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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六章 蹊跷

    白玉楼的馅饼很特别,不是圆圆的面皮有一定厚度的那种,白玉楼的馅饼非常薄,三个摞在一起也不过半寸厚,个头比普通的馅饼大很多,不是圆的而是方形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似的,饼皮擀完之后又薄又大又软,制作馅饼的青年将擀面杖耍的团团转,擀出来的面皮却不出一点皱褶。他将擀好的馅饼放进铁锅里烙出均匀一色焦黄的脆皮,火候一到,馅饼的表皮就会逐渐鼓起,鼓成球状,这个时候的饼皮透薄如纸,却没有任何漏馅漏气的地方。

    当面皮起鼓之后,青年笑眯眯地用长毛刷在馅饼的两面刷上油,面皮被油混合变得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香喷喷的馅料。这是一道看起来极简单其实是非常考验烹制者功力的步骤,如果刷上油之后的透明程度不好,则说明两面的面皮不是一般厚,不一般厚的饼皮不仅仅会影响成品的外观,还容易导致受热不均匀,极容易造成馅饼里的馅料变得半熟半老。

    青年在将馅饼的一面烙成金黄色之后,用铁铲将一半金黄一半雪白的馅饼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轻轻一铲,馅饼飞上半空以,一个轻盈的弧度翻了个个儿,雪白的那一面稳稳当当地落在锅子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在馅料半生不熟的时候,面皮将会起到连接作用,当肉馅彻底成熟之后会始终连在一起形成与面饼皮相同的形状,并且贴近面皮的两侧馅料会与面皮微微粘连。不会完全粘在一块,但是在吃的时候绝对是一口下去馅料与饼皮一齐入口,酥脆与浓醇交织。带给人的是最最美丽的体验。

    偌大的面饼,虽酥不碎,鲜浓的馅料,香而不腻。青年在和面时明显是在面里加了酥,不然的话,即使饼上刷的油再多也不会觉得酥脆,至于加酥到什么程度。这要看烹饪者手艺的高低,另外酥面的制作手法绝对是青年独门秘制的,连苏妙在品尝时都不得不感叹这手艺好的让人惊叹。她吃不出来青年手下的酥面究竟是怎么揉出来的。

    馅饼的馅料用的是羊肉,西南人对羊肉怀有特殊的喜爱。将肉剁合适之后,把菜刀翻过来用刀背均匀地砸,将肉砸成肉泥。之后再加入适量的水和成粥状。接着在馅料里放葱姜和香料调味,没有任何蔬菜,拌出来的馅料却无半点羊肉的腥膻味,反而是鲜,十足的鲜美。

    苏妙比赛纯粹是上去凑热闹,当然想要金叶子的野心也是真的,可是在吃到青年烹制的馅饼时,整个人都呆住了。馅饼是以香油拌馅。豆油刷皮,吃的时候就着姜醋。好吃还不腻人。皮薄肉厚味浓,油汪汪的但是却不腻,吃起来面质绵软,肉馅细嫩,咬的时候实实在在,细品却又韵味悠长,那是一种会让人觉得感动的滋味。

    “二姐她在做什么?”因为是肉饼挑战赛,大家都在胡吃海塞用力的吃使劲的吃不敢浪费一分一秒,苏妙倒好,坐在赛席上一张饼吃了半天,细细地嚼,细细地品,然后就盯上了正在烙馅饼的青年。

    回味站在人堆里,看了看苏妙,又去看那个烙饼的青年,面色微沉。

    “三姐吃的可真多!”苏烟又去看苏婵,顿时惊叹起来。

    不同于其他人的猛吃猛塞,苏婵吃得十分淡定,即使是在参加大胃王比赛,她那张脸也淡定得像棺材板一样,一口接一口吃,吃的十分优雅,然而从速度上来说她吃的比任何人都快,别人还剩下好几盘,她这边一个淡定从容地风卷残云,就快要吃完了,就连回味都不得不惊叹道:

    “你三姐挺厉害的嘛!”

    “听说西南那边特别爱举行这样的比赛,三姐那时候说若是离家出走她就去西南,光是参加比赛的奖金都够养活自己的。”

    回味双手抱臂,眉一挑,点点头。

    苏烟看着苏婵坐在比赛的坐席上虽然算不上太粗鲁可是作为一个女孩子那吃相的确很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伤脑筋地轻声咕哝道:

    “三姐都二十岁了,你说她真的能嫁出去吗?”

    与他并排站立的回味闻言看了他一眼,凉凉地回答:

    “她嫁出去的可能性比你大得多,你应该先操心你能不能讨到老婆。”

    苏烟脸色一黑,冲着他怒目而视,咬着牙道:“我一定会讨到老婆的,不用你操心!”

    “讨老婆这件事先放到一边,你真的想好了你将来要做什么吗?”

    他的话让苏烟的脸沉下来,仿佛踩中了他的痛处似的,苏烟的心情很不爽。

    “那你想好了你将来要做什么吗?”他黑着一张脸,愤愤地问,此时的他十分想踩上去再跺他两脚。

    “这还用想么,我将来就要吃软饭了。”回味耸了耸肩,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回答。

    “你现在也在吃软饭!”苏烟黑着一张脸怒道。

    “说的没错,可是你连个肯让你吃软饭的都没有。”回味轻蔑地说。

    这是最新型的秀恩爱吗,苏烟的脸黑的都快变成墨块了,他咬了牙,一字一顿地威胁:

    “我这就去让二姐休了你!”

    “你二姐就是休了你她也不会休了我。”回味不可一世地说道。

    苏烟被他气得脸涨红,恨恨的,直跺脚。

    “你们说什么呢?”苏妙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面前,吃的心满意足,笑眯眯地问。

    二人一愣,苏烟惊诧地看了看苏妙,又看了看苏妙之前坐着的位子上还剩下十来盘馅饼,诧异地问:

    “二姐,你怎么下来了?”

    “这么好吃的馅饼囫囵吞下才是暴殄天物。我已经让掌柜的帮我包起来了,我要拿回去吃。”苏妙笑嘻嘻地回答。

    “你是因为白天吃太多了吧。”回味说。

    苏妙嘻嘻一笑,看向仍在不停烹制馅饼的青年。轻声说:

    “他手艺不错,惊到我了。”

    “馅饼吗?”回味一愣,他没有吃馅饼,所以不知道苏妙的震撼来自哪里,惊诧地问。

    “就是馅饼。”苏妙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回答。

    回味的脸色就变得微微阴沉,她鲜少夸奖谁的手艺。可是今天却夸奖了一个只是在做馅饼的陌生人。

    苏烟在突然变得沉滞的古怪气氛中回过神来,叫起来,指着回味怒声道:

    “二姐。你休了他!”

    苏妙一愣,望向回味,问:“你干什么了?”

    回味耸了耸肩:“我哪知道。”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不要总是欺负烟儿。烟儿。不许对你二姐夫没礼貌。”苏妙一本正经地道。

    苏烟却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只觉得二姐还是向着回味的,愤愤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向回味。

    回味露出一脸似笑非笑的挑衅表情。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向赛席上望过去时,白玉楼的掌柜已经高高地举起苏婵的手臂,红光满面地大声宣布道:

    “恭喜这位小哥获胜。这位小哥可以在今年内任意时间来到白玉楼,白玉楼将免费招待小哥一桌宴席!”

    “我可以挑礼物了吗?”苏婵对免费宴席不感兴趣。问掌柜的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小哥请!”邱掌柜笑眯眯地回答。

    于是苏婵大步走到礼品堆前,也不在意其他参赛者对她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目光灼灼地望着礼物堆里镶嵌精致的匕首。

    “婵儿,婵儿,拿金叶子啊!金叶子!”苏妙见她居然被匕首吸引了注意,蹦着高地叫嚷,希望她改变主意。有了金叶子想买多少匕首不行,最关键的是虽然苏妙现在不贫穷但也处处缺钱呐,她想要那袋金叶子。

    苏婵对她的叫嚷充耳不闻,先拿起自己心仪已久的匕首掂了掂,又挑了一条长长的鞭子,最后居然选了一双出自梁都最大的绸缎楼瑞福楼的男鞋。

    扯破了嗓子想吸引她注意的苏妙:“……”

    苏烟、回味:“……”

    苏婵心满意足地拿着她的“战利品”回来,对上的是她二姐一脸无语的脸。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没什么。”苏妙回答。

    苏婵望着自己的战利品,眼神柔和了不少,看得出她十分开心。

    苏妙无语地叹了口气。

    街对面一处隐蔽的角落,一辆敞阔的马车停在那里,青色的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一角,那双手白如雪,透着青色的血管,纤细的腕子上一枚翡翠镯子越发衬得肌肤瓷白,此时那只手颤抖得厉害。压抑不住的低泣声自马车内传来,仿佛十分痛苦似的,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你真的确定她是那孩子?”男子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带着深深的怀疑和许多无奈,“那时候她才两个月大,再说那明明是个小子。”

    女子慌忙用帕子擦拭滚落下来的眼泪,一把抓住身旁男人的手,眼泪朦胧地哽咽说:

    “不会有错,不会有错!就是她,就是她!我知道的,我第一眼看见就知道那是她,那种感觉你不会明白,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女子的丈夫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他还以为她的心魔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只是压抑,二十年的压抑在这一刻终于决堤,他再次望向站在酒楼门前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他当然知道那是个女孩子,虽然是个假小子,他刚才那么说只是象征性地搪塞了下,不管那个孩子是谁,不管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他心里对这个孩子都是不喜的,因为会勾起许多他不愿再回想起的往事。

    女子因为情绪激动,全身都在颤抖,但是此时她的意志相当坚强,她忽然挣脱开丈夫的手,就要下马车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匆忙地说:

    “我去问问那个孩子,我去问问她爹娘是谁,我去问问她!”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翻滚。

    她丈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眼中有浓浓的不悦,但因为********泪眼婆娑的,她并没有看清他的不悦,她哆嗦着嘴唇惊慌地询问:

    “王爷,你做什么?”

