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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六章 百奎楼

    临街的三层建筑高大宏伟,富丽堂皇,然而这仅仅是一处饮茶的穿堂,这三层楼每一楼都有各种曲折通幽的廊桥连接百奎楼内的分楼,百奎楼内部有一对并排盖起的分楼,两座分楼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只是内部装潢根据客人的不同略有不同,每一座分楼都是独立的,同时又因为中间搭建的精美绮丽的廊桥合为一体,层台累榭,丹楹刻角,神工意匠,画栋雕梁。

    如果不是苏娴用了文王府的牌子,估计两个人连正门都进不去,百奎楼是一家会所式酒楼,对身份的审查相当严格,没有牌子就算穿的再富贵也进不去,更何况那没有牌子的就算穿着再富贵也比不上进门的贵人们那一柄折扇的价格。

    苏妙惊叹,不过好歹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还不至于太丢脸。

    百奎楼是木质建筑,脚步踏在纯木的地板上,隐隐有松木的香气传来,华丽又不失隽秀。铮铮然的琴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传入耳中,极是风雅。这里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客人,即使筵席再热闹也极少能听到大声嚷嚷,在这样斯文会友的场合里,连酒楼里的伙计都显得格外有素质,一个个不比大户人家知礼守规的仆人差,不仅有眼力见,在礼数上十分到位,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梁都对男女之分明显比南方严格,百奎楼接待女眷,但女眷的酒楼和男宾是分开的,接待的娘子和上菜的伙计也清一色都是女子。

    一个年轻的娘子迎上来。将苏娴和苏妙引入百奎楼,顺着曲折的廊桥向专门招待女客的分楼走去。

    苏妙一面跟着领路的娘子走,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百奎楼的装潢。梁都的酒楼,地方上最豪华的酒楼都无法与这样的酒楼相比,在丰州时她觉得佟家的一品/楼就已经很奢华了,没想到帝都里竟还有这样高端霸气的酒楼。女客的分楼中地板上贴有金色的莲花,在花形宫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领路的娘子客客气气地将苏妙姐妹俩带到一处安静的包间。奉上菜单,苏娴也不看,对那娘子笑容可掬地道:

    “全海鲜宴。”

    那娘子一听就知道这必是慕名而来的。脸上挂着与有荣焉的微笑,收了菜单,屈了屈膝,下去吩咐。并先关上包厢门。

    苏妙捧起茶碗。啜了一口,心旷神怡。

    “不愧是梁都的酒楼哈,连茶都是信州出产的上品白毫银针!”

    “都跟你说了,这里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苏娴略带着一丝自得,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茶,这才是高品质的生活。

    “大姐,你带钱了吗?”苏妙盯着她陶醉的脸,虽然不想去打扰她享受奢华。却不得不开口,小声问。

    苏娴瞅了她一眼:“带钱做什么?你见过哪个有钱人自己带钱出门?”

    “难道你想吃霸王餐?”苏妙愕然低呼。

    苏娴不屑地“嘁”了一声。像是看不惯她的小家子气,染着大红色凤仙花的长指甲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说: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哪可能结现银,都是记了账每年去府上一次结清的。”

    “……”苏妙眼尾狠狠一抽,直直地看着她,认真地问,“大姐,你这么把文王殿下当冤大头,你就不会愧疚吗?刚才在锦绣楼也是吧,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不吃不喝好几年就为了省一笔银子买好衣裳,你就不怕哪天文王殿下恼了把你送去吃牢饭?”

    “你懂什么?要想过好日子就得胆子大,敢在老虎嘴上拔毛,胆子小一辈子都干不成大事。再说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给我牌子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想不到,既然他把牌子给我了,就说明他默认了。再说了,我跟他玩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已经够久了,到现在人我还没捞着,总得让我花个痛快吧,要么人要么银子总得有一样,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耗费的这么多时间,万一哪天我突然对他没兴趣了,那个时候要人人没有,玩还没玩痛快,那我多亏啊!”苏娴一本正经地说。

    亏的是文王殿下吧?

    苏妙第一次对大姐颠倒黑白的功力发自内心的折服,文王殿下碰见大姐可真是倒八辈子霉了,不仅被一个虎视眈眈的女人整日整日地惦记着清白之身,还要给她银子花,还要容忍她时不时的作威作福,苏妙怎么想怎么觉得文王殿下是冤大头。可估计文王殿下自己不这么想,他肯定还觉得不过就是一个牌子不过就是一点银子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这就是钓凯子,钓凯子的最高境界就是那凯子始终趾高气昂地认为自己是掌控局势把握走向控制一切的那个人,其实这位凯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沦为冤大头了,可怜的他还不自知。

    大姐钓凯子的手段果然一流,苏妙用拜服的眼神看着她。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一点骚动,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子嗓音冷笑着响起:

    “文王府的女眷?文王还未成亲,成妃娘娘还在宫中,本郡主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敢到这百奎楼来自称是文王府的女眷!”

    说着不顾门外女伙计的阻拦,将门嘭地推开,闯进来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富贵佳人,鸭蛋脸面,柳眉樱唇,穿了一件宫廷样式的杏黄底刺绣镶边五彩花草纹样锦裙,手挽七色渐变蝉翼纱披帛,金灿灿的赤金镶玉头面价值连城,她的身后站了一个身穿鸦青色掐牙背心的丫鬟,那丫鬟正咬着嘴唇直直地望着屋内。

    闯进来的人居然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凌柔郡主,凌柔郡主在闯进来之后看见坐在桌前的两个人时亦是一愣。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目露轻蔑,啼笑皆非:

    “本郡主还以为是丁芸那个贱婢跑到这儿来冒充文王府的女眷。一个贱婢她也配!呸!没想到却看见两个更不要脸的,你们姐妹倒是好本事,一个钓上了文王殿下,一个咬住了回三少爷死咬着不放,本郡主倒是低估了你们,小地方来的果然都是狐媚子,不知羞耻!”

    对于苏娴来说“狐媚子”是对她的一种夸奖。所以她也不恼怒,狐疑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姑娘,用凌柔郡主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问苏妙:

    “她谁啊?”

    “凌柔郡主。上次在青乾山庄碰见的,静安王的女儿,景阳长公主的继女。”苏妙用凌柔郡主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回答。

    凌柔郡主的脸刷地绿了,只是还没等她发作。苏娴已经从容地站起来。上前一步,带着苏妙客客气气地见了礼:

    “民女给凌柔郡主请安。”

    凌柔郡主的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不过因为这识时务的请安,她的脾气缓和了些,定定地盯着一脸恭顺的苏娴,又看向只会跟风的苏妙,眼底掠过一抹冰冷,绷着脸沉声质问:

    “听说你们手上有文王府的同行牌子。你们是从哪偷来的?”

    苏娴仿佛料到了她会这样问,也不意外。依旧笑容可掬地回答:

    “郡主这话说的好难听,怎么能是‘偷’,奴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可能去文王府偷东西,这牌子自然是文王殿下送给奴家的。”

    “我不信!文王殿下凭什么把文王府的牌子送给你!”凌柔郡主瞪了她一眼,作为雍容华贵的大家闺秀,她对苏娴这种教科书级的狐媚子打从心底里厌恶,就像过敏了似的。

    苏娴闻言,也不尴尬,反而略带一丝羞涩,摸了摸嫣红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笑道:

    “凭什么?呵呵呵,郡主还是个姑娘家,有好多私密的事奴家也不好对郡主说,只是这男人啊,只要你把他伺候舒坦了爽快了舒畅了,那个时候你向他要什么他都会给,别说只是一张通行的牌子了,这就是男人啊。”

    凌柔郡主的脸刷地涨红,她虽是没出阁的姑娘,年纪也到了能够无师自通一些事的时候,闻言脸胀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瞪着苏娴,心中暗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郡主是来吃全海鲜宴的吗?”苏娴笑吟吟地询问,看起来十分殷勤,可是语气一点也不殷勤,这客套做的十分不专业……

    她流于表面的恭敬话让凌柔郡主听着十分别扭,总觉得她越是恭敬越像是看不起自己似的,她面色发冷,不理会苏娴的问话,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卑贱之人说话,她冷冰冰地呵斥道:

    “本郡主看上这间包间了,你们两个人给本郡主滚出去!”

    本以为这两个人会仗着穷人的骨气对她义正言辞地指责一番,那样她就可以将刚刚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趁机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哪知姐妹两个人再对视一眼,同时客客气气地说了句:

    “郡主请满意。”

    一点没有犹豫地退了出去。

    太没骨气了,凌柔郡主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于是没能得到成就感满足的凌柔郡主越发恼怒,她不打算放过她们,于是转身站在走廊里,盯着已经离去的姐妹俩的背影,勾着嘴唇,充满了嘲讽,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冯娘子,本郡主记着百奎楼只有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女眷才可以进出吧,现在这是怎么回事,百奎楼竟然让两个卑贱的庶民进出,坐主子们的地儿,用主子们才能用的菜肴,如此不严格,让两个贱民在本郡主的眼皮子底下晃脏本郡主的眼睛,你们这百奎楼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要不要本郡主禀告父王,像你们这样连客人的背景都不知道筛查的酒楼还开着做什么,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周娘子骇然,一脸失措地看了看凌柔郡主,又看了一眼闻言顿住脚步的苏娴姐妹俩,焦急地道:

    “郡主息怒,这二位姑娘前头是验过牌子的,所以……”

    “验过牌子怎么了,别说验过也有可能是假货,就算是真货也不一定是她们从什么地方偷来的。再说,你们不嫌两个卑贱无知的庶民碍眼,本郡主可见不惯,放这两个东西进来脏本郡主的眼睛,你们这是成心想让本郡主不自在,是否?”

    “不敢不敢,郡主息怒!”周娘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叠声地说,但是她打从心眼里不愿意得罪苏娴姐俩,虽然没见过这姐俩,但是通过刚才她也能猜到这姑娘肯定是文王殿下的相好,周娘子是个过来人,知道相好的力量也是很惊人的,再说别看现在是相好,万一日后转正了,不说侧妃,就是最后成了一个夫人,那也是相当金贵的,更不要说日后万一诞下子嗣,那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不可限量”的人周娘子是不愿意得罪的。

    周娘子在犹豫。

    凌柔郡主因为这犹豫勃然大怒,才要发作,就在这时,一个脸孔绷得像棺材板,颧骨高高干净爽利,一看就是个厉害嬷嬷的中年仆妇带领两个相貌普通气质却很好的丫鬟出现,那中年仆妇径直走到凌柔郡主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

    “郡主,公主说此处是大家用膳的地方不是郡主家的花厅,公主吩咐郡主不要再嚷,赶快回孔雀阁去,别再惹事,否则公主决不轻饶!”

    凌柔郡主十分想顶一句“一个后娘而已,少管我”,可是她不敢,她虽然憎恨她的后娘,可她的后娘是当朝公主,是父王心尖上的人,她的命运还捏在她这个后娘手里,所以她不敢反抗,或者说还没到反抗的时机,于是她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却还是头一甩,步履僵硬地走向孔雀阁。

    严厉的中年仆妇这时候脸色才微微缓和,冲着苏妙和苏娴客客气气地见了半个礼,才带着两个丫鬟离去。

    苏妙和苏娴知道这是公主身边的人,于是匆忙回了礼。

    “公主就是景阳长公主吧?”苏妙小声问苏娴。

    “还能是谁。”苏娴哼了一声,无论是对景阳长公主还是对凌柔郡主她都没有好感,“像站在墙角的周娘子一扬下巴,“你!我让你找个清净点的地儿,你这找的是什么地儿,清静没有半点,我这小命都差点被你保没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巧遇

    周娘子一阵尴尬,赔着笑脸说:“姑娘,要不小妇人再为姑娘寻一间更精巧雅致的包间,这一回小妇人保证绝对没有人来打扰,姑娘看可好?”

    苏娴被凌柔郡主打扰,失了好胃口,双手抱胸一脸无聊地靠在窗框上,也不回答,眼睛不经意往楼下扫去,这一处的窗户正对着两楼之间的花园,此时的花园中秋意正浓,几点翠柏几叶芭蕉,人工做成的花圃中海棠花烂漫,秋月季妖娆,一座风雅的假山盆景里潺潺水声悦耳,配合周围的花香、远处的琴声,那景致极美,让人陶醉。这样的景致里突然出现了一行人,为首两个华服男子相谈甚欢,一边聊一边往前走,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几个身穿便衣但一看就是军人出身的随扈跟随。

    在这行人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同样是两个年轻男子,同样身穿华服,二人一人只带了一个随从,沉默地跟着前方的人往前走,不算亲近,但一看就是一块来的。

    苏娴在看见跟在后面的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时眼睛一亮,啊呀一声。

    苏妙一愣,以为她看见什么了,好奇地凑过去往下看,同样啊呀一声,原来楼下的那两个不是别人,其中一个身穿玄衣、气宇轩昂的正是文王殿下,另外一个一身天蓝色锦袍,发束金冠,腰悬羊脂玉佩,芝兰玉树,唇红齿白的正是回味。

    百奎楼的花园内因为火树银花,竟比白日里还要明亮。那么多烛火映射在他二人的脸上,年轻貌美的男子,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竟成了百奎楼中比海棠花还要美艳的一处风景。

    “好巧!”苏娴笑吟吟地说,一双眼睛全黏在梁敞身上,满目痴迷,“文王殿下真是好相貌!”

    苏妙听得心里一阵恶寒,平心而论梁敞长得确实不错,可是要说好相貌。前面还有一大堆在那里比着,像梁敏、回甘、回味,甚至是武王梁敖、太子梁敕。每一个都比梁敞出众,可是苏娴却认为梁敞是这些人里最出挑的,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妙听得都一阵恶寒,更何况梁敞。文王殿下在楼下的花园里好好地走着。这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粘人的视线恍若蛇一样牢牢地锁定住他,并冰冷腥湿地将他缠绕住,一点一点包裹,一点一点收紧,让他的心里打了个突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人用这种仿佛要将他一点一点扒光再一口一口生吞进去的眼神看他,这种被肆无忌惮地视奸的感觉让梁敞的心一紧,思绪在此刻戛然而止。他轻摇了摇头,将那让人困扰的臆想赶开。他都已经派人送她回雪乙庄了,时隔一天她怎么会又出现在梁都里,不可能的,就算今天出门前又忘了看黄历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倒霉。

    他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往前走。

    苏妙就看见苏娴的表情在文王殿下顿住脚之后重新迈开步子的时候变得皮笑肉不笑起来,她皮笑肉不笑地从窗台上用做装饰的水果篮子里拿起一枚红通通的苹果,在苏妙的瞠目结舌里扬起胳膊,冲着楼下文王殿下的后脑勺用力扔去!

    文王殿下感觉到后脑勺一凉,接着回味就注意到他那一脸想死的表情,他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举起胳膊反手一抓,一枚红通通的大苹果被他抓在手心里,他回过头去,目光正对上站在二楼窗台前的苏娴,脸发黑。

    苏娴笑吟吟地望着他,坦然从容,好像扔苹果砸他的那个人不是她,她甚至在黑夜里冲着他挤挤眼睛,明送了一记秋波。

    梁敞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味也看见了站在窗口处的苏妙,于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妙站在二楼看着他,自从他俩进行了那场不像吵架的吵架之后她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这时候突然碰见,还是在这种场合里,还是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这么尴尬地望见,苏妙想了想,打招呼尴尬,不打招呼也尴尬,她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干脆……

    于是她也从水果篮子里拿起一枚红通通的苹果,对准回味那张美如冠玉的脸扔过去,算是打招呼,

    回味的表情没有改变,还是一马平川淡如止水,只不过是在苹果就快要砸中面门的一刻,伸出手稳稳地抓住。

    一个遍身风流的公子从灯影里走出来,啧啧惊叹道:“这江南的女子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泼辣啊!本王听说在江南的弄堂里走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窗杆都有可能促成一段姻缘!”

    梁敞在心里想这是欺负他没看过话本,从天而降的窗杆子那是奸/情吧!

    二楼上,苏娴正在教训苏妙:

    “冲后脑勺扔那是闺中情趣,冲着脸砸那就是谋害亲夫了,万一小回儿没接住你把他弄伤了弄残了你还得伺候他后半辈子,你这是何苦来,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啦!”

    苏妙双手抱胸,一点也不愧疚地翻着白眼,就好像刚才那枚苹果不是她砸的。

    回味倒也没在意被砸了一颗苹果,顿了顿,冲着苏妙招了招手,示意她下去。

    苏妙秀眉一挑,停了一会儿,才在苏娴的催促下转身下楼去。

    姐妹俩来到花园中,这时候才看清花园里不仅是回味梁敞两个人,刚刚在前面走的那两个华服公子居然是穿了便装的武王殿下梁敖和岳梁国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梁敕。

    苏娴在苏妙的袖子上微微一扯,二人停在距离前方的人三步远的地方,苏妙一愣,回头时苏娴已经冲着眼前几个衣冠楚楚的贵公子盈盈施了一礼,含着笑。金声玉润地说:

    “民女给太子殿下,武王殿下,文王殿下请安。”

    眼珠子不着痕迹地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同是皇子,太子殿下斯文,可惜太斯文了,身子不好似有从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这样的男人可以远远地欣赏,用起来估计不太中用;武王殿下嘛,既有文人的斯文又有武人的魁梧。是个极品,可惜了占有欲太强,兽性大发起来不易受控制。虽是个可心的却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有点遗憾;还是文王殿下最好,脸蛋俊身材好体力充沛,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好拿捏。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她心里正在盘算着。那一头梁敞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她那不经意的一眼充满了意味深长。梁敞他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文不如梁敕武不如梁敖,生母早逝,养母也不算受宠,如今养母的娘家还因为私盐和私炮房的事情被流放,养母虽然没有受到外祖家的牵连,日子却也不太好过。而他虽然已经开府封王了,在朝堂之上却还是要依附二哥的势力。所以他一点也不奇怪苏娴这个眼高于顶又胆大包天的女人会在得知了他其实十分不起眼的地位在见识了其他更优秀的男子之后会动了其他心思。明明知道,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居然跨上前一步,拦在苏娴面前,遮挡住她的视线,狠狠地瞪着她,黑着脸。

    苏娴也不是每一刻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一刻她就愣住了,不解地望着他,挑眉。

    苏妙没工夫去注意他们大眼瞪小眼,她正在应付回味的追问:

    “你怎么进城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出门之前要和我说一声吗?这衣裳是哪来的?怎么之前没见你穿过?大晚上出门也不戴个面纱,成何体统?”

    苏妙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实在不想搭理他。

    回味知道她不耐烦了,于是挑重点问出来:

    “这身衣裳是谁给你买的?”

    苏妙听他这不悦的语气心想难不成他以为她和大姐一块是来钓凯子找下家的,这么想着,心里奇迹般地爽快起来,脸上也恢复了笑眯眯的。

    “这剪裁,这料子,这做工,一看就出自锦绣楼。”梁敖凑过来,笑着说。

    “武王殿下好内行啊,怎么会知道?”苏妙惊诧地问。

    “进来这楼里的姑娘穿的都是锦绣楼的衣裳。”梁敖笑道。

    苏妙点点头,回味却执着地追问:

    “你这衣裳是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啊,来之前跟大姐去了一趟锦绣楼。”苏妙虽然不想回答,可看他脸那么黑,还是回答了。

    回味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她说的让他帮她找下家的事,越想越恼火。

    梁敞虽然正在和苏娴“对峙”,耳朵却好使,闻言脸色竟也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只是瞪了苏娴一眼,低声问:

    “你用了我给你的牌子?”

    “官人给的牌子难道不是给奴家用的是让奴家拿回去供起来不成?”苏娴浅笑吟吟地反问。

    梁敞哼了一声:“你倒是胆子大,亮本王的牌子就是公开和本王扯上了关系,你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与其担一个虚名儿还不如坐实了让人甘心。”苏娴面色不变,依旧浅笑吟吟,她上前一步,在黑夜里贴近他的耳畔,吐气如兰地说,“殿下的这朵花儿什么时候让奴家采采?”

    “你!”梁敞的脸刷地黑了,黑里透着涨红,他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苏娴已经离了他身旁,笑意嫣然,从容端庄,好像刚才那不知羞耻的话不是她说的。

    梁敖噗地笑了,打趣道:“七弟,说什么悄悄话呐,说出来让二哥也听一听,上一次我还没看出来,你和苏家的大姑娘竟然是这种关系,父皇还成日里为了你的婚事操心,咱们兄弟几个也就你没成亲了,父皇为了给你选妃的事愁白了头,之前还以为你对丁家的小妮子有意思,哪知道你要了去又丢开了,听我母妃说你母妃给你挑了好几家的姑娘你都看不上,原来你是在外头有相好的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兄弟之间的调侃和打趣,可是细细想来却让人挺尴尬的,首先梁敖提了有关梁敞的婚事,他提到了“选妃”,用膝盖想也知道以苏娴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皇子妃的,果不其然,他之后又提到了“相好的”,任何姑娘在被人当众称作“相好”这个词时,心里恐怕都不会痛快,有种受辱的感觉,可是苏娴非常淡定,非常平静,浅笑吟吟,淡定从容,倒是让梁敖多看了她一眼。

    苏娴压根也没奢望皇子妃什么的,事实上她连想在梁敞身边谋取一席之地的愿望都没有,无欲,无求,则刚愎强硬。

    苏妙先前也有点尴尬,自己姐姐被人家说成是“相好”任谁都不痛快,可转念一想若梁敞和苏娴真发展出关系,最后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这么想着,又见苏娴很淡定,于是她也变得很淡定。

    回味想的却比她们两个人都多,皇族之人的婚姻是拉拢各方势力最好的方式,梁敞是梁敖派系的,梁敞的婚姻自然也要受梁敖的控制,为梁敖添一项助力。不管成亲之后怎么样,成亲之前一定要维护住清白的,名声、地位越高的人嫁女儿越看中品性名声,而地位越高的人带来的助力自然越强大。

    梁敞十分尴尬,尴尬中还带着点不自在,他转过头对梁敖解释道:

    “二哥误会了,苏大姑娘只是这苏二姑娘的姐姐,是我在苏州时认识的一个友人,对吧?”他还用确认的语气去问苏娴。

    苏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奴家身份卑微,怎么敢称是殿下的‘友人’,奴家与殿下只是认识而已。”

    梁敞:“……”编瞎话能不能编专业点,你的眼里赤/裸裸地写着想睡我你当别人看不出来啊?

