了!”
苏妙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苏烟带着哭腔,负气地问。
“呃……”原来他知道。
苏烟用被子把脑袋一蒙:“反正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
苏妙蹲在床边看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烟在被子底下闷闷地说了句:
“二姐。”
“什么?”
“抱歉。”
“为了什么?”
“我不该去赌坊。”
“……也没什么,你毕竟是男孩子嘛,男孩子小的时候犯点浑也是正常的,连你三姐都去过赌坊,你去个一次也没什么。不过……去赌坊的事咱们可以放一边,交朋友的事倒是要说一说,二姐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千万不要因为寂寞、孤单就随随便便的被人家攻克心理的防线,成熟的标志是能够从容地去面对孤单,虽说人不能做一座孤岛,可许多时候很多事情还是要一个人去面对的,或许这很困难,不过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苏烟还是蒙着头在被窝里,过了一会儿,喃喃地问了句:
“每个人?”
“每个人。”苏妙回答。
苏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二姐,我有点害怕。”
“怕被人欺负吗?”苏妙问。
“也不是。”
“那你怕什么?”苏妙耐心地问。
“二姐,我其实不讨厌念书的,我也觉得能在学院里念书很好,可是念书是为了什么呢?我不怕去贡院考试,考就考了,可是考完之后又要做什么呢,做官吗?我真的适合做官吗?做了官就要有长官,同僚,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比如文学院里的勾心斗角还要可怕,我虽然才来如文学院不长时间,但里面的事已经见识到了一些,或许更真实的比我看到的还要让人心惊,一个学院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整个官场,我想我是应付不来的。”
“所以呢?”苏妙很平静地问。
苏烟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敢回答。
“你倒是说说看。”苏妙知道他这样的表情只是不敢说并不是不想说。于是问。
苏烟见她表情平静,犹豫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开口道:
“我想退学给苏记帮忙!”
话一说完他就深深地垂下头,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很冒失,很不可理喻,甚至在很多人的眼里他的行为根本就是逃避。然而他认为这并不是逃避,他认为这是自己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成熟决定,因为他不适合走官场之路所以明智地选择抽身而退。所以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没有犹豫也不迷茫,只是他不确定二姐会不会答应,毕竟他都已经入学如文学院了,毕竟全家人都对他能入朝为官报了很大的期望。
“可以啊。”让他没想到的是。苏妙竟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苏烟吃了一惊。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暂时停下来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决定。”苏妙回答说。
“可是我……”苏烟本来想说他已经想清楚了。
苏妙却已经从床前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道:
“在你想清楚之前,你就呆在雪乙庄吧,不过为了防止你无所事事胡思乱想,你就帮雪乙庄做点贡献吧,扫扫院子洗洗碗什么的,省得没事干被嫌弃吃白食。这里毕竟不是咱们家。”
苏烟已经分不清她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于是他从被窝里探出头。用一张像开了什锦铺子似的脸对着她,带着哀怨问:
“二姐,你是说真的?”
“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苏妙严肃认真地反问。
苏烟的表情一下子雀跃起来,仿佛所有烦恼都消失了一样,愉快而轻松。
苏妙平静着表情看着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的模样,秀眉微扬。
苏烟也是因为太开心了,没有发现苏妙变得有些奇怪的神情。
“你太惯着他了,都把他给惯坏了。”小厅里,苏婵还在用热鸡蛋滚着脸颊上的青紫,不悦地说。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以他现在这种排斥的状态,就算强逼着他回学院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他待在家里自个儿想明白了效果更好。”
“等他自个儿想明白得什么时候,他那种软绵绵的性子就是被你给惯出来的。”苏婵翻了个白眼,说,顿了顿又道,“如果他到最后真的决定要退学你也答应吗?”
苏妙想了想,手一摊,回答说:“虽然他是我弟弟,可是那是他自己的人生,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干涉。”
苏婵闻言,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你总是在这种莫名奇妙的地方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
“哪里莫名其妙了?”苏妙摊手询问。
苏婵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说的那个杨义,他出身傅国公府,我记得武王府的武王妃就是出身傅国公府。”
“真难得,你居然能记住这种事。”苏妙吃惊地说。
苏婵没有答腔。
顿了顿,苏妙问:“对了,大姐去哪了?”
“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
苏妙秀眉一挑,心里想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大姐应该不至于还有闲情逸致出去逛街吧。
梁都的内城区。
文王府。
坐在书房里的梁敞在接到下人送进来刻有文王府纹样的玉牌时眉头足足皱了半刻钟。
送玉牌进来的小厮当着他的面神游太虚。
最开始他还会因为自家殿下乌漆墨黑的脸色胆战心惊,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殿下在黑着脸纠结上一刻钟之后总是会乖乖地去赴约的,尽管满脸都写着心不甘情不愿。
果不其然,黑着脸的殿下在脸黑了一刻钟后,终于还是起身,顺手将玉牌揣起来,预备待会儿物归原主。
梁敞走到书房门口,刚拉开门,门外竟然站了一个花朵似的美人儿,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一脸尴尬,一张白玉似的小脸微微泛着浅红。
梁敞一愣,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丁芸闻言越发尴尬,盯着手里握着的托盘,小声道:
“妾身熬了银耳鲜果汤,想给殿下尝尝。”
梁敞并没有放在心上,草草说了句:“放下吧。”不待丁芸说话便绕开她走了。
“殿下出门吗?”丁芸匆忙问了句。
梁敞没工夫回答她,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她仿佛在忍耐苦楚似的表情。(未完待续。)
ps: 红楼临时出差,这一章火车上码的,果然艰难,明天后天请假,大后天会继续更新,给各位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第四百二三章 旖旎里的苦楚
距离文王府不到五百米的一条巷子里,天然居茶楼。
二楼包厢。
从包厢敞阔的窗子可以看到内城中最秀丽的怡心街的风景,可此时的梁敞半点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他单手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娴想要忍耐却悲伤到不能自已的脸,眉毛撇着,一副在旁观她表演的表情。
“本来这些事奴家不该同官人说的,都怪奴家的弟弟不争气,这么大个人了,念个学堂也能被人欺负,可奴家这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难过,奴家的弟弟虽然腼腆了些懦弱了些,但他从来没伤害过别人,杨七公子只因为看不惯就这样欺负他,还把他伤成那样,奴家的弟弟虽然出身市井,比不上梁都里的少爷们高贵,可我那弟弟也是我爹娘生的,从小娇生惯养,我爹娘从没给他受过一点委屈,我们三个做姐姐的哪一个不是照顾着爱护着,就算奴家再生气他淘气也没舍得动他一片手指甲,可是杨七公子却把他打成那个样子,如果是奴家的弟弟做错事,奴家什么都不会说,一定会好好教训那孩子一顿,可奴家的弟弟只不过是性子软了些,他又没做错事,受到那样的伤害,奴家这心里真不是滋味。”苏娴垂着头,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一脸哀伤的表情,竟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梁敞懒洋洋地看着她梨花带雨,甚至打了个哈欠,没法子,他已经好几天睡眠不足了,因为朝中事太烦乱。
直到苏娴哭诉完了,他才从鼻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凉凉地看着她,漫声问:
“要我帮你弟弟出头?”
苏娴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奴家只是心里难过,想对官人哭诉一番,绝对没有要劳烦官人的意思。”
梁敞单手托腮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似的,懒洋洋道:
“你若是说实话,本王还能考虑考虑。”
苏娴终于收了红通通的眼眶,看着他,一双丹凤三角眼里突然迸射出一抹锋利,冷声道:
“虽然是我那个弟弟太没用,但平白无故就被人这么欺负,欺负他的人又是损人不利己的,像这种完全凭靠喜好欺负我们家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对方是傅国公府的七少爷,自幼娇生惯养倍受宠爱,你又能奈他何?”梁敞凉凉地问。
“奴家自然无能为力,可像这样的事对官人来说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本王凭什么要为你的弟弟出头?”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梁敞生起一腔无明火,这个女人太得寸进尺!
苏娴听了他的话,用一种置身事外的眼神凉凉地看了他一会儿,紧接着偏过头去,自哀地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
“我为什么会看上你这种啰里吧嗦的男人,连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头这种事都要推三阻四,喋喋不休!”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鄙视。
“你说什么?!”一腔火噌地窜上来,直窜至天灵盖,梁敞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苏娴眸色淡淡地望向他,一脸平静地继续对他说:
“我看我还是换个男人吧,上次见到的另外几位殿下,有哪一位没成亲来着?”她慢悠悠地询问。
“你这个女人!你想死吗?”梁敞脸黑如炭,咬牙切齿,怒视着她,恶声道,“像你这种嫁过人又放荡轻浮的女人,你以为皇家是什么地方,你这样的人连做侍妾都不配!”
“侍妾?”苏娴被他这样说也不恼,她轻轻一笑,笑得讽刺,“那算什么?”她轻蔑地说,紧接着嫣然一笑,笑得妩媚,笑得诱惑,“只要沾过了奴家,殿下就会发现其他女子都是索然无味的,半点趣味都没有呢。”粉嫩的舌尖湿润地****过上唇,她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冶然一笑,“殿下要不要尝尝看?”
梁敞的耳根子刷地涨红,一颗心又开始乱跳,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似加速流转竟热了起来,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霍地站起身,不再看她,咬着后槽牙,生硬地道:
“本王很忙,要回了!”特地跑出来的他简直就是个傻子!
他转身,绕过屏风,走到包厢门前,刚要打开门出去,一只雪白如玉的手突然从后面掠过他的耳廓,按在他面前的门板上。
梁敞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怔了一下。
也就是怔愣的工夫,另外一只手已经从后面蛇一样缠住他的腰身,温热柔婉的嗓音在耳畔吐气如兰地响起:
“别走啊,奴家可是相当想念官人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不容易看到官人,奴家这心跳得好快,就让奴家的心再多跳一会儿吧。”
也不知是她的气息太过火热,还是他的神经太过敏感了,梁敞只觉得全身都变得滚烫起来,脚犹如在地面生根了似的,半点挪动不了,他半垂着头,猛地出手按在她在他腰腹部作乱的小手上,咬牙切齿地怒道:
“你这个女人,你在乱摸哪里?”
“奴家没有在乱摸啊,奴家是在检查。”她认真地说。
“检查什么?”梁敞一愣,因为她认真的语气,他也认真起来了。
“检查官人你是不是个男人啊。”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
轰!
仿佛火山爆发的声音!
“苏娴!”梁敞的脸黑红交织,怒如雷霆,高声吼叫。
此刻他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然而当他回过头时,愕然发现自己腰上系着的汗巾子居然正被她拿在手里。
苏娴双手捧着那根玄色绣着金色蟒纹的汗巾子,借着窗外的日光仔细看着上面的花纹,扬眉,悠悠说:
“这绣工,好像是女人绣的。”
“废话!你见过哪个男人会绣花!”梁敞黑着脸,一字一顿地说。
“嗳?”苏娴又将那条汗巾子看了看,不紧不慢地问他,“是相好的绣的?”
“你当本王是你,本王哪里有相好的!”梁敞黑着脸怒声吼道。
“奴家的相好只有官人一人哟。”苏娴认真地澄清。
“谁是你的相好!”梁敞怒声否认,否认完连他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因为自己太白痴了他感觉很生气,阴着一张脸没有好声气地冲着她说,“汗巾子还我!”
苏娴黛眉微扬,仿佛很高兴似的,笑道:“既然不是相好送的定情信物,那就和奴家交换吧。”
“哈?”梁敞目瞪口呆。
苏娴已经将双手伸进衣服里,旁若无人,要去解自己贴身的汗巾子。
梁敞瞠目结舌,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眼看着她就要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他汗流浃背,大吼一声:
“住手!不许脱!”
苏娴双手放在裙腰上,用一种十分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他,询问:
“官人不想看奴家脱衣裳吗?”
“不想!”梁敞咬牙切齿,七窍生烟。
苏娴的脸撂了下来,阴沉着表情看了他一会儿,冷声说:
“官人你是不是看不上奴家的身子?如果你心心念念的是那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你这个男人做的也不过如此,果子只有熟透了才会香甜。”她说着,面向窗户,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要不要打个赌,我在这里脱光了坐到栏杆上去,不到半刻钟,倾慕我的人就会踏破天然居的门槛。”
“你给我住口。”梁敞垂着头,他现在很累很累,因为生了太多的气,这会子已经气不起来了,他毫不怀疑她说到做到,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谴责她轻浮放荡不知羞耻了,只能气力不足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娴却又突然高兴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屏风后面,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她拿了一条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汗巾子走出来。
梁敞实在不想收,大红色鸳鸯戏水不是他的品味,可是他怕不收她又弄出更多幺蛾子,于是带着一脸不甘不愿,自动自觉地伸出手去。
苏娴却没有递给他,而是走到他面前,突然跪下来,跪在他面前。
梁敞吓了一跳,惶然倒退半步,愕然质问:“你要做什么?”
“奴家帮官人系上。”她含笑说着,双手圈住他的腰身,帮他系汗巾子。
梁敞本来想躲,可是她动作太快,他躲不开,而这个时候刻意去躲闪又好像他害怕似的,因为不想认输,所以他没有躲避,心想只是系个汗巾子,每天穿衣服也都是有丫鬟服侍的,这根本不算什么,于是便没有挪动脚步。
可是这样的姿势在持续了片刻之后,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从上俯视下去只能看到她如云的发,上面还簪了两只微微颤动的蝴蝶步摇,她的个头不算高,跪在他面前,俏丽的芙蓉面正对着他的下腹部,其实这不算什么,往日里丫鬟帮他系腰带时也都是跪着的,可是今天他却觉得十分不对劲,后脖颈已经渗出几点细汗,她低着头专心地系汗巾子,从他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白皙如天鹅的脖子,肤质细腻,嫩白如雪,让人有一种想上去摸一把的冲动。
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腰间,因为要系汗巾子,所以外袍的衣摆已经被她撩开,明明隔着许多布料,他却能感觉到她芬芳的气息直扑过来。
喉头滑动了一下,心跳得飞快,血液又一次沸腾起来,梁敞脸涨红,下意识从她身上转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苏娴的手突然不动了,她直愣愣地望着他身上的某一处。
梁敞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低头去望自己时,猛然回过神来,轰地一声,一张脸涨得酡红,既羞耻又狼狈,他恼羞成怒,粗暴地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袍摆,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用袍子盖住自己,脸黑如锅底。
苏娴在呆了两秒之后,突然坐倒在地上,爆发出响亮的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肚子好痛,她一边抱着肚子大笑一边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声说:
“殿下,你是被看着就会有感觉的吗?”
“住口!”梁敞黑红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表情狼狈地大步离去,
身后的苏娴仍旧在笑。
梁敞咬着牙,带着一颗想要掐死她的心,拉开门刚要走,不想门才一拉开,一张微讶的粉脸映进眼帘,那少女正要敲门,显然因为他突然打开房门吓了一跳。
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天然的好相貌,瘦窄的脸蛋,雪白的肌肤,精心修饰的细长蛾眉,水滴形的小小俏鼻,嫣红润泽的嘴唇,秾纤合度的身材,温婉优雅的气度,是最时兴的美人标准。女子穿戴富贵,落落大方,身后还跟了两个品貌不俗的丫鬟,一看就是梁都里的大家闺秀。
“白四姑娘。”梁敞愣了一下。
“文王殿下万福。”白四姑娘声音很柔,像刚出生的黄鹂鸟,悦人却青涩。
“你怎么会在这儿?”梁敞问。
“水琴从外祖家归来,路过天然居口渴,便上来喝杯茶,听掌柜的说殿下也在,水琴就过来打招呼了。”白水琴是一个很有气派的女孩子,虽然面对的人是九皇子,她依旧从容不迫,宠辱不惊。
因为梁敞刚才一生气把房门大敞开,即使他站在门口堵着,苏娴仍旧能从空隙间看到站在门口的姑娘,她单手托腮坐在桌前,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打量着白水琴。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梁敞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素裙女子让他突然有一种头皮发麻腹背受敌的感觉。
来人是挂着文王府如夫人头衔的丁芸。
丁芸在看见白水琴时愣了一下,旋即半垂下头,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又向白水琴问了好。
白水琴雍容大方地回了一句礼。
“你来做什么?”梁敞皱了皱眉,问丁芸。
他的语气不太好,丁芸心中一惊,慌忙说:“回殿下,娘娘派了崔公公来请殿下进宫去。”
梁敞一愣,皱了皱眉,淡淡说:“知道了。”
这会子总算恢复了一个王爷应该有的样子。
苏娴看得无趣,站起身,并不在意门外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从容地经过梁敞身旁,盈盈福了一礼,也不说话,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梁敞:“……”
苏娴一个人从天然居出来,马车夫将马车赶过来,笑问:
“娴姑娘,你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苏娴盈盈一笑,回答说。
“那还逛城里吗?”这马车夫是雪乙庄派给苏娴的,因为苏娴总出门,马车夫对苏娴的喜好已经摸清了。
“不逛了,今天直接回去吧。”苏娴说,踏上脚踏,登上马车,钻进车厢。
刚在车厢内坐稳,只觉得马车前端往下沉了一下,紧接着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钻进来,稳稳当当地坐在她身旁。
苏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梁敞在车厢内坐稳之后,吩咐车厢外面的马车夫:“走!”
马车夫认得这是文王殿下,也不敢怠慢,扬起鞭子,催促马匹赶路。
苏娴皱了皱眉,看了梁敞一眼,沉声道:“我要回雪乙庄去,与殿下不顺路。”
梁敞没看她,轻描淡写地说:“本王要去一趟桐城镇,先送你回雪乙庄。”
“这马车是雪乙庄的。”
“啰嗦。”梁敞没好气地说了句。
苏娴便不再说话。
沉默了良久之后,梁敞突然开口,对她说:
“本王大概要成亲了。”
“……和刚才那位姑娘?”苏娴漫不经心地问。
“嗯,她是二哥母妃的外甥女,父亲是宁荣侯,长兄是兵部侍郎。”
“……哦。”平淡的反应。
梁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猜测过许多反应,装傻充愣,顾左右言其他,甚至是直接将他扑倒,却唯独没有想到居然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哦”。他突然就有点恼火,虽然不知道这恼火来自何处,可是他就是觉得恼火,他突然就阴沉了一张脸,冷声道:
“你弟弟的事我会处理,所以,今后不要再让人送字条进府了,我很忙,没那么多空闲陪你瞎胡闹。”
苏娴半晌没说话,双手抱胸望着纱窗外,过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问:
“日子,定了吗?”
她想问的只有这个吗?
梁敞气得想吐血,于是脸色越发阴沉,他硬邦邦地回答:“没有。迎娶王妃的日子要交给礼部拟定。”
“是么。”她淡淡地说,还是没有回头。
居然面不改色,所以说,这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是在耍他吗?
梁敞黑着脸,咬牙切齿。
“殿下。”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唤了一声。
“做什么?”梁敞没好气地问。
“在成亲之前要不要和我睡一次?”她看着他,淡声问。
“……你说什么?!”梁敞的神经又一次炸开了,和她交谈他会夭寿无数次。
“成亲后就没机会了,我是不会碰有家室的男人的。”苏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这种仿佛“老子绝不碰花楼窑姐”的高高在上感究竟是怎么回事,真让人生气!