    她的丈夫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即使已经人到中年,这依旧是一个水一样温婉又倔强的美人儿,看着她的泪眼,他的心一软,努力将自己的各种不满与刺心压抑下去,轻叹了口气,他温声对她说:

    “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你这样冒然冲过去只会把那个孩子吓住,已经十九年了,那孩子若是活到现在也有十九岁了,那孩子有家人有父母,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赶上去,人家说不定会被你吓住逃走了也不一定。”

    ********被他嘴里的“逃走”惊住了,心口一空,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慌忙用帕子擦净了泪,重重地点点头:

    “王爷说的对,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说了“我们”,王爷听在耳朵里,觉得舒坦了些,面色亦缓和了不少,再次向街对面的姑娘看了一眼,淡声道:

    “这件事不能急,咱们要徐徐图之,我查过了,你说的那个姑娘是她身旁那个姑娘的妹子,她身旁的那个姑娘是梁锦小儿子的未婚妻,若是咱们太冒失,必会惊动许多人。你放心,若那孩子真是当年的孩子,我就把她接回来好好教养,再找个好人家,也算了了你这么多年的心愿,所以你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

    ********拉着他的胳膊,十分信服地点点头,重重地说:

    “好!我听王爷的!”

    她的丈夫便不再说话,隔着窗纱在回味身上看了一眼,一双锋利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意味不明。

    回味觉察到有一束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望过去时,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已经驶离,没挂名牌没有任何标志,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

    “怎么了?”苏妙见他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疑惑地问。

    回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在看大赛的时候,围观的人已经被分发了参赛者们食用的同款馅饼,那味道着实诱人,吸引了许多购买者,也让更多的人对白玉楼的其他菜肴产生了期待,比赛结束后,邱掌柜又宣布今日店庆酒水费用全免,正是晚饭时间,很多围观的人都被吸引了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七章 青年引出的吵架

    白玉楼又一次恢复了昔日食客如云的热闹,邱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勾住青年的肩膀头,道:

    “小老弟,行啊,先前我说做肉饼会污了我们白玉楼的名头,是老哥哥见识短,老哥哥跟你赔罪,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青年哈哈一笑,爽朗地摆摆手,道:“掌柜的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梁都这边的人对饼类不太在行,像这馅饼在咱们西南,那可是招待座上宾的!我跟你说能用这个让白玉楼红火起来就能让它红火起来,我说话算话吧?”他得意洋洋地笑说,不同于梁都人的端庄规矩处处讲礼仪,这人一看就是从放浪不羁的风土中长大的,举手投足带着自由和奔放,颇有种自幼生活在一望无际土地上的阔敞之感。

    “算!算!老弟你说话自然算!”周年庆中不起眼的馅饼却收到了意外的胜利,邱掌柜的心情十分舒畅,拍着青年的肩膀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掌柜的你放心,你收留我白吃白住,我自然会报答你,我这就进去做炒饭,咱们西南的炒饭,保准让你们这些梁都人吃了之后还想吃,你们吃的那个可不叫炒饭,我们西南的炒饭才是真正的炒饭!”

    这是一个对自己的故乡非常热爱的人,只听他说了几句话,苏妙就能笃定地确认他就是这样的人,每当提到“西南”,他眼中飞扬的神采那是对故土发自内心的热爱,苏妙已经好久没遇到这样具有鲜明特色的人了。她对他很感兴趣,先时是因为对他做的烙馅饼感兴趣,现在开始她对他这个人感兴趣了。

    “不急不急。小老弟,你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刚烙了那么多馅饼,咱先歇会儿!”邱掌柜笑呵呵地说,又拍拍他的肩膀,“叶老弟,你是来参加厨王赛的。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参加完厨王赛之后你去干什么?”

    姓叶的青年听了他的话,微怔,很显然这是一个随遇而安的青年。他对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并没有计划。

    他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想了半天,笑了:“这我还真没想过,应该会找间包吃住的可心馆子,留下做厨子吧。”

    邱掌柜一听。心花怒放。手一拍,笑道:

    “哎呀,小老弟,真是巧了,老哥哥也正想找个可心的人儿,你也看到了,我们白玉楼规模虽大,趁手的人却少。小老弟你干脆来我们白玉楼做事,老哥哥拿你当兄弟。工钱待遇方面你压根不用担心,老哥哥把你当亲兄弟,必不会亏待你!”

    叶姓青年听了,并不觉得意外,也没什么兴奋的表情,他呲牙一笑,相当流利地说出一句让邱掌柜脸发绿的话:

    “我不烦邱掌柜你这个人,但你这家店可不是我可心的,抱歉得紧,我去炒饭了!”他说完,笑呵呵地转身,也不知是没看见邱掌柜的脸还是直接无视了,总之他一溜烟跑进酒楼,炒饭去了。

    苏妙笑起来。

    苏烟望着她故作高深莫测的笑脸,牙根发寒,小声问:

    “二姐,你在笑什么?”

    “挺有意思的人。”苏妙笑眯眯地回答,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道,“咱们苏记也缺这样能干的人手。”

    “他是来参加厨王赛的。”苏婵说。

    “那又怎样?”

    “他是你的对手。”回味说。

    “是对手又如何?比赛是比赛,工作是工作,这一行名副其实的本来就少,能碰上一个手艺好的、不想自己开店的、只想寻找一个能够让他发挥出全部实力的栖身之所的人才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简直比在沙漠里找到水源还要困难,没有新的人才输入,咱们苏记很快就会变成一潭完全静止的死水,一旦臭掉了就完蛋了。”苏妙一本正经地说。

    “你认为他的手艺很好?”回味冷眼看着她,问。

    “还不确定,不过他对烹饪怀有一种热情,这是很难得,那双眼睛里一直簇着两团热烈的火焰,这样的人对待他喜爱的事物他燃烧的是一片纯粹的灵魂。”

    “你还看出来他的眼里簇了两团火焰?”回味哼了一声,声线平板地说,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在嘲讽。

    苏妙却很认真,用力点着头,说:“当然看得见,我对同行对待工作的态度相当敏感,他喜不喜欢他所从事的行业,我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比方说我看你,你对厨师这个行业虽然很喜欢也十分刻苦,但是你的心并没有完全放在这个行业上,你心里还有其他渴望着的事情,你一直都是一心二用。这一点你和你娘很像,你娘她也是一心二用的,但是她和你不同,这也是她和你的区别,她是发自内心地将做菜当成一件能够愉悦心灵的事来热爱,热爱和喜欢可不一样。”

    回味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踩了一脚,他有些恼,绷着一张脸看着她,问:

    “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这种话?”

    “自从进入梁都地界,你一直心神不宁,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其实也不太想知道,反正猜来猜去左不过是梁都城里达官贵人那些复杂又无聊的勾当,我只是想确认地问你一次,你真的打算参赛吗,参赛需要心无杂念,可你的心已经长草了,你若是以这种心态去参赛,除非这一次的大赛上全是一些外行蠢材,否则再输一次,你与这行就要彻底告别了。”苏妙认真严肃地说。

    “你是说我会再输一次?”回味皱眉,阴森森地盯着她,他真的恼了。

    “无法全心投入,自然会输。”苏妙不讳言,勾着唇角。望着他说,并不因为他的怒气退缩。

    “苏妙,你以为我赢不了你吗?”回味真的生气了。不仅仅是他被她戳穿了心思踩中了弱点剖析了他最想掩藏的部分,还有就是他的女人居然半点没有犹豫地说他会输,被重重粉碎的男性自尊让他发怒。

    “你赢不了的。”苏妙回答说,如此自然平静,完全是阐述事实的语气。

    回味这一回真的发怒了,他咬了牙,似笑非笑地瞪着她说:

    “好!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到时候我会和你好好比一场!”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啊。”苏妙笑眯眯地应了。

    回味见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越发恼火,黑着一张脸盯着她笑眯眯的脸。盯了半天,忽然倒退半步,冷冷地说了句:

    “那咱们比赛时再见吧!”说罢,转身。居然气冲冲地走。

    苏妙对于他突然生气走掉了这件事并不意外。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去追他或者喊他留下,一张脸绷了起来,她转过身,冷漠地望着白玉楼门楣上的老字号招牌。

    苏烟和苏婵面面相觑,反应了老半天才把目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古怪事件从头到尾捋顺摸出了一点头绪,苏烟瞠目结舌,磕磕巴巴地问:

    “二、二姐。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就是这么纠结,他们恩爱他嫉妒。他们吵架他还觉得不安,连他都觉得自己好麻烦。

    “嗯。”苏妙点点头,痛快地承认了。

    “为什么?”苏烟脱口问出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觉得十分不解的问题。

    “自从进了梁都地界,你也一直心神不宁的。”苏婵双手抱臂,睨着苏妙,凉凉地说。

    “是吗?”苏妙一愣,反问。

    苏婵点点头。

    苏妙歪头想了一会儿,呲了呲牙,说:“我在他爹娘那儿积攒了不少压力,接着本来想去踏青却误入青乾山庄,看着那一帮花红柳绿的压力又大了一圈,他们家太复杂了。”

    “还有他瞒着你私自起了要参赛的心思吧?”苏婵凉凉地道。

    “……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苏妙停顿了一下之后,一本正经地说。

    “你想分开了?”苏婵直接忽略了她的一本正经,问。

    “真的?”苏烟开心起来,凑上来笑靥如花地追问。

    “没这个打算啊,我只是拿他减减压。”苏妙淡定地说。

    “你和他真的要‘赛场上见’?”