    梁敖:“……”你们这认识的程度好深厚啊,当我是傻子呢?

    梁敕见场面比较僵,想到今日是来兄友弟恭的,连忙笑着打圆场道:

    “我们这在花园里站得也太久了吧?既然遇见了两位姑娘,两位姑娘一个是阿味将来的小娘子一个是阿味将来的大姨姐,论起来也算是亲戚,不如一块用餐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表演的青年

    皇子们的宫外晚宴同样是奢华无比风雅非常的。

    百奎楼三楼最大的包间,雕梁画栋,纸醉金迷,闵州出产的楠木微微带紫纹理细腻,琼州进贡的沉香幽凉沁心令人沉迷,稀罕矜贵的南海珍珠串成的珠帘摇曳生辉,珠帘后面四五个姿容绝色的妙龄少女正在奏琴吟唱,声线婉转,恍若莺啼。连角落里静静立着的那架屏风都是出自岳梁国最有名的刺绣娘子岑娘子之手,那岑娘子一手绝技名为“岑绣”,她的绣品甚至比当代闻名的某些画作还要难求,千金难买,价值连城。

    苏妙不认得岑绣,苏娴却认得,她在文王府见过一件针法相同的,所以当苏妙悄悄地跟她说那花绣的好看时,她对苏妙解释说。

    苏妙咋舌,一间酒楼竟然在布置包厢时运用这样的大手笔,真想看看酒楼的幕后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据常识,能在天子脚下梁都城里开这么大作风又如此张扬的酒楼,不是本身就是梁都里的权贵,也是跟梁都里的权贵有着密切的联系。

    “你们姐妹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梁敞忽然开口问,把两人吓了一跳。

    “哦,妹妹说那屏风绣的极好,问奴家用的是什么样的针法,奴家正在说给她听。”苏娴含笑回答。

    梁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墙角的屏风,他对女红并不在行,所以也没多做评论。

    梁敞他就坐在苏娴身旁,说起来这个座位编排连苏娴都有点意外。他们进来的时候自然是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先入座,他二人也是长兄。之后苏妙自然是要跟着回味的,苏娴她很知趣。在这种场合她自然不会放肆地去调/戏梁敞,所以她一直是跟着妹妹低眉顺眼的,她谨记着自己今天的身份是苏妙的长姐,是回味未来的大姨姐,虽然不知道太子和武王为什么会对回味一个私生子青睐有加,但既然他们对回味有青睐又把她当成是回味妻子娘家的亲眷来亲切地对待,她自然不会蹬鼻子上脸。今晚上她打算规规矩矩地做一个蹭饭的,可是梁敞自己坐过来了,他坐在苏娴右手边。梁敞的右侧则是梁敖。

    梁敞的心思很简单,两个人孽缘已久,她又是一路跟着他来梁都的,他不能在她不熟悉的环境里对她太刻薄。那样子他会觉得良心不安。所以他自动自觉地坐在她身旁,帮她隔开陌生人,以免她觉得不自在……她应该不会觉得不自在,但他得防着她万一春/兴大发乱抛媚眼,她要是当着他的面冲着别人乱抛媚眼丢人的是他。

    苏娴自然不知道他此时复杂纠结的心理活动,若是她知道,她一定会很好奇地问上一句“我乱抛媚眼为什么你会觉得丢人的是你?”

    另一头,梁敕和梁敖两个人因为先前提到的屏风上的刺绣居然聊开了。梁敖笑着说:

    “说到屏风,大嫂的手艺是极好的。去年我母妃生辰时大嫂绣的那架桌屏我母妃最喜欢,至今还摆在桌上一直舍不得换,我前儿进宫去给母妃请安,母妃还问起大嫂的身子,算算日子我那小侄儿也快要降生了吧?”

    “还有三个月了。”梁敕一提起这个就十分高兴,笑着说。

    “我母妃听护国公夫人说大嫂这两天身子不太舒坦,母妃她很是担心,还一直叫我找机会替她问问你,她怕打发人去你们都瞒她,让我仔细问问,也好请个合适的御医过去瞧瞧。”梁敖一脸关切地问。

    梁敕温和地笑说:“有劳贵妃娘娘挂念,阿薷身子骨弱,这又是第四胎了,毕竟不年轻,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她精神头还好,御医院送来的补药也在定期服用,贵妃娘娘不用太担心,我看着阿薷她还好。”

    “那就好。”梁敖笑了笑。

    这对兄弟俩看起来感情极好,好到一点疏离感和隔膜都没有。

    梁敕和梁敖并非一个母亲所生,梁敕的母亲是英年早逝的先皇后,梁敖的母亲则是后宫之中只差一步就能够登上皇后的宝座却在贵妃的位子上苦苦熬了半辈子、付出的是皇后的辛苦坐着的则永远是贵妃位的薛贵妃。

    梁敕排行老大,梁敖排行老二,他们之间只相差一岁。薛贵妃是后宫里唯一的一个贵妃,她和先皇后一样是在今上还是皇子时入府的,那时候先皇后是正妃,薛贵妃是侧妃。

    据说薛贵妃是一个很有皇后风范贤德又美丽的女人,薛贵妃贤名在外,在女德上颇有建树,在十年前就已经被编入了《女德》教科书,苏妙读过《女德》,所以对薛贵妃的大名如雷贯耳,可惜的是薛贵妃始终没有能坐上皇后的位子。

    据说今上对先皇后情根深种,所以先皇后之后再不立后,这件事当年在朝堂之上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之后流传到民间,在民间也被大肆宣传,至今仍旧是人尽皆知的伉俪情深的佳话。

    听说因为皇上忘不掉对先皇后的情,所以连先皇后诞下的太子都不肯借他人之手,他将太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一直带到太子成年,十几年间父子俩仿佛相依为命。别说这在皇族中相当罕见,就是民间也讲究“抱孙不抱子”,做父亲的除了训斥和说教,是不可能亲自带孩子的,即使妻子过世也会续一个继室来养育,亲手带大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或许是因为跟着父亲长大的缘故,太子梁敕的性子极像梁铄,虽然相貌完全不像。

    梁铄的相貌和梁锦像,都是偏阴柔偏风流举手投足间带了那么点妖冶感觉的,梁敕却长得非常端正清秀,从里到外的干净透亮。清澈柔和得仿佛是水做成的,从他的相貌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生母一定是一个冰清玉洁剔透多姿的美人儿,儒雅又大气。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一颦一笑间尽是文化底蕴深厚的斯文温润,同时梁铄的亲厚、透彻、不掩藏被他学习得淋漓尽致,他总能给人一种亲切感,这既让人觉得亲切,又不会让人遗忘他尊贵的身份而放肆,只会因为这尊贵的身份更加尊敬和感激他带给人的亲切感觉。这一点和梁铄非常相似。

    看起来今天晚上这兄弟几个真的只是来吃饭的,确实,如果是有正经事要谈。他们也不会把苏妙和苏娴带进来。

    包间的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妈妈带进来一个颇具姿色的窈窕佳人,那美人儿的怀里抱着一把琵琶,进来时隔着帘子妩媚风流地冲着屋内福了一福。唇角一点朱砂痣写尽了袅娜妖娆。

    这女子是百奎楼唱曲最好的花娘。名叫潇湘,像百奎楼这样的地方都会养歌姬艺妓,这些女子多才多艺,极具才情,平日里的工作就是陪着客人吟诗唱曲弹琴填词,她们和花楼里的姑娘不一样,她们通常卖艺不卖身,而来这种高级酒楼的客人也都是为了来买个雅趣。所以也不会表现得像在花楼里一样猥/琐猴急。

    叫“潇湘”的女子隔着珠帘坐下,素手一拨。琴声婉转,喉吐清音,唱了一曲凄哀惆怅的靡靡之音。

    这种充满了哀伤无奈的小调儿是梁都里最近的新流行,与之配唱的女子嗓音一定要清幽低沉还要带着一点惹人怜的凄凉,潇湘的嗓音正是这种,配上哀婉动人的曲调,一寸一寸地撩拨着人的心。

    “这姑娘曲儿唱的不错!”梁敕略惊讶,笑说,“怎么之前不知道百奎楼里还有这么一个姑娘?”

    “她是上个月才来的,因为这副好嗓子,连向姑娘也被她比下去了。”梁敖笑着回答。

    两个人都是喜欢听小曲儿的,梁敖甚至还跟着琴音轻轻地打起拍子。

    苏妙觉得有点无聊,她对听小曲儿没兴趣,桌上一堆看上去很好吃的食物,可是因为别人不动筷他她不好意思大吃大嚼,心想早知道还不如呆在家里,这个点儿还可以蒙头睡大觉。

    回味瞅了她一眼,无声地夹起一只清蒸大虾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苏妙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里的虾,开始纠结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上手,不上手无法剥虾壳,上手又不雅观,也不知道别的姑娘平日里都是怎么吃虾的。

    回味见她半天没动,想了一会儿之后,他上了手,他将虾拿起来,用那双如玉般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剥去虾壳,一只剔透晶莹的虾仁便出现在眼前,随后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将剥好的虾仁放进苏妙面前的碟子里,之后又从盘子里拿起另外一只虾,无声地剥壳。

    一桌子全看着他,梁敖和梁敕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梁敞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心里对回味有点鄙视,他都快把女人宠上天了,实在太不像话!

    顿了顿,梁敕先笑起来,轻轻咳了两声,笑着问一马平川着脸的回味:

    “阿味,大皇兄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回味平着脸看了他一眼,语气浅淡地回答:“快了,已经往南边过了礼,等合了八字下了聘礼就该定日子了。”

    “下聘礼?”苏妙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你干吗那么惊讶?”回味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因为你什么也没跟我说啊!

    回味并不知道她在吃惊什么,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别人却大概能猜出这姑娘在惊讶什么,哭笑不得,这两人八成是没商量好。苏娴更是一脸无语,看来她是白操心了。

    苏妙正在惊诧回味说的“下聘礼”,就在这时,窗户外边的花园里响起嘈杂的惊叹声,那惊叹声先是惊叫,后来又转化成惊叹,屋里人先前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又一波惊叹声和无数女子的惊呼声透过敞开的窗子钻进耳朵,屋子里的人才觉得有些奇怪。

    外面的嘈杂声已经遮盖了屋里的唱曲声,梁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冷声道:

    “怎么回事?外边怎么这么吵?”

    已经有随从过去看,刚走到窗户边上往楼下探头,立刻紧绷起来,扭过头大声道:

    “殿下,不好了,楼下走水了!”

    苏妙是个好奇的,在听到楼下的尖叫声等不及梁敖的随从去确认,她自己一路小跑到窗口,往楼下看时只见足有一米高的火舌噌地窜了上来,映红了她的半边脸,她站在三楼似能感受到那火焰的温度,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夜里投射下火红的倒影,就像故事书里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巨龙在狂肆地大笑着。

    这画面实在太惊心动魄,她睁大了眼睛,小心肝怦怦跳地望着楼下惊人的一幕,一眨不眨,情绪激动,振奋昂扬。

    回味怕她会出危险,在她走过来时就跟过来,心里有些恼火她爱凑热闹,当站在窗口往下望时,他也愣住了。

    梁敕、梁敖和梁敞的随从一听说楼下走水,训练出来的警惕让他们不敢放松,齐齐护在主子周围,整齐划一的步伐让苏娴惊愕,再一看三个皇子殿下全都被手下护卫在包围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傻愣愣还在桌前坐着,她越发无语。

    梁敞见她自己被扔那儿也没人保护,有点尴尬,自我反省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于是莫名地产生了一点心虚感,想了想,他还是伸出手把她拉起来,故作公事化地将她护在身边。

    苏娴一愣,近距离望着他装出坦然的侧脸,差点笑喷出来,不过她忍住了。

    梁敕和梁敖自然不是那听风就是雨的,即使手下说楼下走水了他们也要亲眼看一看,哪知走到窗口时,大火没看到,却看到灯火通明的花园里十来个客人围着一张敞阔的桌子正热火朝天地交谈围观着,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表情极是活跃亢奋,无论男女不分老少,让他们注目的是站在长桌后面一个身穿青兰色短褐戴着藏蓝色头巾的年轻男子,此刻那男子正将一块鲜嫩多汁的大块肉排以一只晶亮的小铲子一铲再向上一翻,喷香的肉排在半空中翻转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以舒展开来的姿态稳稳地落在桌上,伴随着内里油脂的滋滋声,冲鼻的香味迎面扑来,诱人食指大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科西国烹饪法

    “在烤肉啊!”苏妙对食物是天生的敏感,见楼下热火朝天肉香扑鼻,眼睛一亮,轻声道。

    梁敕和梁敖自然也看出来了楼下是在烤肉,梁敖狠狠地瞪了一眼先前“谎报军情”的侍卫,那侍卫自知鲁莽,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梁敕笑了起来:“大晚上的在花园里烤肉,倒是新鲜!”说话间,楼下的青年已经将重新落在桌子上的肉排用小刀刷刷刷几刀分割开来,手中的小铲轻轻往前一送,分割开的肉排竟然飞起来,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无误地飞到围观食客手中的盘子里,“嗬,这是杂耍么?”梁敕眼睛一亮,弯着眉眼笑说。

    表演性质极强的烹饪方式在岳梁国并没有大面积推广开来,除了某些民风开放等级分化不是非常严格的地区。一般来说,厨师就是在厨房里烹制美食,客人就是在厅堂里享受美食,双方不能面对面,这其实也是一种等级划分的形式。

    回味却是知道这种表演形式的,在刚认识苏妙时,苏妙在摆摊子的时候就喜欢和食客互动,经常在食客面前表演烹饪,以活跃气氛,增进和食客之间的交流,所以他并不觉得奇怪。

    但这样的表演形式在梁都毕竟罕见,梁敖皱了皱眉,问守在包厢内伺候的一个丫鬟:

    “那是什么人?”

    丫鬟上前一步,往窗外头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地笑着回答:

    “回王爷。那是百奎楼里新来的一个厨子,是我们东家一个远房的亲戚,名叫阿吉。两个月前刚来百奎楼,因为手艺和梁都里的厨子手艺不一样,很受各位大人的喜欢。阿吉他是一个混种,父亲是科西国的商人,来这边贩货时娶了他母亲,阿吉是在科西国长大的,年前他父母出海贩货时遇难。他倒是命大,被海水冲上来让人给救了,亲人没了他也不想再回科西国去。知道我们东家在梁都有酒楼,就赶来投奔我们东家,因为他做得一手好菜,东家就把他给留下了。”

    混种指的就是混血儿。岳梁国贸易发达。当今皇上对本国与外国的贸易往来十分重视,并不是妄自尊大闭关锁国的人,所以岳梁国内有不少外国人,岳梁国人也有不少在国外。自古以来商人都是靠行走做生意,这些商人孤身一人上路,走的地方多了自然就会产生跨国婚姻,有跨国婚姻就会有混血统的孩子出生,现在还没有“混血儿”这个词。人们都管混血的孩子叫“混种”,虽然比“杂种”好听点。但听起来其中还是不乏轻蔑之意,毕竟这是一个注重血统的时代。

    不过只要一天没闭关锁国,混血儿的存在也就算不上稀奇事了,尤其梁都还是临海,与江南地区本国贸易发达不同,梁都海商昌盛,梁都的港口别国商人走马灯似的出现,听雪乙庄里最爱说闲话的妈妈说,梁都的港口中常常能看到金头发大鼻子长得像妖怪的西蛮子,还有身穿长袍戴着缠头浓眉大眼的大食国人。

    科西国听名字就是在岳梁国的西边,金头发大鼻子长得像妖怪的科西国人估计就是白种人了,围着缠头浓眉大眼的大食国人则是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人,岳梁国有钱有人商贸发达国力强盛,所以在评价外族人时总是在语气里带着那么点高高在上,对那些自己不太熟悉的外来者既好奇又瞧不起,觉得那些人都是跑到他们的土地上来讨生活的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估计这就是身为地头蛇本能的优越感。

    苏妙的游学经历相当丰富,不过因为在丰州住太久了,耳目闭塞信息也不通,早就忘了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种,听了那丫鬟的话愣了一愣,有点小激动,嘴快地问:

    “这么说,他会做科西国的菜?”

    那丫鬟一愣,不过她是个训练有素的,连忙含笑回答:

    “是的,姑娘,阿吉的父亲在科西国也有酒楼,他从小喜爱厨艺,做的一手正宗的科西国菜,又因为他母亲擅厨,他对岳梁国的菜也不陌生,所以比起以前有科西国人在梁都开科西国的馆子最后关门大吉,阿吉的手艺把二者结合起来,做出来的菜肴很受大人们的喜欢。”

    原来科西国的人真有在梁都开馆子的,不过苏妙也不奇怪他会关门大吉,因为岳梁国有着非常丰富的饮食文化。拥有多样而历史底蕴丰厚的饮食文化,这样的国度对于外来的饮食文化总是怀着抵触、排斥甚至是不屑一顾的,这种心理上的高高在上直接导致了他们不会轻易接受外族的饮食文化,甚至还会大肆嘲笑一番,所以苏妙前世主修的课业到了这辈子才无用武之地,连中西合璧的罗宋汤都被回味用不以为然的态度给打发了,所以现在的苏妙很是好奇,好奇那个叫阿吉的究竟是怎么将科西国的饮食在岳梁国发扬光大的。

    “我想下去看看。”苏妙悄悄地对回味说。

    回味想她大概是想去吃吃看,点了点头,说:“我跟你一块去。”

    “科西国的厨子?前两年确实有一个科西国人在梁都开过馆子,我还去过一次,料倒是好料,就是手法不行,白白糟蹋了好食材,我去尝过一次鲜就再不去了,后来那家馆子果然关门了。科西国的菜是新鲜,不过跟咱们岳梁国的南北菜系比较,差远了。”梁敖说这话时带着对自己国家浓浓的自傲,笑意盎然地说。

    这毫不掩饰的自傲让苏妙有点意外,因为说实话皇子其实也是政客,从一个狡黠的政客身上看到了纯粹的热血爱国好青年的影子,这多少有点违和,不过她并不觉得梁敖的骄傲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原来梁敖是一个爱国的好青年。

    梁敕听了梁敖的话,亦笑起来:

    “我记得小时候科西国的使臣来我朝朝贺过一次,使节团带来的厨子当场为父皇烹制了一道叫什么红酒黑椒烤牛排。那时候我还小不得参加晚宴,后来听父皇说起,父皇说他们科西国人做牛肉都是做成半生的,烤出来的牛肉还带着红血丝,把父皇看得直恶心,但因为知道这是科西国的传统,父皇也不好意思不吃。结果吃进去之后当晚就闹了好几次肚子。前年我出使科西国时父皇还告诉我千万别吃他们做的牛肉,不过我去了之后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次,味道不坏。也没像父皇说的那样吃了之后就闹肚子。科西国人擅长做牛肉,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牛肉做出来黑乎乎的,但是一刀切下去里边却透着胭红色。还会有肉汁流出来。肉质非常显嫩,那口感和我们岳梁国人做出来的牛肉完全不同,软糯弹牙但却不散不碎。”

    “带血的牛肉?”梁敖皱了皱眉,有点接受无能,他上过战场打过仗,战争中环境艰苦自然什么都吃过,吃生肉时那血腥味充斥在口中让人恶心得胃都要吐出来了,那是没办法不得不吃。可是把带血的半生不熟肉当成是一种美食文化,他绝对接受不了。觉得恶心,而且这种文化只有野蛮人才会推崇,也难怪民间有人把科西国人叫做“西蛮子”,真野蛮!

    苏妙忍俊不禁,别过脸去偷偷地笑起来。

    她本来是偷偷笑的,却被梁敕眼尖发现了,她是在听完他们交谈后才笑起来的,梁敕心怀好奇,开口询问:

    “苏二姑娘笑什么?”

    苏妙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有点尴尬,不过面对太子殿下的询问倒是没有害怕,大大方方地说:

    “我听殿下说起科西国的烤牛排,形容起来根本就是个美食家嘛,说的全面又动听,说的我都想吃了。”

    梁敕被她说得有些尴尬,笑着道:“因为科西国的饮食和我们岳梁国不一样,我去过一次就记住了。姑娘想吃却不能了,回到梁都后我也曾说给府里的厨子听,可惜他们做不出来,科西国离岳梁国又太远,虽然两国之间的航道还算风平浪静,但一走至少要大半年,坐大半年的船可不是好玩的,像你这样身子骨单薄的小姑娘为了吃的跑去也不值当。”

    苏妙笑,往楼下抻着脖子,有点迫不及待:“这不是有一个科西国的厨师么!”