“哼,这算什么,给自己抬高身价,这会子才想起来装正经,你是想告诉本王你不是随便的女人么,这种话也太没有说服力了。”梁敞冷笑着嘲讽。
“并不是。”苏娴淡淡否认,淡淡地说,“我只是对戏耍有家室的男人感觉到厌烦,男人一旦成亲,脑筋就会变得愚蠢,我不喜欢愚蠢还不自知的男人。”
戏、戏耍?
她果然是在戏耍!
梁敞脸色更黑,冷冰冰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究竟戏耍过多少男人?”
苏娴望着车窗外,安之若素,没有回答。
梁敞越发火大,怒声追问:“你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吗?”
苏娴回过头,望了他一眼,车厢内低矮,于是她弯下身子,顺着柔软的座椅爬了过来,爬到他面前,依旧保持着匍匐的样子,这姿态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异常妖冶,脊背的曲线优美,脖颈的线条修长,四肢的轮廓纤细,越发显得前面峰峦起伏,后面浑圆挺翘。
梁敞的心跳又开始加快,眼前的这个分明是一头在时刻觊觎着他的母豹子,还是一头最最名贵最最凶野的金钱豹。
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他的气势有些弱,躲避开她“凶猛”的眼神,他故作冰冷地问:
“做、做什么?”
“奴家是官人的第几个女人?”她匍匐在他面前,没有在笑,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冶柔媚。
她身上的香气存在感极强地扑过来,让梁敞的脑袋发白,竟然没听明白她刚才问的是什么。
“该不会是第一个吧?”她的语气里透着愉悦,望着他微微茫然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问。
“什、什么?”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十分特别的香甜,甜得柔媚,甜得感性,甜得妖冶,甜得诱人,他还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因为她太近了。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唇突如其来地覆了上来,落在他的双唇上,那股诱人心跳的香甜味道随之变得浓郁起来。
她是突然扑过来的,在扑过来的一瞬,梁敞的嘴唇被撞得有些刺痛,他瞠目结舌,瞪圆了眼睛。
太凶猛了!
他在心里想。
好在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他的惊愕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浓郁香甜在诱惑他。
唇上微微发麻,这细微的麻痹感竟一直蔓延到手指尖。
他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她墨黑的发上。
心如漂浮在云端……
雪乙庄和桐城镇的方向是由一条官路引出来的两条岔路。
卢宏骑着马小心翼翼地跟在主子身后,两人此时正策马在前往桐城镇的官路上。
只是自家主子明显兴致不高,连带着他的马都跟着有些没精打采。
卢宏以为是他最近太累了,想了想,赶上去正想宽解几句,却在赶上去的一刹见他们素日里最是威武正派的文王殿下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自我厌弃地低喃了句:
“我真是一个没用的男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顺应本能屈服这件事还是屈服了本能却半路喊停这件事。
“……”卢宏的下巴惊掉了。
通往雪乙庄的官道上,车厢内,苏娴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仰望着精雕细画的顶棚,过了一会儿,懊悔地长叹了口气,万般无力地喃了句:
“老娘怎么会看上那种没用的男人!”
顿了顿,她转动脖子,直直地望向纱窗外野草枯黄的田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要成亲了啊!”
停了一会儿,她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与我无关,像我这种女人怎么可能会和王爷发展成正当关系,可笑!”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四章 武王府现况
内城的东边是闻名整个梁都城的武王府。
之所以说武王府闻名整个梁都城,是因为武王府是继太子府、瑞王府之后梁都内最大最华丽的宅邸,这在寸土寸金的梁都内城自然会成为各家瞩目的焦点,各府盘算的话题,皇上赐下来的奢华宅院象征着尊贵,象征着荣耀,甚至它隐喻着府内主人的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器重与恩宠,就像当今皇上对瑞王爷一样。
梁敖是梁敕的弟弟,梁敕是太子,梁敖是武王,梁敕与梁敖关系要好自幼亲密,所以在外界人看来早晚有一天他们仁德无双的太子殿下会继承他父亲的皇位,成为一代明君,而他们骁勇善战的武王殿下则会继任瑞亲王的位置成为未来明主最得力的重臣和最亲近的弟弟。
这样的未来已经定下了。
梁敖是当今皇上的第二子,准确的生辰他与太子殿下差了不到一年,只是几个月而已,然而这几个月注定了他只能作为皇帝的次子出生,尽管他的母亲现在是权倾后宫的贵妃,只要半步,只要再有半步他的生母就能成为皇后,他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嫡出子。
在外人看来,梁敖是个很亲切的人,他的亲切不像太子殿下因为身体不好给人的感觉斯文过头随时都会被风吹倒惹人担心;他的亲切也不像五皇子给人的感觉腼腆羞涩存在感只能从火灾上寻找;他的亲切更不像七皇子给人的感觉越亲切越会让人后背发毛;至于二殿下的跟班九殿下,愣头青的色彩还没有完全褪去,太直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让人想不起来亲切,是不会有人拿他和二殿下比较的。
二殿下很亲切,既很亲切,又不失皇家的威仪,这是一位亲民又不会丢了身份能让人敬慕同样又能让人畏惧的皇子,这一点很像瑞王爷对待百姓的态度,所以百姓们很乐意将二殿下和瑞王爷相提并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天皇上与瑞王爷的兄弟情深就是明日太子殿下与二殿下的真实写照。
二殿下是个不排斥任何人的人,无论是哪一个党派无论亲近的是哪一个派系的人,只要是有才能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座上宾,这一点与太子殿下十分相似……人们说十分相似,是说这样的处事方式是二殿下模仿了太子殿下,当然这里的“模仿”并不是坏意思。
二殿下无论是做派还是风格都和太子殿下很相似,但是他有一样是太子殿下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二殿下文武双全,他是皇子中武艺最高强同时也是最战功显赫的,这一点太子殿下就算下辈子也赶不上,太子殿下是早产,自幼身体虚弱,虽然随着长大成人已经不会再时常生病了,但是身子骨太弱导致他做不了节奏太激烈的事情,正是因为这样的身子骨让他养成了泰山崩于前依旧能平静谈笑的从容与优雅。
二殿下在军中非常有威望,这一点是太子殿下比不了的,可惜的是,皇子们并没有实际的兵权,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领兵打仗,却没有下命令调动兵马的权利。
武王殿下虽然是亲切好客的人,可是武王府从十二年前就不再宴客了,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武王妃,至于原因众说纷纭,因为武王妃现在鲜少在梁都的公开场合露面。
听说现在的武王妃已经从当年才貌双全的美人蜕变成为一个肥胖又乖戾的婆娘,当然了这些人们并不敢议论,可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华丽的武王府外相当冷清,大门常年紧闭,仆从出入也都是走侧门,除了每天打扫门前时会响起刷刷的扫帚声,其他时候异常安静,甚至到了针落可闻的地步。
梁敖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他一般都住在别院里,偶尔也会去文王府、太子府借宿,今日回家是因为有远道而来的信函被送入府中,另外他的长女已经定亲了,父皇让他回来看看,免得府里有些阳奉阴违的薄了他女儿的嫁妆,毕竟他女儿的亲娘压根就不管正事,日常管的全是不该她操心的闲事。
因为主人回来,武王府破天荒开了正门,府内的管家带领一众下人出来迎接。
乌压压的一群人跪在王府门口,梁敖却还是觉得他的这座王府既冷清又萧索,站在门口望着门楣上的匾额望了好一会儿,才进入府中,他有些心不在焉。
清心苑是武王府的正院,这名字是梁敖后起的,原来这座院子并不叫这个名字。
还没踏进院门,刚刚来到院墙下,就听见院子里尖厉的叱骂声刺耳地传来:
“小贱蹄子,就凭你也敢对本妃使坏,呸!你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你那副丑样子,还以为你是刚进府的时候靠那副狐媚样子把爷的魂儿给勾飞了?别做梦了,爷现在看见你都会觉得恶心!”
“姐姐息怒,姐姐要冤枉妹妹妹妹也不敢怎样,但姐姐后面的那句话妹妹可不服,妹妹就算再变了模样也没有姐姐变得多,若是爷看了妹妹会觉得恶心,那爷再看见现在的姐姐时岂不会……”软黏黏的嗓音含着快意的笑悠悠然地响起,不徐不疾,煽风点火的意图明显。
“你说什么!贱人!”先前听起来略显得粗壮的嗓音尖厉地响起。
紧接着院子里就响起后一个女子惊惶的尖叫声。
院子里乱成一团。
梁敖站在门外,透过敞开的门望着里面两个女人不顾形象扭打成一团,一胖一瘦,其中那个胖的绫罗绸缎披金戴银,此刻正骑坐在那个瘦瘦的小妇人身上,左右开弓扇她巴掌。被骑坐在地上的小妇人亦不甘示弱,她虽然没有胖子的体格,却同样泼辣,瞅准机会就是一顿乱咬,照这样的情形看,这场混战至少要持续一刻钟。
梁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旁观着,不怒不喜,一言不发。
卢宏立在自家主子身后,虽然眼前的场景他作为武王府的人习以为常,就像院子里侍立的丫鬟似的,只是冷眼旁观,却没有人上前阻拦或劝架,大家对武王妃和侧妃的混战见怪不怪了。饶是如此,卢宏还是觉得她二人很不像话,并且越来越不像话了。
梁敖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他的王妃,也就是正在扇自己妹妹巴掌的那个身形肥胖的女人。
在生完长女之前她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是梁都四美之一,才貌双全,倾慕她想求娶她的人能从杨府大门一直排到城外去。
武王妃杨淼出身傅国公府,是傅国公府二房次女,含着金汤匙出生,娇生惯养着长大,之后又顺利通过选秀成了武王妃,就像普通的贵族小姐一样,华丽地出嫁,和美地生活,只等着富贵尊荣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然而一切在她出嫁的第二年戛然而止,那一年她生下了武王府的嫡长女,原来的她便再也回不来了,无论是理性还是身材。
诞下长女的杨淼越来越胖,从怀孕到生产她只是普通孕妇的体重,可是从孩子诞生之后,她的体重飞速飙升,不可控制地飙升,直到再也减不下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饮食习惯,她总是在进食,那段日子她总是在吃东西,疯狂地拼命地吃东西,就好像不吃她就会疯掉死掉一样。
御医诊断过了,杨淼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梁敖也以为那不是病,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从她最初疯狂地进食开始,那就是病了,一种无法医治的病症,这病症让她疯狂地增长体重,让她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暴力,越来越歇斯底里。
她一方面憎恨自己变得丑陋的容貌,她无法接受,一方面她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对饮食的**,因为控制不住她更憎恨自己,因为憎恨她更加疯狂地进食,这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自那之后她不再见人,每日的乐趣就是饮食和打骂妾室仆从,一直到前些日子她终于想通打算宴客了,却处理得一团糟,武王府因此丢尽颜面,打那之后杨淼更加暴躁易怒,从侧妃杨苗脸上的伤痕就能知道这两天的“战争”想必相当惨烈。
最开始武王府除了正妃也是有其他妾室的,那时候陆续入府了四个侧妃三个夫人,然而现在除了正妃杨淼侧妃杨苗,剩下的三个侧妃两个病逝一个因为被抓住偷人上吊,至于三个夫人一个自请下堂两个宁愿与青灯古佛相伴都不想呆在王府里,因为武王妃太可怕,她们受不了武王妃的虐待。
即便如此,梁敖还是没有休掉杨淼。
并不是他对杨淼的感情有多深,他不是大哥在婚前就对大嫂一见倾心并互诉衷肠了,他的婚姻很简单,到了该成亲再也无法推脱的年纪他被父亲召回梁都,正赶上宫里选秀,父母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答案当然是没有的,于是他们为他选了一个在他们看来最贤良温柔的女子,然后他就成亲了。
夫妻十几年,相处的时间却并不算多,而他自然也没有伟大到嘴里念叨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去爱一个乖戾又暴力的肥婆,女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符号似的东西,之所以没有休妻只是因为他还没选好下一个,他倒不是不能接受一个肥婆做他的王妃,前提是她能够发挥王妃的作用,而不是每天找她堂妹的茬当着下人的面打架。
饶是梁敖现在想换人,可是在没换人之前,府内处处充斥着焦躁与暴躁的气氛还是让他觉得窒闷,他忽然感觉他的人生一点乐趣都没有。
不再去看地上“鲜血淋漓”的画面,他漠然转身,向外书房去。
卢宏默默地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直到主仆二人路过一处花障,从前方水亭子里传来的叹气声吸引了梁敖的注意。
“姐姐怎么又叹气了?”温软的嗓音响起,还带着一点稚气。
叹气的姑娘一阵沉默。
“姐姐可是在担心王妃和侧妃的事情?”梁菡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带了点不易被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询问得来的却是一声极冷漠的哼笑,安隆郡主梁茜冷笑着道:
“我做什么去担心她们,她们闹她们的,我是我,她们闹死闹活与我有什么相干!”
“姐姐不要说这种话,再怎么说王妃也是姐姐的亲生母亲,王妃的心里面还是心疼姐姐的,姐姐若是觉得担心,不如去清心苑看一看,我听说今日父王会回来,若是父王回来了看到清心苑乱成一团,父王一定会责怪王妃的。”
“那样更好,最好父王能把那个女人休回家,这样咱们武王府还能清静清静。”梁茜冷笑着道。
“姐姐……”梁菡皱了皱眉,还要再劝。
“你少在我面前装傻充和事老,府里面的这点事你会不知道,什么亲生母亲,她恨我都来不及,她觉得她现在的那副鬼样子是因为我造成的,她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好解她的心头之恨!”梁茜语气尖锐地说。
梁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水亭外,卢宏担忧地望了望自家主子的脸色,却发现自家主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姐姐,我听说弟弟这两天又病了,姐姐要不要去看看?”梁菡换了个话题,继续问。
梁茜的态度十分冷漠,淡声道:“我要绣嫁妆,不得空,你愿意去你自己去吧。”
梁菡便不再做声,姐妹两个继续低头做针线。
那一边梁敖已经离了水亭,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沉声问卢宏:
“汎儿又病了?”
“大少爷前两天夜里念书着了凉,之后便开始发热,李御医已经瞧过了,让静养。”卢宏小心翼翼地回答。
梁敖的眸色沉了下去。
他只有梁汎一个儿子,偏偏这个梁汎是从一个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且天生体弱,不仅是庶出,还是一个即使能够长大成人也不会长寿的,不管是从身份上还是身体上,这个孩子都注定了做不了世子承袭不了王爵,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每次回府梁敖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他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打理府内事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并且能为他诞下一个嫡子的王妃,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没办法如愿?(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五章 撩的技能
“王爷。”卢宏突然唤了一声。
梁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做什么这么不识趣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路,让他更觉得恼火。
“后日就是厨王大赛梁都决赛,王爷要不要去观赛散散心?”卢宏小心翼翼地问,他是想劝说主子去散心,不要再因为王府内的事情忧愁,可是用散心作为理由听起来太散漫,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王爷,听说厨王赛的第一场皇上也会出席。”
梁敖皱了皱眉,他知道父皇会出席,每一届的梁都决赛父皇都会出席开幕仪式,毕竟父皇那个人喜欢热闹。往年梁敖对厨王赛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今年嘛,他想了想,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生起了一点兴致,后天休朝,最近他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正不知道去哪里转转好,去厨王赛上看看热闹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或许这种散心方式也不坏。
“后天开赛,明天就要抽签了吧?”他难得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回王爷,明天的抽签仪式在回香楼举行。”卢宏见他终于感兴趣了,十分高兴,笑着回答。
“阿味带回来的小姑娘也会参赛?”
“没有意外应该会参赛,苏二姑娘的厨艺在整个秦安省都是有名的,这一次她到梁都来主要目的就是来参赛的。”
“本王让你派人去丰州好好查一查苏家这家人,结果如何了?”
“奴才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也让那人得到消息就传信回来,关于苏家的情况大概都知晓了,苏姑娘的父亲去世很多年,家中有一个老太太、一个老娘,加上姐弟四人,苏家之前开过酒楼,苏家的品鲜楼在很多年前在丰州非常有名,被当地人称为‘丰州第一楼’,可惜品鲜楼在苏二姑娘十三岁时就垮掉了。苏二姑娘是靠小吃摊发家的,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信儿说发现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苏二姑娘的人缘在长乐镇在丰州城出奇的好,从当地官府商贾到市井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苏二姑娘,几乎没有人没尝过苏二姑娘的手艺,只要稍稍套个近乎去打听,对方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拉着你的手不间断地夸上苏二姑娘半个时辰,可见苏二姑娘在家乡的口碑是极好的。”
“能够得到所有人称赞的人不是圣人,就是伪君子。苏家的品鲜楼是怎么垮的,不是说是‘丰州第一楼’么?”
“说是酒楼里用的蘑菇是毒蘑菇,毒死了一个食客,后来就被官府查封了。”
“一个常年和吃食打交道的人会在自己的酒楼里使用毒蘑菇?还是‘丰州第一楼’?出现这样的事不是老板太蠢就是老板经常得罪人,哼!看来生活在市井也不一定太平。”
“这件事派去的人还真细细地打听过了,虽然没个对证打听的也不真切,不过确实有传说当时弄垮品鲜楼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佟家四少爷。”
“佟染么?”梁敖一愣,想了想,冷笑道,“确实像那小子的作风,手段直接又毒辣,从来就不怕被人看出破绽,只要出手,即使破绽百出,最后总能达成目的。”
“虽然打听到这样的传言,不过去打听的人还听说了,现在佟四少和苏二姑娘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寻常,在苏州时,佟四少和苏二姑娘打赌,一旦苏二姑娘在厨王赛上彻底输给佟四少,苏二姑娘就得嫁给佟四少做佟家的四少奶奶。”
“拿少奶奶的位子去打一个赌?”梁敖哼笑。
“是。”卢宏也有点匪夷所思,一般这种性质的打赌不是应该用“妾室”作为赌注么,拿正妻的位子做赌注这也叫赌注?打赌的人脑袋进水了吧!
梁敖轻视地冷笑了一声:“大姐一个弃妇竟然有本事把老九耍弄得团团转,二妹更是了不得,阿味那小子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不说,居然连佟染都被扯进来了,我本来还想说那对姐妹俩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差了许多,根本不像一家人,现在看来不愧是姐妹,在钓男人上全都是好手段。”
卢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赔笑脸。
梁敖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对了,我让你派人着重去查苏家的三姑娘,查的如何?”
卢宏一愣,回答说:“奴才确实交代了查访的人,可是关于苏三姑娘并没有查到太多信息,只查到苏三姑娘和苏二姑娘是双生姐妹,但是姐妹俩的性子却南辕北辙,苏三姑娘从小就像个小子,喜欢做男子打扮,从小打架,性子叛逆,十岁开始就像个小子一样到处做零工讨生活,做的工作大多都是和卖力气有关的,因为个子高身体强壮,以至于跟她一起做工的人直到派去查访的人去打听时还都以为苏三姑娘是个小子。在品鲜楼被查封之前苏三姑娘跟家中的关系奇差,一直到她姐姐的小吃摊开起来之后,她跟家里的关系才渐渐好转起来,苏家里与她关系最亲近的是她二姐。”
“确定是双生女?”梁敖蹙眉想了一会儿,问。
“确定。”
“找过当年接生的稳婆吗?”