    “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就不怕因为变成对手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不会,公是公,私是私,我和他都是专业的。”

    “你和他谁会赢?”苏婵难得话多地追问。

    “自然是我。”苏妙不可一世地回答。

    苏烟、苏婵:“……”

    苏妙舒展开脊背,用力抻了一个懒腰,一边往白玉楼走一边笑说:“吵了一架心里畅快多了,走吧,咱们进去尝尝他们今天特别供应的炒饭!”

    苏烟、苏婵:“……”二姐的脑袋转角太多,他们实在搞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不饿了。”苏婵说。

    “品尝好吃的东西和肚子饿有关系吗?”苏妙问。

    “……”苏婵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淡定地说了句,“我忘了大姐叫我回去学女红,回去迟了她又要骂人了。”

    苏妙一把拉住她的后衣领,浅笑吟吟地说:“不碍事,我允许你休息一天。”

    “我不想休息。”

    “不想休息也要休,你就不想陪着你可爱的二姐去挖角吗?”苏妙笑得让苏婵后背直发毛。

    苏烟已经被二姐反常的姿态吓得两股战战,见苏妙处理完了苏婵望向他,头皮发麻,很想说他该回去念书了,却说不出口,磕磕巴巴地道:

    “我、我……”

    “烟儿,二姐请你吃炒饭。”苏妙笑意满满地说。

    “……好。”苏烟答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跟着她往酒楼里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检讨他确实没有出息。

    白玉楼内已经客满,叶姓的青年正在一楼大堂现场表演炒饭,一口双提耳大铁锅,火焰旺盛竟比那铁锅还要高,火舌高窜****着锅壁炙烤出了高温,青年虽然身材清瘦,但手臂却特别有力量,偌大的一口锅被他用一只手不停地翻动颠勺,没有半刻停歇,他却从容自在,仿佛这样不间歇的颠锅一点都不难。只有真正的内行人才能明白,颠勺也是有技巧的,尤其是在做炒饭的时候,必须要一刻不停地颠勺以保证炒饭的均匀受热,均匀受热这一点对成品炒饭的口感非常重要,稍微有一点偏差就会变得难吃。叶姓青年显然对于炒饭颇有研究,或者他最得意的手艺就是这个,在一阵雷厉风行的翻炒过后,香喷喷的蟹肉炒饭出锅,色彩艳丽,蟹肉鲜美,米粒喷香,每一粒米都染上了蟹肉的鲜味,每一粒米都像是珍珠一样亮晶晶金灿灿的,香气浓郁,油润诱人。

    “蟹肉炒饭好喽!”青年高声吆喝了句,已经有伙计上来,将装盘的蟹肉炒饭端走,走一路一路飘香,引得其他食客频频注目,更有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眼睛发亮。

    “好香啊!”苏婵吸了吸鼻子,轻叹道。

    “想吃了?”苏妙兴致勃勃地问。

    苏婵皱了皱眉:“打包还行,我今天是吃不下了。”

    苏妙遗憾地撇了撇嘴,早有待客的伙计迎上前,赔着笑脸道:

    “几位姑娘,不好意思,今日本酒楼店庆,已经坐满了,要不您几位再稍微等一下?”

    苏妙一愣,环顾四周,果然看到餐馆里人声鼎沸,座位几乎都满了,她撇了撇嘴,有点失望,就在这时,另外一个肩膀头搭着抹布的伙计从楼上下来,走到苏妙面前,弯着腰笑说:

    “姑娘,楼上那位爷请姑娘上去,可以拼个座儿!”

    苏妙微怔,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居然在二楼栏杆旁边一处幽静的雅座上看见了身穿白色素服的佟染,他今天很罕见的没有束发,一头乌黑的三千青丝服帖地披散下来,也没有佩戴什么能显示他富贵出身的配件,素净又优雅,与往日富贵尊荣的形象截然相反,让人眼睛一亮。

    此刻他正坐在桌前,含笑向下往,一双狭长的柳叶眸目光淡淡地落在苏妙的脸上,手中一把白地兰花的折扇轻轻地摇着,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

    苏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扭头问苏婵:“今儿是清明节?”

    苏婵摇了摇头:“连中元节都过了。”

    苏妙点点头,想了想,迈开步子,向楼上去,苏婵和苏烟紧随其后。(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八章 大赛前的恩怨情仇

    “你今天去扫墓了?”苏妙的眼珠子在佟染身上绕了一圈,问。

    “你猜的真准呐。”佟染折扇轻摇,笑着说。

    苏妙一愣:“你们家不是住在苏州么,跑到梁都来扫什么墓?”

    “我母亲是梁都人士,这一次我是来给我母亲扫墓的。”他淡淡笑答,有问必答。

    苏妙没说什么,一般女子出嫁后过世都会被葬入夫家祖坟,佟染的母亲却没有被葬进佟家祖坟,反而被运回故乡梁都,这可不是什么应该继续追问下去的话题。

    “你好悠闲,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苏妙在桌前坐下,凉凉地说。

    “彼此彼此。”佟染悠悠然道,又问,“今日小少爷怎么没跟着你?”

    “我和他又不是连体的,偶尔分开一下有什么奇怪?”

    “莫不是……”端起茶盏要喝茶的佟染手中微顿,笑意盎然地问,“吵架?”

    苏妙不回答,反问:“你不在城里呆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找人。”佟染回答说。

    “找谁?”苏妙问。

    “他!”佟染手里的折扇向楼下那个正在一楼表演什锦炒饭的青年身上一指,笑吟吟说。

    苏妙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丝不太好的危机感,问:“你认得他?”

    “今年的西南省厨王叶和正。在今年西南省的赛台上,他在最后一场挑衅了作为评审的上一届西南厨王。并且完胜,听说那上一届的西南厨王在赛后宣布退出业界金盆洗手回家去颐养天年了。”佟染笑吟吟说。

    苏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顿了一会儿。问:“他很厉害吗?”

    “不知道你点什么头?”佟染鄙视地瞅了她一眼,说。

    苏妙哼了一声,单手托腮望着楼下就连炒饭也能炒出极热闹气氛的叶和正,忽而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笑。

    佟染一直望着她的侧脸,见她忽然笑起来,他的心也随之变得愉悦起来。啜了口茶,一双唇刚刚勾起,就感觉有两道刺刺的目光向自己投射来。他望过去,对上的却是苏婵棺材板一样冰冷的脸和苏烟充满了敌意的眼神,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问苏妙道:

    “你的弟妹为何一直瞪着我?”

    “他们一直很讨厌你。”苏妙专注地望着楼下。笑眯眯地回答说。

    “……”佟染额角的青筋在欢快地跳跃着,“讨厌我还上来和我坐在一起?”

    “我们是来拼桌的。”苏婵冷冰冰地回了句。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长得像女人一样的娘娘腔。”苏烟重重地哼了一声,说。

    佟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就在这时,叶和正端了两大盘炒饭从楼下大步奔上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佟染这桌上,笑出一口白牙:

    “佟大哥,小弟新发明的什锦炒饭,你尝尝看!”

    “佟大哥?”苏妙狐疑地望向笑微微的佟染。

    “咦。这里有个姑娘!”叶和正显然眼神不太好,才看见苏妙这貌美如花的存在。笑意盎然地问,“佟大哥,这位姑娘……”他将苏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莫不是你大姐?”

    苏妙的脸刷地黑了,阴恻恻地瞪着叶和正,这人眼神有问题吧,她指着佟染,咬牙切齿地质问:

    “在你眼里我比他还老吗?”

    “你加那个‘还’是什么意思?”佟染不满地质问。

    叶和正的表情很尴尬,用手指搔了搔脸颊,讪讪笑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是我大姐!不,她是我二姐!”苏烟怒目而视,气愤地大声说。

    叶和正这才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坐了一个人,望过去,一双眼顿时凝住了,他望着这个杏脸桃腮的美人儿,一张脸刷地红了,直直地望着苏烟七窍生烟的粉脸,一颗心怦怦乱跳,过了一会儿,突然颤抖地感叹了声:“好美的姑娘!”