    梁敕呵呵一笑,转头对先前回话的丫鬟说:“等楼下完事了,让那个小哥上来也给我们烹些拿手的尝尝。”

    “回太子爷,不是阿吉不上楼来,是他不能上楼来,之前阿吉也在楼上烹调过,可是油烟太大了,大人们都呛得睁不开眼睛,后来东家就让阿吉在花园里烹调了。”那丫鬟笑着回话道。

    梁敕点点头,对众人笑道:“既如此,咱们就下去凑凑热闹吧,苏二姑娘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不让她下去她一定会恼的。”

    “回太子爷,我不会恼的,不过我是一定要下去的。”苏妙笑眯眯地说。

    梁敕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笑得开怀。

    他笑起来的样子极好看,本就清澈的容貌因为舒展开的笑颜越发显得剔透如玉,自带阳光般静静地闪耀着光辉,温煦迷人,刚刚而立之年的男子介于青春与成熟之间,那魅力无法抵抗,一时间让苏妙和苏娴全都看住了,两人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笑脸,小心肝噗噗乱跳,耳根子发红,这是人类对美丽出自本能的倾慕。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

    梁敞看了看笑得“祸国殃民”的梁敕,又看了看眼珠子都快粘上去的苏娴,一腔火噌地窜上天灵盖,他铁青着一张脸用力咳嗽了两声。

    苏娴吓了一跳,回过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这似醒非醒的眼神让梁敞更加恼火,他就知道这女人根本靠不住!

    苏妙则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态,美男子对她的吸引力不如食物对她的吸引力大,这时候她注意到回味黑沉沉的脸,一头雾水地问:

    “你干吗瞪着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回味。

    回味阴恻恻地瞅着苏妙,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苏妙当真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点点头,拉起苏娴的手,迫不及待地奔下楼。

    梁敕笑着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对走在身旁阴沉着一张脸的回味说:

    “挺有意思的小姑娘,难怪能入你的眼。”

    回味黑着一张脸看着他。

    梁敕呵地笑了,一本正经地说:“大皇兄和你大皇嫂情谊深厚,不会跟你抢一个小丫头的。”说着他自己也笑了,顿了顿,又有些纠结,“不过身份到底低了些,娶她做妻降了你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一个没上族谱的私生子罢了。”并非是自贬,他用一种很平静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来。

    梁敕却皱了皱眉,低声斥道:“又说这样的话,传到八叔耳朵里八叔心里又该不爽快了。”

    “事实而已。”回味淡淡地道。

    梁敕看了他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过了良久,轻轻地说:

    “你也该收收心了,这眼看着也要成家了,成家立业,你若是不喜欢去冰泉宫,不如我去跟父皇说让你来帮我如何?你大哥现在跟在我身边,你再来,你们兄弟俩好好的,我也能多添一个助力。近两年朝中的那些老臣越来越不像话,在国事上没了心思,拉帮结党一个个倒是好手,阿敏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也希望你能来帮他。”

    “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做菜,难道你们要我去给你们负责一日三餐不成?”回味皱了皱眉,淡淡地搪塞说。

    梁敕被噎了一下,知道他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顿了顿,他再回头去看回味时,却顺着他的目光定在了走在前面的苏妙身上,梁敕想了想,又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苏妙拉着苏娴的手来到花园中,花园里的烹饪表演仍在继续,苏妙先一溜烟钻进围观的队伍中,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叫阿吉的青年他面前的桌子不是桌子,而是一块大而滚烫的铁板,他正在进行的也不是烤肉表演,而是……铁板烧!(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铁板烧与金芙蓉糕

    关于铁板烧的来历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铁板烧是在十五六世纪时被西班牙发明,因为当时西班牙航运发达,经常扬帆遨游世界各地,船员们终日与大海为伴,因为十分无聊,所以只能以钓鱼取乐,钓的鱼多了,烹调的旧办法都用光了,于是就发明了新办法,将鱼炙烤得皮香肉嫩,再后来这种烹调法经由西班牙人传到美洲大陆的墨西哥以及美国加州,之后再由美国人将该技术引进日本,加以改良,成为了名噪一时的日式铁板烧。

    不过这只是传说,苏妙对于哪里发明了什么饮食之类的并不太在意,人的脑袋都是相似的,脑回路一共就那么几条,想法自然也大同小异,这世界上有海的地方数不胜数,无聊的船员更是多如牛毛,因为无聊开始创造新颖美食的同样不在少数,所以岳梁国也不一定就没有人在闲着没事的时候支一块铁板烤两条钓上来的鱼,只不过是没大肆宣传而已。

    对于一个厨师来讲,发明新颖的烹调法固然会引人关注,但是能将大家都会做的菜做成与众不同独树一帜,这才是一个厨师手艺的高明之处,同时也是作为一个厨师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眼前的青年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近距离看去,这青年的长相算得上中西合璧,虽然外族人的基因算不上太明显,但这长相在个头矮小扁平五官的岳梁国人中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头发是黑色的。皮肤却非常白皙,并且透薄如纸,深邃的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的面庞,二十左右岁的年纪,鼻梁高直,鼻尖挺翘,嘴唇丰满,身材挺拔,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他左手握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小铲子。右手抓着一把锋利的小剔刀,将铁板上一块烤的刚刚好的带骨羊腿剔去骨头,却仍旧保留着完好无损的羊腿形状。然后他笑嘻嘻地吆喝了一声:

    “黑椒烤羊腿,来喽!”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土话。

    他用小铲一铲再这么一掀,一块喷香的烤羊腿以一道华丽的抛物线落入围观的人群中,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人群里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手中的盘子里。

    少女只觉得手中一沉。微颤了颤。之前担心接不住被砸到的慌张仍未褪去,这会儿又因为香喷喷的羊腿落在手中的盘子里,既兴奋又激动,连耳珠都是绯红色。即使看不见她的脸也知道她在笑,她捧着盘子欢欢喜喜地跑走了,走到暗影里的拐角处,有几个年轻姑娘从角落里悄悄地探出头,双方说笑起来。花枝乱颤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估计是一群女孩子害羞。最后撺掇了一个胆大的跑来观看,其他人远远围观。

    “是大理寺卿家的姑娘。”先前去如厕的梁敖终于回来了,站在围观人群的后面,负着手往角落里瞅了一眼,说。

    梁敕虽然也想看热闹,可他是太子,不好意思跟着往前挤;回味则是没什么兴趣,他只负责守在这儿看着苏妙,对于铁板烧什么的他并不上心;梁敞不饿,所以不想吃东西;梁敖这会儿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身为皇子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对铁板烧他也是没什么兴趣。

    苏妙却很有兴趣,铁板烧吃的就是一个热闹愉快,当鲜美的食材落在炙热的铁板上时,馋人的滋滋声由轻到重地响起,随着滋滋声越来越响亮,散发出来的香味亦越来越浓郁,喷香的油脂从肉质里缓缓渗出,落在炽热的铁板上,溅起油花,那些油脂隔开了一些热量,使食材在铁板上保持了稳定的温度,不至于因升温太快而焦糊,香浓的肉香引人食指大动,而真正到了能够咬上一口之时,弹牙又鲜软的口感更是让人恨不得将舌头一块吞掉,伴随着肉汁充沛的美味在口腔中流畅地融化,一种进入了天堂的美妙感穷生,仿佛进入了一个明媚而多彩的世界,一切都是那样的纯净清澈,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阿吉烹制的红肉是一大亮点,但他的手艺不仅限于此,铁板烧的精妙也不限于此。

    后世的铁板烧从做法上可以笼统地分为三大类,别看只是在一块铁板上烹制食材,这种看似简单的烹调法其实也是分种类的,一种是将食材事先腌制好之后再烹制,这样烧制出来的食物口感丰富,味道浓厚,十分美味;第二种则是事先不煨料,直接将食材在铁板上进行烹制,在烹制的过程中偶尔会洒上一些作料,也都是以单一的香料、酒类或者果汁为主,基本上不会出现将各种作料混搭在一起全部洒在食材上进行烹制的时候。这一类的做法主旨是为每一种食材寻找出一种最适宜的火候,并为每一种食材添加一种最适合于这种食材的佐料,进行简单的烹制,却能达到“简单即是经典”的境界。

    第三种方式对事先怎么处理并不是很看重,这种烹饪方式看中的是事后,这种烹制法其味道主要来自于所蘸的酱汁,不同的烧烤不同的食材要用不同的酱汁,烤肉的酱汁、鱼类的酱汁、贝类的酱汁、菌类的酱汁,以及各种蔬菜的酱汁……每一种酱汁都是由十几种香料精心配制而成的,这些酱汁或甜中带酸,或清冽爽口,或味道醇厚,这些酱汁都是掌厨的厨长根据不同种类的食材精心调制出来的,这些是烹调,同时也是艺术,能够将食材在口感上的美妙滋味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展现出来,在撩拨食客味蕾的同时也深深地抓住了食客的心,让人怀着好奇与期待想要更深地去探索这场由经过炙烫的铁板而成熟的鲜嫩食材与风味浓郁的酱汁所组成的奇妙味觉之旅。

    三大类各有千秋,苏妙是样样都爱。但阿吉的烹制手法更偏向于第二种,食材在烹制前只是简单地处理一下,没有用任何香料。完全是食材的本味,经由铁板上炙热的温度烘烤,经历几次快速度的翻面上扬操作,用改变温度的方式将食材的精华部分激发出来,保留了食材最原始的香嫩多汁,同时又在口感上进行了一次升华。偶尔会用新鲜的果子挤上几滴果汁在食材上,滚热的铁板被沁凉的果汁一击。发出一串响亮的滋滋声,同时冒起了青烟。有的时候阿吉也会用酒,当一壶酒浇在铁板上的烤肉时。酒香四溢中,鲜艳的火苗噌地窜起,熊熊的火舌在墙上倒映了热烈的影子,映花了人的眼。那场面极是壮观。

    除了牛羊肉。今天的这场铁板烧表演还有另外一项重头戏,那就是海鲜。

    科西国人非常擅长做海鲜,因为科西国本身就三面环海,并且和岳梁国相比,他们地处更深的深海,那里的海鲜类比岳梁国捕获的海物个头要大,味道也更加鲜美。

    当然了,现在阿吉在岳梁国时用的只能是岳梁国的食材。不过这里是梁都,百奎楼又是梁都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这里使用的食材自然不是一般地方可以比的,虽然这里的海货比不上科西国的海货个头大,却也是难得的佳品。

    苏妙看见了大鱿鱼正在铁板上散发着极美的香味,大鱿鱼的旁边几只鲜美的牡蛎已经开了壳,雪白滑嫩的牡蛎肉展露在眼前,令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还有在铁板上加热的鱼籽蒸蛋,鱼籽呈现鲜艳的橙红色,点缀在嫩黄的蒸蛋中,被一个精巧的小架子托着,随着从铁板上传来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凝固,没有使用任何香料,没有施展任何额外的手法,不设任何干扰,只是用温度一点一点地将蛋液凝固,一点一点地让逐渐凝固的蛋液包裹住爽滑鲜嫩的鱼籽。

    苏妙许多年没有看过这么多海鲜了,唯一一次吃还是回甘去开馆子顺便看他们的那一回带来的大螃蟹,这一回看见这么多海味,她的眼睛都冒出绿光了。

    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过来,托盘上放了许多只水晶杯,杯子里是胭脂似的葡萄酒。

    苏妙的小心肝雀跃得更猛烈,端起一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蜜汁似的葡萄酒虽然有些涩涩的多少影响了口感,这葡萄酒的酿制应该也只是处在中级水平,不过能喝到久违了的葡萄酒,苏妙还是很高兴,弯起眉眼,笑靥如花。

    珍稀的野生菌、上乘的牛仔骨、鲜嫩的大羊排、罕见的龙虾王、石蟹、生蚝、鹅肝,只在一块巨大的铁板上演绎着火焰中的“刀光剑影”,胡椒、黄油、盐是用来刺激食欲的总调味,配以爽冽的葡萄酒和开胃的酸橙汁,那让人忍不住雀跃欢腾的愉快滋味非常美好,现场的人也不知是被这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还是被火烈的食物香气所感动,一个个心情畅快,兴奋异常,在这一刻竟然让人感受到了盎然的生命力和蓬勃的精神力,自然界中最为重要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两种力量,这力量强大,而积极,令人心潮澎湃。

    正在这时,一直在给阿吉打下手的一个伙计突然将手里的一串铃铛摇了两下,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群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这让第一次参加的苏妙有些惊讶。

    紧接着两个侍女将一大块崭新的绸布平铺在铁板支架前方的地面上,铺下好大的一块,从铁板前方一直平铺到回味他们站着的围观圈外,一整块绸布足可以站下二三十人,而在绸布铺开时,先前还汇聚在一起的人们竟然配合地全部散开,没有一个人抱怨,在场的可都是二品以上的达官贵人。

    “这是什么意思?”梁敕满眼好奇,感兴趣地问。

    早在绸布铺开时他们就转移到灯影里,并不想惊动正在玩乐的人们。

    “回太子爷,抢彩头马上就要开始了。”伺候的丫鬟笑着回答。

    “什么彩头?”梁敕好奇地问。

    “回太子爷,每次到了这个时辰都会抢彩头,太子爷也看见了,阿吉上菜都是直接抛到盘子里的,所以抢彩头就是准备最好的食材,阿吉现场烹调好之后会抛扔出去,谁接的最多算谁赢。因为这个抢彩头百奎楼用的食材都是最好的,阿吉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再加上赢的人还能获得一份大奖,所以每一次参加的大人都很多,玩的也都很尽兴。”

    丫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大家在一起玩热闹高兴,梁敕和梁敖在听了这话时却是眉头一皱。

    不说这游戏本身是否有趣,一群人端着盘子抢食物怎么说也有点像乞食的叫花子,而这些抢食的绝对都是有头有脸名声显赫的二品以上官员,这些人平日里装清高得紧,能够让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作威作福的人在自己面前抢食物抢的像要饭花子似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阿吉的面子大还是幕后东家的面子大,抑或是这些抢东西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梁敕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去问人家你们脑子有毛病吗,但他又十分关心这件事,想了想,问那丫鬟:

    “你说的大奖是什么?”

    “都是身份尊贵的大人们,彩头自然不敢太寒酸,是金芙蓉糕。”那丫鬟笑着回答。

    “金芙蓉糕?”

    梁敕是知道金芙蓉糕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梁都内一群闲的蛋疼的达官贵人开始流行食用金箔糕点,其中以金芙蓉糕最受青睐。在金箔糕点流行之前,金箔在食用上仅仅是用于少量入药,毕竟再轻薄的金箔也是一种沉重的金属,老话说“生金坠死”,由此看来吃金子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像这种既昂贵又时髦又能够冒险的休闲方式还是非常受那些有钱又有闲的贵族们的青睐。

    关于金芙蓉糕,这是一种专供梁都各大酒楼的糕点,它的供货商是一家名为黄金楼的金楼,因为金芙蓉糕属于限量发售,造型精美,做工细致,味道可口,且使用了薄如蝉翼光亮柔软的金箔,在梁都的贵族圈里倍受欢迎,供不应求的局面造成了金芙蓉糕在最鼎盛时期竟一盒值千金。(未完待续。)

第四百十一章 眼镜男,走水了

    说话间抢彩头已经开始了,众人齐齐向花园中的绸布望去,二三十个人挤在一起,几乎全是男子,有老也有少。本来嘛,女子还是要颜面的,所以即使跃跃欲试,一般也不会有女子上赶着去凑热闹,然而这里指的是普通女子,人们心里正想着今日获胜的人到底是谁,却见一个窈窕又纤长的身影一手托着一只瓷盘笑嘻嘻地走到场地中央。

    回味见了,无语抚额。

    梁敕一愣,笑了起来:

    “苏二姑娘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苏娴别过脸去,一遍遍在心中默念“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苏妙却不在乎,她早就听说过梁都里的金芙蓉糕,虽然对金箔能不能吃持保留意见,不过她还是很想见识一下的,而且刚才铁板烧的香味传入鼻子里,勾得她馋虫大作,她却没有吃到,这会儿一定要都抢过来吃个够本!

    叫阿吉的青年笑容满面地看着站在绸布上已经做好准备的人,有几个官老爷模样的人大概是先前葡萄酒喝多了,葡萄酒后劲大,酒后劲上来,一个个都兴奋得摩拳擦掌,把袍摆塞在裤腰里,手捧着盘子做出摔跤选手的姿态,看起来十分滑稽。

    铁板上滋滋地泛着油花,今日的牛肉选用的是最好的雪花肉牛,这是为了今天的抢彩头特别准备的。岳梁国人虽然也食用牛肉,但在肉牛的养殖上并不怎么讲究,所以今日用的雪花牛肉想必是进口的。这种牛肉在梁都都是难得的精品,苏妙一看就知道了,就因为想吃这个。她才跑过来跃跃欲试。

    阿吉开始用铲子将烧好的牛肉抛起来,抛向绸布上抢彩头的人群,接着越抛越多,越抛越快。

    刚开始抢彩头的人还能应付过来,有几个身手敏捷似武将出身的一接一个准,可是很快的,因为烧好的肉排、海鲜越来越多。阿吉抛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许多人都赶不上来,甚至有在哄抢时撞在一起摔倒的。还有两个人因为争抢不到直接在绸布上打起来被劝到一旁继续打。

    在越来越混乱的场景中,很快的,一个灵巧恍若猴子的身影在人群中间上蹿下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一个姑娘家能够灵巧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只见她一手托着一只瓷盘。在杂乱无章的抢彩头队伍中窜来窜去,时而跳跃时而缩头,到最后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力气了,只有她越发神采奕奕。

    手里的盘子明明已经装了小山般的食物,她却还是有本事保持平衡“左右逢迎”,每一次当新的海货落到她的盘子里导致那些小山般的食物摇摇欲坠时,人们的心里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她却依旧故我。上蹿下跳摇头晃脑没有半刻安静,到最后绸布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甚至连那打架的都不打了,全都直愣愣地看着她,显然她的表演比食物更加吸引人,人们全都当杂耍看了,沉迷的程度是就差一个时机然后拍手叫好了。

    阿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仅剩下的姑娘,这姑娘有趣的姿态亦让他觉得很好笑,于是仿佛刁难似的,他将烧好的龙虾向上一挑,偏偏向她相反的方向掷去,苏妙却每一次都能接住,并且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阿吉忍俊不禁,因为她这个样子实在好玩,所以和旁观者一样,纵使觉得她这样太没有规矩,但因为不讨厌,所以也没人责备她,反而觉得她是一个挺有趣的小姑娘。

    一直到最后一只贻贝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盘子里,她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更甚,人们从眼花缭乱中回过神来,这时候才发现她手上的盘子里竟然一只盘子里装海鲜一只盘子里装肉排。

    如此灵巧的姑娘着实令人惊讶。

    阿吉扑哧一声笑了。

    “你的这姑娘真灵巧啊!”梁敕亦觉得忍俊不禁,撞了撞回味,笑着说。

    “她只有在吃的上比较灵巧。”回味僵硬着一张脸回答说。

    “能吃不胖也是你的福气。”梁敖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梁敕瞅了他一眼,又想起他家那位,惋惜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拍掌叫好声响亮地响起:“好!好一个猴子似的小姑娘!”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声音醇悦,并非是传统的男中音,略细,还带了一丝让人心尖微麻的慵懒,这声音着实悦耳动听。

    苏妙一愣,向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年轻男子让她微怔。

    从灯影里走出来的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生得一张细长的瓜子脸,下巴尖尖,轮廓柔美,一身白如雪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红色,那皮肤细薄剔透,仿佛能看到皮肤下埋藏着的浅青色血管。

    这是一个相貌十分清秀的男子,不同于梁敕斯文的清秀,这个人是十足的清秀,纯粹相貌上的清秀,他个头适中,身材清癯,身穿一件湖绿色绣大朵浅粉色莲花的云锦长袍,腰束墨绿色莲花暗纹革带,一头带着自然卷的柔软长发只用一条发巾很随意地扎起来,有几缕卷曲的发丝垂在脸庞两侧,摇曳的波浪带着让人迷醉的万种风情。

    而最最特别的一点是,他的右眼睛前戴了一只镶嵌玳瑁的金边框架眼镜,单片眼镜,上面还挂着花纹精美的纯金流苏。

    岳梁国肯定是没有眼镜的,但岳梁国与别国的商贸发达,这玩意儿一看就是西洋货,眼前的这一位似乎也是一个走在潮流最前端的,虽然是纯正的岳梁国人,周身上下却泛着一股洋范儿,地道的岳梁国人打扮穿在他身上,感觉却很洋气。

    苏妙盯着他时心里正想着梁都这地界果然人杰地灵。什么样的美男子都有,也不知道这一位又是哪一家的公子,看上去很有贵族范儿的样子。刚刚参加了抢彩头的一众朝堂上的大佬们却突然恭敬起来,站成一排,整齐地冲着漫步走来的青年施了一礼,带头的中年男人一扫刚刚的醉态,恭恭敬敬地道:

    “臣等见过安王殿下!”