卢宏因为他奇怪的问题愣了一下,根据他的经验,主子问这话肯定是对苏三姑娘的身份有一些疑惑,关于这种事他自然不会追问,诚实地回答说:
“回王爷,当年苏二姑娘她们出生时那个时候家里特别贫穷,根本雇不起稳婆,不过在怀胎期间凡是看过苏家母亲肚子的都确定那是双胎,怀一个和怀两个,那肚子大小肯定是不一样的。”
梁敖陷入沉思,久久都没有说话。
……
雪乙庄。
为厨王大赛预热,这两天雪乙庄的大厨房分外忙碌,苏妙带领三个助手进行着紧锣密鼓的赛前演习。
苏烟自从说要退学开始就一直没有去如文学院,呆在家里又没有事做,他想着要在苏记帮忙,所以连书都不念了,每日跟着姐姐在厨房里帮厨做助手。
苏烟是很喜欢烹饪的,在没有确立要考取功名之前他曾经立下志向,那就是跟着二姐好好学习厨艺,将来作为品鲜楼的顶梁柱支撑起苏家的门户,即使到了后期他入学堂念书,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志向,那时候他只是把读书当成一个辅助,他的人生还是应该在厨艺上多下功夫,做厨师才是他的主业,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院试结束。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能一次考过成为秀才,尽管在念书期间先生夸赞过他,同窗羡慕嫉妒恨过他,可是他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那些夸奖是一种亲切,说实话他对自己的真正实力并不了解,他觉得他只是在认真地做罢了,结果什么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考一次试,考上了可以让家里人开心,考不上证明他确实不合适,那么等到不适宜再读书的年纪,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退出来,那时候他的手艺成熟了,他就可以继承家业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真的考中了秀才,那一刻,仿佛人生中一扇隐蔽的大门朝他打开了一道缝隙。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乡试,同样平顺地考中了,于是他本来已经计划好的人生里似乎掺进来一些其他东西,那是他想排除掉却又心痒痒想要去接受的东西——他在另外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过的领域里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成就感。
成就感是很重要的,人都需要成就感,成就感是对自身价值的一种认可一种承认,这是一种最能确定一个人存在感的方式,特别是对苏烟这种因为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优秀腼腆又自卑的孩子来说,这种成就感为他打开了一扇亮闪闪的大门,他发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天赋,他居然擅长念书。
尽管这并不是他最初想要的,可是在这个过程里,他对这条由成就感引导他走上的道路产生了期待,他一方面仍旧心心念念着未来要继承家业这件事,一方面又舍弃不了他新寻出的这条明显要比另外一条路璀璨同时又让他觉得忐忑不安的道路。
这条崭新的大路上,最难突破的障碍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是苏烟最大的缺陷,也是他最不擅长甚至是极度抵触的部分。
退一万步讲,即使苏烟做不到他二姐能够跟所有客人谈笑风生相处融洽,只要他手艺好,完全可以学其他厨师的样子呆在厨房里只用菜品与客人交流,和二姐比较这样虽然怂了一些,但是这个行当对人际交往方面的要求并不严格。可是念学堂不同,做官更不同,文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生物,他们总是有很多想法很多不满很多挑剔,他们擅长排除异己,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与他们相处融洽是最难的。在这个领域里,需要具备最强的交际能力才能够生存下去,所以纵使苏烟书念的再好,随着读书的过程他也被潜移默化了许多想法和抱负,可是他缺失最关键的部分,所以其他方面他做得再好,他也无法在这个领域继续生存下去。
所以用一个被欺负的契机他逃走了,看上去是他选择了退出,可说到底他只是被那个领域排除了而已,因为他待不下去。
可是逃走之后他心里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隐隐的,他觉得憋闷,他不知道造成这憋闷感觉的是他对自己怯懦的不甘与自我怨恨,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他没有办法去思考,所以总是发呆,发呆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
问他为什么没有办法思考?自然是因为他不想责备自己做出的决定,更不想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不承认他是逃走了,他只是不适合继续做下去而已,不适合并不是借口,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调。
“四少爷,你又发呆了。”冯二妞抱着一筐土豆走到院子里,站在苏烟身旁说。
苏烟慌忙回过神,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地道:“你别总是叫我‘四少爷’。”
“‘四少爷’就是‘四少爷’。”冯二妞笑着说,将手中的大筐放进他怀里,“削皮!辛苦四少爷了!”说罢转身,高兴地走了。
苏烟看着怀里一筐灰突突的土豆,过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蹲下来,从腰里摸出一只削皮刀,削土豆。
身后的小耳房里,苏妙站在窗前看着他蹲在栅栏边上削土豆,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明担心,却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说退学就答应让他退学了,来年就是会试,凭他的成绩就算进不了一甲,二甲应该没有问题,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鼓作气,反而逃跑了,你们姐弟俩还真是任性!”回味站在她身后,左手端着一盘金黄油酥的土豆塔,一边吃一边说。
苏妙瞅了他一眼,硬邦邦地道:“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因为弟弟的事,她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回味也不在意,吃掉一根长长的土豆塔,问:“你真的打算让他退学去做一个厨师?”
苏妙双手抱胸,盯着苏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脚步太快就会迷失方向,这种时候更应该停下脚步用心去思考。都说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可是一个人究竟擅长什么究竟不擅长什么又如何去定义呢,人是会变的,目前不擅长也许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其中的诀窍,或许现在不擅长的东西在未来会变成自己最擅长的,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完全确定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用‘不擅长’去回避困难的事到头来那‘不擅长’只是一个借口,烟儿他欠缺与他人交往的能力,这不是因为他性子腼腆也不是因为他胆小害羞,而是他总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这样的做法太孩子气了,他已经十六岁了,应该一点一点地抛掉稚嫩,准备着长大成人了。”
“……这一点对目前的他有点困难,有些事不擅长就是不擅长,更何况又是在那种虚假又严苛的环境里,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他。”
苏妙笑了笑,转过身,看着他,歪了歪头:“听说从前你在梁都里人缘奇差。”
“我只是从不跟傻子们来往。”回味一脸高傲地说,拿起一根土豆塔放在嘴上咬了一口。
苏妙扑哧一笑:“在我看来你也是个擅长为自己找借口的,不过只要不蹩脚,倒也算是一种技能。”她说着,上前一步,手托住他的下巴,凑近,在土豆塔的另外一端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她嚼着土豆塔,心满意足地走了。
留下回味一个人,叼着半根土豆塔呆了一会儿,才咔擦咔擦地全部吃进去,红着耳珠抹了抹嘴唇,咕哝了句:
“论技能谁能比得上你。”
花样真多!(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六章 放飞
苏妙才从耳房中走出来,就看见绿澜匆匆忙忙过来,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步入耳房,对着回味窃窃私语一番。
苏妙瞅了她一眼,心想这丫头可真没礼貌。
不多时回味从耳房出来,还在吃着土豆塔,眼睛盯着蹲在栅栏边上削土豆的苏烟,对着苏妙说:
“湘王来了,来见烟哥儿。”
“湘王?”苏妙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湘王就是那个走到哪都会引起火灾的皇五子,愣了愣,问,“湘王为什么要见烟儿?”
“咦,你不知道么,湘王是如文学院的副院长,也是烟哥儿的先生。”回味说,又扭头吩咐绿澜,“灭火用的水缸准备好了没有?”
“回三少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回味点点头,将手里的盘子递到苏妙手上,向苏烟走去,走到苏烟身旁,开口说:
“烟哥儿,湘王殿下来了,要见你。”
苏烟一愣,霍地从地上站起来,瞪圆了一双大大的眼睛,诧然道:“先生来了?”
回味点点头,又转过头去对苏妙说:“你要不要也来听听看?”
苏妙微怔,低头思考了片刻之后,摇摇头,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也过来,我有事问你。”
回味一愣,印象中不管苏烟发生什么事见什么人苏妙都会跟去,哪怕之后会给予那孩子一定的自由,但这种自由一直都是在苏妙的掌控范围内的,而苏烟也愿意让二姐成为他的保护人一样的存在,所以连带着回味也变得对苏烟特别关照,毕竟苏烟那个软绵绵的性子他这个做姐夫的也不放心,在苏妙忙碌的时候他便成了代替苏妙的存在,当然了,这样的行为跟他乐意在苏家玩家人游戏的兴趣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今天苏妙第一次拒绝了,想也知道湘王到来的原因是因为上一次苏烟和杨义打架的事情,这么严重的事情苏妙居然不打算出面,还阻止他也跟去,回味有些意外。
苏烟也很意外,习惯性地问了句:“二姐不去吗?”
“是来见你的,我去做什么。”苏妙笑着说,本来想多嘱咐两句,嘱咐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含着笑说,“你去吧。”
这样一句看似嘱咐又不是嘱咐的话让苏烟很惊讶,二姐居然没有告诉他“注意礼仪”、“不要害怕”之类的,而是简短地说了句“你去吧”,他一时摸不透二姐的意思,讪讪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你今天的态度有点怪。”回味看着苏烟走了,上前一步,盯着苏妙的侧脸说。
“哪里怪?”苏妙问。
“居然没有说教叫他‘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不缺乏思考能力。”
“真难得啊,向来把弟弟当儿子的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回味双手抱臂,惊诧地感叹。
苏妙瞅了他一眼,绷着一张脸道:“他不是我儿子,再说就算是儿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去干涉其他人的人生。”说罢,转身,到厨房去了。
回味长眉微扬。
湘王殿下梁效在正厅跟苏烟交谈了两刻钟,这一次倒是没引起火灾,当他从雪乙庄离开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之后苏烟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再没有出来。
回味也没有去打听他们都谈了什么,既然苏妙不管,他自然也不会管闲事凑热闹,像苏妙说的,苏烟已经是长大了的鸟儿,应该离开巢穴展翅飞翔了。
梁效的心情有些沉闷,因为他没能说服苏烟回去上课,心里面多少有点沮丧。
出了雪乙庄便看见两匹雪白的骏马在庄子外昂首站立着,一个玉面朱唇的年轻公子背靠在其中一匹骏马上,正在以四十五度角望天,听见脚步声,他回过神来,望向梁效。
梁效看见他显得很高兴,绽开唇角,湛然一笑,唤了声:
“阿故。”
梁效对他此行的目的是打从心底里不赞同,觉得他太爱管闲事,脸上明写着不乐意,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结果如何?”
梁效高兴的表情便黯淡下来,他摇了摇头,很失望地说:
“还是不愿意,那孩子本来就胆小,杨义娇生惯养,脾气就像凶兽一样,跟凶兽打了一架,也难怪他心里害怕。”
“才出了这么点事就胆怯逃避,这样的性子日后怎么做大事,为官做宰首先要有常人所没有的勇气,欠缺这一点,不管他其他方面再出色都是没用的,你在这么没用的学生身上浪费时间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梁故半点不留情面地说。
梁效的表情有点讪讪的,他是所有皇子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他酷爱读书,也喜欢教书,从很早以前他就立下志向要将教书育人的职业作为自己一生奋斗的事业,桃李满天下、培养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是他的理想,他相信因材施教,虽然因为教学经验不够丰富作为先生他还没办法成为学生的指路明灯,但他时刻怀着希望能够成为他人引路明灯的愿望,无论是对待哪一个学生,他都真心地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优秀的人,所以对于梁故说他学生的不好梁效的心里有些恼,但他不是一个会生气的人,他的反应仅仅是表情僵了一下。
这一闪即逝的僵硬落在梁故的眼里,梁故很清楚地知道他恼了,顿了顿,他转移了话题,问:
“阿味可在?”
梁效一愣,这时候才想起来雪乙庄是回味的别院,不由得笑起来,笑得很不好意思:
“我一心想着烟儿那孩子的事,倒是把阿味给忘了,我忘记问了。”
“你去别人家里至少应该先跟主人打声招呼吧。”梁故一脸无语地说。
梁效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讪讪地道:“那我再进去一趟,去看看阿味正在做什么。”
梁故看了他一眼,无奈又无语地叹了口气:“罢了,回去吧。”说着,牵着自己的马,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梁效急忙牵了马跟上他,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小心翼翼地笑问:
“阿故你今天回府吗?”
“做什么?”
“我想去你的藏。”梁效充满期待地说。
“可以啊。”梁故淡淡地回答。
“真的?”梁效大喜,确认地问。
梁故点点头,漫不经心道:“你今晚住下来吧。”
“好。”梁效欢欢喜喜地应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七章 抽签会
回香楼。
三年一度的厨王大赛梁都决赛的抽签仪式在此处的孔雀阁举行,本次大赛的参赛选手共二十二组,其中十九组选手分别来自岳梁国的十七个省,剩下的三组选手全部出自梁都。梁都的选手事先是没有选拔赛的,因此要作为梁都的参赛选手,是不能以个人名义,背后一定要有代表的酒楼,且这座酒楼必须要经过审查,从酒楼的历史、受欢迎度、口碑、参赛者在酒楼当中的职位,当然了,最不能缺少的一个就是岳梁国酒楼联合会中某一位常驻会员的推荐信,因此要做梁都参赛选手非常困难。
这一届梁都选手一共就三个名额,其中两个已经传出来的,一个是甘宝楼的掌厨阮谦,一个是他的妹妹阮双。阮双并非代表甘宝楼,为了参赛她去求了自己的母亲,这一次她是代表她母亲娘家的仙鹤楼来参赛的,这位姑娘来参赛纯粹是来凑热闹。
回味也参加了,不过他并不是占用名额,身为上一届只差一步就能够拿下厨王名头却最终输给了自己哥哥的倒霉蛋,这一届他有直接参加梁都分赛决赛的优待权,这也是许多人削尖了脑尖往厨王赛里挤的原因,厨王赛有一条看上去很“**”实际却很有意思的规定,不管是地区赛、梁都决赛还是皇宫总决赛,凡是进入最后一场决赛输掉的那一位,第二届可以降一档直接参加决赛,比如皇宫决赛失败下届可以直接参加梁都决赛,梁都决赛失败下届可以直接参加本地区决赛,地区赛决赛失败下届可以直接进地区赛半决赛。
餐饮业在岳梁国十分发达,特别是在厨王大赛举办之后,从业的人越来越多,消费的群体也越来越大,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时候不管是富人还是平民大家都是以食为天的,所以短短一个三年或许这个行业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这位失败者三年当中不去努力磨练厨艺而是因为有这则规定过于放松,那么等待他的绝对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本来当苏妙第一次听回味说了这条规定时觉得这种“空降”有点不公平,可是当回味说这些年只有三个人用过这条特别规则,并且三个人下一届时都输给了当时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三个人也都因为连败从此隐退放弃不干时,苏妙开始觉得赛委会绝对是恶趣味。
总之回味这一次是会直接空降到梁都最终赛的现场,他是不需要抽签的,不过抽签仪式他还是来了。
抽签仪式在巳时举行,回味辰时四刻到达孔雀阁时,孔雀阁里早已经人满为患。抽签仪式规定不许带助手,饶是如此,二十来个参赛选手还是将偌大的一座水阁子挤得满满当当。更何况前来参赛的选手虽然都是厨师,但一部分是酒楼少东家或合伙人,一部分只是大酒楼的厨师,再加上来的地方不同,在礼貌上也是参差不齐的,此时的孔雀阁乌压压乱成一锅粥。自诩有身份的看不上满身油腻的厨子,不屑跟那些粗鄙的人同室共处,而那在少爷们眼里满身油腻的专业厨师更看不上含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们,认为这些少爷当厨师纯粹是玩票性质,根本就不是认真的,这是对他们深爱着的行业的侮辱和践踏,现在看到他们这么高傲的脸,那些被认为是粗鄙的粗人又怎么能忍,好几次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这时候孔雀阁是封闭的,没有带随从和助手的斯文少爷们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和一群粗人在争执上取胜,于是只好愤愤地坐在一旁,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回味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还记得上一届时场面比这一届还要混乱,他甚至看见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居然趁着抽签仪式把墙壁上装饰的玉坠子抠下来给拿走了。跟上一届比,这一届的人还算好的,虽然有那把孔雀阁里的古董玉器挨个摸遍的,至少没揣到怀里。
孔雀阁里乌压压的一群全是男子,昨晚上天色太晚回味来不及回雪乙庄只能住在回香楼里,今日赶来参加抽签会,本以为都快到点儿了苏妙应该来了,哪知道那个迟到大王到现在还没来,八成是昨晚上玩得太乐睡太晚今早睡过头了,他在心里大大地鄙视一番,一边想着她为什么只有在工作上勤奋日常生活却那么懒散,一边迈进孔雀阁,引来了许多打量的目光。
孔雀阁外有报名字的侍者,那侍者认得来的是少东家,便没有报名字,这让孔雀阁内其他的参赛选手更加疑惑和好奇。
回味无视掉这些好奇的目光,从容踏进孔雀阁内,然而已然有人认出他:
“那不是上一届输给回二少爷的那位吗?”
“你才看出来,可不就是那个小少爷么。”
“在最后一场输给了自己的哥哥,真可怜。”有人惋惜地说。
“兄弟相争,也够‘惨烈’的。”
“没法子,他的手艺虽然不错,可是比起回二少爷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说的是,回二少爷的手艺真是……我都说不出一个词儿来形容了,那一年压轴的那一道龙凤呈祥艳惊四座,之后多少人模仿都模仿不出来呢。”
“确实,幸好今年回二少爷不参赛,我还有机会取胜。”
“算了吧,有这种没出息想法的你能胜才怪!”
“你知道什么,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只要碰上回二少爷,你都不用比了,直接拎着包袱回乡去吧!”
“我就不信那回二少爷真有那么厉害。”
“你那叫无知,你是没看过上届比赛,你要是看过了保证也是我这想法!”
“我才不像你这么没出息!”