    “……”一腔无明火噌地窜上头顶,连太阳穴都怦怦地跳,苏烟眼泪都气出来,跳起来就踹他一脚,高声吼叫道:“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

    叶和正抱着胫骨大跳大叫。

    佟染无语抚额,早知道不叫他们来拼桌了,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望过来了,他的脸都被丢尽了。

    苏妙却满不在乎,用勺子舀了小半碗炒饭,开心地吃起来。

    烹调的手艺非常精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见烹饪者在这门手艺上花费了许多心血。叶和正做的炒饭颜色非常鲜艳,食材非常丰富,当然调味料也非常浓厚,这样的炒饭其实比纯粹只用盐巴调味的炒饭更难炒,一旦调味料用的过浓,修饰的手段太刻意明显,原材料本身的味道就会被遮盖住,不是烘托出食物本味,而是将其味道遮盖掉,这在烹饪来说是很失败的,所以这个度一定要掌握好,叶和正他掌握得很好,不仅食材的本味和香料的味道和谐共存,他还在这个基础上创造出了新的味道,这是让人很惊讶同时又让人觉得兴奋的一笔。

    米粒饱满,颗粒分明,蔬菜清新,鲜脆爽口,嚼劲十足,入口留香。

    佟染放下筷子,笑问苏妙:“怎么样?”

    苏妙放下勺子,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叶和正,笑眯眯地说:“叶小哥,听你刚才说你还没有确定下将来的去处,有没有兴趣到我的苏记品鲜楼来?”

    正呲牙咧嘴揉着腿骨的叶和正闻言微怔:“苏记品鲜楼?”很显然他没听说。

    “我忘了介绍,这一位是苏记品鲜楼的苏姑娘。在我们秦安省非常有名,她和我都是代表秦安省来参赛的。”佟染笑容可掬地介绍。

    叶和正诧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紧盯着苏妙惊叹:“就是输给佟大哥却让大赛启用了特别规则破格晋级、并且还是瑞王爷小儿子未婚妻的那位姑娘?”

    苏妙额角的青筋开始欢快地跳动,她磨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对佟染说:

    “多谢你替我到处宣传。”

    “不谢,既是同乡,来了梁都自然要互相照顾,这么做是应该的。”佟染笑得斯文无害。

    苏妙咬牙切齿,呵呵地笑。用一双眼死死地瞪住他。

    “第一次看到在地方赛上能破格晋级的姑娘,姑娘竟还这么年轻,想必手艺十分出众。啊呀呀,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叶和正挠着后脑勺,笑呵呵地说。

    “小哥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到我们苏记品鲜楼来工作。虽然工钱待遇不一定是最好。但是工作的时候一定会十分有趣。”苏妙笑着说。

    叶和正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佟染先开口,笑晏晏地对苏妙说:

    “你开口晚了,他已经答应大赛之后进我们******了。”

    苏妙的脸刷地绿了,盯着佟染的笑脸盯了好一会儿,皮笑肉不笑地道:

    “原来你也是来挖角的。”

    “看来我们的眼光是一样的,得知这一点在下十分荣幸。”佟染摇着折扇,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派头。笑吟吟说。

    苏妙不理他,望向叶和正。笑道:“一座好的酒楼绝对是一片能够让厨师茁壮成长的沃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叶小哥也不用急着给我回复,好好考虑一下,我苏记虽然比不上******财大气粗,对待自己人却从来不会亏待,我会尽最大的可能给你自由。”

    叶和正只是笑,说:“抱歉了姑娘,我已经答应佟大哥了。”

    苏妙也不恼,淡淡一笑:“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答应下来了也可以再考虑一下嘛。”

    “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在挖我的墙角?”佟染似笑非笑地问。

    “挖角不是你的强项嘛,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苏妙不以为然地说。

    佟染笑,刚要开口,白玉楼的楼下忽然响起一片嘈杂声,一个粗犷的嗓音大声咒骂道:

    “呸!什么玩意儿!这也叫汤?这也叫饭?梁都的玩意儿果然上不得台面,还没有咱们巴卢楼后厨老婆子煮的糖水好喝!这么涩的玩意儿,老子的舌头都伤了!”

    苏妙狐疑地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穿着极考究的丝绸衣袍,长相却实在让人无法恭维,那身皮肤黑里发红就像木炭被烤红了似的,脑袋又圆又大像一颗篮球,身子又胖又壮,他的个子非常高,大概有两米左右,虎背熊腰,十分彪悍,这样凶恶长相的人竟然还是一个秃顶,头发几乎都掉光了,露出黑漆漆的头皮,越发显得大脑袋溜圆,胡子却十分浓密,几乎看不见嘴唇,两根粗壮的拇指上戴了两个碧莹莹的翡翠扳指,这模样就算不是土匪出身也是个土匪似的暴发户。他声如洪钟,一只汤碗已经被他扣在桌上,汤撒了一桌子,他用力啐了一口。

    梁都内都是斯文人,冷不防看见这种凶兽似的彪形大汉,全都被惊了一跳。

    “这人是谁啊?”苏妙好奇地问。

    “平乐省今年突然杀出来的新厨王马三。”佟染轻笑着回答。

    “你怎么谁都认得?”苏妙狐疑地盯着他的脸。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佟染笑答。

    苏妙鄙视地哼了一声。

    “马老三竟然回来了!”邱掌柜突然冒出来,站在二楼,双手抄在袖子里,眼里漫上一抹担忧。

    “掌柜的也认识他?”苏妙惊讶地问。

    邱掌柜不回答,望着一楼入口处,忧心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碰上了!”

    苏妙一愣,顺着邱掌柜的目光望过去,白玉楼内忽然走进来一男一女,青年儒雅谦和,少女开朗活泼,甫一进来少女就四处张望,却在目光落在马老三身上时啊呀一声惊呼,下意识慌张地倒退半步,失措地叫了声:

    “马老三!”

    苏妙认得进来的这两个人,他们是甘宝楼的阮谦和阮双两兄妹。

    “马老三!”阮谦眉一皱,把妹妹护在身后,皱紧了眉。

    “哟呵,这不是双姐儿和谦哥儿么!”马老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笑起来时两排大金牙闪闪发光,让人看了后脊梁汗毛直竖。

    “马老三,你居然还敢回梁都来!”阮谦怒不可遏,看起来是与马老三有着非常深的怨恨。

    “这里是梁都城,既不是你阮谦的又不是你们甘宝楼的,老子凭什么不能来?小子,你现在是对谁吆五喝六的,老子还就告诉你了,老子这一趟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你们甘宝楼小心着点,今年的厨王赛咱们走着瞧,你们甘宝楼就等着关门大吉吧!哈哈哈哈!”马老三嚣张地大笑起来,在饭桌上扔下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迈着八字步旁若无人地走出去,路过阮双身边时,盯着她水嫩的脸蛋啧啧了两声,把阮双吓得直往阮谦身后躲。

    阮谦护住妹妹,怒不可遏。

    马老三也不在意,带领着一帮打手似的助手扬长而去。

    阮谦瞪着他的背影,气愤难平。

    “那人是谁,态度好嚣张,长得好吓人!”苏烟惊魂未定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怕怕地问。

    “马老三原来是甘宝楼的厨长,手艺出众,早些年甘宝楼全靠他的手艺才得以在梁都里继续生存,可马老三这个人嗜酒好赌,手脚不干净,早些年因为他手艺好能让甘宝楼生意兴隆,所以阮老当家一直在退让,后来一直在外省居住的阮家二房回来了,阮老当家发现二房的大少爷阮谦手艺出众天分奇高,便有意培养,渐渐的阮谦和马老三分庭抗礼,马老三认为是阮家刻意打压,怀恨在心,偏巧那个时候他又输了钱正被债主追债,就绑架了阮谦的妹妹也就是那位阮姑娘,后来马老三被抓,判了流放,被流放到鲁南,听说后来在当地发了横财当了土财主重操旧业开起了酒楼成了员外,这一回凭借平乐省厨王的名头再度回来,只怕是回来报仇的。”佟染慢悠悠地回答说。

    苏烟恍然,点了点头。

    阮谦兄妹眼见马老三扬长而去,脸色变得很难看,努力镇定了一会儿之后,阮谦拉着妹妹的手上楼来,邱掌柜连忙迎下去,拱拱手笑说:

    “阮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邱掌柜好!”阮谦笑着拱了拱手。

    双方谁也没有提刚才的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九章 我不会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妙姐姐!”阮双看见苏妙,高兴地唤了声。

    “阮姑娘。”苏妙笑着冲她点点头。

    “妙姐姐好见外,我都叫你‘妙姐姐’了,你却还叫我‘阮姑娘’!”阮双噘起嘴巴不高兴地说。

    苏妙笑了笑。

    “咦,你也在啊!”阮双看见坐在一旁气哼哼的苏烟,眼睛一亮,笑道。

    苏烟点点头,对阮双并不热情,因为性格偏中性较温柔,他鲜少有同性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和女孩子亲近,事实上除了家中的三个姐姐,他极少与女孩子来往,应该说他不太喜欢女孩子身上那浓重的女子气,虽然这有点矛盾,但他很不喜欢娇蛮又任性只会叽喳叫嚷一戳就破掉的小姑娘。

    阮双因为他的冷淡态度有点恼,但因为双方还不算熟识,也不好意思发作。

    双方客套地寒暄了两句,阮谦兄妹是代表甘宝楼前来向邱掌柜道贺,祝贺白玉楼周年庆的。

    “还有五天梁都赛就要开幕了,妙姐姐,我已经说服我爹让我参加了哦。”阮双笑嘻嘻地对苏妙说。

    “是么?”苏妙含笑应了句。

    “我希望第一场赛妙姐姐能做我的对手!”阮双鼓起腮帮子,壮志满满地说。

    “阮姑娘对与我‘对战’怎么就那么执着呢?”苏妙好笑地问,她实在搞不明白阮双为什么会一直把她当成对手,就好像不和苏妙比一场她就会不行了似的。

    “因为妙姐姐是唯一从地方赛上晋级的女子啊!”阮双理直气壮地回答。

    就因为这个……

    苏妙哑口无言。呵呵地干笑。

    “原来姑娘就是在秦安省令评审会启用特别规则的那一个,久仰久仰!”邱掌柜听说,眼睛一亮。连连拱手。

    “不敢当!不敢当!”苏妙不好意思地拱手还礼。

    “这么说还真是,苏姑娘应该是梁都决赛上唯一一个从地方赛晋级的女子吧?”邱掌柜笑呵呵地说,“姑娘如此年轻竟有那般精湛的手艺,了不得了不得!”