    苏妙一愣,心里正狐疑安王又是哪个王,梁都城怎么有这么多王。梁敕等人已经从灯下走过来,梁敕惊讶地看着安王殿下,问:

    “七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

    “我刚刚进宫见了父皇,这不,衣裳也没换就来百奎楼了,心里想着来这儿说不定能见到太子哥。没想到还真见着了!”安王殿下梁故笑嘻嘻地说。

    “你看不见我你也不说是来看我的。既然要看我怎么不去太子府,我又不住百奎楼。”梁敕哼了一声。

    梁故被戳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一脸笑嘻嘻的表情,对着梁敖叫了一声“二哥”,望向回味时又是一连串怪叫:

    “你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踏进梁都了,听说你带了姑娘回来。那姑娘呢,给我瞧瞧!”

    回味并不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苏妙一眼。

    梁故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苏妙,恍然大悟,笑着将苏妙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却不咸不淡地评论了句:

    “好高挑的姑娘!”

    这评论听起来有点古怪,苏妙一时没明白他这是对她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她并不在意,听说了“七皇子”这三个字她反倒是想起来一桩八卦,她记得林嫣曾经说过七皇子喜欢过一个民间女子,皇上对那个女子非常不满意,认为她魅惑皇子,一条白绫将那个女子赐死了,七皇子还因此闹过自杀,不过传说中的主人公和眼前这个真货怎么联系都联系不起来,这人生了一双媚如春水的桃花眼,怎么看都是个多情的,和“忠贞”、“专情”这类词完全贴不上边儿啊。

    那一头,先前还玩得热闹的官老爷们在看见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齐齐驾临时,惊得魂飞魄散,一边在心里忐忑着自己刚刚抢彩头时的模样有没有被瞧了去是不是会让众殿下觉得不端庄,一边又在不停地后悔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如果没喝的话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失态,在众殿下面前出了大丑。

    一帮有头脸的大臣上前来战战兢兢地请安,剩下那些藏得隐蔽的早就悄悄溜走了。

    梁敕是个心胸开阔的,对朝臣们下了朝就玩疯了这件事并不在意,摆摆手,客套了几句,就让他们都散了。

    围观的人一散,铁板烧表演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苏妙注意到阿吉向这边看过来时的目光,淡淡的,并没有普通百姓看见权贵时的战战兢兢,转念一想他是科西国人,自然不会对岳梁国的皇族表现出战战兢兢,眼看着他们就要收摊走人了,苏妙想了想,走过去,小声对阿吉说:

    “小哥儿,金芙蓉糕应该是我赢了吧。”

    正在收拾铁板的阿吉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她还能记得要金芙蓉糕,呵地笑了,字正腔圆地说了句:

    “抱歉,差点忘了。”说着弯腰从铁板架子底下的格子里拿出来一个大红色描金的点心盒子递给苏妙。

    苏妙欢欢喜喜地接过来,拿在手里,刚要打开。

    “姑娘。”大概是科西国人的缘故,阿吉说岳梁国语言过于字正腔圆,听起来反而奇怪。

    苏妙一愣,狐疑地问:“什么事?”

    “金箔糕点,姑娘看个新鲜,吃就算了,姑娘家身子弱,不适宜吃这个。”阿吉小声跟她说,怕别人听见似的,声音很小。

    能听得出来他是为了她好,一个陌生人居然为了她好,虽然有点突兀,不过这真是一个善心的人,苏妙点点头,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了。”

    阿吉满意地点点头,推着铁板小车吱嘎吱嘎地走了。

    花园中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苏妙手里的点心盒子被抽走,苏娴动手打开,说:

    “我瞧瞧金子做的糕点是什么样的。”

    说话间,盒盖子已经被她打开,一盒五只金灿灿的芙蓉糕呈现一朵芙蓉花的形状摆放着,静静地躺在大红色的衬绸上,这已经不是在糕点中掺入金箔制作了,这根本就是拿金子做的,从芙蓉糕的面到里无一处不是金光闪闪的,花瓣的纹理,花蕊的形状,哪怕是最微小的部位都是精雕细琢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东西能吃吗?”苏娴已经不是惊叹,而是惊诧了,即使她再喜欢金子,她也不会喜欢到要吃进自己肚子里的地步。

    苏妙好奇地用手指头在芙蓉糕上捅了捅,一愣,这点心并不是用金子做出来的,这是实实在在的点心,触感绵软,摸起来就觉得很好吃的样子,只是这外形太过金灿灿,看起来当真像是被金子雕刻出来的,能够给人这样的错觉,想来能做出这样点心的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人,苏妙此时对制作者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手中的盒子又被抽走,苏妙回过头,却见回味一本正经地将她的点心盒子收了起来。

    “那是我的!”她不悦地强调。

    回味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没收!”就真的没收了。

    因为他做的太理所当然,苏妙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接着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喊:

    “走水了!走水了!”

    苏妙一愣,刚刚梁敖的侍卫还把铁板烧当成是走水了,怎么这会儿就真的走水了,莫非那个侍卫是乌鸦嘴?

    一听到“走水了”三个字,几位殿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接着他们的侍卫全部火速围在他们周围,将他们保护起来,雷霆般的行动力让苏妙愣了愣,突然觉得莫非他们以为会有人趁乱对他们行刺?嗯,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看来现在的情形十分危险!

    于是在回味刚要伸胳膊将她护在怀里时,她已经兔子似的自己窜了过去,回味被她扑了个满怀,听她说:

    “这可怎么是好,铁板烧我还没吃呢。”

    “……”回味哑然无语。

    梁敞却是在听见“走水了”时,也不等侍卫聚过来,迈开步子径直向苏娴走来,若无其事地站在她身旁。

    苏娴略惊讶地看着他。

    梁敞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很凶地瞪过去一眼,凶恶地道:“看什么看!”

    苏娴扬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偏过头去,扑哧一笑。

    梁敞的脸刷地涨红。(未完待续。)

第四百十二章 貌美的怪胎哥哥们

    虽然是很远的地方走水了,可花园这一边已经变成了警惕谨慎的气氛,这警惕就好像如临大敌四面楚歌一般,让苏妙觉得郁闷。

    回味看着她,觉得她的郁闷九成九是因为没工夫吃铁板烧的缘故,想了想,腾出一只手端起刚刚被苏妙搁在桌上的先前抢彩头抢来的一盘子铁板烧,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最上面一块铁板黑椒牛排切成小块,用刀尖扎了,送到她嘴边。

    苏妙眼睛一亮,张嘴接了,肉质是非常非常的嫩,只需要用牙齿轻轻一咬,浓厚鲜美的肉汁就会从肉块里流出来,醇厚的美妙滋味蔓延在味蕾上,肉质丰厚,颇有质感,层次分明却不突兀,坚实而富有弹性。只用黑胡椒作为调味料,完美地保留了牛肉本身的鲜美味道。

    “嗯!好吃!”苏妙弯起眉眼,响亮地赞叹了一声。

    这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梁故看着她,忽然抱着肚子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吃东西时真是太有意思啦!哈哈哈!”

    苏妙在品尝美食时的样子和其他人多少有点不一样,如果吃到非常好吃的东西,她是发自内心的陶醉的,那时候她的表情是非常的开心,非常的幸福,非常的丰富,这样的表情可以同时感染很多人,哪怕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因为她吃着时的表情写满了“好好吃”,也会让人们想要冒险去尝试一番。

    虽然梁故说的是事实,苏妙在吃东西时的样子非常有趣。过分陶醉让人看了会想发笑,可是梁故说的太直接了,一点不顾及姑娘家的脸面。梁敕轻咳了两声,尴尬地道:

    “七弟!”

    梁故还在笑,只不过笑得收敛了一些。

    苏妙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所以没有理会他,对回味说:

    “那个叫阿吉的手艺真不错!”

    “好吃?”回味绷着脸看着她问。

    苏妙点点头。

    回味在手中的盘子里看了一眼,用小刀切割了一块牛肉叉了放入口中,嚼了一会儿。咽下去,然后平着一张脸对苏妙说:

    “一般般。”

    苏妙:“……”也不知道这是他真心的评论还是违心的评论,总之她没有得到想要的响应。觉得无趣起来。

    “这种东西我也会做。”回味淡淡地说。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总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里带着很浓的敌意,到底是对谁有敌意,牛排?还是做牛排的人?

    两人这边的气氛正古怪着。一个王府侍卫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单膝跪在梁故面前,肃声道:

    “殿下,走水的是湘王殿下所在的商秋阁,幸好火势不大,湘王殿下无碍,只是……”他欲言又止。

    梁故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恍然地一拍巴掌,哎呀一声。高声道:“五哥!我怎么把五哥给忘了!”说着人已经一溜烟儿跑走了。

    “五弟也在吗?”梁敕一愣,惊诧地问。

    “他们两个人平日里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自然是一起来的。”梁敖皱了皱眉,说。

    场面似乎混乱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是平常有序的。

    “咱们回去吧。”回味旁若无人地对苏妙说了句,抬腿就要走。

    “阿味,去见见你五皇兄吧,你五皇兄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不在梁都的这段日子他一直很惦念你。”梁敕笑着说。

    皇室的五个皇子,太子和五皇子的性子最好,既不像二皇子那样光明正大地欺负人也不像七皇子那样表面上和你好背地里却捅你刀子,更不像九皇子那样不管发生什么都只是看着绝不插手,小的时候回味没少被二皇子和七皇子欺负,太子和五皇子却都很维护他,太子是正义感非常强,五皇子则是本身性格温柔,只是那五皇子……

    想到这里,回味皱了皱眉。

    他本是打算趁乱偷偷溜走的,没想到却被梁敕发现了,无法,他只得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商秋阁。

    百奎楼除了两座分楼,后面是一排精致的小院子,属于独栋独院的包间,私密性极强,很受图清静的达官贵人们的青睐,商秋阁就是其中一间。

    此时的商秋阁内已经人仰马翻,好好的一座院子从外面看火光冲天,也不知道先前汇报的那个侍卫眼睛是怎么长的,这样的火势居然还说成是火势不大。

    百奎楼的伙计一桶接一桶地提着水冲进去,再提着空桶灰头土脸地跑出来,在这样混乱嘈杂的环境里,悠扬婉转的笛声显得尤为突兀。

    有人在火灾现场吹笛子么?

    苏妙为这个发现抽了抽嘴角。

    梁敕等人却见怪不怪,苏妙被回味拉着手走在最后,见苏妙一脸迷茫惊诧,回味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对她说:

    “里面那个是五皇子,他有点……古怪,不过人还不坏,呆会儿你不要多话。”

    苏妙一边在心里想着“我什么时候多话了”一边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商秋阁,然而眼前突兀的一幕已经不是让她想多说话那么简单了,她被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正背对着院门,长身玉立烈火熊熊的商秋阁外,墨染般的三千青丝不挽不束,随风飘扬,同时跟着风嫳屑翻飞的还有他那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袍,阔袖如浪,衣袂飘飘。通红的火光映衬在他雪白如玉的脸庞上,纤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根翠绿的笛管,正在轻轻地吹奏。

    这画面是极美的,如果能忽略他面前那红通通的火光……

    一个人对着火灾现场吹笛子,即使这个人再美。看起来也是相当惊悚的吧!

    这位五皇子殿下相貌非常美,美得纯澈,美得无邪。美得雌雄莫辩,美得无法区分性别,线条柔美的脸廓,霁月清风的五官,疏淡的眉,漆黑的眼,秀挺的鼻。浅粉的唇,无一处不完美,这是一个挑不出一点瑕疵的美人儿。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这个美人儿他……好高!

    这美人儿至少有九尺,这个九尺完全可以根据汉尺换算成现代的米数,目测两米多。

    一个秋水般的美人儿居然拥有两米多的身高。我见犹怜的长相配上这样的身高。即使那眉眼再能勾起人内心底的怜爱,感受到这股子怜爱的人本身就会觉得很诡异吧。

    这根本就是一座漂亮的白塔,这座“白塔”还正在火灾现场旁若无人地吹笛子,即使那笛音再凄婉动人,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苏妙在呆了一呆之后,忍不住向回味望去,莫非姓梁的一家子都是奇葩?

    没有人上前去打扰这位奇葩的五皇子,一直到他把一首曲子吹完了。他回过头来,冲着梁故涩然一笑。轻声说:

    “七弟,抱歉得紧,又失火了。”

    苏妙此时在心里头想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

    “人没事就好。五哥,巧了,大哥、二哥、老九还有阿味都在。”梁故笑着说。

    五皇子梁效望过来,眼睛亮了一下,把竹笛别在腰上,走过来,笑着向众兄弟施了一礼,唤了声:

    “太子哥、二哥、老九。”

    梁敞已经向他行了一礼,口中唤“五哥”。

    梁效看到回味时十分高兴,欢喜地说:“阿味你回来啦!”又将目光落在回味身旁的苏妙身上,笑着问,“这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回味回来带了一个姑娘。

    “这是五皇兄。”回味对苏妙介绍了一下。

    苏妙见梁效性情温和,便对他产生了许多好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笑着说:

    “五皇兄好。”

    梁效显得很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突然把手伸进怀里,居然摸出来一个用荷叶包裹的玉兔精糖人儿,递给苏妙,笑着道:

    “给你的见面礼!”

    苏妙:“……”这还真是一样有点特别的见面礼,她接过来,笑眯眯地道了谢,“多谢五皇兄。”

    梁效听她叫他“五皇兄”越发高兴,只是他有点不善言辞,只是觉得高兴,脸颊憋得绯红,却不知道该跟这个新晋弟妹说些什么。

    这样的表情落在苏妙眼里,心想这五殿下腼腆得真是有趣。

    就在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对梁效说:

    “禀殿下,火已经救下了。”

    梁效回过头,看到商秋阁中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周围残垣碎瓦乱七八糟的早就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温和地对着那侍卫说:

    “辛苦你们了。”

    那侍卫口称“不敢”,垂着脑袋退下去。

    梁敕等人见此处的火已经扑灭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商秋阁自然不能再使用,于是梁效和梁故进了梁敕的包间,兄弟几人一起吃饭亲近亲近。

    总算可以吃饭了,苏妙也终于品尝到了百奎楼的全海鲜宴,刚刚抢到的铁板烧也都吃光了。

    梁敕他们这一次只是来吃饭联络感情的,聊天也都是闲话家常,所以就没有让苏妙和苏娴回避,于是两个人在一堆“如花似玉”的皇子中间吃了个痛快。

    美食当前,周围又有这么多养眼的美男子,苏娴感觉自己进了天堂。

    苏妙同样进入了天堂,因为百奎楼里的吃食实在好吃,她最喜欢吃别人做出来的好吃的东西。

    吃饱喝足之后,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五个皇子都已经封王开府了,他们的府邸分别在内城的东南西北,太子府即东宫则是皇宫之内一处可以独立出入的宫殿,大家都不顺路,于是各自散去,到最后只剩下苏妙、苏娴、回味和梁敞。

    “你们原本打算住哪儿?”回味问苏妙。

    “大姐我们今晚住哪儿?”苏妙不知道,就问苏娴。

    苏娴眼珠子一转,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本来打算带你在百奎楼听一宿的小曲儿,明天一早再带你去清风阁喝早茶。”

    “啊?你没订客栈?”苏妙信以为真,她可不想熬夜听小曲儿。

    “大姐要在百奎楼听曲儿,你若不愿意听曲儿,就跟小回儿回家吧。”苏娴说。

    苏妙听了这话,瞅了回味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正想再想明白一点,回味已经伸出手臂在她的腰上一勾,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梁敞说:

    “照应一下我大姐,明日一早我带妙儿来接她。”

    梁敞:“……”关我什么事啊?

    黑着脸看着回味和苏妙走了,他们还顺手带上了门,梁敞一脸尴尬,幸好他长得不算白,这点尴尬没被人看出来。

    他故意沉着表情看了苏娴一眼,却见她人已经坐在墙角下的一张椅子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象征着端庄的九幅裙下露出半个浅粉色绣蝴蝶的绣花鞋尖,那鞋尖一翘一翘的,使鞋尖上的花蝴蝶轻轻地抖动,振翅欲飞,好像真的一样。

    她的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托着头,手指玩弄揉搓着的是耳垂上挂着的金蜻蜓耳坠。她抬着眼梢,正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一双红唇上因为胭脂浅浅地褪了一层,在烛光下泛着点点晶光,越发显得柔媚妖娆。

    梁敞只觉得呼吸一顿,口腔内莫名地觉得有些干涸,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他努力将目光定格在她头发以下脖子以上的部位,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次,冷静地问:

    “你订了哪家客栈,本王送你。”

    苏娴不答,依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媚如春水的眼意味明朗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落在他两腿以上腰带以下的部位,静静地望着,好像上面长花了似的。

    梁敞的脸刷地涨红,涨红发黑,他恼羞成怒地高声道:

    “你在看什么!”

    苏娴对他的怒气并不在意,依旧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十分好奇地问:

    “官人,你那里总是不用,真的不会烂掉吗?”

    “……”梁敞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地瞪着她,转身,气冲冲地走了,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搭理她!

    然而才刚刚迈出两步,一双柔软的手臂仿佛蛇一般从后面缠了上来,紧接着软玉温香挟着令人心尖发颤的醉人温度紧紧地贴了上来,即使隔着衣料他坚硬的背仍旧能够感受到她的丰满和柔软。

    他全身一紧,竟忘了挪步,呼吸一窒,心跳漏了许多拍。(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三章 措手不及

    她的身上总是泛着一股让人心跳加速的馨香,这并不是普通女子身上的熏香味或脂粉味,这味道很特别,特别到这么多年他只在她的身上嗅到过,那是一种越是想冷静下来越会让人心神驰荡心猿意马热血沸腾的味道,这味道勾起了一个人内心底的蠢蠢欲动,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梁敞已经二十几岁了,他上过战场去过边关,无论是梁都的贵族小姐还是边城的粉红佳人他都见识过,但是没有一个像她。以他的地位,送上门的女子不计其数,对那些寡廉鲜耻不守妇道的女人他是非常反感的,偏偏这个送上门来,他本应该十分反感,最开始他也的确是十分反感的,可是现在……不知不觉间,这打从心底里的厌恶开始变味,她明明是他最讨厌的类型,她明明是最他不待见的品类,莫非是因为她越挫越勇的姿态?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女人,他却对她没有一点辙,不管是怒目而视还是刻薄以对还是冷酷的拒绝,这些对她都没有用,或许在她的心里她对他的投怀送抱只是一场游戏,她只是在戏耍他而已,因为不是发自内心的情动,所以不管他怎样无情她都不会伤感,因为她压根就没有什么图谋,所以引诱失败她也不会懊恼,既然她不会伤感也不会懊恼,那么她对他的小意温柔殷勤谄媚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在逗他玩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烦闷,他明明不该在乎,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送上门来的不知廉耻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像绳子一样团成团将他缠绕住,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等注意到时却发现他已经被这一团乱如麻的绳子给紧紧地束缚住,他想要挣脱开却找不到最初的线头,他想要狠心剪开,却发现找不到剪刀。

    她的身体非常柔软,柔软的肌肤贴在他的背上。像一团温暖的棉。她身上的味道非常香甜,仿佛宫廷中禁用了许多年的合欢香,相传那种香料温软柔媚会让人如坠旖旎的梦境中无法自拔。他没有见过那种传说中的香料,却在她每一次与他肌肤接触之时都会联想到那种消失已久的神秘香料。

    一双春葱似的手如蛇,在他的胸前放肆地摩挲。

    他呼吸一窒。

    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她不是丑女。可以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女所没有的风情万种,但同时她又是一个良家女子,她的身上还保留着良家女子骨子里的一丁点矜持,这矜持被外在的放纵妖娆包裹,相互矛盾的两种特质,落在她身上给人的却是一种更刺激的体验,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一点感觉没有。然而她可以胆大包天地投怀送抱,他却不是一个禽兽。

    梁敞不是柳下惠。但他绝不会屈从动物性的本能。

    他虽然在女色上并不是很热衷,但他也是思考过娶妻生子这种人生大事的,他想要娶的是那种雍容大度贤良淑婉的女子,然后最最重要的一点……他要的是一个清白的女子。

    纤纤玉指已经顺着袍领的斜襟钻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料子在他的肌肤上轻妙地画圈。

    他身子一紧,一把握住她的手,粗暴地将她的手扯出来,甩开。

    这举动有些突然,然而苏娴仅仅是面上微愕,接着便咯咯地笑起来,顺着他甩开她的力道扬了扬手,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捏在手腕上,转身,懒洋洋地重新坐回墙下的椅子上,嘟了嘟鲜红的唇,似嗔似怨了句:

    “官人好无趣!”

    梁敞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力气用得有点过分,扫了一眼她的手腕,因为她掩住了,他没有看到,心下有些愧疚,却皱了皱眉,生硬地说:

    “你若是再这样不知廉耻,别怪本王翻脸!”

    苏娴似笑非笑,一双媚人的眼珠子意味深长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唇角笑意更深,这笑容带了点轻蔑,她一言不发地偏过头,从容地端起桌上的茶盏,闲适地啜了一口。

    这笑容仿佛无声地敲过来一记耳光,梁敞下意识并了并双腿,脸涨红,恼羞成怒。

    “起来!我送你回客栈!”他硬邦邦地怒吼道,虽然没有完全吼出来,不过语气已经跟吼差不多了。

    苏娴不以为意,惬意地嗑着瓜子,淡淡地说:“都说了奴家今夜要在百奎楼中听小曲儿,听说百奎楼的葵官嗓子极好,难得来了,奴家自然要见识一下,等回了丰州也好作为谈资说给左邻右舍炫耀。”

    她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好像刚刚那个春情上脑的狐狸精不是她,都说男人穿上裤子不认账,像她这种转身就忘了自己刚刚干过什么的跟那种禽兽似的男人也差不多,梁敞对上她淡定自在的脸,一团火在胸口处窝着,他的一张脸黑沉黑沉的,他冷冷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

    “既然你说这个,今儿咱们就把事情好好说一说,苏娴,你到底要把本王当冤大头到什么时候?”