“嗨,你……”
“好了好了,你们看,这一届不仅有回家三少爷,那个,不是去年四胜二时输给回三少爷的佟四少么。”有人急忙打圆场,将下巴往坐在孔雀阁最显眼位置的人身上一扬,转移了话题。
回味望过去,果然看见“花红柳绿”的佟染正坐在孔雀阁正中央的椅子上,一身朱红色镶嵌墨绿领襟的织金蜀锦长袍要多花哨有多花哨,要多刺眼有多刺眼,更别提手中的紫檀骨水墨折扇和腰间悬挂着那一枚手掌大的翡翠,就差在脑门上书写“我很有钱”了。
佟染是从来不介意自己成为人们口中谈资的,纵使听见了人们提起他,他也只是从容地摇扇,优雅地微笑,一边笑一边想可惜了这里一屋子全是男人没人为他的魅力倾倒。
议论他的人仅仅是议论了一句就将他直接忽略了,同是男人,男人当然对年轻姑娘更感兴趣:
“听说了吗,今年的梁都决赛参赛里有两个姑娘。”有人兴致勃勃地说。
“你确定是姑娘不是大娘?”另外一个人怀疑地问。
“啧,当然确定,一个年方二八,腰缠万贯,是孚宁省最大的酒楼莲花楼的主事人,容貌秀丽,甜美可人;另外一个听说快二十了,不过同样是个能干的,是丰州第一楼苏记品鲜楼的掌柜兼厨长,苏记品鲜楼是她一手创立的,人又漂亮又可爱还孝顺,总是笑眯眯的,勤劳贤惠,温柔善良。那姑娘在丰州十分出名,丰州人都在说‘娶妻当娶苏家二娘’,可惜那姑娘因为家中弟妹太多,又有孀居的母亲和祖母,因为要操心家里的事,至今云英未嫁。”
“噗!”首先是佟染笑喷了。
回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眉角以不可思议的形状在轻微地抽搐着。
勤劳?嗯,她想勤劳的时候是挺勤劳的。
贤良?嗯,她想贤良的时候是挺贤良的。
……这个“想”字有多难实现你们可知道?
温柔?嗯,有时候是挺温柔的,特别是她想干点什么的时候,温柔得能让你起一层鸡皮疙瘩。
善良?嗯,她一直在追问他养在园子里的那两头观赏用的梅花鹿味道怎么样。
娶妻当娶苏家二娘?回味泪目,单纯!你们太单纯了!
“我说,你对人家姑娘那么了解,该不会是你见过吧?”有人问。
“自然见过。”那青年笑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认真地说,“我从赫山来的时候路过丰州就去瞧了瞧,江南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水做的似的,说话的声音那叫一个柔哇,笑起来像朵花一样,可惜了,没赶上吃到她做的菜,我去的那天正赶上她要出门,航船又赶着启程,有点遗憾。”
回味看着那身穿麻布衣裳的青年在提到苏妙时一脸沉迷的表情,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心想小地方来的果然没见过世面!
一旁的佟染笑得更欢。
就在这时,门外报名的侍者清了清嗓子,吆喝一声:
“秦安省丰州城苏记品鲜楼苏妙姑娘到!”
这种报名头是让前来参赛的人对自己的对手大概有一个了解,毕竟在比赛没有完全结束之前,在场的任意两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对手。
报名的侍者话音刚落,孔雀阁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门口。
出现这样的场景并不是因为苏妙长得多么迷人,而是在厨王大赛上出现女性参赛者这实在是太罕见了,厨王大赛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女性参赛者了,一群雄性生物里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的还不是那么难看的雌性,作为雌性的苏妙自然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可是苏妙却固执地认为出现这样的场景绝对是因为她太貌美动人了,于是她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观众们的目光,眼梢写满了得意洋洋。
佟染再次笑出声来,果然只要她一出现,世界就会变得有趣起来。
回味极度无语地看了苏妙一眼,扭过头去漠然坐下来,装作不认识她。
苏妙却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了他,她粲然一笑,雀跃地奔过去,坐在他身旁,笑眯眯地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席抽签仪式呢。”他不用抽签,他是有权直接参加决赛的。
“你又睡过头了吧。”回味没有回答,而是问。
苏妙一脸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地说:“才没有,我没有迟到。”
回味侧着脸将她打量了一番,她是精心打扮过了,也穿了她前两天刚做好的幸运衣,眸色淡淡地把她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伸出手将她发上的簪子正了正,问:
“吃早饭了么?”
“没有。”
他就知道!没有他在,她什么都做不好!
回味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只画着喜鹊登枝的食匣,放在她面前。
苏妙笑眯眯地拿起来,打开,居然是一颗颗金黄诱人的红薯球,红薯球上还插了竹签。
苏妙十分开心,拿起竹签插了一颗,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香甜软糯,咸鲜交错,外酥里嫩,绝对是一道老少通杀的美食。更让人意外的是,每一颗酥脆金黄的红薯球中居然都藏着一只大虾仁,虾仁鲜嫩,还带了那么一点点因为腌制而得到的辛辣味,美味爽口,红薯甘甜,经过油炸红薯瓤凝聚在一块形成一层薄而酥脆的外壳,口感诱人,是苏妙喜欢吃的味道。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的笑容能让人很明白地看清她此时的开心,回味望着她的笑脸,无法抗拒地被感染,唇角轻浅地勾起一抹笑,看着她的眼神是旁人可见的温暖柔和。
“难道说,苏二姑娘和小少爷是一对儿?”先前对苏妙各种陶醉的麻布青年在看见这令人惊愕的一幕时,一颗心稀碎,不可置信地嘟囔。
“看起来是啊。”他的伙伴回答说。
回味回头看了麻布青年一眼,指了指苏妙,淡淡地对他道:“苏二姑娘马上就会成为我的夫人,小哥你日后在口舌上还请自重。”
“……”一屋子人瞠目结舌。
苏妙笑眯眯的。
麻布小哥的一颗少男怀春心已经碎成渣子,而他本人已经彻底灰化,随风飘散了。
本来一直在笑着旁观的佟染,此时的表情阴沉下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八章 对手个个是奇葩
“来的真晚呐。”佟染忽然出现在苏妙面前,微笑着说。
苏妙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啊呀一声,感叹说:
“佟四少,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们十天前刚刚见过,在梁都城里。”佟染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于她给予他再见面时的第一反应他十分不满意。
“你记得好清楚。”苏妙惊叹地说,这话正是回味想说的,回味正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这种情形下直截了当地叫他滚蛋太逊,可是不让他滚蛋看着他厚着脸皮凑上前他又十分不愉快。
“不介意在下与二位共坐吧?”佟染含着笑,礼貌地询问,也不用人家回答,他已经在苏妙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这个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回味恼火地想,他十分有自信苏妙不会变心,可是有一个苍蝇似的人总是在耳朵边上嗡嗡转,这绝对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苏妙没有理会他,她现在全身心都在手里的红薯球上,雪乙庄到回香楼有一段距离,她早上起来之后打扮完毕就匆匆忙忙赶来了,连早饭都没吃,一路颠簸,到达回香楼时她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于是趁抽签仪式还没开始之前,她埋头苦吃。
佟染在她身边坐了半天,见她压根就没看他,反而抱着手中一匣子红薯球吃的欢快,无趣地瞅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忽然脑袋一歪,凑到她面前问:
“好吃吗?”
“好吃啊。”苏妙没有犹豫地回答。
即使隔着苏妙,佟染也能感觉到在苏妙回答完的一刹那,回味的心情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他在心里鄙夷地哼了一声,眼睛盯着苏妙手中的红薯球,他轻描淡写地说:
“给我尝一个。”说着直接上手。
苏妙恼火他没礼貌,把匣子往旁边一撤,不悦地道:“这是小味味做给我的,凭什么给你吃!”
“太难吃了不好意思让我点评吗?”佟染一脸的高高在上。
回味脸色一黑。
“点评?你以为你是评审会的那些美食评论家?”苏妙嗤笑。
“只要今年我赢了你,赛后我就是厨王赛评审会的一员了。”佟染含着笑说,他是在阐述事实,苏妙却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向自己挑衅。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上一届小味味的手下败将到了这一届变得很嚣张嘛,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小味味吧!”说着,从匣子里取了一颗红薯球放进佟染的掌心。
佟染呵地笑了,挑衅地瞥了回味一眼,淡淡地道:“四年前的败绩我不否认,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
回味闻言,冷淡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去看佟染,眼望着前方已经有赛会的工作人员出来进行抽签前的准备工作,他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说:
“我倒忘了,佟四少这次是来参加梁都决赛的,上一届真是可惜,祝你这一届能够如愿以偿。”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他压根就没把佟染来参赛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忘了。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味味的嘴巴果然很恶毒!
佟染对回味的讽刺不以为意,他没有还口,看了一眼手中的红薯球,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嚼了两下,露出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怎么样?”苏妙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佟染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也就是骗骗小姑娘的味道。”
“你说什么?”回味听不得一个手下败将对他的作品大肆侮辱,黑着脸,冷声质问。
佟染挑衅地蔑笑了一声,看着他,轻视地说:“还以为时隔四年你的手艺能有点长进,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即使是在妙儿身边你也没能改掉你骨子里的固执和自大。”
“妙儿?”回味怒极反笑,冷冷地盯着佟染的脸,沉声道,“直呼我未婚妻的闺名,你是想让我给你下决斗书吗?”
“你敢下我就敢接着。”佟染从容地笑答。
回味的面色更加阴沉。
他一扭头,却见苏妙正一边吃一边拧着脑袋专注地看着孔雀阁的某一处,很显然话题中的女主角还没有进入状态。
佟染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女人分明是把他们刚刚“感人肺腑”的决斗宣言给当饭吃了。
回味瞅了苏妙一会儿,见她压根就没注意他,反而看着先前一直盯着的某一处看得出神,他黑着一张脸,沉声问:
“你在看什么?”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发火了,这要是四年前的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有一个很奇怪的人哎。”苏妙指着角落里的某一处,满眼迷惑地说。
回味一愣,因为她认真的语气不由得重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望见的却是一个年轻又清秀的男子,相貌斯文,皮肤白皙,五官秀气,身材修长,是苏妙喜欢的小白脸类型。那青年独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双手放在桌子上,微垂着头,似乎有些不适,周身散发出虚弱的忧郁,带有一身忧郁气质的小白脸更是苏妙喜欢的类型。
原来是看见她喜欢的男子类型了。
回味被这个认知气得七窍生烟,这一回绝对忍不住了,才要发火,就在这时,突然看见那个秀气的男子霍地站起来,好像要吐似的,捂住嘴转身飞跑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才要发火的回味一腔火生生卡在喉咙里,他满眼愕然。
“这还不到一刻钟,他都吐八次了,他不要紧吧?”苏妙一脸错愕地说,一般人不到一刻钟吐八次一定会吐死,这青年却吐了八次照样活蹦乱跳的,只是脸色有些青白,可见高手在民间。
回味讪讪地坐下来,把刚刚的火气不着痕迹地收起来,他淡定地清了清喉咙,低声说:
“大概是水土不服吧,不常出远门的人到一个新地方是会有一段时间身体不适。”
“他那个样子已经不是水土不服那么简单了,简直像怀孕了。”苏妙一本正经地说。
回味脸色发青,眉角在隐隐地抽搐着,他咬着后槽牙强调道:“男人是不会怀孕的!”
“你怎么知道?”苏妙扬起脖子问他。
“……”回味哑然,无言以对。
坐在另一头的佟染此时很聪明地选择沉默,默默地摇着折扇,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可不想让她突然想起他再把他也陷到跟回味一样的尴尬境地里。
“那个人是谁啊?”苏妙眼睛看着那个相貌斯文的青年捂着嘴从门外出来,脸色比刚刚更加青白,看上去极是不舒服,她之所以注意到这个青年,不仅仅是因为他自从进来就一直在吐,还因为这青年有一双漂亮的手,白皙剔透,青色的血管与肌肉的粉红色在上面分布均匀,将表层皮肤的雪白色衬托得越发美丽,手部的线条优美柔和,指尖圆润纤细,指甲饱满富有光泽,不同于其他厨师因为职业的原因粗糙粗大,这是一双在厨师当中极为罕见的美手,苏妙看第一眼时就被上面反射的自然光泽迷花了眼,特别想上去摸上一把,“你认得他吗?”她问回味。
“我又不是包打听。”回味语气生硬地回答,虽然知道她不是被那个人的美色吸引,可是她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对其他男性表现出兴趣,这让他十分不爽快。
苏妙并不在意他的语气,她现在非常想知道那个青年是谁来自哪里,于是她将头扭向佟染,用渴望知道答案的眼神盯着他。
佟染是个包打听,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于是他冲她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
苏妙失望地撇了撇嘴,继续望向那个青年,准确地说是那个青年的美手。
那青年或许是吐的次数太多了,有点头昏脑涨,脚步虚浮,捂着嘴唇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已经有人察觉到他总是吐,全是男人的地方男人们对柔弱的男人是本能的排斥,于是各种鄙视轻蔑的眼神一齐落在他身上,让他的身体越发不舒服,尴尬,还有些慌乱,他捂着嘴唇低着脑袋向自己的座位走,就在这时,不经意转过头去,一双深灰色的眸子正对上苏妙充满好奇的目光。
苏妙见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愣了一下,倒是没有羞涩,正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友好地笑笑无声的打个招呼,哪知道在两人目光相碰的一瞬间,青年突然又一次干呕起来,转身飞跑出孔雀阁,再一次消失了踪影。
好……好失礼的人!居然看着别人的脸呕吐!
苏妙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青着一张脸,咬着后槽牙恨恨地瞪着那人背影消失的地方,七窍生烟。
佟染扑哧一声笑了。
回味抿了一双唇,扭过头去没有再看苏妙,用修长的五指在嘴唇上摩挲了下,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在偷笑。
苏妙铁青着一张脸,恨恨地瞪了他一下,才收回目光,对面一张放大在桌上的圆脸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声,瞪圆了一双眼,她错愕地盯着把头放在桌子上的一张圆滚滚的娃娃脸。
“真的有个姑娘啊!”娃娃脸青年一双大眼睛同样圆滚滚的,圆滚滚地盯着苏妙,用惊叹的语气不可置信地惊叹了一声,语气里膨胀着就快要爆发出来的兴奋。
苏妙惊诧地看着他,因为这个青年是娃娃脸,看上去很年轻,猜测的话应该是比回味小一些,但跟他们应该是同辈人。娃娃脸青年长得很大,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很大,大娃娃脸,大眼睛,大鼻子,大嘴,粗黑像毛毛虫似的眉毛,大手大脚大耳朵,他长得并不难看,身体当中的每一部分单独拿出来看都挺不错的,只是这些挺不错的部分组合到一起,居然带来一阵莫名的喜感。他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棉布短褐,腰上扎着土黄色腰带,脚上是一双僧侣鞋,最是显示他与众不同之处的是他既不是光头也不是长发,而是一指长的寸头,头发浓密乌黑,长在脑袋顶下,看上去极是滑稽。
苏妙在岳梁国生活久了大概能猜到这样打扮的人是个什么身份,这人不是被庙宇收留的俗家弟子就是刚刚还俗的和尚。
“智能师父。”回味盯着娃娃脸小和尚,一字一顿,在“师父”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已经不是和尚了,去年师父就让我还俗下山了。”娃娃脸和尚不满地说,冲着回味认真地强调,“我叫‘高兴’,‘高兴’的‘高’,‘高兴’的‘兴’!”
还真是个还俗的和尚!
回味不再搭理自称叫“高兴”的小和尚,对苏妙介绍道:“他叫高兴,是平乐坊鼎鑫楼的少东家,因为小时候算了一卦说他命格不好,就去大佛寺做了弟子,去年终于把命格化解了就还俗下山了。他虽是空我法师的徒弟,做菜的手艺却师承圆信和尚,他最拿手的是全素宴。”
“谁说我只会做素菜,我已经不是和尚了,我什么都会做!”高兴不满地强调。
回味还是没搭理他。
“智……高兴师兄!”阮双从外面进来时一眼看见高兴,蹦蹦跳跳地过来,开开心心地唤了声,又甜甜地叫了声,“妙姐姐!”
苏妙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她和她哥哥阮谦。
高兴看见阮谦兄妹也很高兴,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双眼灼灼地盯住苏妙,重重地问:
“你煮菜很厉害?”
这还真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苏妙想了想,点点头,回答说:
“是啊!”
然后就看到高兴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澎湃起来,他非常高兴,非常兴奋,非常激动,激动到连语气都变得振奋昂扬起来,他高声道:
“有意思!我想跟你比赛!”他指着苏妙的鼻尖笑容大大地说。
这人还真有意思,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旁观者的情绪居然也能被感染了,不由得勾唇笑起来,她点点头,爽快地回答:
“好啊。”
“那咱们现在就去比!”高兴干脆地说完,拉起苏妙的手腕就要走,然后步子还没迈开,他就发出嗷一声惨叫。
握住苏妙的手腕骨已经脱节,可怜兮兮地耷拉着。
回味双手抱臂坐在座椅上,青筋暴跳,脸色黑沉。(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九章 被启用特别规则者
“好痛!好痛!好痛!”高兴一叠声叫起来,冲着回味大声嚷道,“快给我接起来!快给我接起来!”
回味无视他,把头扭到一边去。
“美人娇,你快给我接上!”高兴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是哪得罪他了,当啷着一条胳膊大声叫嚷。
“噗!”苏妙笑喷出来,诧然笑问,“美人娇?那是什么?”她问回味。
回味的脸已经黑成锅底。
“哈哈哈!”爆笑声响起,阮双是一个看不清气氛只顾自己高兴的姑娘,她笑得开怀,以至于回味的脸色更黑。
阮谦强忍住笑意,一把捂住自己妹妹的嘴。
佟染很有礼貌地没有笑,可是在回味看来他那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更让人火大。
“你的外号吗?”苏妙惊诧地追问,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捧腹大笑。
回味额角的青筋开始跳,虽然努力忍耐,可是很明显他就快要发怒了。
高兴是个不会看气氛的,他胳膊很痛,跺着脚大声叫嚷:“美人娇你听见没有!快给我接起来!美人娇!”
他每喊一声,周围的人就笑出声一次,拼命想忍耐的笑声怎么克制都克制不住。
回味现在很想把高兴的下巴也卸了,那样世界就清净了。
苏妙努力克制着不断上滑的嘴角,好奇地追问回味:“他是你的朋友?”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一脸蠢相的朋友!”回味看了她一眼,黑着脸和高兴撇清关系。
“好过分!明明就是朋友,小时候我们两个还一起洗过澡呢,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还借过你盘缠!”高兴露出受伤的表情,委屈地说。
“那是你硬塞给我的。”回味冷着一张脸,嫌弃地和他划清距离。
“先不管那个!你快把我的胳膊接起来!我最重要的手要是坏了你赔得起吗!”高兴生气地大声嚷嚷。
他实在是太吵了。
回味皱了皱眉,捉住他的胳膊一拉再往前一送,伴随着骨骼的咔吧声,高兴的胳膊终于接上了。
高兴不高兴地甩了甩胳膊,咕哝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阔别许多年之后的重逢,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唯一的友人的,难怪只有我肯跟你做朋友!”
“我可没有请求你凑过来。”回味态度冷淡地道。
“美人娇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冷淡,还以为过了四年你能稍微成熟点!”高兴扁了扁嘴。
回味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
“你为什么要叫他‘美人娇’?”苏妙好奇地问高兴。
高兴终于等到被问了,一脸开心的表情,不等苏妙的话音落下就已经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小时候他经常被他母亲带去大佛寺,他母亲和我师父是非常要好的友人,我那时候还在帮我师父养芭蕉,我师父最喜爱芭蕉,当时有一盆非常非常漂亮的芭蕉就是我帮我师父养着的,因为非常非常漂亮,我就给那盆芭蕉取名叫‘美人娇’,后来我在寺里遇到一个小姑娘,比美人娇还要漂亮,可是我又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名字,所以一直叫她‘美人娇’,再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姑娘跟我一样都是站着撒尿的,真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哈!”苏妙和阮双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不过阮双才笑到一半就被她哥哥捂住嘴,苏妙却笑得连眼泪都飚出来了。
回味脸黑如锅底。
“你、你、你!”高兴盯着苏妙,掩饰不住兴奋,兴冲冲地逼问,“你是美人娇的女人吧?”