    “掌柜的过奖了。”苏妙讪讪地笑。

    “她并不是梁都赛上唯一一个从地方赛上晋级的女子。”佟染轻摇着折扇,笑吟吟说。

    “哦?”邱掌柜一愣。

    “在下也听说了,最后一份地方赛结果昨日已经报上来了,孚宁省这一次获胜的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据说那姑娘的年纪非常轻,比苏姑娘还要年少。”阮谦笑道。

    苏妙微怔。

    “而且比苏姑娘貌美,据说那位姑娘的相貌可沉鱼可落雁。苏姑娘虽然长得不丑,但也只能堪堪称为‘清秀’,自然是比不过那‘沉鱼落雁’的。”佟染笑吟吟道。

    苏妙的脸刷地黑了,黑漆漆地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说:

    “那姑娘再‘沉鱼落雁’也比不上佟四少的‘闭月羞花’,佟四少也不用太期待,横竖那姑娘的相貌不如你,你若想欣赏那貌美如花的美人儿,只要拿出镜子照照自己就成了。”

    这一回轮到佟染的脸刷地黑了,自然不会有哪个男人愿意被女人用“闭月羞花”这种词来形容,好像他的相貌有多女气似的。苏妙完全是踩在佟染的软肋上再碾两脚,让他十分不爽快。

    阮双用一双大眼睛在苏妙脸上看了看。又在佟染脸上看了看,头一歪,好奇地问:

    “妙姐姐,你与佟四少是什么关系啊?”

    “敌人。”苏妙说。

    “同乡。”佟染慢条斯理地回答,与她异口同声。

    “是同乡的敌人。”苏妙硬邦邦地接了一句。

    佟染不以为然地摇着折扇,不同意也不否认这样的说法。

    阮双越发好奇,在两个人身上看了一圈,又问:“妙姐姐和佟公子谁更厉害?”

    苏妙看了佟染一眼,佟染唇角勾笑,漫不经心。

    “我!”苏妙指着自己的鼻尖回答。

    “她!”佟染很随便地往苏妙身上一指,很随意地异口同声道。

    苏妙一愣,看了佟染一眼:“你承认得挺干脆嘛。”

    “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女人在口舌上争上风,事实胜于雄辩。”佟染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笑说。

    苏妙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这一次,你输定了!”

    佟染看了她一眼,笑吟吟问:

    “要打赌吗?”

    他又提起了打赌,苏妙唇角的笑容敛了起来,语气平和地道:

    “上一次的比赛结果虽然有些特殊,但输了就是输了,你没有要求我履行赌约,我知道你是想在决赛上让我输个彻底,我想了想,你不让我履行赌约你有你的想法,可我装傻充愣就是言而无信,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原来你那么期待嫁给我?该不会是很久以前你就对本公子芳心暗许,只是一直在欲擒故纵吧?”佟染折扇轻摇,风流倜傥地笑说。

    苏妙瞅了他一会儿,把头扭过去,吐出一口气,声线平板地说:“我要喊了,这里有人口头上耍流氓!”

    “……我接下来该说什么?”佟染一副好学生的态度谦逊地询问,折扇轻摇,儒雅一笑,“‘你喊吧,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吗?”

    话音未落,衣领子已经被一只素白的手揪住,苏婵怒不可遏,一脚踏在椅子扶手上,很凶地瞪着他,慢条斯理地冷声道:

    “敢当着爷的面调戏爷的二姐,好大的胆子,你小子是想让爷打断你的鼻梁骨吗?”

    佟染被揪住衣领子,也不恼。笑吟吟地望着她的脸,说:

    “小丫头太青涩,什么都不懂。这哪里是‘调戏’,这是‘情趣’,姑娘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要不要姐夫给你介绍个金龟婿,免得你到最后变成老姑娘!”

    “你……”苏婵虽然知道他是厚脸皮,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厚脸皮,怒不可遏。

    还没来得及发作。手中的衣领子突然自掌心滑开,不待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佟染已经向一旁躲闪。敏捷从容地躲避开从背后袭来的一记看似轻盈实则千钧重的拳头,紧接着调动身下的椅子以一个华丽的姿态旋转半圈,在躲避开紧随着袭来的一道强劲的掌风之后,迅敏地格挡开凌如疾风的重拳。一双狭长的柳叶眸里闪过一抹阴冷。向着对方的面门袭去一掌,却被对方很轻易仅仅是偏了一下头便避开了,他不甘而愤怒,再次向对方的胸口处击出一拳,这一次却像是打在棉花上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吸走了一样,变得软绵绵的,他只觉得胳膊上一阵洪大的无力感袭来,下一秒衣领子被轻易地攥住。回味已经将他提了起来重重地撞在一旁的墙壁上,墙壁上被撞出两道裂缝足可见力道之大。佟染只觉得五脏六腑似都被这一击震荡错位,腔子里响起嗡嗡的蜂鸣声,喉头一片腥甜,被他勉强咽下去,他不想在女人面前丢脸,这样被压得死死的场面更是让他觉得狼狈又恼火。

    他冷森森地盯着回味那张比棺材板还平的脸,唇角勾着的笑变得阴冷,并充满了浓浓的嘲讽。

    “……”苏妙略惊讶地在回味的脸上盯了好一会儿,扁扁嘴,问,“你怎么回来了?”

    回味瞅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只不过是去买个东西的工夫你就给我勾三搭四!”

    “这话你可说错了,我才没有勾三搭四。”苏妙一本正经地说,紧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捧脸,嘻嘻一笑,又是羞涩又是得意地抿嘴笑道,“不过他为我的貌美如花所倾倒倒是极有可能,像我这样年轻貌美聪明又能干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倾慕呢,人太美人了果然是个麻烦,呵呵!”

    佟染、回味齐齐地望着她:“……”

    佟染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正自我陶醉中的苏妙看见了,眉角狠狠一抽,黑着脸,盯着他,语气生硬地质问:

    “你在这个时候吐血算怎么个意思?”

    “内伤。”佟染言简意赅地回答。

    回味在苏妙发表完她那套自我陶醉的言论过后,突然不想再抓着佟染,他觉得他和佟染或许都有点先天性眼疾,所以都没看出来她那闭月羞花的美貌,本着同病相怜的同情心,手一松,把佟染扔一边去,走到桌前坐下。

    邱掌柜慌忙从桌前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回味施了一礼,也不敢计较他弄坏了自家酒楼的墙壁,赶快告辞溜走。梁都人都知道,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喜怒无常的梁都小祖宗。

    阮谦自然也认得回味,起身淡淡地见了一礼,回味则不受也不还。

    “我还道大哥哥今天没跟着妙姐姐出来,原来大哥哥在的。”阮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笑嘻嘻说。

    “双儿,不许无礼!”阮谦轻声斥责了句。

    阮双扁扁嘴,却不怕他,并没有收敛。

    “你去买什么了?”苏妙好奇地问回味,她还以为他被气回家去了。

    “没买到可心的。”回味简短地回答了句。

    苏妙讶然扬眉,点了点头。

    用帕子擦拭过唇角的佟染那双突然微干的嘴唇为他的相貌平添了几分妖冶,他并不在意刚刚被回味揍了一顿,他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类型,拉开一张椅子,淡定地坐下,手中折扇刷地展开,风流倜傥地轻摇着。

    阮双用一双大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扫来扫去,过了一会儿,忽然好奇地问:

    “妙姐姐、回大哥哥和佟公子,你们三个人的手艺到底谁更强呢?”

    “都说了是我了。”苏妙一点不觉得脸红地说。

    “说了是她。”佟染懒洋洋地回答。

    “她。”回味淡淡地答了一句,也没指苏妙,反正就是回答了,回答得不甘不愿的,让阮双很怀疑如果他不回答是“她”他是不是就得回家跪搓衣板了。

    他们都讨好似的回答了是妙姐姐,这让阮双觉得有点无趣,没兴致再问了,她还小,对腻人肉麻这类还体会不到有什么乐趣。

    “刚刚说的那则赌约,苏姑娘还要继续吗?”佟染似笑非笑地望着苏妙的脸,问,在回味面前他的态度规矩多了,不过眼神里却暗藏着挑衅似的逗引,这样的暗示让回味更加不爽。

    “可以啊,继续吧。”苏妙点点头,唇角微敛,淡淡地说。

    “姑娘请说。”佟染慢悠悠地说。

    “已经是最后的决赛了,接下来的比赛是没有再转圜的余地的。”

    “的确如此。”佟染淡淡点头。

    “之前的赌约不变,若我赢了,品鲜楼还我,你带着******退出丰州。”苏妙说。

    “若你输了呢?”佟染笑吟吟问。

    苏妙淡淡一笑,平声回答:“若我输了,苏记品鲜楼拱手让给你,我从此退出餐饮业,再不踏进厨房一步,也不会再碰菜刀一下,如何?”