    苏娴的表情是十分惊讶,她茫然地眨眨眼睛,接着愕然望向他,一脸无辜地说:

    “官人说的是哪里话,奴家怎么会把官人当冤大头,奴家可是爱官人都来不及呢!”

    这话不仅没有平息梁敞心中的愤怒,他反而更想爆粗口:去你奶奶的你爱我,你是爱我给你当冤大头吧!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王爷,梁敞实在不愿意开这种口去质问她你想吃我的穿我的到什么时候,他也不差这点钱,就算她真的挥金如土他也未必养不起她,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明明想要严词拒绝,可是每一次在对上她的脸时。拒绝的话就变成一滩稀泥模糊不清。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再缠着本王!”他冷声怒问。

    苏娴闻言微怔,揉搓着耳珠,漫不经心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

    “等奴家对官人腻烦了自然就不会再缠着官人了。”

    “你!”这话是对文王殿下自尊心极大的侮辱和伤害,他怒不可遏,七窍生烟,漆黑着脸瞪着她怒声道。“本王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寡廉鲜耻的女人!”

    苏娴不怒反笑,悠悠然地说:“那不寡廉鲜耻的也不敢招惹文王殿下啊,不去招惹文王殿下。殿下又怎么会知道奴家的美好呢。”

    梁敞因为她无人能敌的厚脸皮头顶都在冒烟,他黑着一张脸怒声反驳道:

    “你哪里美好了,自古以来女子以温婉、贤良、矜持、宽容为美,你再看看你。你……”

    他话还没说完。前襟突然被拉住,紧接着被向下一扯。或许是在她面前他太没有防备,他的衣襟被她很轻易地捉住,她含着笑轻轻一拉,他的身子被拉了下来,紧接着唇便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她的唇温热、柔软,让他想起了儿时吃过的那胭脂色的剔透软糖。她身上散发着的香甜在这一刻变得越加浓郁,这股香甜向他魅惑力极强地飘散过来。让他的指尖突然变得柔软起来,本来想要去推来她的双手抬了抬却停在了身侧。

    室内仿佛一下子炽热起来。因为突然变得炽热的温度,那股让他头脑微眩的香甜味道也跟着热了起来,滚热地萦绕在他的周围,不猛不烈,却像是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人的心。甚至她的身子都没有像之前那样贴近他,她只用了一双唇,他却感觉到头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所有都不再受头脑的支配,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什么都嗅不到,只能嗅到她身上浓郁的香甜味道;什么都感受不到,唯能感受到她的唇是那样的柔软湿热,让他连舌尖都变得麻酥酥的。

    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软化,正当他在思考要不要更靠近时,她却以探出丁香舌尖在他的唇上轻盈地撩拨了一圈作为收尾,毫无预兆地离了他后退半步,一双唇嫣红如火,娇艳欲滴。

    她似笑非笑,腰肢一扭,在他怔愣的表情里径直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走出去之后又探回半个身子,笑吟吟地对他说:

    “奴家今夜住在前边三楼的明珠阁里,窗子为官人留一半,随时恭候官人大驾光临。”说罢,关上了门。

    很快的,包间内,掀桌声响起!

    苏娴噗地笑了,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心情极好地离去。

    ……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穿梭。

    梁都城没有宵禁,这座繁华的帝都因为当今的天子喜欢热闹,所以入了夜的城池竟比白日里更加繁华,并且因为那些明亮的街灯更添了一抹娇媚绮丽。

    马车很大,很宽阔。

    这是不输给梁都里任何一家达官贵人的马车,虽然这辆马车没有挂家徽名牌,可单单是看这华丽的座驾就已经有那机灵的离老远开始躲避了。

    车厢内分外寂静。

    苏妙和回味各据一边,一个望着这扇车窗,一个望着那扇车窗,一言不发,明明是坐在一辆马车里,却好像分隔在两个世界,僵硬紧绷的气氛连外边拉车的马都能感觉到,于是那马甩了甩脑袋跑得更慢。

    基本上苏妙和回味还处在“热战后”的冷战期,不,说的严重点他们已经到了开始讨论分手的阶段,既然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阶段,不营造出一点气氛是很对不起这么重要的阶段的。

    一直到马车几乎绕过了大半个城池,马车终于驶入了一条安静的道路,耳畔只闻马蹄声,两旁错落有致的宅院外通红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从马车帘子上一闪而过,将回味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即使车厢内的灯光很清晰,却很难看清楚他面上的表情。

    马车在前方转了一个弯儿,车夫轻轻地吆喝了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听得很清晰,苏妙正在凝神听马车夫的吆喝,待那吆喝声刚刚落下,车厢内,回味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响起:

    “我今日进宫了。”

    苏妙微怔,没想到他沉默了大半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她说这个,顿了顿,“哦”了一声。

    这态度有点不咸不淡,可是除了这样的反应,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回味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产生任何变化,他没有看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他半低着头,眼睛静静地凝着一处,却并不是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皇上催促我入朝参政。”

    苏妙又是一呆,她虽然是呆了一呆,可是对于他的话她并不惊奇,因为那日在回香楼皇上已经在饭桌上表示过了,之后在雪乙庄,皇上也曾提到过这个话题,只是……

    回味究竟是怎样想的,她并不太确定,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自己先开口了,事情就变得不妙了。

    回味停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这样的沉寂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他罕见地皱了皱眉,轻声问: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苏妙是真的不知道该问他什么,被他这样询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只能想出一句反问:

    “你希望我问你什么?”

    这回轮到回味沉默了,他静静地停了一会儿,然后启唇,轻轻地、缓慢地问了句:

    “你、愿意随我在梁都么?”

    苏妙微愕,但事实上她的内心深处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意外,回味是梁都人,并且出身梁都皇族,还是血缘最近的那一脉皇族,这一点大姐早就提醒过她了,虽然她并不愿意往这上面去想,她以为只要她不去想,回味就能乖乖地陪她开酒楼乖乖地给她入赘,现在想来有这样想法的她应该不是天真而是蠢萌……她虽然是个喜欢单纯的女子,可是她不傻,她和回味朝夕相处了四年,两个人除了晚上睡觉不在一起,甚至有的时候睡觉也在一起,对于回味的刻意掩藏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装作不知道,她不想让太多杂质横亘在两人中间妨碍了两人美好的生活。

    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仅仅是“杂质”来了,一根烂木头在惊涛骇浪之中给了她当头一棒,梁都还真不是一个好地方。(未完待续。)

    ps:  本来想双更,结果word文档坏了,一个大章没有保存,这一章后面的八百字也没存上,马上要过十二点了,所以这章先这样发,我马上把后面的赶出来,然后再贴上,给大家带来不便非常抱歉,红楼现在连道歉都没力气了,郁闷死我了

第四百一四章 不由己的局

    苏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却忽然笑着问他:

    “刚刚在百奎楼你说你下聘了?”

    “嗯。”回味慢半拍地答了一声,轻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以前是觉得你还小,一拖再拖,现在你也不小了,总要有一个说法。我爹是用回香楼的名义带了礼去丰州过礼的,来梁都之前我就已经对大娘和奶奶说过了,这次来梁都不仅是参加厨王赛也是为了带你正式见见我爹娘和族里的亲戚,见过之后就会派人去过礼。”

    苏妙呆了一呆,猛然明白过来:“所以她们才不肯跟我来梁都?”

    “大概吧。”回味淡淡说了句,既然过礼,自然女方家要留人收礼,收礼的人自然是胡氏和苏老太,这才是她们执意要留在丰州缺席了家族旅行的原因。

    苏妙的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她噘了噘嘴,说:

    “这件事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

    “从没听说过礼下聘这种事还要事先跟新娘商量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

    “短时间内我怕是回不去丰州了。”他轻轻地说。

    苏妙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不喜欢呆在梁都,丰州才是你想生活的地方,对我来说,我也认为丰州比梁都更自由,所以你不喜欢梁都我能明白,但是,和我在一起,你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去丰州了。”回味静静地说着。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语气里暗含着一丝紧绷,他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志不在做菜上吧。”沉默了良久,之后,苏妙眼望着车厢壁,轻轻地道了一句。

    回味的心跳微顿,他望着她,没有回答。

    “你是有天赋的,你也在很努力地去做。可是你做出来的成品始终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似的,起初我以为是你将自己逼得太紧逼到了死胡同里,因为理不清头绪所以才会绷得紧紧的。现在想来。并非是理不清头绪,你是心里有杂念。”她轻声说。

    回味依旧没有说话,他就算想要否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他移开眼。不去看她。

    苏妙亦沉默了下来。

    车厢内的气氛僵直,凝静。

    “你最终要选择的是哪一条路?”她忽然开口,轻轻地问。

    回味默了半晌,他不答,只是缓缓地开口道:

    “今日为止,皇家的五个皇子你已经全部见过了,你觉得他们都是怎样的人?”

    苏妙微怔,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严肃。并不是随口一问或是要转移话题,于是她也认真地思考了。然后漫声说:

    “太子殿下性格和善,豁达温厚,只是太温厚了,虽是未来的天子东宫的太子,却让人生不出敬畏之心,太子殿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邻家的兄长一样平易近人;武王殿下同样待人和善,文武双全,是一个挑不出一点瑕疵的人,因为太完美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太好亲近,就好像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分隔线一样;文王殿下么,很会审时度势,很懂得分寸,他很会把握他自己,无论是立场还是所处的位置亦或是思考事情的方式,他总能为自己找到最恰当的;湘王殿下今日第一次见,感觉是个非常腼腆的人;至于安王殿下,看上去是个好人,只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的心里发凉,能笑得那样亲切的人想必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回味望着她,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真的想大赞一番她的洞察力,她敏锐,敢言,这话似一针见血,也难怪她能揣摩客人的心思可以在新客第一次临门时做出能够让客人终身难忘再度光临的佳肴,她很善于去观察他人的心,她能够透过表象看到那些被掩藏起来的本质。

    “你可知太子殿下的母族是哪一家?”他问。

    “魏家?”她记得他曾经跟她说过,根据开国时的约定魏家女世代为后,从魏氏一族至今依旧家族势力庞大来看,到了梁铄这一朝开国时的这条律令应该仍旧延续着。

    “没错,太子殿下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先皇后,她是魏家的嫡长女,也是瑞王妃的亲姐姐魏心兰。”

    先皇后是魏氏女苏妙并不奇怪,但是先皇后居然是瑞王妃的亲姐姐,这个苏妙确实没有想到。她愣了一愣,猛然明白过来回味话里的含义,根据皇上对待魏家和魏心妍凌水宫的态度,皇上对于魏家的不满应该已经达到了容忍的极限,他已经开始要削减魏氏一族的势力了,虽然只是蠢蠢欲动,可这则心思既然已经生成了,他就绝对不会熄灭这个念头。

    魏氏一族是为了绵延家族的荣耀,所以才会令魏家女世代为后,这样魏家女诞下的皇嗣就会流有一半的魏家血统,这样的确能够让作为永久外戚的魏氏一族繁盛下去,但是有一样,那就是自古帝王多疑心,执掌一个王朝的天子卧榻之侧又怎么会容留他人鼾睡,帝王就是帝王,即使是流着一半魏氏血液的帝王也不会允许外戚势力庞大这种事情发生,更何况是当今的皇上,当今皇上他只是被魏太后收养在膝下的,皇上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嫔,既然不是魏家的人,他又怎么会费心思去保留甚至是去给予魏家更大的恩宠呢。

    皇上的眼睛里肯定是容不下魏家的,这则苍白的联盟条例早晚有一天会崩溃,皇上必定会在有生之年打击魏家,只是出手的快慢而已。那么要怎么样打击魏家呢,魏家最在乎的又是什么呢,即使是傻子也能想明白魏家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最在乎的自然是流着一半魏家血、先皇后魏氏的独生子、皇上的嫡长子、岳梁国下一任真龙天子——太子殿下梁敕。

    即使太子殿下为了表明自己和魏家不是一伙的。尽管太子殿下违背了魏氏一族的意愿迎娶了非魏氏女做太子妃,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他始终是魏氏一族锦绣前途的希望。

    如果皇上一定要先从击溃魏氏一族的希望开始的话……

    想到这里。苏妙的心有些发冷。

    听说太子殿下是被他的父皇手把手带大的,皇上为了他三十几年再没立过新皇后,他二人一齐来回香楼时那简直是苏妙见过的最融洽的父子关系,父子二人谁也不多话,却十分有默契,就好像相依为命了许多年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似的。

    回味见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她正在思考。顿了顿,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不好的事情,她是一个温暖明媚的姑娘。像暖泉,像红日,像阳春四月扑面而来的微风,沁人心脾。她是他喜欢的。因为她是他向往的,她拥有他和他身边都没有但他却十分渴望的自由纯真和温暖,他并不想破坏掉这些美好,然而许多事情还是要让她知道的,因为懵懂意味着危险。

    纵使他不愿意再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他还是开了口,他说:

    “武王的生母薛贵妃出身豫章侯府,薛贵妃的父亲是御史台左监察御史。这个官职在梁都里并不算最高,豫章侯府又素来低调。看起来不太起眼,可是薛贵妃的长嫂却是出自地位显赫的傅国公府,傅国公是四朝元老,做过三个皇帝的帝师,到了薛贵妃兄长这一代,家中出了三个文官四名武将,还有旁支外放的也有不少,一个个虽然官位不算大,但傅国公府胜在出仕的人多,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武王妃同样出自傅国公府,是傅国公府二房次女,论亲戚还是薛贵妃长嫂的亲侄女。”

    这番话自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苏妙恍然间明白了回味的意思,太子殿下是魏氏血脉,若要削减魏家,太子殿下是最好的催化剂兼活人肉靶子,而作为次子的武王殿下,文武双全,拥有不输给太子殿下的名望,母族虽贵却低调,还有一个能够拥护他的岳丈家,但就算将来岳丈家作为外戚的势力再庞大,上面还有薛家压着一头,有薛贵妃镇着武王妃,到时候傅国公府就算嚣张也越不过豫章侯府去,两方制衡再也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这是再好不过,也是再让人放心不过的了。

    从这方面来讲,武王殿下不是没有希望。

    至于武王殿下,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皇子对皇位的渴求不输给快要饿死的人对食物的渴望。

    武王殿下的母亲是只差一步就能够登上皇后宝座掌管后宫许多年的薛贵妃,武王殿下本身又只比太子殿下小一岁,若是没有了太子殿下,那么这个继承人非他莫属了。

    苏妙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今日的饭桌上,那兄弟五个的感情是那样融洽,互相称呼都不是“皇兄皇弟”,而是直接以“哥弟”互称,苏妙实在不想恶意去揣测他们私下里的关系其实有多么恶劣,那样和谐的气氛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演戏罢了。

    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去猜测他们,在她眼里,梁姓皇族中的五兄弟虽然性格各异想法各不相同,可是他们之间的融洽和友善是真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然而回味不会随随便便对她说这番话,他不是个会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的人,他对梁都比她了解,他对皇族也比她了解,他必不是信口开河。

    苏妙的心里不自在起来,皇族之间争权夺利什么的最讨厌了,尤其是今天和那几个人刚相处过,那几位皇子都是她比较喜欢的种类,若这几个人将来会因为皇权什么的展开你争我夺,她还真不知道该开口替谁加油好。她喜欢和平,大家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是很好么?既然最初的兄友弟恭是装出来的,干吗不一直装到寿终正寝,中途撕破脸不是会显得演技不够看么?

    更何况她觉得,那兄友弟恭的画面未必全部是装出来的。

    “文王殿下和武王殿下很亲近呐,湘王殿下和安王殿下似也很是要好。”她凝着车窗帘子,轻轻地说了句。

    “说亲近彼此都很亲近,蓬莱宫后面有一处跨院叫做德仁殿,皇上下旨说凡皇子三岁开蒙都要从母妃的寝宫里搬到德仁殿去,统一由先生教养,所以他们虽然并不是一个母妃生的,但他们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包括梁敏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包括上次在青乾山庄见过的朱沐曦,凌柔郡主的哥哥,他是武王殿下的伴读。我二哥与安王殿下有些来往,两人算是发小。”

    苏妙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他那你的发小是谁,回味他未必有发小,不过这里面却存在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总是拉拢回味的原因。瑞王府代表了一方势力,太子殿下很好理解,有一个梁敏不够,所以想把另外一个也拉过来,借机还可以拉拢疼爱回味最切的梁锦。

    相比之下,武王殿下的目的更耐人寻味,武王殿下似乎深知梁敏是太子殿下那一方的人,所以他对梁敏的态度淡淡的,对回味却要多热情有多热情,瑞王府一共就两个男丁,而今梁敏虽然接了世子之位,可离亲王衔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瑞王府最终归属于谁,目前还是个未知数,甚至这种变数可以是由人为去操控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沉得更厉害。

    这是一个烂摊子,她打从心眼里不希望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一脚踏进烂摊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你想做什么?”皱了皱眉,在一阵沉默之后,她偏过头望着他,问。

    他同样静静地望着她,唇角却泛起一丝苦笑:“我倒是什么都不想做……”

    他只说了一半的话,苏妙却明白了,他想说他的“身不由己”。

    苏妙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即使是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也会努力地去理解,只是她还是搞不清回味的真实想法。

    “你接受皇上的任命了?”她抿了抿干涩的唇,问。(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五章 想法

    “并没有。”回味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只是未必能一直推脱下去。”

    苏妙没有说话,因为再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所以抿着嘴唇不开口。

    回味看了她一眼,烛灯映射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半边脸照得模糊不清,可是他依旧能够看清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他眸光微黯。隔了一会儿,他低低地说了句:

    “要不、我让人去把过礼的人追回来?”

    苏妙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沉沉地问他:“你是认真说这话的?”

    回味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用沉默来应对她。

    苏妙并没有想就这样放过他,她同样淡淡地望着他,一言不发,那张素来笑眯眯的脸这会儿绷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可怕。

    回味自觉理亏,他有些心虚,讪讪地从她的眼睛上转移了目光,顿了顿,才轻轻地说:

    “我只是不想勉强你,让你不愉快。”

    “我现在的确很不愉快。”苏妙看着他,沉声说。

    “我知道。”他乖顺地应了一句。

    “并不是梁都里这复杂的局势让我觉得不愉快,而是你让我很不愉快,算起来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四年了,这一次是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不愉快。”

    回味有点想苦笑,他应该为此感觉到荣幸吗?

    “在你心里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只是在某些地方不顺我的意。我就会和你分手么?”她皱了皱眉,问。

    “会。”他一点没有犹豫地回答。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哑然。“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望向他,匪夷所思地问他,“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是绝对不会因为我放弃你的想法的。”他对她说,说的很坚定,就好像他非常了解她似的。

    苏妙再次哑然,他的确很了解她。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改变自己的想法的,秀气的黛眉挑起,她点点头。也承认了:

    “没错,一般来说我确实不会。”

    周围的气氛在这一刻阴沉起来,苏妙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既然不愿意听这话就不要让她说出来嘛。明明是他自己要提,在得到肯定的答案时他又自己郁闷起来了,这还真是一个麻烦的男人。

    忍住想笑的冲动,她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但我还不至于因为只想着自己的事就忽略了你的想法,你有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着,只是梁都我是不会久留的,我还有苏记。所以在厨王大赛结束后我就会回去,你若想留下就继续留下吧。若你想做的事情能尽快做完。你就早点回丰州去;若是你想做的事情需要做个三五十年的,那咱们就来异地恋好了,反正每天呆在一起也没什么新鲜感,一天十二个时辰对着同一张脸即使再俊美久了也会想吐。”她浅笑吟吟地说。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阴沉沉地质问:“你说‘想吐’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仅不会干涉你,而且还答应了给你无限的自由,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觉得我很善解人意?”苏妙笑盈盈地问他。

    回味盯着她可疑的笑脸看了好一会儿,冷冷地说: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在,我不在你就能随便跟那些来历不明的男人插科打诨说南道北了,我不在你就可以随便招蜂引蝶惹是生非了,我不在你就可以任意拈花惹草没人管你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一面想勾着我给你当冤大头一面又想要我少管你的自由,说回去一点不舍都没有,也就是说你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在你心里我只怕跟你养的小狐没什么两样,高兴了就喜欢两下,不高兴就扔在一边,根本就不在乎我。”

    “……”为什么话题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是在表现善解人意贤良淑德,为什么应该让人感动的贴心之言说出来到了他这里却是这样的反应,他不但没有感动,反而开始态度激烈地批斗她了。

    “我哪有。”他一连说了一大串,苏妙听得脑袋嗡嗡作响,都不知道他究竟说了哪些,讷讷地反驳了一句,底气不足。

    “你想都别想!”他似乎越说越生气,黑着一张脸瞪着她,喋喋不休地说,“这次下聘之后马上定日子,婚礼结束之后你想回丰州去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别以为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你就可以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我知道你是不可能为了我放弃苏记的,我也不会要求你为了我在成亲之后放弃苏记,但是相对的,成亲之后你要给我恪守妇道,不许再和客人闲磕牙,不许再和厨房里的伙计勾肩搭背,不许再收男徒,佟染和佟长生,你若是再对他们两个人笑脸相迎,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你困在梁都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放弃苏记的,我会在梁都再给你开一家苏记。”

    “呃,不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佟长生和佟染?”苏妙一脸迷茫地问。

    “你说呢?”回味黑着一张脸瞪着她,阴恻恻地反问。

    苏妙语塞,她十分想表现出自己是真的不解,可是他阴森森的表情不容她做出这样的表情,所以她只能讪讪地笑。

    事态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她明明想表现出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好让他感激涕零因此觉得她太贤惠了太可爱了,可是他不仅没感激涕零,反而开始了她的批斗大会,最后还把佟染和佟长生那个小个子给提到了,苏妙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顿了顿,竖起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询问:

    “对了。我刚刚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是要提分手来着。”

    回味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来,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休想!”