“是啊。”苏妙爽快地承认了。
“真好呐,连美人娇都有女人了!”他将苏妙和回味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说,“可是跟他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古怪么,就算他现在已经长成男人了,可是只要穿上女装,他可比你还漂亮,你和他在一起,遇上眼神不好的还以为你俩是磨镜,哈哈哈……呀呀呀……”
他还没笑完,胳膊已经被反剪到背后,随时有断掉的可能,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对黑着脸的回味道:
“兄弟,我是因为太久没看见你兴奋过头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不把你年少无知时的窘事说出来给这位姑娘听,成吗?”
“我有哪些窘事?”回味阴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问。
“没有!没有!兄弟你真没有!是我有!我有!”高兴连忙说,求饶道,“疼疼疼!兄弟,干咱们这行手最重要,你要是把兄弟的手废了,兄弟下半辈子只能去你家讨生活了!”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回味愤愤地放开高兴,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坐回椅子上。
“真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朋友!”苏妙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兴奋激动地对回味说。
“的确,小少爷的面相确实不像是会有朋友的。”佟染在一旁摇着折扇噙着笑漫声说。
苏妙瞅了他一眼:“说到面相,看你那面相也是个没朋友的。”
佟染脸色一黑,摇晃着折扇,嘴上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姑娘此言差矣,在下的朋友虽然不算多,却个个都是知己。”
“都跟你一样成天在琢磨怎么损人利己?”
“姑娘又错了,若是在下能够不损人而利己,在下是很愿意不损人利己的。”佟染笑容可掬地说。
苏妙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硬邦邦地感叹道:“你可真是道德高尚啊!”
“姑娘过奖了。”佟染面色不变,笑眯眯地说。
这人的脸皮可真厚!
苏妙扁了扁嘴。
就在这时,门外报名头的侍者响亮的声音传来:
“孚宁省莲花楼夏瑾萱姑娘到!”
孔雀阁又一次出现了针落可闻的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大门口。
年方二八的少女,出淤泥而不染,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下巴处有一道十分媚人的美人沟,秀气而生动。五官鲜明,灵俏立体,眉如春山,眼若清泉,嘴唇朱红,鼻尖挺翘,圆润的小脸就像是剥了壳的煮鸡蛋再在胭脂盒里滚了滚,白里透红,晶莹剔透,泛着丰润的光泽。她身材娇小却丰满,上穿一件蜜合色回字纹花软缎夹衫,下着一条鹅黄色绣并蒂莲花杭绸褶裙,乌黑发亮的秀发挽成别致精巧的朝月髻,上面插着莲纹挂珠白银发钗,琼姿花貌,灿如春华。
她出现在门口,嘴唇含着灿烂的笑,仿佛自带阳光背景一般,活泼而耀眼。
这大概是本届年龄最小的参赛选手,她刚刚十六岁,比苏妙年轻许多,差不多和阮双同岁,但是跟阮双相比夏瑾萱有着很大的不同,夏瑾萱是本届孚宁省比出来的厨王,她是靠比赛的结果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而阮双,本来厨王赛梁都决赛中外省选手就占大多数,外省选手都是一步一步拼上来的,而梁都本地的选手则是没有经过选拔直接“空降”梁都大赛,并且比拼的还是自家酒楼的实力和口碑,这就造成了占梁都本土选手名额的人多半是各大酒楼的少东,也因此,许多年来梁都决赛的获胜者清一色是外省人,久而久之已经没人在意本地选手了,甚至外省厨王对梁都本土选手的态度无一例外全是轻视。
阮双一个小姑娘,又是甘宝楼的大小姐,知道她身份的人对她的态度是完全无视,比起注意她,人们更注意的是从地区赛走上来的夏瑾萱。
就相貌而言,夏瑾萱是那种甜美可人的姑娘,正是最神采动人的年纪,年轻女孩特有的阳光活力在她身上被最好地展现,光彩夺目,皎洁无邪。
在一整个水阁的人的注视下,夏瑾萱显得有些害羞有些腼腆,但她还是弯着嘴唇明媚地笑着,从容地迈进孔雀阁里,找到一个不算偏僻但也不是那么惹眼的位子坐下来,坐下去之后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裙子,再抬起头时,很自然地向周围望了一圈,在对上苏妙的目光时微怔,紧接着嘴唇更友好地上扬,冲着苏妙粲然一笑。
一刹那,苏妙有种被净化了的感觉。
夏瑾萱的笑容非常纯洁,纯洁到让她联想起天上俏丽活泼的小仙女,那是由内而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无瑕与天真。
孔雀阁在这一抹笑容绽放之后忽然亮堂了许多。
微怔过后,苏妙望着夏瑾萱,弯起眉眼,同样粲然一笑,作为回应。
刹那间,孔雀阁内仿佛屋顶被打开所有阳光都灌进来了一样,绚烂耀目,熠熠生辉,几乎亮瞎旁观者的眼。
阮双一会儿看看苏妙一会儿看看夏瑾萱,歪了歪头,脑门上很明显地画出来一个问号。
佟染看了看苏妙,又看了看夏瑾萱,漫不经心地摇了一摇手中折扇。
回味则注意到夏瑾萱应该是来宾当中的最后一位,因为当她坐下之后,先前准备抽签仪式的伙计们已经全部退下去,评审会的成员陆续登场,一阵脚步声过后,二十个评审鱼贯而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苏妙从夏瑾萱的笑容上收回目光,在看见陆续坐在孔雀阁最前端一排长桌前的评审时愣了愣,居然有好多评审都是熟面孔——
大佛寺的空我大师、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的净明法师、大佛寺的火头僧圆信和尚、虽然有些意外但其实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的回甘,以及最后一个出场的让大家绝对想不到的人物,黑衣黑裙黑色面纱的回香夫人。
回香虽然旁观过秦安省的地区赛,可是她并没有参与点评,这一次的梁都决赛她居然以评审的身份出席比赛,这让苏妙十分惊讶,因为给她的感觉回香虽然创立了厨王赛对农业和餐饮业亦十分热衷,可是这些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第一次见回香时给苏妙的感觉就是她现在已经呈现半隐退状态,所以这一次回香的出席让苏妙感到十分意外,她不由得看了回味一眼。
回味表情淡淡的,没有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惊讶,也就是说回香一直都会出席厨王赛的梁都决赛。
想清楚这一点,苏妙的心里有些迷惑。
回甘坐在评审席正中间的位子上,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选手席上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清了清嗓子,开口说:
“这一次的梁都决赛上参与评分的一共有二十位评审,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当然了,也包括我。这一次的梁都决赛一共有二十二组参赛,其中三组来自梁都,剩下的十九组分别来自其他十七个省。十七个省出了十九组,关于这一点想必在座的各位会觉得奇怪,我在这里解释一下,这十九组里其中有十七组是十七个省的新厨王,剩下的两组是被启用了特别规则。了解厨王赛的人都知道要让赛会启用特别规则从某些方面来说是比拿下地区赛的胜利还要困难的一件事,本届大赛居然一下子就出现两个这样的人,连我都觉得惊讶。我说到这里,想必大家十分好奇这两个被启用了特别规则的人是谁,现在就由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二位就是秦安省的苏妙姑娘……”他笑眯眯地往苏妙身上一指,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妙身上。
苏妙浑身不自在,不管被启用了特别规则有多了不起,输掉了这件事是无法抹去的,被启用了特别规则说白了就是输了,这绝对不是一个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还有福全省的东平门。”回甘直接将手指向另外一个人。
苏妙微怔,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其他人亦十分好奇地看过去,指向的地方坐着的绝对是一个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人,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本届大赛上在地区赛被启用了特别规则的第二人,名字唤作“东平门”的青年,居然是那个看见苏妙的脸就跑出去呕吐的男子!
苏妙吃了一惊。
当所有目光都落在东平门身上时,东平门明显变得僵硬紧绷,他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当他脆弱的神经终于再无力承担这么多注目时,恶心感又一次涌上来,他霍地站起来,捂住嘴,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众观众:“……”
回甘哈哈一笑:“东门小哥还是有点水土不服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首战对手
就本业而言,东平门是一个看不出有什么特色的青年,说的苛刻一些,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外行人。
能够在地区赛上被启用特别规则,他真正的实力究竟怎么样,现在并不好说,因为福全省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省份,这个省份是依附于梁都的存在,附属的省份通常不会太大,福全省境内只有两个比县大一点的州城,其他的都是村落,当地的餐饮也不是特别出名,没有能够代表自己的饮食,吃的几乎和梁都没什么区别。
福全省最多的就是行宫,它被称作是皇城的后花园,每到夏季皇上都会去福全省的行宫消夏,从梁都到福全省境内的大明宫只需要小半天时间,就是这么近,也因此,福全省几乎可以并入梁都,是一个完全没有自己独立特色的地方。
餐饮业最讲究的就是自己的特色,福全省没有自己的特色,即使当地的行宫再漂亮,也不会受到职业人们的重视。
抽签仪式正式开始时是在回甘开始了将近半小时的开场白之后,在整个过程中东平门一直都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脸色苍白,额角渗汗,苏妙觉得他的肚子一定很痛,因为他全程都在蜷缩着上半身捂肚子。
当冗长的开场白终于结束,抽签仪式正式开始。
一个完全封闭的木头箱子里准备了许多纸签,参赛选手会根据自己在地方赛时的总得分以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上前面去抽签,因为地方赛的评分规则基本相同,所以这种计分方式还是很公平的,这种根据得分上去抽签的规则其实也是将参赛者在地区赛上的实力展现在各人眼前,让各个参赛者能够做到心中有数,粗略地做出一个估计,不会因为对手完全陌生觉得慌张。
在抽签仪式之前众人并不知道其他省份的得分情况,更不会知道自己在厨王赛上的总排名,在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被突然叫到名字,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很惊讶,比如苏妙,她完全没想到今年秦安省的分数含金量居然这么高,第一个上台抽签的人居然是佟染,佟染那厮竟然还一脸淡定,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苏妙是第二个上去抽签的,虽然她是通过特别规则复活的,可她的分数在本届厨王大赛的地区赛总排名上排到了第二,这个听起来还不错,可是说真的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把手伸进回甘面前的木头箱子里,回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把她看得浑身像长了虫子似的不自在。
回香也在盯着她看,没什么表情,她戴着面纱苏妙也看不出她的脸现在是什么表情。面对自己未来的婆婆,苏妙觉得自己应该礼貌地打声招呼,可是回香出来时抽签仪式就开始了,错过了打招呼的时机再这样对视,场面相当尴尬,苏妙讪讪地笑了笑,随便摸了一张纸签,转身,硬着头皮往回走。
任谁都没有想到,第三个上台的居然是孚宁省莲花楼的夏瑾萱,这个下巴上带着一道精巧美人沟的小姑娘有着一只小巧又挺翘的鼻子,看上去十分漂亮。她落落大方又不失小女孩的羞涩,行为举止在成熟与稚嫩之间掌握得极是让人舒服,既不会成熟过头令人觉得异样,又不会稚气太浓令人心生轻视。她笑着走上前,手伸进箱子里取了一张纸签,还冲着一直望着她的回甘笑了笑,十分有礼貌,之后才转身,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回甘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感叹,轻声道,“今年的梁都决赛想必十分精彩!”
福全省是岳梁国最小的省份,这是在座所有人心中常识性的认知,可是完全没有想到第四个上去抽签的居然是福全省的人,而这个人居然就是高兴。
“他家不是在梁都开酒楼吗?”当高兴高高兴兴地上去抽签时,苏妙惊诧地问回味。
“他祖籍是福全省。”回味轻描淡写地回答,显然对小时候跟高兴结下孽缘这件事十分后悔,眼看着高兴乐呵呵地回答要把抽到的纸签递给他看,他把脑袋转到一边去,直接无视了。
第五个上去抽签的人是东平门,高兴赢得了福全省地区赛的比赛,而在福全省当地被启用了特别规则的东平门输给的人自然就是高兴了。
全国排名前五的人应该是十分厉害的,也就是说高兴和东平门都很厉害,苏妙在心里这样想,可是一抬头看见高兴乐颠颠二傻子似的样子她就在内心里深深地怀疑,这人真的很厉害吗?
二十二组依次上前,终于都抽到了属于自己的纸签。
伙计撤了木头箱子,回甘笑眯眯地继续说:
“现在诸位都拿到属于自己的纸签了,诸位手中纸签上面的数字是从一到十一,一到十一代表着你们比赛的次序,凡是抽中两个相同数字的人即为对手,接下来请诸位看一看自己手中的纸签,抽中‘壹’的两位请站起来让我看一看。”
苏妙这时候才想起来打开自己手中的纸签,当描绘着梅花花纹做工看起来非常考究的纸签被她打开之后,一个用墨色书写的大写的“壹”赫然映入眼帘,她瞪圆了眼睛。
回味侧着头,望着她手中的纸签,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硬邦邦地站起来。
回甘亦有些意外,抽签是随机的,没想到苏妙上来就抽中了第一局,他笑呵呵地说了句:
“苏二姑娘,你的运气真好呐!”
这两个人竟然说了一样的话,苏妙扁了扁嘴。
回甘那里已经开始查问:“另外一个抽中‘壹’的是哪一位?”
连续问了两声之后,角落里响起来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蚊子在叫,那人有气无力地说:
“是我。”
随着那弱弱的声音,一个人从角落里缓缓站起来。
苏妙惊诧地看着站起来的人,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这个小哥的肚子一定非常疼痛,他勉强站起来,上半身却像一只虾米似的弓着,奄奄一息,仿佛要随时断气了的模样,让苏妙看了都十分担心。
“原来是东门小哥啊!”回甘为这个十分戏剧性的结果惊叹并满意,他笑意盎然地说,“你和苏二姑娘可真是好运气,明日是厨王赛梁都决赛的第一场,开始时的仪式将非常精彩,连皇上都会来观赛,梁都决赛上能请到皇上来观赛的只有第一场……哎,东门小哥,东门小哥……”
东门平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不舒服感又一次涌了上来,捂住嘴转身飞跑出去。
苏妙站在另一头愕然望着他,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心想这个人比赛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这种不寻常的状况自然会引起议论纷纷,参赛选手们已经不是鄙视而是觉得不安了,“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就这种人也能参赛?”
“他到底是怎么赢的?还被启用了特别规则。”
“这种人都没有被留在地区赛上,跟他比赛的人是笨蛋吧!”更是有人不屑一顾地说。
受到恶意讽刺的高兴讪讪地挠了挠脑壳,然后对着苏妙一本正经地强调:
“别看他那样,他每次在上台前都会吐的稀里哗啦的,然后再一脸病怏怏地上赛台,可是一旦上了赛台……哎呀我的娘呀,好可怕!他的手艺,绝了!”
苏妙觉得他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感叹的语气太强烈让人很难信服,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随便说说,狐疑地望向大门口,歪了歪脑袋,在心里想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的小哥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抽签仪式结束之后,还有一场宴会,宴会在回香楼偏楼的大厅里进行,大厅四面都是可以打开的门,当东边的一排雕花木门被打开之后,一大片湛蓝色的海映入眼帘,海的另外一面是碧翠的高山,刚刚到正午,一缕薄雾还没有从山尖处褪去,落入人眼中,景色瑰丽,如梦似幻。
招待众位参赛选手的是回香楼的顶级美食,回香楼在这一点上并不吝啬,参与本次宴会的全是回香楼地位最高的名厨,山珍海味,龙肝凤髓,高规格的宴会其中菜肴的精致程度堪比国宴,可见回香楼对厨王赛的重视程度。
回香在开宴之前就退席了,回甘亦然,不过其他评审会的成员都留了下来,可惜这些评审跟参赛者的互动并不多,他们远远地凑成一桌,一直埋头苦吃,就好像他们留下来完全不是因为大赛评审的职责而是为了留下来吃东西的,即使有选手小心地过去搭讪,他们也爱答不理,所以在几个人碰了软钉子之后,其他观望的人也都打消了套近乎的念头,不敢去做干扰对方进餐者,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饭谈天或者看风景。
苏妙在宴席开始时也去了评审那桌,简单地跟净明法师打了个招呼,毕竟不是净明法师她也没有机会到梁都来。
时隔太久,净明法师压根已经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不过在看见回味时,他倒是想起了苏妙做的苏记超豪华无上牛排,问:
“你现在可还能做牛排?”
“丰州那边用来食用的牛肉太少,好牛肉成本太高,点餐的人太少,一般来说不会做的。”苏妙诚实地回答。
“是么。”净明法师捋着长胡子,一脸遗憾地说,“可惜了你的好手艺。”他指着苏妙对身旁的空我大师道,“这姑娘做牛肉最好吃。”
空我大师笔直地坐着,一脸尴尬,本次大赛十八位常驻评审,空我大师和圆信和尚只参与素菜的点评,空我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
净明法师这才想起来空我大师是和尚,他刚才提到自己爱吃的食物时太激动了,忘记了空我大师是和尚吃素,连连赔罪,得到谅解后才站起来,花白的眉毛底下,一双眼在冒光:
“我前儿得了一块好牛肉,是一个养牛的友人送我的,上好的牛里脊,红白均匀,质坚而细,肉的纹理形成的花纹非常漂亮,就像天然的大理石一样流畅自然,从外表上就能看出那是极好的牛肉,我一直找不到好的厨人烹调,只好把肉一直镇在冰库里,虽然放久了会不新鲜,可是总比糟蹋了极难得的一块好肉强,送你怎么样?”他突然问。
一头牛只能分离出两块里脊肉,每块重量约二十五到五十克,所以一头牛只有大约五十到五十六克的里脊肉,牛里脊的部位是十分珍贵的,特别是在牛肉本就稀少的地方,一条牛里脊甚至可以说是有市无价。
苏妙在心里惊叹了一番,高兴地问:“要送给我吃吗?”
“不,是送给你做,我来吃。”净明法师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地说。
苏妙:“……”
周围的几个评审爆笑出声。
“总感觉我没什么好处啊。”苏妙一脸不愿意地说。
“怎么会没有好处,你可以磨练手艺。”
他说的好有道理,可是苏妙还是觉得很吃亏。
“你这姑娘还不愿意,我又不白吃你的,我把我那个开养牛场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如何?”净明法师十分积极地说。
苏妙微怔,歪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直接点头了,爽快地回答:
“好啊!”
净明法师手一拍,乐呵呵地说:“回头我就让人把那两块牛肉送到你那儿去,你住哪儿?”
“雪乙庄。”
净明法师在她和回味身上看了一圈,笑呵呵说:“你们两个小年轻到底扯一块儿去了,好哇,挺般配!”