    众人瞠目,这赌注甚至比之前以婚约作为赌注更狠,因为一旦输掉,将面临职业生涯的提前终结。

    回味皱了皱眉。

    佟染心里明白,第一次因为赛果的特殊,他没有提出让她履行赌约,原本打算等大赛全部结束之后一并清算,她却有一种被他放过了的感觉,所以这一次的赌注她下得很狠,婚约的赌注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职业如生命,一旦失去了职业,活生生的生命或许会变成行尸走肉,这对她来说绝对是比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人更严酷的一件事,所以她说出了这样一则赌注。

    他有些恼,同时又觉得她这股子狠劲很有意思,他笑吟吟地问:

    “要我提醒你吗,第一次你可输给了我。”

    “我不会输给同一个人两次。”苏妙淡淡道。

    “这么有自信?”佟染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望着她,幽幽然地问。

    “直到现在,如果我还是无法克服比赛,我已经不配再站在厨房里了。”苏妙浅声笑道,站起身,对他说了句,“你最好提前让人把品鲜楼和品鲜楼的牌匾都整理好,我说的可是原物奉还,咱们大赛上见吧。”她语气轻慢地转身,扬长而去。

    回味冷冰冰地瞅了佟染一眼,起身,拂袖离去。

    苏烟和苏婵紧随其后。

    阮双见苏烟一言不发地走了,居然没和自己打招呼,有点生气。

    佟染也没去看苏妙离开的背影,折扇轻摇着,笑容淡淡,眼光幽沉。(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犹豫

    “你真打算输了比赛就放弃做这一行?”出了白玉楼,回味问苏妙,他认为他的性子就够奇怪了,可是他发现有的时候苏妙的性子比他还要古怪,比如只因为输过一次比赛她就要金盆洗手选择隐退放弃大好前程,他不认为她会像他当年一样因为一次失败便萎靡不振,她是个聪明又滑头的人,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会亲口对佟染说出失败便隐退的赌注。

    “当然。若这一次输了,我便隐退,到时候我回家相夫教子,你可要好好养我。”苏妙笑眯眯地对他说。

    “养你倒无所谓,可你说隐退是在说笑吧?”

    “不,我没开玩笑。”苏妙怕他以为自己在开玩笑,故意摆出严肃的脸,认真地说。

    “你不像是那种会把比赛看得很重的人,比赛失败就隐退,也太严重了吧?”

    “嗯……”苏妙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厨师只要站在灶台前就应该调节好自己的状态,可是我只要站在赛台上就会产生很多的情绪波动,因为无法控制这样的情绪波动,也没办法用平静的心态去顺其自然,所以总是会发生一些超过预料的事情,这样的话,如果不去在乎比赛的结果就好像是在逃避一样,逃避了就好像是用单条腿走路,短时间内或许看不出来,但长久下去,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也是时候该认真地打破这一条诅咒了。”

    “诅咒?”回味一愣。

    “我,逢赛必输。”苏妙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声音低沉,好像这真是一条诅咒一样。

    “是么?”从回味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

    “你猜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苏妙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问。

    “我哪会知道。”回味只当她又在胡扯。慢吞吞地配合着说。

    “我去参加第二次厨王赛,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结果连番失利。”苏妙煞有介事地道。

    “然后呢?”回味配合地追问。

    “然后我做梦梦到在进行了最后一轮紧张的决胜赛之后,我咸鱼翻身大获全胜。”

    “然后呢?”

    苏妙手一摊,歪了歪脑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大概是做梦梦到大获全胜太激动了,一不小心笑死了。”

    “……那你的上辈子还真是一则悲剧啊!”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感叹道。

    “说的是呢,所以这辈子我至少要扳回来一局。”苏妙一本正经地说。

    回味慢吞吞地向前走着,眼珠子慢吞吞地转了几圈。对她说:

    “咱们回家吧!”

    “这就回去了?”苏妙有点舍不得,她还没玩够。

    “我得回去查查账册,看看手头还有多少银子,万一你把苏记输了。我也得提早准备银子养你后半辈子。你们家人口太多,不提前计算只怕不够用。”回味轻描淡写地说。

    苏妙的脸刷地黑了,瞪着他的背怒道:“你是觉得我输定了?”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反正你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套。”回味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苏妙噘起嘴巴。

    苏婵、苏烟跟着他二人,百般无聊,苏烟还在生气刚刚被当成女孩子的事,苏婵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望着街道两旁摊子上摆着的各种小玩意儿,这时忽然觉得有人死死地盯着她。眼光冰冷仿佛不带感情生命似的,这样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不舒服,皱了皱眉,向那讨厌的眼神来源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皱了皱眉,她敢肯定刚才的眼神绝对不是幻觉,可是到底是谁盯上了她,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既不是有钱人也不是个在容貌上出众到会引来麻烦的人,打她的坏主意应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在梁都城外这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她一头雾水,心里却有一种讨厌的感觉。

    苏妙跟着回味回了雪乙庄,马车刚停到门口就看见有另外一辆宽阔的马车正停在大门口,马车上没挂牌子,回味却认出了这马车是文王府的马车。

    有小厮将一捧一捧的书籍从马车上搬下来往庄子里送。

    依旧是花枝招展的苏娴倚靠在门框上,甩着帕子扇风,不住地翻白眼。

    苏妙下了车来,留神看送来的书籍,《女诫》、《女书》、《女则》、《女德》、《贤妇传》、《列女传》、《闺范录》等,全部是教导女性德容言功的,苏妙还在里头看见一本《贤妃传》,哈哈一笑:

    “大姐,你做了什么,文王殿下这是打算把你培养成一代贤妃吗?”

    苏娴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手一展,四五张烫金大红请柬被她夹在手里,她慢悠悠地说:

    “五六家王府侯府的王妃少奶奶们请你去吃酒赏花,你这还没进城呢,帖子就送过来了,小回儿的面子好大!”

    苏妙一愣,还没来得及把帖子接过来,回味已经从苏娴手里拿过握在手里,凝着脸孔挨个翻阅。

    苏妙凑过去看了几眼,居然有太子府的请柬、武王府的请柬、静安王府的请柬、历山王府的请柬、昌平侯府的请柬、赫宁伯府的请柬,皆是以府中女眷的名义送来的帖子,皆是请苏妙带着姐妹去府上吃席赏花什么的,苏妙没想到梁都里的风向竟然转变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消息的传播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她才刚刚到梁都,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回香楼,就有人来给她下帖子了。

    她自然知道这些帖子不是冲着她下的,九成九是冲着回味,于是看着回味的侧脸,惊叹道:

    “来了这么多帖子,你的面子好大!”

    回味不答。只是绷着一张脸,唤了一声:

    “秋华!”

    秋华上前来,弯着身回了句“三爷”。

    “挨个回了。就说姑娘刚到梁都,水土不服,身子不适,不能见客,等姑娘身子好一些再说吧。”回味把手里的帖子塞给秋华,淡声说道。

    秋华应了一句,收起帖子去照办。

    “昨晚上想必没睡好。你也累了,进去歇歇,这两日就别出门了。”回味转过头来对苏妙说。

    苏妙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句。

    跟着苏娴回泓樨园的路上,苏婵双手撑在脑后,不悦地道:

    “梁都一点趣儿都没有,连出个门都没有自由!”

    “小回儿只是说不让你二姐出门。又没说不让你出门。你抱怨个什么劲儿!”苏娴瞅了她一眼,说。

    苏婵哼了一声,说话不带好声气:

    “你自己想留在梁都是你的事,可别指望我们会来看你!”

    “我又不是没长脚,想回去自然就回去了,还会指望你这个没良心的过来看我?再说了,将来你二姐也是要嫁来梁都的,有种你也别来看她!”

    “二姐才不会!二姐会一直呆在丰州的!”苏婵冷着一张脸。不悦地道。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没听过。嫁了人还能是你说了算的?”苏娴哼了一声,嘲弄她的不切实际。

    “二姐说了不会就不会,再说了,讨厌鬼也说会一直住在丰州!”苏烟最听不得这个话题,跟着帮腔道。

    苏娴为他们的天真轻叹口气,看着苏妙的脸,对她说:“今天那些达官贵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越是地位高的人越势利,如果小回儿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私生子,根本就不会有人重视他,越是地位尊贵的人越重视血统,如果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私生子,那些人连理睬都不会理睬他,明明眼里尽是不屑,表面上那样的巴结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早晚有一天,小回儿他会回到瑞王府成为和王府世子比肩的存在,甚至地位可能比世子爷的地位更高,所以那帮势利眼才会明明不屑一顾却还在恶心地巴结他,因为要巴结他,所以连带着也跑来拉拢你,就算他们看不起你。”

    不得不说,苏娴看得很透彻。

    苏妙瞅了她一眼,问:“所以,你觉得,他的背景太复杂,我应该跟他分开吗?”

    苏娴一愣,惊诧地看了她一会儿:“莫非这是你此时的心中所想?”

    “不,我以为你是这么想的。”苏妙一本正经地强调。

    “分明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苏娴鄙视地扁扁嘴,双手抱胸,说,“原来你对他只到这种程度,因为无法接受他复杂的出身,所以已经开始想着要逃走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女人!”