    “……”这发展不科学啊!

    马车哒哒哒地驶过长街,拉车的马脑袋终于扬了起来,在宁静的巷子里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地继续赶路。

    ……

    百奎楼。

    玫瑰色的包厢,一个身穿湖绿色绣大朵粉色莲花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一排浓粉色的香烛前。用一根长长的火捻饶有兴致地挨个点燃蜡烛,他负着一只手,长身鹤立。姿态挺拔,俊美纤丽仿佛月夜下盛绽的一朵昙花,神秘地妖娆着。

    阿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深邃的眼眶轮廓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过几日的厨王大赛。可会有好戏?”将最后一根香烛点燃之后,梁故吹灭了火捻,笑意盎然地问。

    “不会让殿下失望的。”阿吉抱拳,恭恭敬敬地说了句。

    梁故笑,特地回过头来赏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

    “若是能拿一个彩头,倒是也不错,这百奎楼将来还要靠你再扬一扬名。”

    “在下定会竭尽全力。”阿吉语气恭肃地说。

    梁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用戴了翡翠扳指的手在扶手上轻轻地叩了几下,忽然想起来,笑着问阿吉:

    “那批货什么时候才能到港口,我们的二殿下等急了,频频催促呢。”

    “这几日海上起了风暴,浪很大,商船只怕要迟上几日,但算算日子也应该没有几天了。”阿吉轻声回答。

    梁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船那头催一催,这几日父皇盯着二哥越来越紧,二哥怕迟了露马脚,现在正心急呢。”

    “是,在下这就派人去催。”阿吉严肃地应下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婢女的通传声:

    “七少爷,五少爷来了。”

    梁故微怔,紧接着笑了笑,站起身,将已经点燃的所有蜡烛都熄灭了,而后又将两盏油灯用灯罩罩上,让其从外面看不到火光,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阿吉见状,转身走到门旁,将门板推开。

    纯白如玉的梁效出现在房门外,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袍,腰间插了一杆翠绿的竹笛。

    见到阿吉在,梁效微微一愣,旋即友好又腼腆地笑笑。

    阿吉无声地向他行了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梁效进入包厢,看到梁故正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笑,色淡的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苦笑,无奈、惆怅,还有一点心有余悸,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故。”

    梁故笑着看他,可是当那目光顺着他的脸向下落在他赤红发黑的手掌上时,一双桃花眼微凝,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皱了皱眉,沉声问:

    “又伤了?”

    梁效一愣,下意识将手藏在袖子里,每次当梁故这样板起脸时,他都有点心虚和惊慌。

    梁效望着他下意识遮掩的动作,心里一阵沉闷,过了一会儿,他轻而不容置疑地道:

    “坐下。”说着站起身,从一旁的格子里翻出乌木药箱。

    梁效从小以梁故马首是瞻,即使他是兄长,面对比他可靠比他有才干的梁故时,梁效总是下意识地服从,也说不清是不敢还是不愿忤他的意。

    梁效乖乖地在墙下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梁效提着药箱在他对面坐下来,打开药箱取出烧烫伤的药膏熟练地为他包扎。

    这动作似重复了千百次,就好像梁效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事实上梁效的确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从小到大,这样的包扎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他包扎的手法甚至比他日常写字吃饭还要熟练。

    梁效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中微涩,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叹道:

    “像我这样的不祥之人,活在世上只是给人添麻烦罢了。”

    梁效包扎的手微顿,接着板起一张脸,看着他轻斥道:

    “又说胡话了!”

    梁效对他恶劣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为什么每一次都会这样呢。”过了一会儿,他似叹息,轻轻地呢喃了句。

    梁效听在耳朵里,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梁效是他的五哥,他们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是在五个兄弟中,梁效与他的关系最要好,如果硬是要说原因的话,其实这原因也很简单,梁效的生母和梁故的生母都是早早就过世的薄命之人,而大不相同的是,梁效的母亲是曾经位列四妃之首的贤妃。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空有相貌的宫女,那宫女因难产过世,死了以后因为生下皇嗣有功,被封了一个宝林,并以宝林的份位下葬,饶是如此,可事实上,梁故他只是一个宫女生的儿子。

    在五个兄弟当中梁故的生母地位是最卑贱的,从这方面讲,梁故应该算是比较不幸的,然而比他不幸的大有人在,那就是梁效,母族地位显赫母亲身份尊贵的皇五子梁效。

    梁效他还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不幸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占卜师曾对着贤妃的肚子占卜说梁效的命格属火,结果梁效生出来时的确属火,刚出生的时候,因为一个稳婆打翻了油灯,在贤妃生产的寝殿里燃起了好大的一把火,这是相当不吉利的,但是也不排除只是一场意外,人们虽然不敢议论,但是对于这件事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可怕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完结,尚在襁褓中的梁效很快被人发现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小打小闹的火灾甚至大火灾会一桩接一桩地出现,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好多次都发生了火灾。再加上梁效五岁那年,梁效母妃的兰秀宫突然起火,也正是那一次,梁效彻底失去了母亲。

    因为宫殿失火,深夜中的贤妃娘娘没能及时逃出来,在兰秀宫中不幸遇难,据说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这件蹊跷事一出,所有人都在背地里传言是因为梁效命带不祥,所以导致其生母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活活烧死。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仅梁故不相信,他们的父皇同样不相信,幸亏他们的父皇没有相信,不然梁效一定没办法活到现在。

    皇上对梁效的态度一如往日,甚至还处死了几个造谣的,然而性格本身就内向的梁效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梁故时常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那强烈的不安。(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六章 越俎代庖

    梁故对梁效很怜惜,因为梁效不仅不嫌弃他的生母出身卑微,在德仁殿的时候更是对他百般照顾,梁故知道,梁效对于他是真心疼爱的,所以当他知道了那些流言之后,当他知道了外界对梁效的中伤之后,他是愤怒的,他是憎恶的,他是充满了仇恨的,他不相信命格一说,他觉得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他认为那些推波助澜的流言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筹划,所以他怒不可遏,他要变强,只有变得强大了,他才能够保证温柔软弱的梁效可以平安无忧地生活下去。

    梁效的不祥几乎成了梁都贵族圈内公开的秘密,父皇仁慈,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自然可以保护梁效,可是一旦父皇不在了呢,不祥之人这种说法在这个迷信的世界里是可以被无限放大的,无限放大后的结果是非常可怕的,梁效甚至有可能会被当成国之妖孽烧死,一旦到了那种境地,天灾**恶**件都有可能会被归咎到梁效的不祥上,到了那时要怎么办,如果没有力量,他又怎么能够保证他平安无忧地生活下去?

    所以他必须强大起来,为了让五哥不会变成一个妖孽。

    “阿故。”梁效忽然轻轻地开口,他不常说话,所以说话时的感觉有些生涩,但是他说起话来很柔和,让人的心里很舒坦。

    梁故从阴沉中回过神来,低头去看他的手,药膏已经涂了许多遍,许是弄疼了他所以他才开口。梁故从药箱里取出纱布将他受伤的手包扎好。最后熟练地扎了一个结。

    梁效有些窘迫,这是他每次受伤之后的反应,明明是他受伤了。他却好像对不起谁似的,一脸愧疚的表情。

    梁故看不过去,有些闷地皱了皱眉。

    梁效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可是他又想和他说话,所以他开口了,笑问:

    “阿故你今晚不回安王府吗?”

    “空荡荡的一座府邸,我又不像太子哥和二哥似的家中妻妾成群。孤家寡人一个,回去或没回去也没什么分别。”梁故漫不经心地说。

    梁效闻言,表情黯淡下来。似乎很为弟弟的婚姻大事担心。七弟之前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可是那个姑娘实在是太坏了,品行不好作风很坏还欺骗七弟,他和父皇都很讨厌那个女人。父皇还因此赐了一条白绫给那个女人。那之后七弟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总觉得七弟似乎在那个女人身上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自那以后父皇再想为他选妃,他一律都拒绝了。

    这还没有完,一直到七弟非婚配不可的年纪,父皇强逼着给他寻了两门妻室,结果其中一个居然还没过门就意外过世了,另外一个过府还不到一个月就暴毙而亡了。

    那个时候还曾经流传过很不好的传言。那些人说七弟是因为经常和他在一起,沾染了不祥之气。所以才会连克了两房妻室,到现在梁都里还在传言七皇子克妻,那些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所以直到现在梁故依旧是孤单一人,至今没有妻房。

    虽然七皇弟说他压根不喜欢那些女子,没有妻室正好可以省去麻烦,可是内心深处梁效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把坏运气带给了他,所以他才会连克两房妻室至今单身的。

    可是阿故不喜欢听他说这些,阿故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是不祥之人,所以他刻意不去往这边扯话题,以免他生气,想了想,他想出了另外一个话题,他笑着说:

    “一眨眼阿味也长大了呢,以前还是那么小的一个,成天板着一张脸,一眨眼他也有姑娘了,马上就要成家了,呵呵,我现在还能想起来他小的时候被二哥欺负时的模样,二哥把毛虫放进他的衣服里,他对着二哥挥拳头,二哥把他拎了起来,结果回头二哥就被阿敏和阿甜堵在茅房里挨了一顿揍,三个人打得天昏地暗惊动了父皇和八叔,结果三个人全在蓬莱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他说着笑出声来。

    梁故听他念起少年时的陈年旧事,想起那一次二哥被回味的两个兄长给围殴了一顿之后的狼狈样子,一时没忍住,也扑哧笑出声来。

    梁效见他笑,心里很高兴,有些雀跃地说:

    “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了,记得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太子哥大婚的时候,自从太子哥大婚之后,咱们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除了早朝时你们能碰面,我却是没法子上朝的。”

    “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也不是在德仁殿那会儿了。”梁效耷拉着眼皮,淡淡地道。

    梁效感觉到他突然变得不太高兴,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笑。

    梁故觉察到他的尴尬,他并不想让他尴尬,所以停顿了一下之后,他说:

    “对了,在如文学院教书,怎么样?”

    “虽然教的课数不多,但这一批学子里的确有几个是出众的,今年新入学的学子当中有一个孩子很聪明,又听话又聪明还很好学,只可惜他的性子,不适合做官。”

    “有什么适不适合的,人是可以改变的,没有人天生适合哪一样,适合与否都是后天养成的。”

    “那孩子,有点难,不合群,性子太腼腆,而且太老实了,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志不在于此。”

    “是么。”梁故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热衷,淡淡地应了一声。

    梁效见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便讪讪地闭了嘴,不再继续,过了一会儿,他说:

    “对了,今日芷罗又偷偷跑来了,我说她。她还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她说她明天还会再来,这个丫头都被宠坏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梁故皱了皱眉:“她又私自出宫了?这丫头也太不安分了,眼看着就要谈婚论嫁了,怎么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越来越任性!”

    “我听说,父皇有意与科西国和亲,想要将一位公主嫁到科西国去。宫里的公主不多,已经到适婚年龄的更是少之又少。芷罗就算一个。”梁效欲言又止,科西国与岳梁国的风土人情截然不同,又路途遥远。芷罗若是真的和亲科西国,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他是看着芷罗长大的,对于芷罗有可能会去和亲这件事。他的心里是浓浓的舍不得。

    梁故则不以为然:“皇室里的公主。和亲也是她们的本分,既然享受了公主的待遇,就要承担公主的使命,这一切都是为了岳梁国。”

    这话说的太过公事化,听起来有点残酷,那个毕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梁效的心里有些不忍。

    “芷罗过后可平安回宫了?”梁故突然问。

    梁效愣了愣,才回答:“我亲自送她回去的。半路上她说她要去看六姑母,我就把她送到静安王府去了。说起来。我去探望六姑母时六姑母还拉着我向我打听现在梁都里有没有什么才貌双全的年轻新贵,好像是要为他们府上的凌柔郡主择婿。”

    “凌柔年岁也不小了,该择婿了。”梁故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淡淡地说。

    梁效点点头,见他懒懒的,就不再提。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个斜倚在扶手椅上凝着窗外的月色沉思,一个端正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侧脸。

    窗外,秋凉如水……

    静安王府。

    静安王朱培安与几个同僚吃过酒之后,回到家中,步履踉跄地向正房走去,才踏入院门就看到房屋的窗子上映着一道娴静温柔的影子,似正在翻书阅读,脖颈纤细,线条柔美,让他心中一荡,升起了许多美好的情绪。

    丫鬟打起帘子,朱培安含着笑进入室内,走进东次间,见景阳长公主穿着家常衣服正坐在软榻上专心致志地翻看一本蓝皮册子,面前的炕桌上相同的蓝皮册子堆了大概十多本。

    朱培安含笑走近,唤了一声:“琦儿。”

    长公主梁琦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他回来,听了这一声连忙站起来,含着笑说:“王爷回来了。”一叠声吩咐丫鬟打水拧毛巾给丈夫擦脸,又叫人把小厨房温着的醒酒汤拿来。

    朱培安见她忙前忙后,心里很是高兴,也不阻拦,在软榻上坐下,随手拿起炕桌上的册子,翻阅起来,这一翻阅着实愣了一下,因为手中的册子上竟然是一篇一篇年轻男子的肖像,肖像下面还有关于画中男子家世学识生辰八字性格爱好等方面的简介。

    朱培安很惊讶,又将其他的册子翻开,炕桌上堆着的十来本册子竟然都是这种花名册,他明白过来,这些册子其实就是用来相亲的花名册,官媒人将适婚男子的简介和画像装订成册送到家中有适婚女子的府上,筛选之后再请男方家派人来相看,如果相看成功了双方就可以准备过六礼结亲了。

    想到自家府中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凌柔郡主朱沐玥,朱沐玥对梁琦这个继母的态度是那般恶劣,梁琦却待她视如己出,现在还要如此费心地操持朱沐玥的婚事,朱培安的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感动,见梁琦亲自捧了醒酒汤过来,忙笑着接了,在她含笑的眼神里一口气喝光,胃里仿佛被熨过了一般平顺又舒坦。

    “哪来的这么多花名册?”明知道花名册的来源朱培安还是故意问了一句,给夫妻之间的谈话起了个头儿。

    梁琦含着笑在炕桌上的花名册上扫了一眼,兴致勃勃地说:

    “我让官媒人送来的,这些全部是梁都城内才貌双全的年轻才俊的花名册。”

    “这些也太多了。”朱培安笑着说了一句。

    梁琦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气氛,她兀自沉浸在对于此事浓厚的欣喜与快慰中,她兴冲冲地对他说:

    “不多不多,婚姻大事是女孩子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挑多少都不嫌多。那孩子从小没爹没娘,吃尽了苦头,若是不挑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好女婿,那她也太可怜了。”说到这里,她又伤感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我才让官媒人多送点册子来,有多少册子送多少册子,我要亲自替那孩子把关,那孩子的夫婿一定要是个知冷暖懂得疼她的,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生不虞匮乏,有这样的人在那孩子身边我才能放心,这个人选我一定要亲自选。”

    先前她说的时候朱培安还一再点头,他喝了点酒,所以脑子不太清楚,可是后面的话他却听清楚了,他也渐渐明白过来梁琦的意思了,这些花名册压根就不是为了凌柔郡主准备的,很显然,这些册子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从小没爹没娘吃尽了苦头的人,而这个人是……

    刚刚一口气喝进去的醒酒汤这会子又堵在了胃里,朱培安霎时有一种从天堂暴跌到地狱里的感觉,前面的预料和现在的现实相差太多,这让浪费了许多感情的朱培安觉得十分恼火,可是他又不能将这股子火气发泄出来,更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对这件事过分的纠结或是其他情绪,他垂着眼帘努力调整了一下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直冲臼门的怒气,平静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是在为那个姑娘择婿?”

    他的态度有点古怪,不过梁琦也没多想,对于寻找那个孩子朱培安一直是很支持的,不疑有他,她兴致勃勃地说:

    “自然是给婵儿挑选的,婵儿在那种人家里,都到了这个年龄,居然还没有为她筹备合适的婚事,必是那家人没有把她当成自家的孩子。不过也好,那样的人家也没办法为那孩子寻到什么好人家,这个还是得我来操心,为那孩子找个才貌双全的好孩子,最好能离得近一点,这样那孩子就能长长久久地待在我身边了。”

    朱培安望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一张脸微沉,只不过梁琦此刻正沉浸在欢快的喜悦中,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七章 遗失的明珠

    最近梁琦的情绪有些古怪,仿佛在急躁什么似的,外露的情绪总是给人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任谁劝说都没有用,这种情绪在今天更重,并且在祝妈妈过来低声通报之后,她的心情似乎产生了更大的波动,朱培安看在眼里疑在心上,却没说什么。

    等朱培安上朝去,梁琦后脚就慌慌张张地出了门,坐立不安的样子仿佛再在屋子里多呆一刻钟她就会疯掉似的。

    她今日穿了一件比较朴素的衣裳,也没有佩戴多余的饰品,衣着素雅地出了门,吩咐马车夫径直出了城,向城郊的桐城镇去。

    桐城镇是梁都城外一个小小的城镇,说是城镇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条街,这座城镇原住民很少,现在常住在桐城镇上的人基本上都是外来人口,问原因的话,只因为自从桐城镇的第一家赌坊开业之后,桐城镇里的赌坊竟然像雨后的春笋般一家接一家地冒出来。赌坊开了,紧接着自然就是秦楼楚馆乐坊戏院,久而久之小小的桐城镇竟然成了梁都城及周边城池人尽皆知的游乐场所。灯红酒绿,绮丽****的气氛催生了许多商机,同时也为桐城镇带来了崭新的繁荣,现如今桐城镇的知名度传遍整个岳梁国,而桐城镇里的斗金街则是闻名全国的赌坊一条街。

    大白天的赌坊一条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梁琦的马车在这条街上足足堵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出去,堵车的这一道上就听见道路两旁的赌坊里人声鼎沸吆喝声不绝于耳。这些嘈杂之中还能听到那些俗艳的莺莺燕燕软语呢喃谄媚撒娇的声音,离老远听见都会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梁琦皱了皱眉,沉声问坐在对面的嬷嬷:

    “祝妈妈。你确定苏三姑娘在桐城镇吗?”

    “回王妃,赵三儿打听得清清楚楚,昨晚上苏三姑娘就上桐城镇来了,一晚上没回去,这会子正在前面的逍遥坊里。”

    梁琦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心里一阵不舒服。她不了解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赌坊去。这太惊世骇俗,这太不合规矩,连她听了一时都觉得难以接受。她只能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那孩子深更半夜跑赌坊一定是有要紧事,绝对不是因为感兴趣,可是她是因为什么要紧事才会深更半夜跑赌坊呢,一想到或许真的有事。梁琦的心脏又揪紧。变得十分担心,这会子竟然比刚刚坐在家里时还要坐立不安。

    祝妈妈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乱,她是梁琦的奶娘,早些年的事她全都知道,心里在哀叹命运的不公与怜惜梁琦的同时,她又深深地觉得这样的长公主很不妙,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劝说道:

    “王妃别急,咱们的人看着。苏三姑娘是不会吃亏的。只是王妃,先别说苏三姑娘的身份还没确认,您太着急了,万一吓着了苏三姑娘就不好了,再说,就算苏三姑娘的身份真确认了,王爷那边毕竟隔了一层,王爷他虽然很为王妃着想,但也难保王爷的心里不会有其他想法,好在苏三姑娘是个姑娘,王妃要弥补只要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出阁就好了,王妃现在最主要的是别让王爷因为您寻找苏三姑娘这件事寒了王爷的心。”

    这是百分之百为她着想的话,虽然直接了一些,可落在梁琦的耳朵里却让她怒不可遏,她现在已经偏执到走火入魔了,她眼睛一瞪,一张美丽的脸马上变得凶狠起来,她恨恨地瞪着祝妈妈,厉声说:“谁说没有确认身份?那就是本宫的婵儿!她是本宫的婵儿!她就是本宫的婵儿!我的婵儿我会认不得!你知道什么你就妄加评论,当年若不是你,本宫的婵儿也不会丢,看在你是本宫奶娘的份上本宫没有怪罪你,可并不代表本宫不怨你,你最好别勾起本宫再想起当年的事!王爷他会有什么想法,这么些年他一直在帮本宫找寻婵儿,现在本宫的婵儿找到了,本宫自然会好好谢他,本宫和王爷之间的事,奶娘你还是别多嘴的好!”