回味笑笑,听了这话心情不错。
从净明法师那一桌回来,回味对苏妙说:“你竟然答应了。”
“听说梁都决赛和地方赛不同,不是所有比赛都会提供食材的,有些比赛需要自己去寻找食材,多认识几个养殖场的人也不错。”苏妙回答。
回味笑了:“这种事我自然会为你安排,你只要静下心来去比赛就可以了。”
“在你参赛之前这样做是自然的,可等你参赛之后我们就是对手了,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对手的援助。”苏妙淡淡地理所当然地说了句,向自己的那一桌走去。
回味闻言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一章 强敌们
苏妙重新回到座位上,看到高兴已经将一桌子菜全部吃光了,佟染因为看不上他那副吃相,实在没办法再继续动筷,索性放下筷子,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摇着折扇。
“这个好吃!十全烩什锦!袁老大的手艺还是老样子,完美!这个这个!张叔的蒸白菜卷,今儿用的是煲了五个时辰的老麻鸭汤!这是钟师傅的酸辣鱼丸!这是刘哥的彩熘全黄鱼!哇呀,这个最厉害,钱大鼻子的奶汤蒲菜!呀,这道菜多少年没吃过了,我每一届厨王赛都过来蹭菜,今年钱大鼻子总算做了,这道菜上一次吃还是我八岁的时候!”高兴充满怀念地说着,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清汤喝了一大口。
奶汤蒲菜是用奶汤和蒲菜制成的一道汤菜,属于泉城菜系,汤汁呈乳白色,蒲菜鲜嫩爽脆,入口清淡美味,因为外观素雅工序考究,曾被认为是泉城的汤菜之冠。
这一道菜同样是属于看着简单做起来讲究颇多的菜肴,首先是蒲菜的选择。蒲菜是一种野菜,是香蒲的假茎,因为这种植物生长在沼泽地,花絮呈蜡烛状,又被叫做“水蜡烛”。用于做菜的蒲菜是香蒲中最鲜嫩的部分,采摘时必须要注意的就是这个“嫩”,所谓的“一箸脆思蒲菜嫩”。
将最嫩的嫩茎在清水里浸泡两个时辰,在沸水中一焯捞出。
另外用作香料的是将葱白花椒剁成泥用纱布包起来放在绍酒中浸泡一个时辰去除料包的绍酒,这是泉城菜里特有的调味品,名为“葱椒绍酒”。
蒲菜本身没有味道,在烹制时必须要用味厚而浓的奶汤烹制。制作的过程看似简单,将食材在奶汤中煮滚,撇去浮沫即可,可是在火候上,既要让没有什么味道的蒲菜从内到外完全浸透奶汤的鲜甜,同时又不能久煮导致蒲菜变软变老失去鲜嫩的特色,这一步是最难的。成菜要保证色泽乳白清雅,菜质脆嫩,汤鲜味美,一道看起来清淡的菜肴,一道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菜肴,这样的一道菜,做出来的成品一定要让食客从朴素中看到隐藏着的低调华丽,从清淡中感受到令人心动的诱惑力,这样才会让人目露惊艳产生想要去品尝的**。
这一道菜显然抓住了这些精髓。
回香楼的厨师果然手艺了得。
更让苏妙惊诧的是,高兴竟然连烹饪者是谁都能吃出来,她诧然道:
“好厉害!你能吃出这些菜是谁做的?”
“当然能,我从小就在回香楼的厨房里瞎混,所有人做的菜我都吃过,算起来我还是阿味的师兄呢!”高兴一脸得意地说。
“你什么时候拜在回香楼下了?”回味一脸嫌弃地道。
“怎么没有,我小时候你娘很郑重地问我要不要拜她为师。”
“胡扯,我娘才不会问!”回味断然否认。
“你娘明明就问了!”高兴不服气地强调。
“没有!”回味又否定了一次。
“就是有!”高兴气歪了鼻子,大声说。
“真好呐!我也想让佳阳郡主收我为徒!”阮双单手托腮,皱起清秀的蛾眉,充满了期望,却又知道不太容易实现,她幽幽叹道。
桌前的人俱是一愣,苏妙惊讶地问:
“你希望那位夫人收你为徒?”
“你叫我娘‘那位夫人’是什么意思?”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不满地问。
苏妙一愣,双眼迷茫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小脸微红,一脸羞涩地摆了一下手:
“现在就改口多不好意思,还没成亲呢,再说你娘又还没给我红包!”
回味:“……”
阮双是个实诚的女孩子,闻言连忙凑过来小声提醒道:
“妙姐姐,你不能现在就提红包的事,会被婆家嫌弃的!”
苏妙:“……是吗?”她绝对没有要红包的意思,她只是在强调凡事应该按程序来。
阮双却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苏妙见她十分认真,虚心接受意见,便“哦”了一声,又问:
“你想让他娘收你为徒吗?”她说着往回味身上一指。
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还是很不满。
阮双用力点点头:“当然了,我都已经定亲了,要是我再像从前那样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成亲之后我就要回家去每天做针线将来生孩子养孩子了……”
“双儿!”阮谦呵斥,家里就这么一个姑娘,完全被宠坏了,口无遮拦,一个姑娘家本该腼腆温婉,她倒好,性子野不说,还不分场合什么都敢说,作为哥哥,虽然大部分时候他觉得这个妹妹还是挺可爱的,可是她不管不顾信口胡说的毛病还是让他觉得很丢人,难道是他们家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本来就是!”阮双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一声不响给我弄来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还要我明年初就成亲,根本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我是要做甘宝楼厨长的,小时候爹明明答应了我将来可以做甘宝楼的厨长,因为爹说我可以我这十六年才刻苦用功,可就因为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夫,我明年就要去生孩子养孩子了,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放弃做甘宝楼厨长的机会去嫁给跟我差一个辈分而且还像个傻子似的老光棍儿!”
“你说谁像个傻子?”高兴突然不悦地瞪向她,叉腰怒道,“我只比你大三岁好不好!老光棍儿?我跟你说阮双,嘴巴坏遭雷劈!”
“就说你!就说你!我遭雷劈更好,遭雷劈我正好可以不用嫁你,你这个还了俗的臭和尚!”阮双翘起鼻子,气哼哼地说。
“和尚怎么了?你瞧不起和尚每月还去庙里上香!你以为我稀罕你?我才看不上你呢!”
“是我看不上你!本姑娘如花似玉的人物儿,怎么可能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你做梦!”
“我呸!你是鲜花?你要是鲜花我宁可去娶一坨牛粪!”
阮谦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耳朵被他们吵得嗡嗡作响,抱住头,他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不要在饭桌上一口一个‘牛粪’好不好!”
苏妙已经目瞪口呆,愣了半天,转动脖子望向回味,瞠目结舌地问: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嗯……姑且算作是指腹为婚。他娘和她娘是闺中好友,很早之前就约定将来会结成儿女亲家。”回味摸了摸鼻尖,对高兴孩子气的行为更加嫌弃,觉得他一个成年人去和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在口舌上针锋相对太丢份儿。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响起,众人这才想起来这张桌子前还坐了一个跟他们这些人完全没有关系的外人,温暖柔软易推倒的夏瑾萱小姑娘。
夏姑娘笑起来非常好看,她的牙齿白而透亮,一笑露出八颗整齐雪白的牙齿,不是笑不露齿那种刻意的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刻意收敛亦没有过度夸张,带着自然而然的亲和力,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阮双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想要转移话题让对方忘记自己刚刚张牙舞爪的形象,她腼腆地笑嘻嘻,问夏瑾萱道:
“夏姑娘和我应该是同岁吧?夏姑娘是几月生的?”
“我是四月生人,阮姑娘呢?”夏瑾萱并没有刻意隐瞒,大大方方地回答,又问。这个姑娘和自幼在闺阁中长大的姑娘不一样,虽然言谈举止礼仪教养都符合大家闺秀闺范,但周身上下自然而然流露出一派爽利果决的气度,那是属于主事者的坚定,听说这姑娘不仅仅是莲花楼厨长,还是莲花楼的主事人,据说祖产规模不小。
“夏姐姐比我年长一个月,我是五月生的。”阮双笑盈盈说,问,“夏姐姐之前来过梁都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孚宁离梁都太远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离开家走这么远,路上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呢。”夏瑾萱微笑着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再怎么准备周全,姑娘家出远门还是很辛苦呢,我只去过一次江南,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有许多不方便,对吧妙姐姐,你从丰州到梁都来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我?”苏妙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微怔,想了想,笑着回答,“还好,没觉得,基本上我还是挺喜欢旅行的。”
阮双露出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
夏瑾萱将目光落在苏妙身上,笑容可掬,柔声问:“苏姑娘应该比我年长吧?”
苏妙挺喜欢这个懂礼貌说话好听又亲和力强的姑娘,笑答:“我比你大三岁。”
夏瑾萱立刻站起来,隔着桌子十分有礼貌地冲着她福了福,口内道:“苏姐姐!”
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苏妙立刻起身还了一礼。
阮双见她们彼此见礼,吐了吐舌头,忙站起来对着夏瑾萱福了一礼,笑道:
“我最没礼貌了。夏姐姐!”
夏瑾萱连忙还了一礼,笑着说:“阮妹妹客气了。”
三个人互相见过礼之后,复又坐下,阮双是绝对不会搭理身旁的高兴的,于是一直扭着脑袋问夏瑾萱从孚宁到梁都路上走了多久,遇到什么样的趣事,孚宁省的风土人情是什么样的,然后眼睛里仿佛蓄满了星星,尽是崇拜地对夏瑾萱说:
“夏姐姐真的好厉害啊,我虽然没去过孚宁,却也听说过孚宁第一楼莲花楼,从三年前开始莲花楼在酒楼会的排名就一直在上升,去年更是进了前五十名,之前一直都是在一百多位吧?听说夏姐姐很小的时候就接管了莲花楼,三年前的时候应该就是夏姐姐开始经营莲花楼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还在玩呢,夏姐姐就已经开始经营家业了,真是了不起!”
夏瑾萱柔和一笑,略带一丝腼腆,轻声细语地说:
“没有法子,莲花楼虽是家父继承下来的产业,父亲在世时却很努力地经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成就,父亲突然过世,家母身体不好,妹妹们又小,族内叔伯众多,个个虎视眈眈,作为长女,替母亲妹妹撑起门户,承袭父亲的遗志将莲花楼好好地经营下去,是我的责任。”
她的语气里既没有成功了的得意洋洋,也没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涩,她很平静,就像一个稳重而睿智的感悟者一样,坚韧,坦然。
一瞬间,阮双仿佛看到了她背后的伟大光环,十分感动,一脸崇拜地说:
“夏姐姐你真了不起!”
夏瑾萱连忙笑道:“我又没做什么救国救民的大事,当不起妹妹口中的‘了不起’三个字。”
“就是很了不起嘛!”阮双坚持地说,顿了顿,转头望向苏妙,“这么说起来,妙姐姐也是自己经营一家酒楼呢,而且不是祖业,是自己经营起来的,妙姐姐也很了不起呢!”
“我经营酒楼是为了养家糊口,和‘了不起’这种赞美词完全没有关系。”苏妙摆摆手,笑着说,望向夏瑾萱,笑问,“夏姑娘是第一次参加厨王赛吗?”
“是,在孚宁省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赢,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吃惊。”夏瑾萱笑答,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笑说,“梁都这里和孚宁那儿完全不一样,每个人都好厉害的样子,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都好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夏姐姐,你不要看表面,至少这个傻子肯定没你厉害,你和他比赛,不出一局他就得回去剃了头继续做和尚!”阮双把手指比划到高兴面前,一脸笃定地说。
高兴看着那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跟它的主人一样在鄙视他,怒从心中起,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阮双“啊呀”一声尖叫,一巴掌拍在高兴的脑袋上。
夏瑾萱扑哧笑了,掩住嘴唇,弯着眉眼,仿佛觉得十分有趣,那娇俏的小模样极是惹人怜爱,连苏妙都有点喜欢她。
“我还以为这种比赛没有姑娘参赛,当初参赛的时候还很犹豫,现在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心安多了。”夏瑾萱笑着说。
“夏姐姐你别在意这个,姑娘家怎么了,厨王赛是看厨艺又不是看男女,我就不说了,你和妙姐姐都是从地区赛一路比上来的,你们一定没有问题的!”阮双掷地有声地道。
夏瑾萱感激一笑:“多谢阮妹妹。”
阮双咧开嘴,嘿嘿一笑。
高兴看了夏瑾萱一眼,摸了摸自己被拍疼的脑瓜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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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二章 海滩,判若两人
雪乙庄往南走是柳城镇,柳城镇三面环海,一大片雪白的沙滩前海水蔚蓝,无边无际,咸腥的海风迎面吹来,清爽自由。
每一季度中旬柳城镇都会举行一场小规模的海神祭典,这是临海的村镇常举行的活动,为出海打渔的人们祈福,也祈祷接下来的出海能够得到好的收获。要举行海神祭典,自然就会衍生出类似于庙会大集的玩乐活动,虽然参加大会的基本上都是小镇上的人,但吃喝玩乐全有还是挺热闹的。
这一次柳城镇的海神祭典正好是梁都厨王赛的抽签日,被留在家里的苏烟没什么事,便一个人去了柳城镇的祭典上溜达。
很罕见的,他居然独自出门了,只因为他实在耐不住闷在家中的寂寞。这一次的厨王赛二姐没有提让他做助手的事,他也不好开口主动提出想要去帮忙,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去帮忙,正处在迷茫十字路口的他内心很混乱,他只是想要快点将注意力投入到一件很容易就能去做的事情上,让他不会再因为迷茫变得焦躁烦乱。
苏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烦躁过,作为苏家最小的男丁他一直都是循规蹈矩地生活,被三个姐姐护在羽翼下,没有受过大挫折也没有经历过太艰难的事,所以现在仅仅是发生了一件让他觉得特别茫然的事情,他便觉得有些受不住。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很麻烦,他不是不知道并非攸关性命的事情对人生来说或许根本就不算一件大事,饶是如此,就算许多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才好。
他行走在处处充满生活气息的海堤旁,这里的风土人情和温婉的江南不一样,临海的城镇到处都充斥着大海的豪迈与敞阔,自由自在,在耀目的阳光下,让人看着就觉得内心敞亮。
苏烟背着双手走在海边,在如文学院时拜环境所赐他总算学会了如何掩盖自己绝艳的容貌,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棉布直裰,戴着深黑色的书生巾,袍袖宽大,衣裳完全呈现水桶形,并且连续好几天都不刮胡子,让自己的嘴唇边显出一圈青色的胡茬,这样不起眼的装扮让人很难再去注意他的容貌,一眼瞥过去顶多也就是觉得这个哥儿长得还算清秀,就是有点邋里邋遢。
自从学会了这样的装扮,已经很少有人再把他当成姑娘搭讪了,这让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漫无目的地在海边行走着,尽量避开人群拥挤处,抬起脚尖踢走了一粒小石子,那粒小石子向前咕噜噜滚了一阵,正撞在一双藕荷色的振翅蝴蝶绣鞋上。那双鞋子后面还有许多双鞋子,在她身后半步远是四双女子浅粉色的绣鞋,至于其他的鞋子,则是清一色的黑色皂靴,齐刷刷的黑色,散发着强悍的气场。
苏烟吓了一跳,惊诧地抬头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生了一张苹果似脸蛋娇俏动人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富贵,白地紫牡丹琵琶袖云锦对襟衫子搭配一条浅紫色撒花留仙裙,腰系淡藕荷色宫绦,乌黑浓密的头发挽了一只精巧的元宝髻,上面簪了几朵紫水晶流苏珠花。她双手交握于胸前,手中握了一把檀香木折扇,举手投足间处处都是贵族家培养出来的好教养,芳菲端丽,面如桃花。
苏烟的心蓦地一动,惊诧万分。
少女也注意到了他,停住脚步,站在他对面望着他,望了一会儿,总算认出来了,她啊呀一声,但语气里的波动却并不强烈:
“你是苏家的那个……”
“在下苏烟。”苏烟后退半步,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礼,“请姑娘安。”
“还真的是你。”相遇的人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芷罗公主,芷罗公主笑着想了想,“是了,这里离雪乙庄很近,听五哥说你从如文学院退学回家去了,还说你跟杨义打架了,”她上前一步,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凑到他面前,将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阵,“啊,真的呢,淤青还没有散,这儿也破了。”她伸出春葱似的手指在半空中朝他的嘴角指了指,呵地笑了,“带了点伤倒是像男人了,之前第一眼看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姑娘。”
苏烟尴尬万分,在她手指指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倒退半步,不能对公主说“请不要拿我开玩笑”,更不能转身离开,他别着头不去看她的脸,耳根子涨得发红,尴尬又不安。
芷罗公主盯着他的耳根子看了半天,哧地笑了。
这笑声异常清脆,苏烟总觉得这笑声里带了许多意味不明,越发觉得尴尬,心里总感觉这个姑娘跟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芷罗公主笑罢,将下巴抬高一点,问:“你是来看海神祭典的?”
“是、是。”
“我也是来看海神祭典的,你陪我一起看吧。”
“啊、啊?”苏烟吃了一惊。
“祭典在那边开始。”芷罗公主向东南方的神庙一指,已经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苏烟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芷罗公主身后六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用身子一挤,就算他不想跟随,这下也不得不跟随了。
海神祭典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抬着神像在镇子上游行,一路上神乐齐鸣,场面肃穆。
苏烟和芷罗公主被六个比抬神像的大汉还要魁梧的侍卫围着,在围观的人群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周围的百姓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因为都是普通百姓,害怕得罪达官贵人,所以也没人上前责备他们干扰了正常的祭典活动,反而离他们远远的,于是纵使观看祭典的人众多,苏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祭典没被挤到。
祭典结束之后,人群渐渐散去,芷罗公主无趣地抻了抻腰身,无聊地道:
“真没意思!”
苏烟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芷罗公主无趣地看了他一眼,问:“我说‘真没意思’,接下来不是应该由你来说感想吗?”
“啊、啊?”苏烟呆住了。
于是芷罗公主脸上无趣的表情更浓:“真没意思!”她看着他的脸说,“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办法在如文学院呆下去,不管是谁都喜欢有趣的人,无趣又固执的家伙,在哪里都不会受欢迎。”
苏烟尴尬又不安。
芷罗公主见他一脸完全在状况外的样子,越发觉得没意思,扬眉,却又轻轻叹了一声:
“我也没资格说你,反正我也是个无趣的人!”