    “我才没想到,居然会在某一天被你鄙视。”苏妙别过头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之前你不是很想知道小回儿的事么,才两天就退缩了?”苏娴在花园中一处石凳上坐下,凉凉地问。

    “并不是。”苏妙缓缓地回答。

    “那是什么?”

    “梁都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太古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在梁都是被怎样的欺负,可是他不仅没被欺负,反而比谁都要名正言顺。”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也是最危险的问题。”苏娴双手抱胸,深沉地点了点头。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苏妙问她。

    苏娴点着头。

    “哪里危险啦?”苏烟歪着头,不解地问。

    苏妙和苏娴看了他一眼,鉴于他对政治的迟钝度她们不想对牛弹琴,于是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想回家吗?”过了一会儿,苏娴问她。

    “太丢脸了吧,又没发生什么事就往家跑,再说了,我是来做正经事的,厨王赛还没有结束。”

    “也是,若你能当上今年的厨王,苏记会比现在更红火,没了男人至少还有苏记品鲜楼。”

    “我又没说要甩了他!”苏妙满头黑线地对着她道,“你可千万别对小味味乱说!”

    “就怕他会甩了你。”苏娴很“恶毒”地说。

    苏妙的脸刷地绿了,盯着她问:“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妹妹?”

    “我哪里知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又没在家里。”苏娴手一摊,摇摇头说。

    苏妙:“……”

    小花园附近一处幽静的柳树林中,正端着一笼鲤鱼形蒸饺的林嫣静悄悄地伫立在那里,一双眼里掠过一抹深深的担忧。她在想苏娴刚刚的那番话,早晚有一天回哥儿会成为比世子爷的地位更高的存在,她又想起了在瑞王府中时瑞王妃几次三番警告她的话,若她无法诞下子嗣,要不了多久世子爷的地位就会被外边的那个杂种取代,世子爷的大好前程会被她损毁殆尽,是她这副没用的身子毁了他的一切,一旦他被从高贵尊荣的世子地位上拉下来,那将会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想到这里,她的心又一次窒闷起来。

    回味他真的会取代世子爷将来继承瑞王府么……

    林嫣抿了抿嘴唇,像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她又该如何是好?

    “林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纯娘从后面走过来,透过花丛看到苏家姐几个正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乘凉,目光在林嫣手里的蒸笼上一扫,惊喜地笑起来,“好漂亮的饺子,林姐姐你的手艺真好!”

    林嫣将手里的蒸笼塞给她,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纯娘,她拿起一只鲤鱼形的小饺子放进口中,薄如纸,馅浓厚,好吃得不得了:

    “林姐姐的手艺真是棒呆了!”她一边吃一边开心地称赞,全家大概只有她没什么烦恼。

    “你在干什么?”低沉的男中音自身后响起,纯娘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望见的却是自从来到雪乙庄便不见踪影的文书。

    “你之前去哪了,我两天没看见你了。”

    “和宁乐到如文学院去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等回大哥陪你们去呢,回大哥不是说可以为你们引见学院院长么?”

    “烟哥儿是他小舅子,他那样做是当然的,我们又不是。”

    纯娘觉得他分的太清了,扁扁嘴,问:“那你们之后就要到如文学院去念书了?”

    “今天是回来收拾行李的,等会儿就要搬过去了。”

    “你们不住在这里?”

    “嗯。我不方便直接跟二姑娘说,你告诉二姑娘吧。”文书淡淡道。

    纯娘点点头。

    “把嘴角擦擦。”文书撂下一句,转身,走了。

    纯娘一愣,他都走了好一会儿了她才想起来用手背去擦嘴唇,原来是酱汁沾到嘴角了。

    她的脸刷地涨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一章 客来

    秋意渐浓,落叶已经开始漫天纷飞,仿佛蝴蝶蹁跹舞动。

    秋季不会像春天那样娇嫩,不会像夏天那样迷人,不会像冬天那样冷峻,但它却有着自己的一番精彩。

    郊外的田野上,夺目的绿色已经开始消退,金色的麦浪翻滚,整个大地仿佛都是耀眼的金黄色,夺目的金,光辉的金,在一片朦胧的金黄色中,秋的旋律是那样的婉转动听。

    习习的风,清清的水,蓝蓝的天,淡淡的烟,高高的太阳,白白的云朵,风景如画,灵动唯美。

    回味院子里的银杏树已经开始飘下苍然的落叶,苏妙站在庭院中瞧了一会儿,就看见回味从屋子里出来,身穿一件淡蓝色云锦长袍,腰间是深紫色祥云纹革带,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只紫金玉冠规规矩矩地束住,越发显得高挑秀雅,神采英拔。

    他现在要出门去太子府,早上太子给他下了帖子请他去太子府作客,来送请柬的小太监还一脸不好意思地悄悄对他说,太子妃正在孕中,特别想吃他以前做过的清炖狮子头,自从怀孕已经馋了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梁都,太子主要是想请他过去给太子妃做一次清炖狮子头解馋。

    听回味说,太子梁敕的年纪比梁敏还要大三岁,他的太子妃是盛国公府嫡长女田氏,他二人年龄相仿又青梅竹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两个人已经成亲十多年了。育有三个女儿,现在这一胎是第四胎,因为成亲十多年了又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两个人大概对这第四胎都很紧张,所以梁敕才向回味开了这个口,希望妻子能够在怀孕期间事事顺心如意不会亏了嘴,将来才能生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嫡孙。梁敕他虽然也有侧妃侍妾,但是太子府至今还没有诞下男丁,梁都人都在传,太子爷是在等太子妃为他生下嫡长子。太子爷和太子妃也因此成了夫妻和美的典范。

    苏妙以为回味是去给太子妃做好吃的,觉得好笑,太子爷还挺知道疼媳妇的。

    回味却觉得梁敕请他去未必是请他炖狮子头这么简单。不过瑞王府与太子府素来交好,梁敕从小又很照顾回味,在年少无知时众皇子都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欺负他,只有梁敕对他很好。一般梁敏不出头的时候都会梁敕出头。用太子的身份帮他压场子,小的时候他不明白,不过在离了梁都住到丰州时闲着没事开始用心去思索自己的童年时,他总算明白了一点。

    那个时候梁敏还是梁敕的侍读,直到现在他二人还是像在文英殿时一样要好,当年梁敏执意要迎娶林嫣时,梁敕暗地里帮了很多忙,平心而论。在阴森黑暗的皇家,梁敕和梁敏还真是有几分友谊在的。

    “什么时候回来?”苏妙问。

    “不一定。我会尽早回来,若我晚上没回来,你就自己吃吧,有事就吩咐绿澜,这庄子以前都是她管着,想知道什么就问她,没事就别出门了。”

    苏妙看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绿澜,乖巧地应了一声。

    来雪乙庄已经几天了,她也弄清了绿澜的身份,绿澜是雪乙庄的管事兼妙云轩的大丫鬟,说管事吧雪乙庄人口少用不着她怎么管理,基本上收成账目凡是跟钱有关的都是秋华他大哥秋隼在处理,说大丫鬟吧回味又不用人近身服侍,她这个大丫鬟平常也就是端茶倒水浇浇花,比起别人家的丫鬟,她闲得几乎可以直接养老了,不过很显然绿澜这丫头是身闲心不闲的,如此自由自在的日子,她却偏偏愿意自己给自己添烦恼,总是想东想西的,那双眼珠子没有半刻安宁。

    回味走了,苏妙没有继续留在妙云轩,而是来到泓樨园附近一处独立的小厨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赵平急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错了!又错了!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能记住,过油的时候第一遍要炸成浅金色,第二次要炸成金黄色,你连炸东西都炸不好,你这种手艺就是上了台也是拖后腿!”

    “赵大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这脑子一时没记住,忘了您教的,我这就重新做,赵大叔您再帮我看一眼!”冯二妞一边赔着笑脸说,一边匆匆忙忙地将炸坏的食物放到一旁,准备重新油炸。

    “老子哪有工夫继续看着你,也不知道苏妙那个丫头片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带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来,根本就是没事找事!”赵平本身就脾气不好,又没有教导人的耐心,冯二妞的笨手笨脚让他很生气,袖子一甩气哼哼地走了,干脆放弃了他的指导师工作。

    冯二妞见他走掉了,脸上的表情是几分惶恐、几分自怨与几分不甘,明知道赵平讨厌她同时更讨厌教她这种没天分却爱逞强的学徒,可她就是逞强,她就是喜欢这样,哪怕所有人都说她没天分,所有人都觉得她笨手笨脚,可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上她想踏上的这条道路,她硬着头皮走上去,哪怕所有人都成为她的阻力,她依旧咬紧了牙艰难地往前走,只因为她这辈子最想行走的就是现在这条她将要为之努力一生的道路。

    她咬了咬唇,她并非不会油炸,她自认为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越专业的地方各种细节方面的讲究越多,这些讲究在成手来说是稀松平常,可在新入门的学徒眼里,这些讲究神圣而艰难。