    祝妈妈望着她突然变得凶恶的模样,心里一阵难过,又是心痛又是自责,过去的公主是温柔可人的,自从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公主性格大变,虽然在心里的伤痕痊愈之后表面上还是温婉柔和的,但是一旦提起当年丢了的那个孩子,她就会像凶猛的母狼一样可怕。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她会因为那些心病再次被提起而歇斯底里,那种歇斯底里就像突然疯了一样。

    祝妈妈一句话不敢说,她知道公主怨她,这些年她也在一直怨恨自己,可是当时那种情形又有什么办法。

    梁琦在快速说完一席话之后,喘了一口气,而后仿佛脱力了似的歪在引枕上,透过密织的纱帘静静地望着窗外。这纱帘的制法很特别,从外面看不见车厢内,从车厢内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人声鼎沸,一言不发。

    祝妈妈看着她时的表情里担忧更浓。

    逍遥坊对面是一家还算清静的茶楼,虽然没有包间,但雅座还算隐蔽,祝妈妈勉勉强强同意了梁琦要在这里落脚的要求,事实上她想反对也不行。

    梁琦坐在茶楼的雅座里,从她这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逍遥坊的大门。

    桐城镇是赌坊一条街,从没听说会有正经女子出入赌坊的,所以赌坊一条街自然是男人的天堂,在这种地方良家女子极罕见,一般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女子不是歌姬舞妓就是在赌坊里做事的丫鬟,梁琦一出现在茶楼里就吸引了许多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但因为她身旁还带了两个满身杀气的王府侍卫。倒是无人敢靠近。饶是如此,梁琦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跟着朱培安在边关生活许多年。她的思想不再像在梁都时那样保守,可她对这样复杂的环境还是有些慌乱,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逍遥坊的大门,不敢去看其他地方,生怕会招惹来更多令她讨厌的目光。

    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直到正午时分梁琦才终于看见苏婵从对面的逍遥坊里走出来,绷着一张木板脸。因为没有任何表情,所以看不出她心情的好坏。

    苏婵今天还是一身烟灰色的麻布短褐,绑着雪白的绑腿。一双男子常穿的横梁布鞋,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布绳很随意地扎在脑后,衬得一张窄瘦的小脸越发雪白英挺,她高挑而笔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英姿飒飒,气宇轩昂,真真的雌雄莫辩。

    看到这样的场景梁琦不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心底的酸楚更浓,同时又产生了更多的担心,这样没有一点女孩子气的姑娘将来要怎么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眼睛一瞥的工夫又看到苏婵腋下夹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逍遥坊里两个看起来很凶的伙计正巧探出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苏婵的背影一眼。又盯在了她腋下的包袱上,这眼神落入梁琦的眼里。梁琦心一紧,越发担心。

    幸好自己派在门口守着的丫鬟已经迎上去,那两个面相很凶的伙计见状也没有再往外走,而是缩回脑袋消失在赌坊里。

    梁琦这才松了一口气。

    彼时刚刚从赌坊里出来的苏婵突然被一个穿得很华丽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苏三姑娘请留步。”那丫鬟浅笑吟吟地拦在她面前,福了一福,客客气气地说。

    苏婵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睬,绕开她要继续赶路,她肚子饿,想去东街老刘头那儿买油炸糕吃。

    那丫鬟见她居然走了,又是着急又是恼火,慌忙跑上前两步再一次拦在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

    “苏三姑娘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秋霜啊,上一次在大佛寺上奴婢见过姑娘,那一次奴婢多有冒犯,还请三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她说着,又盈盈行了一礼,算是请罪。

    苏婵没有错过她眼底的轻蔑,她要是不提她还真没想起来,原来这丫鬟就是上一次在大佛寺呵斥她的那一个。

    苏婵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她可不像大姐要面子时还能装一装,她不喜欢这个丫鬟,见她拦住自己更是厌烦,皱了皱眉,低喝:

    “让开!”

    秋霜被她的呵斥吓了一大跳,接着又因为被她吓住了愤怒起来,鼓了勇气再次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这一回却是绷了一张脸,咬着牙说:

    “苏三姑娘,我家夫人请你到茶楼上叙话。”

    苏婵自然知道她的夫人是谁,苏婵的心里对景阳长公主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总觉得那是一个奇怪又疯癫的女人,而且总是用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痴迷地看着她,让她每每遇见她都会连起上好几层鸡皮疙瘩。

    皱了皱眉,本来想把这个讨人厌的丫鬟推一边去好离开,楼上已经传来带着焦急的一声轻唤:

    “婵儿!”

    苏婵浑身不自在,蹙眉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即使隔着一道面纱仍能觉察到美丽的女人面孔。

    苏婵对她称呼自己“婵儿”浑身不自在,“婵儿”这个称呼一直都是家人的专利,旁人就算再亲近也只是叫她一声“婵姐儿”,现在这个家人的专利被外人叫了去,她很不喜欢。

    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平民,还没活得不耐烦到会对一个公主使性子,正在心里烦闷着一个公主跑到桐城镇来干吗,衣着矜贵的老妈妈从茶楼里出来,笑容可掬地福了一福,对苏婵轻声道:

    “我家夫人说难得在这里碰见,想请姑娘喝杯茶,姑娘,请吧。”

    这根本就不是请,她们都已经自己决定了。

    苏婵心中的反感更多,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迈开步子,一脸不耐烦地跟着祝妈妈进入茶楼,向楼上走去。

    祝妈妈一直在留神观察她,越观察越觉得这是一个粗鄙又无礼的年轻人,一点教养也没有,更别说贵族的做派,这样的丫头怎么可能是自家主子遗落在外面的那颗明珠,主子想孩子想疯了她可以理解,但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冒牌货取代真主子改头换面冒充金枝玉叶偷享荣华富贵的,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一言不发地将苏婵引到二楼的雅座旁,这时才重新笑了起来,殷勤地对梁琦道:

    “夫人,苏三姑娘来了。”

    梁琦喜得无可无不可,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满心欢喜地迎接苏婵。

    苏婵被这莫名其妙的发展弄了一头雾水,古怪对她充满了敌意的老嬷嬷,古怪又对她充满了慈爱的长公主,还有先头那个明明看不起她却拼了命来巴结她的小丫鬟,这群人……有病吧!

    苏婵动作敷衍地行了一个礼,一旁的祝妈妈看了更皱眉。

    梁琦却完全不在意,一叠声地要苏婵坐下,又吩咐人叫小二换壶新茶来。

    她的过分热情让苏婵寒毛直竖,定了定神,平声问:

    “夫人召草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草民去办?”

    “没有没有,本宫就是想看看你。”

    苏婵愣住了,心想我有什么好看的?

    “婵儿,来,快坐下,你这孩子,瞧这一头的汗。”梁琦笑意满满地说,拉起苏婵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又掏出帕子来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苏婵“受宠若惊”,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自在地躲避开她的帕子,刺溜站起来,绷着一张脸又问了一遍: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草民去办,如果夫人没有事的话,草民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先告辞了。”

    梁琦察觉到她的排斥和疏离,眼眸微黯,紧接着又勉强开心起来,站起身笑问:

    “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婵一愣,回答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要去买点东西,之后就要回去了。”

    “你要去买什么?我今天是顺路,这桐城镇第一次来,也不熟悉,看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对这儿应该很熟悉,你可有什么推荐的铺子,陪我去逛逛?”梁琦笑盈盈地问。

    苏婵愣了愣,回答说:“这里的铺子几乎全是赌坊,就算是有其他种类的铺子,夫人您应该也是去不得的。”

    “有什么去不得的,你能去得我也能去得,今儿你来做向导,咱们娘两个好好逛一逛这桐城镇,喜欢什么你就跟我说,我通通都买给你,好不好?”梁琦拉起她的手,笑容里充满了慈爱与纵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八章 劫道

    苏婵真的呆住了,她不认为她和景阳长公主有能够逛街的交情,被那只柔嫩的手拉住了手,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匆忙缩回手,讪讪地道:

    “夫人不急着回城吗?都这个时辰了,不往回赶晚了城门会关的。”

    “不妨事,难得离开梁都,即使不回去也没关系,你这孩子不用为我担心,我在这附近也有一座庄子,等逛累了咱们正好去那里歇歇脚,我这个庄子里今年结了好多菱角,有这么大个儿,又甜,煮成凉粥最好吃,你一定爱吃。”

    “……夫人。”苏婵欲言又止,这样热情的人她实在不会应对,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梁琦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显然不明白这是她的拒绝,笑意盎然地问。

    对上这样热情洋溢的脸,苏婵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梁琦身旁的两个侍卫身上扫了一眼,抿了抿嘴,她换了一种说法:

    “这里是桐城镇,夫人带着他们闲逛太显眼了,会引来不必要的事端,再说我也不习惯有这么多人跟着。”

    “啊。”梁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想苏婵从小生活在普通家庭,肯定不适应仆从成群的生活,不由得多了许多怜惜,笑着说,“无妨,不用他们跟着就是了。”

    祝妈妈闻言大骇,上前一步想要进言:

    “夫人!”

    梁琦皱眉,面色不善地制止她再说下去。淡声道:“有祝妈妈和夏荷跟着我就行了。”她看出来苏婵似乎不喜欢秋霜,便没让秋霜跟着,点了另外一个丫鬟夏荷。

    秋霜的脸色有一瞬变得很难看。但不敢将这难看的脸色持续太长,垂着头,凝神屏息。

    夏荷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地跟在梁琦身后。

    苏婵见状皱了皱眉,心知事已至此不能再推脱,有点后悔刚才说要去买东西,不过她今天又确实想买东西。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休闲日又泡汤了,心里有许多不耐烦。却不得不跟着兴致勃勃的梁琦出了茶楼,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一个丫鬟向东街走去。

    梁琦和苏婵并排走在一起,梁琦总是问一些苏婵小时候的事,有很多事情连苏婵自己都不知道。她却总是让她事无巨细地回答。到最后苏婵更加不耐烦了,一张脸绷得像棺材。梁琦觉察到她的不耐烦,却并不生气,反而很包容似的,照旧笑得慈爱,让苏婵更加狐疑,心里再一次怀疑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梁琦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祝妈妈是梁琦的奶娘,最是讲究规矩的。见苏婵对自家主子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甚至偶尔还会顶上一两句出言不逊,心里恼火,看着苏婵,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个冒牌货。

    一行人溜溜达达地来到东街,老刘头的摊子早就支起来了,满脸褶子的小老头用两根又粗又长的筷子正在大铁锅里炸着油炸糕,这是从同州传过来的点心,别看名字起得粗糙,这点心却颇有讲究,以个儿小、皮儿薄、花样多著称,分为豆馅、糖馅、菜馅三种。豆馅有小豆、豇豆、扁豆、芸豆;糖馅有白糖、红糖、什锦糖,贵一点的里面还会加上青红丝、花瓣、核桃仁、果脯;菜馅有绿豆芽、山药、胡萝卜馅、野菜叶儿。无论是哪一种馅料,油炸糕吃起来都是里香外脆,甜蜜可口的。

    老刘头认得苏婵,离老远就招呼她:

    “苏三爷可有日子没来桐城镇了,今儿手气如何?”

    梁琦听了,瞠目结舌,心想这人是不是老眼昏花,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被人称为“三爷”,这人是瞎子吧!

    这绝不是看客们眼瞎,而是苏婵的性别从外表上看实在分辨不出来。首先她个头高挑,比许多男子还要颀长;第二,她并不像女孩子那样娇弱胆小,她风姿飒爽,英气逼人,一眼看上去让人极想大声赞叹一句“好一个神采奕奕的俊秀儿郎”;再就是,虽然从她身上看不出男性自带的特征,可是女儿家的特征也不明显,再加上她的行为与女孩儿家需要恪守的妇德闺范截然相反,举手投足间尽是豪迈爽朗,这样的她让人很难把她往女人身上去联想。

    苏婵对老刘头的叫法也不纠正,扔了几个铜板在老刘头的摊子上,说道:

    “两个菜馅的,一个豆馅的。”

    “好嘞!两个菜馅一个豆馅!”老刘头像在吆喝伙计似的吆喝了一声,其实这摊子只有他一个人在经营。

    他用大粗筷子将三个生面果子投进滚烫的油锅里开始炸,又看了一眼站在苏婵身后正皱眉往油锅里瞧的梁琦,笑呵呵地招呼:

    “这位太太要来什么馅儿的?”

    梁琦心里想说的是这东西能吃么,见苏婵望过来,她讪讪地笑了笑。

    “夫人要吃吗?”苏婵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也想尝尝不好意思开口,便问。

    “啊?”梁琦吃了一惊。

    “夫人要吃什么馅儿的?”苏婵问。

    “呃……”梁琦被她追问,讪讪地笑,不好意思拒绝,难得婵儿肯亲近她,面前的油锅热气腾腾,还散发着一股菜油加热了再冷却冷却之后再加热的**味道,她犹豫了一会儿,讪讪地笑道,“糖……糖馅的就可以了。”

    苏婵点点头,对老刘头道:“在来一个红糖馅儿的。”

    老刘头答应了,又高声吆喝了句:“来一个红糖馅儿的!”便用大筷子夹了一个生面果子放进油锅里油炸。

    小面果子很快就炸好了,老刘头用油纸麻利地包了,三个递给苏婵。又把一个包裹好的递给梁琦。

    梁琦看着他脏兮兮像树皮似的老手,指甲缝里还全是泥,一阵犯恶心。她没动手接。夏荷见状,上前一步代为接过来。

    苏婵不以为意,接过油纸包,在油炸糕上咬了一大口,离了老刘头的摊子后看了梁琦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眉头一皱。狐疑地问:

    “夫人不吃吗?”

    梁琦醒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吃!吃!”从夏荷手里接过油纸包,在苏婵狐疑的目光里鼓足了勇气咬了一小口。不算难吃,但也没多好吃,宫里的点心吃过太多,一个小小的油炸糕激不起她的兴趣。尤其是那种卫生条件下做出来的点心。她吃了一口就觉得恶心。

    “不好吃吗?”苏婵疑惑地问。

    “好吃!好吃!”梁琦频频点头,鼓足了勇气将这一口勉强咽了下去,接着对苏婵笑笑。

    苏婵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咬着手里的油炸糕。

    梁琦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孩子的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照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是好。她趁苏婵没注意。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夏荷,担忧地望着苏婵的背影发愣。这时候突然看见街口的斜对面一家集绸缎庄与银楼为一体的三层铺子,她心中一动,欢喜起来,上前一步拉住苏婵的胳膊,笑着对苏婵说:

    “婵儿,陪我去那里逛逛吧。”

    苏婵一愣,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风似的梁琦拉进一旁的朱秀楼里。

    桐城镇极少有良家女子,但却不代表这里没有售卖女子喜欢物件儿的铺子,这里不仅有,还是一水儿的高档铺子。这里的秦楼楚馆众多,里面的女子全都是眼高于顶的,要讨好她们,不是高贵货肯定不行,那些女子平日里的穿戴比梁都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们还要好,也难怪朱秀楼里进的全部是好货。

    梁琦生活在内宅里对这些自然不知道,却能看出来朱秀楼里卖的全是好的,她很高兴,将各色绸缎一匹又一匹地往苏婵身上比对,笑道:

    “姑娘家就得会打扮,你成天穿这么素净怎么行,做两条好裙子穿,女孩子一定要有好裙子穿才能交上好运。”

    苏婵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十分诧异的表情呆愣地看着她,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连反抗都忘记了。

    梁琦已经一叠声地叫掌柜的包起来,回过头慈爱地对她说:

    “你这孩子,针线上肯定不行,等我做两身好裙子让人给你送去,穿上了一定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她说着,从匣子里拿了一根水晶蝴蝶钗,踮起脚尖插在苏婵的头发里,仔细端详了一番,美滋滋地说,“瞧瞧,这样多好看!”

    “夫人……”苏婵皱了皱眉,想开口。

    梁琦不容她开口,已经扭过头去跟女掌柜商量哪些首饰好看,选了许多款全部买下来。

    苏婵看着她,心里一阵怪异,皱了皱眉,等梁琦终于把想买的全部挑选好之后,她开口对梁琦说:

    “夫人,我该回去了。”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梁琦似被浇了一盆冷水,愣了愣,笑着说:“你不是说你要买东西么,还没买呢。”

    “已经买完了。”苏婵掂了掂怀里买下的那一袋子油炸糕,说,“这糕我弟弟爱吃。”

    梁琦微怔,看着她怀里的油纸包,又听见她提“弟弟”,心里泛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

    “夫人。”苏婵见她低头,情绪似乎突然低落起来,愣了愣,轻唤一声。

    梁琦立刻回过神来,讪讪地笑说:“既如此我就送你回去吧,这儿离雪乙庄还有一段路。”

    “不用了,我骑马来的,回去也就两刻钟。”苏婵拒绝。

    “骑马?你会骑马?”梁琦吃了一惊,“谁教给你的?”

    “也没谁教,在丰州时家里养过骡子拉货,骡子和马也差不多,这次到梁都发现雪乙庄养了不少马,出门时就借了一匹。”

    梁琦认为骡子和马是不一样的,她静静地将苏婵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丝极惆怅的笑意:

    “血脉这东西可真了不得啊!”她似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一般,表情温柔起来,然而很快的,美好的回忆又变成了恶梦一般的恶事,她的表情也变得阴沉起来,似忍耐着强烈的痛苦似的。

    “夫人。”苏婵狐疑地看着她,唤了一声。

    梁琦回过神来,勉强笑笑,望着她,温和地说:“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马栓哪了,我再陪你走一段吧。”

    “不用了,我送夫人回茶楼,贵府的侍卫还等着,夫人几个女子走在桐城镇里不安全。”

    梁琦心中一暖,又是想笑,抿嘴笑说:“你这孩子,你不也是女子么。”

    苏婵一愣,没有搭腔,而是转身往回走。

    梁琦笑着跟上她。

    一行人顺着原路返回,刚走进一条安静的巷子,就看到前方直直地走过来三五个满脸横肉打着赤膊的粗鲁汉子,几个汉子目的性极强地向苏婵这边走过来,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婵,像在盯着仇人似的,为首的一个脖子上戴着拇指粗金链子的男人一开口露出两排黄牙,大声笑说:

    “苏三爷,刚才在我们逍遥坊赢得挺爽么!”

    梁琦的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拉起苏婵的衣袖。

    赌场周围这场景是极常见的,过路的人听见这一声之后立马明白过来这是赌场来找茬的,而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斗金街上找茬的肯定是斗金街最大的地头蛇,出现这种事普通路人自然不会管,不仅不会管还会立马腾地方,于是不到三秒钟,整条街上的人全都走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巷子里三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与苏婵对峙。

    梁琦的心怦怦乱跳,眼见场面不好,悄悄地对夏荷使了个眼色。

    夏荷会意,偷偷后退,哪知才退后一步,背后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突然出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笑嘻嘻地问:

    “这位小姐姐是要去哪儿啊?”

    夏荷吓得妈呀一声尖叫。

    梁琦的脸刷地白了。

    祝妈妈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上前一步,把梁琦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周围。

    苏婵的眼睛在前后路扫了一圈,面色未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着说:

    “愿赌服输,逍遥坊一个开赌场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看苏三爷的样子也是个混过赌场的,三爷难道不知道,这赌场和赌场也是有区别的,桐城镇里可不是什么赌场都能赢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九章 玄礼

    苏婵一声嗤笑:“这银子老子赢定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大金链子听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像是在看死物,冷笑一声:

    “乡下来的黄口小儿,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今儿就让哥几个好好让你知道知道这里是梁都,不是你那个土的掉渣的乡下!弟兄们,好好教训教训这位爷,让他明白明白在这个地界儿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爷!”

    跟来的三五个汉子闻言,先是狂妄地大笑了一番,而后刻意抖了抖身上的肌肉,晃着健壮的膀子向苏婵聚拢来。

    苏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怀里的包袱系在身上,面上没有半点表情,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一群人,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大摇大摆地迎上前。

    “婵儿!”梁琦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慌失措地唤了声,却被祝妈妈紧紧地攥住了手。

    在祝妈妈的眼里苏婵的行为就是在花样作死。

    苏婵刚走了三步就被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包围起来,看到她无所畏惧地上前,这些来找茬的人也是愣了一下,下赌桌之后来劫道是这些人的职业,他们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通常被他们选中的人他们都能够得逞,而这些人也不负他们的期望,绝不会让他们费许多力气得手,可是今天遭遇的却不一样,这小子不但没有跑,反而大摇大摆地迎了上来。几个人的心里有了戒备,因为有了戒备所以变得谨慎。于是下意识地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几个汉子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大金链子凝着一双三角眼,先给自己身边一个大秃头使了个眼色。大秃头会意。哇呀呀上前,一记铁拳冲着苏婵的脸挥来!

    他身材高大,但在苏婵傲人的身高面前并不显得太特殊,这让他的气势没了优势,虽然秃二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心生胆怯,但说没有狐疑是不可能的。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用力挥出去的一记拳竟然在半路戛然而止。被一只白而细长的手握住,并以一个刁钻的力道向一个诡谲的角度弯去,不仅是手腕骨仿佛要折断了的感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好像会立马死过去的疼痛从手腕处袭遍全身,竟让他忍不住嗷地惨叫起来。

    此时苏婵已经一个轻盈的旋身,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到他身后,在他的膝弯处狠狠一踢。秃二受不住这一脚。竟然单膝跪地,趴了下来!