苏烟双眼茫然地看着她。
芷罗公主已经向海边走去。
苏烟下意识跟上她。
蔚蓝的海面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着涟漪。远远望去,烟波浩渺,一望无际。雪白的浪花拍打过礁石,冲刷过细砂,恍若轻轻絮语,那是属于大自然的呢喃。
芷罗公主并没走到沙滩去,而是在海堤前的空地停了下来,身后的宫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一张高几两把椅子,悄无声息地摆放在空地上,不多时又取来一把大伞撑在桌子旁遮住阳光,一个侍女恭恭敬敬地奉上酸梅汤,芷罗公主坐在伞荫下,接过酸梅汤惬意地啜了一口,单手托腮,静静地望着前方蔚蓝色的大海。
苏烟直不愣登地站在她身旁,表情呆呆的,一会儿看大海,一会儿又偷偷地瞄一眼芷罗公主。
许久之后芷罗公主才回过神,对他说:“你倒是坐啊。”
苏烟呆了一呆,望了望面前的椅子,又看了芷罗公主一眼,犹豫了一下,倒退半步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怎敢与公主同坐。”
“坐下!”芷罗公主脸落了下来,不耐地低喝了一声。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很强的威严感,苏烟听得心肝一颤,然后很没骨气地说了句“多谢公主殿下赐座”,侧着身子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他能感觉到芷罗公主身后的贴身宫女们对他投来了轻视的目光,仿佛瞧不起他的诚惶诚恐,认为他很小家子气。苏烟感觉到这些目光,心里越发不自在,举止更加拘谨。
芷罗公主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酸梅汤,她沉默不语,苏烟同样陪着她沉默了半天,一直到芷罗公主回过神来,对这样的冷场十分不满意,她皱了皱眉,问:
“你就不会说点什么?”
“说什么?”苏烟吓了一跳,脱口问出来。
芷罗公主瞥了他一眼,顿了顿,懒洋洋道:“像你这样看不懂气氛的人也能入朝为官吗?”
苏烟一脸尴尬,深深地垂下头,耳根子涨红。
“我五哥还很夸你呢,说你为人正直心地善良,若要做官,一定会是个好官。”芷罗公主说。
苏烟越发惭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着头咬着唇沉默了良久,才低低地说了句:
“是在下胆小又迂腐,愧对先生的栽培。”
芷罗公主睨了他半晌,微诧然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没用的男人!”
一记正中红心的重创,苏烟更是抬不起头,脸涨红,讷讷无言。
第一次见面时小公主明明纯真又善良,怎么今日再见面时,小公主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与他心中的美好完全搭不上边不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毒舌又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根本不像他在心里想的那样是个纯洁无垢的小仙女,反倒有点像头顶长角的恶魔。
芷罗公主慢悠悠地啜饮着酸梅汤,一边喝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过了一会儿,漫声说:
“看你的眉心就像是走进了没有出口的死胡同,马上就要被困死一样扭曲。”
苏烟愕然,惊诧地望向她。
芷罗公主突然笑起来,她嫣然一笑,凑过来在他身旁低声问他: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被许多麻烦死死地缠住,就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每一天都恍然如梦,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了?”
仿佛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血管,苏烟在体会到一丝疼痛的同时,又因为有人将他的心情说出来而感觉到稍许畅快,似着了魔,他为她的话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本宫送你去死?”还是刚刚那样近的距离,在他点头之后,芷罗公主忽然笑着问了句。
苏烟心中一紧,脊梁骨感觉到细微的毛骨悚然,他下意识退后一点,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她。
“既然已经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了,不如去死吧,和我一块去死,死在海里就很不错,海水象征着自由,通过大海投生,下辈子一定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束缚,肆意地活着。”芷罗公主指了指对面蔚蓝而空旷的海洋,温声笑说。
这个公主十分古怪,古怪到让苏烟觉得她是不是脑子里出了毛病。
“你刚才在心里想这个公主是不是脑子里出了毛病,对吧?”芷罗公主看着他,笑容可掬地问。
苏烟心肝肺俱是一抖,下意识猛摇头,摇了半天更是大声补充一句:“草民不敢!”
“本宫要你陪本宫去死。”芷罗公主用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望着他,笑意盎然、一字一顿说出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公、公主,草民家中还有祖母、母亲和姐姐,草民是家中唯一的男子,草民要是死了,祖母和母亲无人奉养,姐姐们若是受了欺负也没有娘家人为她们撑腰,所以为了她们,草民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苏烟战战兢兢、掷地有声、严肃认真地说,生怕芷罗公主真的会拉他去死。
芷罗公主用冰凉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自鲜红的樱唇中吐出轻蔑的一句:
“真是无趣的回答!”
苏烟:“……”他已经搞不清楚了,这个小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本宫听到的第三万九千五百七十九个回答,几乎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回答,不过你的回答倒像是真的。”芷罗公主幽幽地笑着,漫声说。
苏烟:“……”
芷罗公主朱红的唇噙着笑,慢慢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轻轻地说:
“你、挺有趣的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三章 双面少女
苏烟愕然看着她。
就在这时,芷罗公主身后的宫女突然弯下腰身,对她轻声耳语道:
“公主,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被娘娘发现,娘娘又要担心了。”
芷罗公主的脸上又恢复了兴味缺缺的表情,但是她没有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酸梅汤喝完,站起来,淡淡地道:
“回吧。”面向苏烟,很随意地问了句,“你是怎么来的?”
苏烟连忙站起来,他一脸发懵的表情,见她问,连忙回答:“回公主,草民是步行来的。”
“是么?雪乙庄离这儿可不近呢。”芷罗公主略感意外。
“是。”苏烟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可又不能不回复,他讪讪地应了句。
“真好呢,可以到处走不被管束,我可是做梦都想无拘无束地在宫外走上一遭呢。”芷罗公主说。
苏烟因为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是正确的,越发拘谨。
“海神祭典也结束了,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哎?”苏烟一愣。
“不愿意我送你?”芷罗公主问。
“不,不敢!”苏烟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磕磕巴巴地说,“那就有劳公主了。”他顺口就答应了下来,这时候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芷罗公主见他答应了,点点头,对身旁的侍女低声耳语了句,那侍女唤人来将马车招来,一辆挂着“湘王府”牌子的马车,不大,看起来却很舒适,很显然这位公主殿下是挂了哥哥的名号偷偷跑出来玩的,虽然苏烟觉得她并不像是在玩乐的样子,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苏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位公主殿下前后的差别怎么会那么大,第一次见时明明觉得她是个天真烂漫充满了阳光的少女,可是这次相遇却意外发现了这个姑娘好像在私底下很阴暗啊!
芷罗公主提了裙摆上了马车,苏烟是男子,又是庶民,自然不可能与公主同乘,肯让他在车辕上找个角落坐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于是苏烟告了罪,老老实实地蜷坐在车辕上。
芷罗公主身旁一个眼睛大大看起来很活泼的侍女在看见他拘谨的样子时,偷偷地笑,进入车厢之后悄悄对芷罗公主说:
“公主,外面那个哥儿可紧张了,奴婢看他连手指头都在发抖,就像……就像只大兔子一样!”
她说着这话,其他几个宫女便咯咯地笑起来,其中一个宫女在大眼睛宫女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抿嘴笑道:
“知春你嘴巴真坏!”
知春笑嘻嘻地望向芷罗公主,她本是想逗公主笑的,可惜公主一点表情都没有。因为没有外人,芷罗公主她脱了绣鞋,双手抱膝蜷坐在软凳上,一言不发,她望着窗外,目不交睫,死一样的沉默。
知春脸上的笑容一淡,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再玩笑,拂冬斟了一杯清澈碧透的白露茶放在芷罗公主面前,轻声劝解:
“公主不要太忧心,虽说和亲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可皇上那样疼爱公主,一定不会让公主嫁到那么远的科西国的。”
芷罗公主直直地望着窗外,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了句:
“有什么关系,总是要嫁的,嫁给人嫁给猴子都是嫁,本来女子的命运就是嫁人生子,本宫是公主同样是女子,女子的命运逃脱不了,只要父皇母妃兄长都高兴就好了。”
一句话说的拂冬心里难过起来,轻声安慰道:
“公主快别说这样的话,别的不说,武王殿下把公主当做心头肉一般疼,武王殿下不是也对公主说了,一定会为公主寻一个公主心仪的驸马!”
芷罗公主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拂冬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很明显感觉到芷罗公主周身的空气突然就沉郁起来。拂冬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望着芷罗公主的侧脸,仿佛随时准备着承受她的突然爆发似的。然而芷罗公主仅仅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笑了一声:
“哥哥的愧疚,太无趣了。”
拂冬的心七上八下,紧盯着她闭紧的那双唇,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然而芷罗公主不再说话,她已经闭上睫羽长长的眼眸,假寐。
苏烟忍耐了度日如年的一段时间,马车终于顺利抵达雪乙庄的大门前,他爬下高大的马车,走到车窗前对着车窗施了一礼,肃声道:
“多谢公主殿下送草民回来。”
和其他马车不一样,这辆马车的车窗并没有安装纱窗,而是一个空荡荡的方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车窗都能够看到芷罗公主那张白璧无瑕的小脸,苏烟越发诚惶诚恐,他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芷罗公主投在他头顶的目光,沁凉如水,清澈如冰。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芷罗公主突然漫声问:
“阿味哥哥在家吗?”
苏烟一愣,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回答:“他、今日是厨王赛梁都赛的抽签日,他应该在回香楼里。”
“唔,是了,明日就是厨王赛了。”芷罗公主将一双胳膊交叠在窗框上,忽然笑着问他,“你平时怎么称呼阿味哥哥?姐夫吗?”
苏烟听到“姐夫”这个词心里就排斥,低着脑袋回答:“他与家姐还没有成亲,现在叫‘姐夫’还太早了。”
“哇,排斥的语气好强烈,阿味哥哥要娶你姐姐这件事让你很讨厌?”芷罗公主颇感兴趣地笑问。
苏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讷讷无言。
芷罗公主也不用他回答,居高临下盯着他卷翘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
“你的睫毛好长呢,还卷卷的,比我的睫毛还要好看,就像两把羽扇。”
苏烟愣住了,下意识抬起头,一脸发懵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朦胧。
芷罗公主扑哧笑了,她咯咯地笑起来,把身旁的四个宫女笑得同样一脸发懵。
苏烟因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被她笑得浑身发毛,于是那表情变得更加朦胧。
“你很有意思呢。”芷罗公主笑着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草民苏烟,草头苏,炊烟的烟。”苏烟讪讪地回答。
“炊烟?”芷罗公主唇角的笑容更深,“我叫梁喜。”
“哎?”苏烟一愣。
“你以为我叫‘芷罗’么?”芷罗公主咯咯笑问。
苏烟回过神来,脸涨红,芷罗公主中的“芷罗”想也知道肯定是封号,除了封号她自然还有闺名。
“下次叫我‘梁喜’吧。”芷罗公主笑说。
那嫣然一笑,恍若百花盛开。
苏烟脸刷地红了,呆呆地望着她的笑颜,手足无措。
“回宫。”拂冬领命吩咐了车夫。
车夫无声地催促马车,马车离开雪乙庄,向梁都城驶去。
梁都城内城的正中心,坐北朝南的方向,是巍峨宏伟的宫墙,那里是皇城的所在。
皇城分为内宫和外宫,南北以中轴线上的明熙宫为分隔线分成了内宫外宫,其中内宫又以中轴线上的皇后寝宫明粹宫为分隔线,分隔出了东西六宫。
芷罗公主的长禧宫就在内宫的东侧,长禧宫是公主居住的宫殿里最大也是最豪华的,芷罗公主亦是所有公主当中最受宠爱的,不过这些并不算太重要,因为其他公主都已经嫁出去了,整座皇宫里只有她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公主,就算有心去攀比,也没人能来和她比较。
此时,长禧宫的宫女正焦急地等在正殿门口,见梁喜回来,匆忙迎上来,屈了屈膝,一脸惶恐地轻声说:
“公主,贵妃娘娘来了,正等在里面!”
梁喜对母亲的到来并不意外,反正她偷偷出宫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没被发现一种是被发现,她驻足停了一停,抬起双手在脸上拍了一拍,瞬间,平静无澜恍若一潭死水的小脸上现出灿烂天真恍若烂漫少女的笑容,她蹦蹦跳跳地跑进长禧宫,对着端正地坐在宫殿内的美貌妇人甜甜地唤了一声:
“母妃!”
薛贵妃很美,即使已经人到中年,年少时的绝艳姿色非但没有褪色,反而因为增加了成熟女子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下来的端庄与风流,一貌倾城,艳美绝伦。
这一个淑婉雍容性情内敛的女子,因此纵使她有着不输给年轻女子的姿色,在穿戴上她却选择了非常适合她年龄的妆扮,正紫色的卍字纹圆领对襟宫装,不算艳丽却也不朴素,恰到好处地渲染了她的优雅和尊贵。一头浓密的黑发挽了一只并不算复杂但却十分能够衬托她脸庞精美轮廓的高髻,她佩戴了一套素雅矜贵的双结团云宝石雕花头面,肤如凝脂的手上还戴了一枚蓝宝石镶金戒指。
她端正地坐在宫殿的正中央,一双涂了胭脂色的嘴唇紧抿着,放在桌案上的手微微握紧,她很生气,梁喜了解母亲,每当母亲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表示她此时正在生气,很显然,对于自己频繁偷溜出宫这件事,母亲已经不满到了极点,对于她不知收敛的任性这一次母亲是真的生气了。
盛怒中的母亲落入梁喜的眼底,梁喜的心中漾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她忽然感觉到很快意,她蹦蹦跳跳地奔过去,站在薛贵妃面前,高兴地说:
“母妃,真难得,你会来长禧宫看我!”
自从她进来,哪怕是母女二人面对面,薛贵妃至始至终没有用眼睛去看她,她微侧着头,一直将目光放在女儿的袖子上,搁在桌案上的拳头握得比刚刚更紧,这只是一点小动作,却被一直关注着这些细枝末节的梁喜看得一清二楚。
烂漫的笑容淡了几分,但是旋即,她再一次天真烂漫地笑起来,那是比刚刚更加灿烂的笑容:
“母妃这个时辰过来,是要和我一块用晚膳吗?”
薛贵妃依旧没有去看她的脸,她的眼波始终在细微地颤抖着,仿佛忍耐着什么痛苦似的。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开口,沉声责备道:
“芷罗,近些日子你出宫的次数太多了。”
梁喜满不在乎,她笑着转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去找二哥五哥玩耍了,又没有去做坏事,父皇都没有管我,母妃你在担心什么?”
“芷罗,不许任性,你是公主,不是庶民家里的野丫头,你有你需要担负的责任,你有你需要遵守的规矩,你父皇纵容你不代表你可以任性胡闹,身为梁氏皇族的公主,就算你无法为了你的家族为了你的国家去尽你应该履行的责任,至少不要给你的家族给你的国家抹黑,现如今朝中对你的放肆行为尽是指责,甚至因为你频繁在市井游走连百姓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这样的你还是一个公主吗?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是身为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情吗?你父皇因为你的行为头痛不已,你皇兄因为你的任性在朝堂之上亦是焦头烂额,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
薛贵妃在责备她,可是责备时的语气却十分的轻柔,轻柔得就像一根羽毛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件易碎品,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易碎品会突然崩裂。即使是在责备,她依旧没有去看女儿的脸,她的拳头越捏越紧,眉心已经拧成一个“川”字。
“母妃你担心过头了。”梁喜一脸的不以为然,笑吟吟地说,“朝堂上的那些议论只是在针对二哥罢了,即使没有我,该针对二哥的时候那些人还是会针对二哥的,我只是一个公主,一个在没有用处的时候谁都不会去注意的公主,我做了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哥做了什么。”
“芷罗你……”薛贵妃勃然大怒,她的苦口婆心得到的却是女儿的嘲讽和不以为然,她霍地站起来,怒视向自己的女儿,可在双方的眼光触碰的时候薛贵妃却像触电了似的迅速转移开视线,她全身不自在,一腔怒火在翻滚,却被更多的无奈和痛苦掩埋,她的胸口上下起伏,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似的,她匆匆地说道,“总之不许你再私自出宫,还有你五哥,我并不是针对那个孩子,可是你还是不要再接近他了。”
她急匆匆地说完,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了长禧宫。
梁喜坐在软榻上,先前一张洋溢着天真烂漫笑容的脸已经像潮水一般退去,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母亲的背影,直到母亲彻底离开了她的宫殿。
“连责备我都不敢大声么?”她漠然,轻声喃道,“真无趣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四章 开赛
掌灯时分的长禧宫,一声尖叫让宫殿内的所有侍人全部停止动作,齐齐望向长禧宫的寝殿,然而这样的注目只是一瞬,下一秒,所有人全都低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没有片刻停留,仿佛刚刚那声锐利的尖叫是幻觉一样。
长禧宫的寝殿,拂冬手持灯烛站在凤床前,一脸忧心地望着从小憩中惊醒的梁喜坐在床上大口地喘息着,眉宇间写满了惊恐,背后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拂冬的心里很难过,虽然她不明白公主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自从九年前她开始伺候公主,公主的恶梦就一直没有断过,公主她鲜少入眠,即便入眠也会被一直不间断的恶梦惊醒,公主本来就因为早产先天不足,又因为恶梦不断难以入睡,身体更不好。早先年公主瞧遍了御医,到后来反倒是公主不再让她们声张,到现在皇上贵妃娘娘武王殿下都以为公主的梦魇症已经好了,其实这症状一直持续着,始终没有好转。
“公主。”拂冬远远地望着梁喜,眉心拧紧,轻轻地唤了声,刚从恶梦中惊醒的公主是不许他人近身的,在她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那一次的她差一点被公主杀死,从那以后公主的恶梦成了长禧宫所有宫人的恶梦。
梁喜坐在软榻上,汗水已经浸透了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头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直到急促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她淡淡地吩咐了句:
“沐浴,更衣。”
拂冬知道她这是彻底醒过来了,心中一喜,应了一声,忙吩咐小宫女去准备。
梁喜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扶着拂冬的手下地,这时候的她两腿软得像两根面条,拂冬发现她在发抖,非常剧烈地颤抖,可是她什么也不敢说,小心翼翼地将梁喜扶到浴房,转过一道屏风,与知春等人帮她脱去衣裙,在只剩下一条衬裙时四个人躬身退了出去。
浴房里只剩下梁喜一个人,她用颤得厉害的双手脱去衬裙,迅速迈进浴池里,将自己雪白的身子整个浸在热水中。
她闭上双眸,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睛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垂在水里的胳膊上。池水清澈,可以很清楚地看清那双莲藕似的手臂,那条手臂白璧无瑕,雪白细嫩,没有一点瑕疵,可是在她的眼里,本来嫩白如玉的肌肤上面却有一块很脏很污浊的瘢痕,她用水去搓洗,搓洗不掉,于是她开始用手指甲去抓,用力去抓,狠命去抓,可是那瘢痕非但没有被抓掉,反而变得越来越大,她烦躁而厌恶,更用力地去抓,一直到将胳膊抓得鲜血淋漓,她却像不知道疼痛似的,抓得更用力。
拂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痕了,她一言不发地为公主包扎好,再帮助公主一件一件地穿好宫服,至始至终梁喜都没有说话,她坐在软榻上,静静地盯着一处出神,仿佛灵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公主,武王殿下来了。”知春快步走进来,轻声通报道。
正在出神的梁喜猛然回过神,将最后一件外袍穿上,拢了拢衣襟,转头,望着落地铜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在苹果似的脸上拍了拍,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脸又一次出现,她快步出了寝殿,奔进偏殿里,果然看见梁敖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握一卷她常看的书籍。
“二哥!”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梁敖看见她精神很好,笑了起来,冲她伸出手。
梁喜跑过去,站在他面前。
梁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着痕迹地将她的脸色端详了一番,见她精神确实很好,这才放心,笑道:
“二哥来陪你用晚膳。你又惹母妃生气了?”