    一系列动作轻盈轻巧一气呵成,其他几个人大吃一惊,大金链子知道这一回碰见了一个狠角儿,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苏婵这一脚是踢在了痛筋上,能把人身体的薄弱处掌握得如此精准,必是打架斗殴的老手,经验丰富。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子竟然跟他们这些常年混迹于市井的痞子有一拼,想必也是个不好惹的。想到这里,他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啐道:

    “好小子,有两下子!弟兄们,一起上,打得这小子满地找牙!”

    手一挥,剩下的打手一窝蜂地涌上来,乱挥老拳。

    现场很快乱成一团,躲在墙根处的梁琦心揪在一起,见苏婵被一群恶人缠住,啊地一声低呼,心惊胆战。

    祝妈妈却不想管苏婵,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那丫头自己惹来的,比起关心那丫头她更关心自己的主子,拉着梁琦的手慌忙劝道:

    “夫人,咱快走吧!”人全去打架了,这会子没人看守她们,她们正好可以溜走。

    梁琦哪可能放心得下,不理会她,低声吩咐夏荷道:

    “你快去找人来!”

    “夫人!”祝妈妈知道她这是不想走的意思,慌乱地低呼。

    梁琦却不理她。

    夏荷本来就害怕,现在见梁琦吩咐她去叫人,巴不得的,应了一声,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祝妈妈满心焦急,拉着梁琦的手,正想再劝,却听见梁琦啊呀一声低呼,唤了声“婵儿”,眼圈刷地红了,心急如焚。

    祝妈妈惊了一跳,望过去,却见苏婵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没防备的工夫,被身后一个偷袭的一脚踹中后心,身子向前一扑,正被面前的两个打手架住双手,大金链子狞笑了一声,冲着苏婵肚子就是一拳!

    梁琦红着眼,下意识就要冲过去,被祝妈妈死死地拦住。

    梁琦回过头来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把祝妈妈吓了一跳,祝妈妈只得硬着头皮违心劝说道:

    “夫人别乱动,你现在上去姑娘会分心,反而害了她!”

    梁琦听了这话,突然觉得的确如此,自己冒然上去不仅帮不了忙反而添乱,她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婵。

    苏婵只觉得因为刚刚的那一拳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了,扭成一团,痛得不能呼吸,然而她依旧面无表情,从小到大群架打多了,她不仅经验丰富,对疼痛亦早已有了抵抗力,在大金链子得意洋洋地又要落下一拳时,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一条细长的腿,一脚狠狠地踹中大金链子的鼻梁!

    似乎有鼻梁骨折断的声音响起。

    “大、大哥,血!血!”谁也没想到被架住两条胳膊的苏婵居然还能抬腿,竟然还能以如此强劲的力道踢断大哥的鼻梁骨,旁边的小喽啰都惊呆了,盯着大金链子鼻血横流,讷讷地说。

    也就是这愣神的工夫,两个架住苏婵的人手上的力道微松,被苏婵一记左拳一记右拳一一打倒在地。

    先前失了颜面的秃二总算缓过气来,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哇呀呀冲过来。

    一腔怒火噌地窜起来。大金链子忍着疼痛抹了一把鼻血,阴着一张脸三步并两步走向躲在墙根处的梁琦和祝妈妈。祝妈妈见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戒备地瞪起眼,战战兢兢地挡在梁琦身前,大声呵斥:

    “大胆的狗奴,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大金链子才不会理会一个老婆子战战兢兢的叫嚣,一巴掌将祝妈妈推一边去,祝妈妈重重地摔倒在地,因为年岁大了。这一跤摔得很重,半天没爬起来。

    “妈妈!”梁琦惊慌失措地低呼一声,上前去要将祝妈妈扶起来。

    大金链子哪有工夫看她们主仆情深。一把按住梁琦的肩膀头,直接掐在她的脖子上,强迫她面向苏婵的方向,嘿嘿狞笑。大声道:

    “臭小子。乖乖地站在那儿别动,否则老子就掐死这个婆娘!”

    正在劲头十足应付混战的苏婵弯身躲过一拳,抽空回过头来,淡漠地看了一眼在大金链子的强势下像一只待宰的小鸡仔似的梁琦,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她只是个过路的,你掐她关我什么事?”

    大金链子一愣。

    趴在地上的祝妈妈听了这话差点气到吐血,再也忍不住,大声叱骂道:“你这个臭丫头。我家夫人那样维护你,你却恩将仇报。你的良心在哪里,还要脸不要!”

    大金链子更呆了。

    梁琦此时则恨不得拔了祝妈妈的舌头,虽然祝妈妈人不坏,可是脑袋不好,这种场合下把婵儿女儿家的身份说出来不是更糟糕嘛,先前以为婵儿是男子时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打伤,她已经要夏荷去叫人了,再拖上一点时间最后就算伤了也不会伤太重,可是女儿家的身份暴露了那就不同了,这些地痞流氓万一坏了婵儿的名节或者做了更过分的事,一个女孩子又要怎么活,她心急如焚,急中生智,冲着大金链子高声嚷嚷道:

    “你这狗奴,快放开我,我又不认识这个小哥,你抓我做什么,你可知道我夫君是谁,你敢伤我我夫君是不会放过你的!”

    大金链子有点蒙,鼻梁骨折断的同时又被祝妈妈说苏婵是女子的消息砸了一下,这会子有点头昏脑涨,再加上梁琦颤颤巍巍的高声嚷嚷更是让他两眼发黑,掐住梁琦脖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心想这婆娘可真聒噪,干脆先解决了再说。

    就在这时,只觉得有劲风扑来,紧接着一包袱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地,脑袋周围一圈小鸟在叫,两眼冒金星。

    梁琦亦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砸中大金链子的居然是一直被苏婵系在身上的包袱。

    苏婵趁大金链子因为梁琦的嚷嚷分神之际一个包袱砸过来,也不能怪大金链子的身子骨弱,那包袱里头的可是一百两现银。

    那一头的混战还在继续,只是很快的,混战就结束了,因为四五个侍卫模样的人突然介入,出手干净利落,一招之内就把几个地痞流氓打得哭爹喊娘集体趴窝。

    苏婵微怔,这些人并不是景阳长公主带来的侍卫。

    梁琦见终于有人赶来了,苏婵也没有吃亏,方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就在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出现在眼前,美冠华服,莹润如玉,他含笑行了半礼,温声说:

    “侄儿来迟,让姑母受惊了。”

    梁琦微怔,凝神一看,面前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手握一柄书生扇做翩翩佳公子打扮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二侄儿武王殿下梁敖。

    “玄礼。”这是梁敖的表字。

    梁敖笑笑,抬起头向面无表情的苏婵看了一眼,扬眉。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先前被苏婵一袋子银子砸晕,趴在地上装死的大金链子趁着苏婵去捡包袱的工夫突然发难,竟然腾地弹跳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冲着苏婵捅过去!

    梁琦啊地一声尖叫,心提到嗓子眼!

    苏婵皱眉,身子微旋,堪堪躲避开,可是衣裳还是被划破一道大口子,从左肋处一直到后腰被刀刃深深地划了一道,血涌出来,迅速染红了衣服!

    大金链子已经红了眼,见先前那一刀没捅进去,不甘心,举起刀子再次捅过去!

    这一次苏婵有了防备,皱眉,绷起一张脸,手腕一转,错过刺过来的刀刃反手握住大金链子的手腕,那只手细长精瘦,却蕴含了巨大的力道,竟然像铁钳子似的让大金链子挣脱不开。苏婵紧随其后飞起一脚,这一记窝心脚精准无误地将大金链子踹到墙上挂着去,与此同时握住他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将他握着刀子的胳膊直直地绷直,那将他踹到墙上去的一脚翻过来,膝盖向下,以一个刁钻又狠戾的姿势直直地砸落在大金链子绷直的手弯处!

    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骨骼咔吧断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梁敖的眉毛扬得更高,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自主地吹了个口哨儿,饶有兴致地负手旁观,心里在啧啧地惊叹,这个小子似的姑娘心狠手更狠,若是个男子必是个能用的,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苏婵自然不知道梁敖的心中所想,她现在很烦躁,她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现在衣裳破了身子也伤了,回家去二姐要生气苏娴肯定又要骂她的,这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她曝光了烟儿的事也就曝光了,这让她太伤脑筋了,她越想越生气,回手一记狠辣的左勾拳击在大金链子的脸上,紧接着右勾拳左勾拳右勾拳,一边揍他个两眼冒金星一边在心里怒骂:

    “一个赌场出老千骗小孩子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输不起,被人赢了去就要愿赌服输,背后玩恶心的真是太恶心了,这种无良赌场早就该一把火烧个精光!”

    周围鸦雀无声,一直到大金链子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软绵绵地从墙上溜下来,折断的胳膊耷拉着软在一旁。

    苏婵出了一口恶气,低头去看已经被血染红的衣裳,心里纠结一会儿回家去该怎么对大姐二姐解释,难道说她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人家的杀猪刀上?还是该说去野外看风景不幸遇到野猪被野猪的牙刺伤了?

    “……”苏婵满头黑线。

    “姑娘,你要不要去医馆包扎一下?”温和的男音在身旁响起,含着似笑非笑。

    “不用了,皮肉伤,回去抹掉药就好了。”苏婵皱了皱眉,回答说。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馆包扎一下,顺便换身衣裳,这么回去你的姐姐们一定会吓坏。”梁敖笑说。

    苏婵觉得姐姐们被吓坏不一定,骂死她是肯定的,蹙眉想了想,面无表情地看了梁敖一眼,她接受了他的建议。(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念头萌芽

    皮外伤是处理好了,可是小脸上挂的彩是暂时去不掉了,医馆的医婆退下之后,梁琦匆忙坐过来,抬起手抚摸着苏婵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心疼地问:

    “疼吗?”

    苏婵浑身不自在,避开她的手,说:

    “夫人还是回梁都去吧,这桐城镇女子来不得,下次没有人陪同轻易不要到这里来。”

    她的冷漠又让祝妈妈起了一腔火气,眉倒竖,厉声喝道:

    “你这人好没良心,都是因为你说不喜有人跟着我家夫人才遣退了侍卫,之后又因为你的缘故受了伤,你不说请罪,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心到底是怎么生的!”

    “祝妈妈!”梁琦激烈地呵斥起来。

    祝妈妈没想到自家夫人不仅没有因为刚才的事生气,反而护着苏婵,心一抖,磕磕巴巴地唤了声:

    “夫人!”

    苏婵皱起了眉,不悦地道:“你这妈妈才无礼,你家夫人的侍卫又不是我遣退的,怕危险就不要让侍卫离开,我又没有逼着你们跟着我,是你们自己愿意跟着我,现在出了事反倒怪到我的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就是,都怪那群强盗太猖獗了,梁都周围竟然有这种目无王法的强盗,桐城镇的官究竟是怎么做的,回梁都我一定要告诉王爷,让王爷上奏皇上好好将这桐城镇整治一番!”

    一直背靠在门外墙边的梁敖听了这话,眉微扬。好整以暇地转身,出现在房门外,隔着一道竹帘含笑问:

    “苏三姑娘如何了?时辰不早了。姑娘家还是不要呆在桐城镇里,我送苏三姑娘回去吧,再晚回去令姊要担心的。”

    “不劳烦王爷,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怎么行,你都伤着了,我送你回去。”对于梁敖突然话多起来,梁琦也没多想。此刻她满心满眼都在苏婵身上,匆忙说。

    “不用了……”

    “不行,我送你回去。”梁琦坚持地说。

    “那就由我护送皇姑和苏三姑娘回雪乙庄吧。刚好我找阿味有些事情。”梁敖笑着说。

    梁琦没多想,以为梁敖这是不放心她又怕她们拒绝所以想出来的借口,她也担心中途再遇到不好的事,有梁敖在正好。于是欣然同意。

    苏婵的意见反而没人在乎了。

    那一刀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并不重,现在的天气也不热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挨过拳头的地方因为淤血散不出去闷闷地疼。

    苏婵在逍遥坊附近的栓马石上找到自己的马,回头发现逍遥坊已经被封了。

    想也知道逍遥坊这一回死定了,单是伤了长公主这一条就活不了,可这件事若是把她牵扯进来不太妙,拉着马缰绳她心里正这样想着。梁敖笑着走过来,问:

    “苏三姑娘。你能骑马吗?”

    苏婵一愣,抬头看他。

    这姑娘的个头太高挑,竟比同她一胞所生的二姐还要高挑,与他平视并不困难,不过却意外的并不让他觉得讨厌,他的一双眼在苏婵身上打量了一番,是个姑娘没错,虽然是个特征不明显的姑娘,他十分好奇她精瘦的身体里到底哪来的那么强大的力量,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坚毅如石,沉稳如山。

    苏婵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像要把她扒光似的,充满了让人不舒服的刺探,皱了皱眉,她凝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苏三姑娘?”梁敖见她不说话,又笑着唤了一声,并非没有觉察到她的怒意,这怒意让他越发觉得有趣。

    “可以。”苏婵慢吞吞地回答了两个字,惜字如金。

    梁敖看了她一会儿,噗地笑出声来。

    “……”苏婵皱了皱眉,这场景没什么好笑的,也就是说他是在笑她,他在嘲笑她,这让她生气。

    栓马石的斜对面,马车里,梁琦掀开马车帘子刚好看到这样的一幕,先是微怔,凝眉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放下马车帘子,她想了一会儿,笑着问祝妈妈:

    “妈妈,你觉得玄礼这个孩子怎么样?”

    祝妈妈感觉到她的心情很明显好转起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听见她如此问,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可是梁琦的意思好像是想让她大大地夸奖一番,于是揣摩着主子的意图,祝妈妈小心翼翼地回答了:

    “武王殿下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待人和善,深得皇上的信赖,在朝堂上也有很高的威望,好得不能再好了。”

    “没错,玄礼这孩子生得出众,性子又好,他母妃又久居深宫,寻常时候见不着面,虽然年纪大了几岁,但大几岁才知道疼人。玄礼的那个王妃自打生了老大就不正常了,在府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稍有不顺心就打骂仆从,家务家务不管,儿女儿女不管,以前水做似的人儿,现在居然把自己吃的像肥猪一样,好不容易高兴了开了一场宴会,结果把来客全得罪遍了,偏偏玄礼对这些事不问也不管。贵妃娘娘老早就跟我抱怨,她现在对武王妃越看越不顺眼,但凡玄礼露出一点意思,她就能做主让武王妃永远住回娘家去,连一向温婉的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可见那武王妃确实不怎么样。玄礼是个要做大事的人,有这样的王妃怎么行,武王妃的位子早晚是要换人做的。”

    祝妈妈心头一跳,愕然望向梁琦变得坚定的侧脸,磕磕巴巴地道:

    “夫、夫人……”

    梁琦忧伤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

    “是我亏欠那孩子太多。”

    这时的祝妈妈忽然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栓马石前的苏婵并不知道此时景阳长公主的心里正在谋划什么,她不喜欢梁敖看她的眼神。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将自己的枣红马拉到一旁,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也不招呼一声,马鞭一甩,骏马撩开四蹄飞驰而去。

    梁敖再一次饶有兴致地扬眉。

    这时梁琦的丫鬟夏荷快步跑过来,屈了屈膝,轻声说:

    “王爷,长公主说了,苏三姑娘身上有伤。可不能让她自己跑了,王爷快快跟上,免得苏三姑娘再发生意外。”

    梁敖微怔。他觉察出景阳长公主对苏三姑娘态度上的不对劲,虽然景阳长公主很早之前就离开梁都定居别处了,他对自己的这个六皇姑并不了解,可是他不认为长公主殿下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民女亲切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亲切的人。身为皇族他最了解皇族。皇族之人的亲切都在表面,轻蔑则全部藏在骨子里。

    想必其中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猫腻。

    想到这里,梁敖越发感兴趣起来,笑了笑,翻身上马,催马前行,很快便追上了前面的苏婵:

    “姑娘的骑术不错么。”

    正在享受着劲风迎面吹来的惬意的苏婵冷不防听到这一声,蹙眉回过头来。似是极讨厌被人打扰,反感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即使她面无表情,梁敖依旧能够感觉到她的排斥,心想像她这种年纪的姑娘不管是出于心理还是生理的催化,都会被俊美的男子吸引,哪怕是再冷漠的美人儿也会对俊美儒雅的男人产生出一点点羞涩,可是这位姑娘面对他这个俊美儒雅血统高贵的年轻才俊,不仅没有羞涩,反而很厌烦,莫非她的脑子和她的身体一样,没有半点女性特征?还是说……这是一个石女?

    活到这把年纪他还真没见过石女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到这里,梁敖突然笑出声来。

    苏婵感觉到他一定是在想什么极度失礼的事,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还是觉得恼怒,脸有一瞬的发黑,她不理他,催马,更快地向前奔驰去。

    桐城镇并不大,没一会儿就出了小镇,郊外田野广阔,马蹄踏在绿草渐黄的土地上,不会溅起灰尘,迎面吹来的风入怀,让人很是惬意。

    苏婵的心重新愉悦起来。

    身旁又有马蹄声哒哒地响起,梁敖那匹遍体通黑的宝马摇晃着脑袋轻快地赶上来,梁敖用一种她并不喜欢的亲切表情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问:

    “你骑得这样快,伤口不疼吗?”

    苏婵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催马,离他远远的向前飞驰而去。

    没想到片刻之后,他毫不费力地再一次赶上来,与她并驾同行,笑吟吟地问:

    “姑娘,你是要与我比试谁更快吗?”

    苏婵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虽然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他还是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一点面对神经病时的不可思议,他突然想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娇斥一声,扬鞭催马,更快地向前方飞驰而去。

    想要说出口的半截话卡在喉咙里,这感觉不太舒服,梁敖笑了一笑,再次催马向前驰骋去。

    苏婵骑着马还没跑出半里地就被后面的人一脸从容地追上了,那人不仅从容地追上来,并且还像是要和她比赛似的纵马飞驰了很远。

    刚开始苏婵有点不服气,催促她的枣红马往前跑,可是枣红马奋力跑了一段路之后到底还是不如梁敖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两人互相追逐了一阵之后,枣红马的速度渐渐弱了下来,再加上苏婵突然觉得没意思,特别是他在赢过她后一直在前面潇洒地纵马飞驰时,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让她的心情很不愉快,甚至觉得有点无聊,于是她勒马停了下来,用一种没有表情的表情看着他在前面的大太阳下纵马驰骋的身影,一双眼多了那么点鄙视,虽然不仔细看这鄙视看不太出来。

    梁敖跑出一段就知道她不再跟他较劲了,刚刚还兴致满满,她突然不比了居然让他觉得有点泄气,勒马回头,威风凛凛的黑马在草地上跺了两下蹄子,摇晃着脑袋,似乎对不肯再跟它比试的枣红马很不满。梁敖握着缰绳,笑着问停在远处骑在马上的苏婵:

    “怎么,姑娘认输了吗?”

    苏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硬邦邦地开口问:

    “你今年多大了?”

    梁敖呆了一呆,紧接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苏婵在面无表情地不可思议着,心想,这人有病!

    梁敖将苏婵送回雪乙庄。

    很难得的,回味今天在家。

    回味在家,苏妙自然也在家,明天就是厨王大赛的抽签日,她在挑选她的“战服”。

    挑选战服的日子大姐自然也在家,她无法容忍苏妙的特殊品味给她丢人。

    于是选择在这一天闯祸之后回家的苏婵注定了后续比较“悲惨”。

    身上的刀伤可以选择性地忽略,反正又不重,反正只是一点皮外伤,但是脸上的瘀伤是遮盖不掉了,她又没有玉女桃花粉,就算有肯定也遮不掉。

    听到守门小厮的通报后,苏妙和苏娴久久地没有说话。

    梁琦和梁敖在将苏婵送回家之后并没有急着走,反而留在花厅里等待主人出现,梁敖在苏娴和苏妙出来了之后还十分好心地替苏婵解释了一番,把受了刀伤这一段隐去不谈,只是说苏婵去桐城镇结果被桐城镇赌场的那些个地痞流氓给盯上了,幸好他及时赶到将苏婵救下,苏婵受了点轻伤,已经看过大夫了,叫苏娴和苏妙不要担心。

    苏娴和苏妙也不说话,站在苏婵面前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苏婵只觉得两股阴嗖嗖的风刮过来,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苏娴绷着脸将她打量了一番之后,转头望向梁敖,变脸似的笑得端庄大方,她冲着梁敖盈盈施了一礼,口内道:

    “舍妹顽皮,让殿下费心了。”

    苏妙亦是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道谢道:

    “多谢殿下救了舍妹,给殿下添麻烦了。”

    “本王也是路过,二位姑娘客气了。”

    “婵儿,向殿下道谢。”苏妙看苏婵的脸就知道她肯定没道谢过,做人一定要有礼貌,不然会被人看轻。

    “他又没救我。”苏婵反驳,她说的也没错,梁敖的侍卫出手时那几个地痞流氓差不多奄奄一息了,即使他不出手他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苏妙看着她,一言不发。

    在眼神的压迫下,苏婵讪讪地闭了嘴,冷着一张脸,转向梁敖,不甘不愿地弯了弯膝盖,像要蹲下去似的,这万福做的惨不忍睹。

    梁敖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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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称“料理魔神”的西餐女主厨苏妙才穿越便被兜头洒下一盆狗血:
家业破产,爹爹病故,未婚夫卷走传家秘方跑路。
剩下刻薄祖母一位、偏心老娘一枚、视财如命的花痴大姐、痞气十足的暴力三妹、温柔贤良的娘炮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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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味味,作为同行要互助,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妙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妙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妙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