“母妃向你告状了?”梁喜噘起一双通红的小嘴,不以为然地说,“母妃太操心了,宫里头太闷,我只是出去玩玩,父皇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偏母妃一天到晚啰里吧嗦的。”
“不许这样说母妃!”梁敖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当然了力道并不重,“母妃是担心你遇到危险。”
“有什么危险,六个明卫二十个暗卫跟着,连四个婢女都是会武的,这个样子我还能被坏人抓了去我也就是那种命了。”
“不许胡说!”梁敖的脸沉了下来,因为她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他突然变得很生气,严厉地呵斥。
梁喜不以为然,对他的怒气并不在意。
梁敖呵斥完她自己也有点尴尬,表情讪讪的,顿了顿,略带歉意地抚了抚她的发辫,对着她温和地笑道:
“二哥买了你爱吃的鼎鑫楼的糖醋排骨,你不是说你不爱吃宫里的糖醋排骨么,最近又迷上鼎鑫楼的菜了?”
“我只是喜欢常换常新的感觉。”梁喜顽皮地眨眨眼睛,笑道。
梁敖笑了笑,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
兄妹两个在偏殿里吃晚饭,梁喜一边吃一边用眼睛偷偷地瞧梁敖,过了一会儿,说:
“二哥,明天是厨王赛的梁都决赛,你去不去啊?”
“去。”
“带我一块去吧?”梁喜双眼亮晶晶地问。
“好。”
“答应得好快!”
“我就是来告诉你,如果明天你没有事情做,我就带你去看厨王赛。”梁敖笑着说。
“二哥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梁喜疑惑地问。
“二哥不好吗?”梁敖反问。
“好!二哥最好了!”梁喜笑嘻嘻地说,将脑袋一歪,在她哥哥的肩膀头上蹭了蹭。
……
作为国家级比赛的厨王赛梁都决赛比赛的地点并非是在回香楼,这一次的比赛地点还是在城门广场,擂台已经摆下,是在梁都城的西城门前。
因为是梁都决赛,比赛规模比地区赛大得多,设施和排场也比地区赛华丽的多。
不管是在梁都还是在地方,看热闹的人都非常多,可见现在的确是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因为是梁都,达官贵人云集,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砸中十个人有九个人是达官贵人,于是贵宾席排了老长。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从很早之前就派人到赛会预约报名了位置,座位都不用主办方准备,自己就划好了地盘搭好了凉棚准备好了围挡,一大票女眷遮着面纱大热的天在赛台底下喝茶水,就等着厨王赛开赛,可见她们再有钱平常也是没什么好玩的娱乐的。
厨王赛梁都决赛,皇帝会出席开幕仪式,赛委会之所以选择休朝日就是为了皇帝陛下能够过来旁观第一场,可见皇帝平常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场厨王大赛都够他热闹上半天。
皇帝来皇子们自然也要来,皇帝来大臣们自然也要来,于是城西门前的大广场乌压压的一大片,好像在迎接外国使团一样热闹。
因为皇帝要来出席开幕仪式,开幕仪式的时间便选择在卯时整,也就是凌晨五点,也就是凌晨五点全员都要到齐准备开赛。参赛者不按时到场按规定算是弃权,所以苏妙昨晚是住在回香楼里的,刚过了子时就被大姐叫醒了,一阵折腾过后,摸黑过来参加开幕仪式。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起这么早了,乌漆墨黑地赶到城门口,城门已经打开,雾蒙蒙的一片中,平民百姓乱七八糟地挤成一团在分隔线外,那些有头有脸的坐在赛会售卖出的固定坐席上,更尊贵的都自己搭了棚子,还有那些不爱拥挤还想观赛的全都在远一点的茶楼包个座儿用瞭望镜观看。
现场很热闹,气氛空前高涨,让苏妙很怀疑他们这是多少年没玩乐过了,一听到有热闹可玩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手舞足蹈。
苏妙甫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让困得头昏脑涨的她立刻就清醒了。虽然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可是被这么多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她还是觉得浑身发毛,有种拳击手被一群饿狼似的观众强推上台的感觉。
苏妙在赛台下很自然遇见了本场比赛的对手东平门,东平门今日穿了一件栗色的软缎长袍,头发用玄色的发巾全部包裹住了,疏眉朗目,容貌清秀,身后跟了两胖一瘦三个助手,今天的东平门很精神的样子,很稀奇的是,他竟然不吐了。
苏妙背着手盯着他看了半天,动了动眉,虽然很没礼貌,但她是认真地在惊诧:
“你今天怎么不吐了?”
东平门板着一张脸,表情淡漠地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头一扭,走了。
他居然无视她,苏妙瞪起了一双眼睛,转头,对回味说:
“这个人好没礼貌!”
回味看了她一眼,同样没有搭理她。
苏妙哑然无语。
定下大会开始时间的皇帝陛下终于在时间到的最后一刻姗姗来迟,带来了一大群皇子和朝臣。
苏妙跟着其他人跪地三呼万岁之后,梁铄在赛台对面最前方高高的龙椅上坐了,众大臣和皇子陪着坐在两旁,有侍者拿着大金槌在赛台旁边悬挂着的大金锣上重重一敲,高声宣布比赛开始。
苏妙和东平门分别从赛台两侧上了台,带领着三个助手在赛台两旁站定。
一个身穿尚膳监花里胡哨制服的人从背后的红色大屏风后面走出来,面上带笑,留着一部乌黑的长胡子,笑着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说相声的。
苏妙本来觉得他很眼熟,可是因为尚膳监的制服太花里胡哨了,她一时没认出来,一直到那人在她身旁站定,她歪着脑袋仔细将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诧然低呼:
“姜大人?怎么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姜大人用眼皮子夹了她一眼,对于她的大惊小怪他很不满意。
苏妙被他的反问噎了一下,讪讪地扁了扁嘴唇,她只是表达一下惊讶而已,这个老头儿好没有人情味,许久之后的再见面他居然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这么凶,好过分!
“你这丫头管谁叫‘老头儿’,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姜大人极度不满意地低声说道。
苏妙鼓了鼓嘴巴,歪过头小声对他说:“姜大人,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再看见我你至少表现得高兴一点嘛!”
姜大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对二人重逢这件事十分的不以为然,苏妙却觉得他用鼻子哼哼这种行为完全是学她。
这一头苏妙和姜大人窃窃私语,那一头东平门和三个助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他身后的胖助手上前一步,轻声对东平门说:
“厨长,看来传闻是真的,那个苏姑娘来头不小,新出来的这一位是尚膳监的,看他和苏姑娘的样子应该很熟悉,这对咱们这一边不太有利啊。”
东平门在苏妙和姜大人身上看了一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陛下对苏妙和姜大人窃窃私语一直不讲正事终于不满意了,把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两声,姜大人和苏妙讪讪地分开来,姜大人捋了捋胡子,暗地里剜了苏妙一眼,责怪她分散他的注意力。苏妙扁了扁嘴,双手交握在身前,笔直地站好。
梁铄看了苏妙一眼,偏过头对身旁的太子梁敕轻声说:
“那姑娘不是阿味带回来的姑娘么?”
梁敕笑笑,亦低声回答道:
“听说昨日苏姑娘抽签时抽中了第一局赛。”
梁铄点了点头。
赛台上,姜大人清了清喉咙,开始高声宣布比赛规则:
“今天是厨王大赛梁都决赛的第一场,我在此先说明一下比赛规则。首先先介绍一下参加本轮比赛的参赛人,来自秦安省的苏妙姑娘和来自福全省的东平门。本轮比赛共分为三局赛,每一局赛都设有一个主题,请诸位参赛人以设定的这个主题为自己菜品的主题,围绕着这个主题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让自己让诸位评审都满意的最佳菜品。现在我在此宣布,厨王大赛梁都决赛第一局赛正式开赛!”
侍者用金色的大金槌再次敲响大金锣,发出响亮的“当”的一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五章 “华丽”是什么菜?
姜大人向后退了半步,手向后方一块被大红色绸布覆盖着的牌子一指,高声道:“这便是这一局赛的主题。”
随着他话音落下,已经有伙计拉住大红色幕布的一角,将其拉下来,幕布被风吹起,发出响亮的“空空”声,大红色的幕布落下,金黄色的方形木牌赫然映入眼帘,方方正正的木牌上,正中央以庄重的玄黑色字体龙飞凤舞地书写了一个大字——“华”。
“华”,只是一个字而已,却是本场比赛的主题。
“华?”苏妙在心中默念,说实话,她并不明白这个字究竟有什么含义,也不明白这个“华”字跟本场比赛到底有什么关系。
“程大叔,那个字是什么意思?”苏妙不明白,第一次上台万分紧张的冯二妞更加不明白,她不敢询问苏妙,悄声问程铁道。
程铁连这个字都不认识,更何况是解释这个字的意思,他摇了摇脑袋。
赛台的另一侧,东平门和三个助手看了一眼牌子上的大字,眉头微凝。
“现在,二位有一个半时辰可以去选择食材,时间到了之后二位再回到这里,根据对这个字的理解做出让二位让诸位评审都满意的菜品。”姜大人笑着对苏妙和东平门说。
才刚上台又要下去了,但下台之后并不是优哉游哉的时间,时限只有一个半时辰,要根据自己对“华”字的理解做出合适的能够让人一见难忘的菜肴。
苏妙觉得这种主题菜肴其实就是创意菜,比赛的主旨已经不再是做出好吃的菜,在地区赛的时候做出美味的传统菜肴亦很受欢迎,但是梁都决赛很明显必须要加入自己的创意和想法,要根据自己的理解,因此单纯的模仿和复制是不行的。
“梁都赛改成这样子的了啊,这种比赛我肯定赢不了。”贵宾席上,许久没有出现的佟长生双手撑在脑后,懒洋洋地说。
苏婵冷冰冰地瞅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所以你才会在地区赛上输给我二姐。”
“这一次的梁都赛主要比拼的独创菜吧。”阮双说。
“错了,只是一种理解力而已,如果做菜的人能对自己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有一个深刻的理解,这种比赛他就会游刃有余,这与是不是独创并没有关系。”佟长生慢悠悠地说。
阮双看着他,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玩意儿”的表情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人该不会只会耍嘴皮子吧?
佟长生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撇了撇嘴,心想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太年轻天真了,居然不明白他所说的真理,这姑娘看起来前途不大!
苏婵坐在贵宾座上吃零食,这时候突然觉得一个扰人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仿佛再也离不开似的,或者说压根就不想离开,那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让她全身都不自在。她皱了皱眉,扭头望过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坐在一侧凉棚里的景阳长公主,那一处是静安王府划出来的地盘,可是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景阳长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身旁跟着几个丫鬟和嬷嬷。
景阳长公主目不转睛地望着苏婵,表情柔和到让苏婵浑身不自在,她皱了皱眉,景阳长公主却恍若察觉不到她的排斥,见她望过去,嫣然一笑,笑得越发柔和。
苏婵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知道为什么,纵使景阳长公主对她很和气很亲切,可是对景阳长公主这个人她从心底里感觉到排斥,从生理上感觉到排斥,她十分不喜欢她,不喜欢到一看见她就浑身不自在。
苏婵把头扭到一旁,装作去看台上。
苏妙和东平门两组参赛选手已经下了台,西城门附近就是梁都外城最大的菜市场,各种时鲜果蔬新鲜渔货应有尽有,本次大赛的参赛选手在开赛前会有一个半时辰的挑选食材时间,也因此开赛时间选择在了早晨五点开始,因为这个时间许多渔船会载着刚打上来的最新鲜的海货来到渔货市场中准备贩卖,现在去菜市场能找到许多新鲜的海货。
“二姐看上去很烦恼的样子。”苏烟双手托着腮,望着二姐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程铁讨论,有些担心。
“妙姐姐没问题的,对手那个男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厉害,像个书生似的。”纯娘说。
“‘华’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苏烟疑惑地咕哝着。
“连‘华’字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的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苏娴没好气地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说。
苏烟双手抱住脑袋,反驳道:“不是啦,我是说这个字用来做菜的话到底要做什么菜!”
“说到‘华’,自然就是华丽、华贵、华美。”苏娴说。
“那就是要做一道华丽的亮闪闪的菜肴么?”纯娘一脸茫然地问。
“那是什么样的菜?”林嫣忍不住笑问。
众人陷入了沉思,华丽的、亮闪闪的菜肴……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侍婢突然走过来,来到苏婵面前,屈了屈膝,含笑说:
“苏三姑娘,长公主请你过去那边坐。”
苏婵皱了皱眉,望向远处的景阳长公主,见景阳长公主正含着笑望着她,一副期待她过去坐的模样,心里的不自在感更重,皱了皱眉,对着那侍婢说:
“多谢,不必了,我在这里坐着很好。”
青衣侍婢嘴边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有想到苏婵居然如此直白地拒绝,顿了顿,再次屈了屈膝,转身,向景阳长公主身旁去,对景阳长公主轻声耳语一番。
梁琦闻言,先是微怔,继而望向苏婵,此时温和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顿了一顿,她又对着青衣侍婢吩咐了句。
那侍婢应了一声,复又走了回来。
此时台上的厨艺表演开始,赢得阵阵喝彩声,这些表演也是为了厨王赛的正式开战预热,登台表演的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因此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苏婵这一边,可是说没注意,却还是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比如梁敖。
梁敖盯着景阳长公主身旁的青衣侍婢再次走到苏婵身旁,说了些什么,这一次却引来苏娴的皱眉,从苏娴那双锋利的蛾眉上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此时的心情很不悦,但是表面上她客气地对那青衣侍婢说了句什么,于是青衣侍婢漫上了当红的丫鬟最常摆出的嫌弃对方“不识好歹”的表情,转身,悻悻离去。
梁敖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坐在最前排身穿朝服的静安王正凝眉盯着凉棚下的景阳长公主,景阳长公主却浑然未觉,她只顾着关注苏婵,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丈夫此时正在看她。
这样的情景让梁敖的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点微妙感,他又一次望向苏婵,手指覆在唇上,轻轻地摩挲了下。
坐在他身旁看表演赛看的正乐的梁喜却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他目光锁视住的方向竟然是苏家姐妹里最不起眼的三姑娘,愣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觉得自己的哥哥对苏家三姑娘似乎很在意的样子,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因为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美人吧,可是苏家那个三姑娘,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姑娘,她还以为那是一个冷冰冰的男子,难道自己的哥哥生了伪“断袖之癖”这毛病?
她鼓了鼓嘴巴,将脸凑到自己哥哥的脸庞边上,顺着他的目光跟着他望着坐在远处的苏婵,轻轻地问:
“二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苏家三姑娘看?”
梁敖皱了皱眉,伸出手要把她的脑袋推走,梁喜却不让他推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晃来晃去地抵抗他掌心的力道,梁敖越发觉得她烦人,就在这时,却听梁喜忽然啊呀一声,笑道:
“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梁敖一愣,其实他不是很在意,可是梁喜这么一嚷,他下意识就回头望了过去,这么一弄好像他很在意似的。
苏婵的目光正好与梁敖在半空中相碰,她觉得那对兄妹俩好像在说她的坏话,于是厌烦地皱了皱眉,说实话她现在很讨厌梁姓的皇族,之前看回味回甘梁敏她都没有这种感觉,顶多是觉得回味他大哥可笑了一点,可是来了梁都之后,自从认识了景阳长公主,她觉得梁氏一族没有一个她喜欢的,刚刚景阳长公主还让丫鬟来传话用半强制的口气请她和大姐坐到凉棚下去,说是她们姑娘家跟男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太难看。确实没有女眷坐在贵宾席上,所以贵宾席上全部是男子,可也没有律法规定说她们不能坐在贵宾席上,更何况将她们夹在中间的人一个是她们的兄弟一个是她们家未来的赘婿,这也不算逾矩,她一个公主瞎操什么心,弄得连苏娴的心情都变得不好起来。
“啊,皱眉了!皱眉了!”梁喜笑着说。
梁敖一巴掌将她的脑袋按了下去。
“芷罗怎么了?”梁敕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望过来,疑惑地问。
“没事没事!”梁喜笑嘻嘻地摆摆手。
梁敖把头低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味从贵宾席上站起来,转身离开,纯娘疑惑地问:
“回大哥你去哪里啊?”
“我去看看妙儿,一共就一个半时辰,她若是在集市上看迷了眼,只怕三个时辰都不会回来。”回味一边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纯娘用手指头搔着脸颊,盯着回味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声:
“回大哥对妙姐姐还真是看护过度啊,这要是丰州梁都两地分离,只怕受不住的不是妙姐姐而是回大哥呐。”
“说不定会哭鼻子。”苏娴懒洋洋地说,“男人啊,就是嘴硬。”
苏婵一脸嫌弃地道:“管太多的男人最烦人了!”
“同意!”苏烟重重地附和了两个字,他就是看回味不顺眼。
苏妙确实看迷了眼,她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这个“华”字究竟该如何诠释,若说“华”,首先想到的就是华丽华美,“华”这个字本来也是美丽而有光彩的意思,说到华丽的菜肴第一个想到的也就是在造型上的精美,可是仅仅只是造型上的精美显得太肤浅太随便了;若说内涵精美,单纯的使用最精美矜贵的食材并没有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的菜肴即使再华丽,吃起来也不会觉得高兴。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手捏着嘴唇,像在捏橡皮泥似的捏来捏去。
“师父,什么样的菜才是最华丽的呢?”冯二妞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问。
“我哪里会知道。”苏妙翻了个白眼说。
冯二妞用一种很难表现出自己此时心情的表情看着她,师父居然对她这个徒弟说“不知道”。
苏妙将自己的嘴巴捏来捏去,伤脑筋地望着闹哄哄的集市上各种时鲜果蔬陈列,菜很新鲜,肉很新鲜,海鲜也很新鲜,可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菜肴,所以一样都不能买,超华丽的菜肴,说起来,“华丽”到底是什么?
“你再把嘴巴揪来揪去你就变成桃花鱼了。”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妙回过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回味,突然把嘴巴揪起来,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大声道:
“接吻鱼!”
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
“想好了要做什么吗?”他问。
“没有。”苏妙懒洋洋地回答,迈着踢踏步在大街上闲逛,一脸嫌弃地问,“你跟过来干吗,要不了多久咱们就是对手了。”
“时间只有一个半时辰,这个集市从头逛到尾就需要半个时辰,你不快点决定,时间到了还没上台的参赛人是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的。”回味跟在她身后,一本正经地催促道。
苏妙回过头来,瞅了他一会儿,无语地问:
“好啰嗦,你是评审会的卧底吗?”
“你理解‘华’这个字的意思吗?”回味看着她问。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做什么?”
“福寿全。”回味居然一点也不隐瞒地回答了。
“好无聊!”苏妙的三个字评语。
“你倒是做一个不无聊的。”回味眉一扬,说。
苏妙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一扭,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