    她夹起一块已经沾了面浆的里脊肉,下到金灿灿的油锅里,刺啦一声,菜油的表面泛起了许多雪白的小泡,一股微焦的香味迎面扑来。

    “赵平的脾气太爆了,让他教一个刚入行的姑娘,要不了几天小姑娘就要哭着跑回家了。”程铁坐在厨房门外的一个石墩上喝着小酒。摇着头说。

    “做这行经常遇挫,刚开始碰见个严师是好的,越能撑得住刻薄后面的路走得就会越通顺。我装刻薄总归不太好意思,赵大叔这尺度拿捏得倒是恰到好处。”苏妙笑眯眯地说。

    “他那算什么拿捏尺度,他根本就是那个刻薄性子。”程铁用大葫芦灌了一口酒,哈哈一笑,说。

    苏妙笑了笑。

    “话又说回来,妙姐儿,二妞倒是个好孩子。可是干咱们这行还是讲究一个天赋的,那孩子,她没有天赋。手艺也并不出众,想要混个日子养家糊口我也不说什么,可是想要在这行里站稳脚跟,她没这个资质。”程铁认真地说。

    苏妙倒也没立刻反驳他的话。望着小厨房里用袖子擦汗还在勤奋地忙碌着的冯二妞。沉默了一会儿,笑说:

    “天赋这个东西还真是说不好,有些人的确天生的会对某一行很敏锐很擅长,但是之后若是因此懈怠了甚至是产生了乏味或厌恶的想法,就算有再高的天赋也是白搭,能够在一条道路上勇往直前一直坚持走到最后一刻,这种决心和毅力远远比天赋更重要。”

    程铁并不反对她的说法,只是……

    “大赛将至。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来做你的助手恐怕不够格。”

    苏妙扬眉。这一点她并不否认:“可是苏记已经没有闲人能带来了,小味味又要忙活自己去参加比赛,咱们人手不够,说起来幸好她主动上门,不然我还得到了梁都之后现去找一个助手来。”

    “副厨长当真要抛下你自己去参赛?”程铁皱了皱眉,他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件事,因为不是老婆嘴一直没问,但心里也是有担心的,现在好不容易和苏妙单独相处,他自然要了解明白。

    “什么叫‘抛下’,他只是去比个赛而已。”

    “副厨长在来之前并没有告诉你他要独自参赛,只是让你把冯姑娘一并带来替补,及至后来他才告诉你他也要参赛,若当时冯姑娘没有出现,妙姐儿你岂不是少了一名助手?”程铁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说

    苏妙明白他的意思,倒不是挑拨,程铁的话是有点道理的,回味早就下决心要独自参赛,在已经决定了的情况下却没有告诉她,让她措手不及。虽然如果没有冯二妞也许他还会向她推荐其他助手,可在这件事上来说她终究是隐瞒了他,撇开私情不谈,往大一点说,在两人互为对手的情况下,回味这么做很容易会被认为是恶意竞争,在利用对方的信任暗地里采取打压拆台的手段。

    话虽这样说,不过苏妙倒是没有不高兴,同样撇开私情不谈,回味只是她比赛的助手,虽然是得力的助手,但助手就是助手,若他是以丈夫的身份她自然不会任他朝三暮四,可他现在是以助手的身份,助手想跳槽时老板是留不住的,这一点她非常了解,所以她并没有生气。

    程铁说完就后悔了,只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他又不是那碎嘴的婆娘,刚才的那番话却好像是在挑拨他们小两口的感情,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苏妙在这件事上有点吃亏罢了,可转念一想两个人还是不要分得太清以免生分,他开始担心苏妙会因为他的话自以为想明白什么去找回味的麻烦,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笑问:

    “我寻思着,第三个助手的人选,不如请副厨长在梁都挑选出一个经验丰富的人选,总比冯姑娘那种会拖后腿的新手强。”

    “他找的是回香楼的,我们参赛是苏记品鲜楼,哪里能掺和到一块去。”苏妙淡淡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程铁一愣,在这种时候,苏妙她倒是分的挺清楚的。

    冯二妞抱着一篮子炸失败的香酥里脊来到庭院的角落里,郁闷地吃着,以前她以为做成这样就很好吃了,在家里给弟弟姐妹做的时候他们也都赞不绝口,可她是吃过师父做的菜肴的,那一道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经过师父的手都会变成比神仙的宴席还要美味的菜肴,那一刻她深深地为之震撼并折服,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变成师父那样的厨师,可是现在,她竟然连个香酥里脊都炸不好。

    “这么多全吃了你会胖成一颗球的!”笑声响起,她刚刚一直想着的苏妙突然出现在身旁,含笑坐下来,吓了她一跳。

    “师、师父……”她匆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请了安,“见过师父。”

    冯二妞的娘是念过书的,所以家里的孩子被教育得很知礼,尊师重道什么的很遵守,她这么遵守倒是让苏妙有点尴尬,她现在还不太有为人师长的觉悟,搔了搔脸颊,她笑问:

    “你该不会是要把一篮子里脊肉全吃了吧?”

    冯二妞的表情越发慌张,涨红着脸解释道:

    “今天跟着赵大叔学做炸里脊,失败了好几次,炸成这样别人也不能吃,丢掉又浪费,我自己吃就不会浪费了。师父,用掉的银钱我会用干活来抵债的!”她用诚恳略带一丝哀求的语气说,很怕苏妙会拿里脊肉当借口把她赶走。

    这是个懂事的姑娘,苏妙也没去纠正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问:

    “知道炸东西时为什么要复炸吗?”

    冯二妞一愣,满眼迷茫地摇了摇头。

    “第一遍用小火炸,是为了定型和让原料内部熟透;第二遍用大火炸是为了让它的外部变得酥脆。如果把里脊一直用小火炸,表皮不仅不会酥脆,吃起来还会软塌塌黏糊糊的;如果一直用大火,就算里脊肉不会被炸糊也会被炸干。初炸要用四五成热的油温,这时油表面还算平静,但已经有少许的烟冒出。复炸使用七成热的油温,油锅波动频繁,并且已经开始出现大量油烟。在初炸之后,将里脊肉捞出来,在漏勺里控油,颠几下,让肉散热均匀,这个时候会有水汽进入里脊肉表面的面糊里,静置半分钟,这样在复炸的时候能将面糊中的水汽炸出来,避免油温过高导致里脊肉发干发柴,同时这个过程中还会收紧里脊肉的表皮,让里脊肉变得更加酥脆。复炸的时间不能过长,控制在一分钟左右。”

    冯二妞先是一片茫然,听到最后时猛然明白过来苏妙的意思,大喜,翻身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大声道:

    “多谢师父教诲!”

    倒是把苏妙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向来不待见她的绿澜匆匆走过来,生硬着一张脸孔,说道:

    “姑娘,有客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二章 长公主

    苏妙一愣,转过身来看着绿澜,狐疑地问:

    “客?什么客?”

    绿澜的眼里掠过一抹鄙夷,她自以为将这鄙夷掩藏得很好,苏妙却看得一清二楚,名门望族连院里的丫鬟都自以为比平民老百姓高贵,绿澜身为大丫鬟自然有她身为大丫鬟的骄傲,她瞧不起苏妙的市井出身苏妙也不在意,权当没看见,等待她说明。

    “是景阳长公主。”绿澜惜字如金地回答了几个字,语气硬邦邦的,让人很不快。

    正常的丫鬟在明知道苏妙对梁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一般都会殷勤地解释那景阳长公主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来历,就算做不到面面俱到,至少也会竭尽所能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讲出来给苏妙听,绿澜身为大丫鬟自然不可能连一般的小丫鬟都不如,她这样惜字如金分明是想让苏妙求她继续说明或者自行揣测到最后出洋相。

    苏妙虽然是一个好脾气又宽容的女子,可不会宽容到连一个小丫鬟都能欺负到她,倒不是歧视人家丫鬟的工作,她只是觉得一个不守本分不好好工作净想着耍心眼欺负外乡人的小丫头有点讨厌,皱了皱眉,她冷着声音,问:

    “多说几个字你的嘴巴会坏掉?”

    绿澜显然没想到她会当场发作,愕然抬头,一双柔媚如水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还来不及掩饰下去的怨毒,被苏妙捕捉正着。

    “景阳长公主是你们少爷的什么人,来做什么。都说了什么,你不一次性说清楚,难道还等着我一句一句问不成。若真需要我一句一句的问,是你们这雪乙庄太欠缺规矩了,还是你这大丫鬟做的太清闲了连最基本的做丫鬟的能耐都没有了?”

    “哈哈哈!”翘着大脚丫子坐在石墩上的程铁拍着巴掌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叫好,“好!妙姐儿已经有做当家主母的风采了!”

    苏妙满头黑线。

    绿澜被心里最鄙视的人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气愤难平,一双粉拳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不过她到底还算聪明,即使心中再气愤,即使苏妙再是她最看不起的攀龙附凤女。她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给苏妙没脸。

    早前她只以为苏妙是那没见识的乡下女人,这一次无意间的试探却发现真实情况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就像章鱼须子在触探到危险时立刻会缩回来一样,她赔了僵硬的笑脸。用一种勉强自己去讨好的语气笑着说:

    “是奴婢疏忽了。奴婢以为三少爷把家里的情况都对姑娘说了,没想到姑娘不知景阳大长公主……”

    苏妙从这话里听出来一点挑拨离间的味道,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丫头只要别在她面前惹是生非就行,至于这丫头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解释。

    绿澜见她不答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力感横生。心里一百个不舒坦,却不得不佯作热情忠心,赔着笑脸继续解释道:

    “景阳长公主是皇上也是咱们王爷的妹子,在皇家排行第六,是咱们三少爷的姑母,早些年嫁给静安王做了静安王妃。”

    “静安王妃?”这个名头好耳熟,苏妙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也就是说,景阳长公主是你们三少爷的六皇姑么?”

    “是。”绿澜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愣了愣,摸不着头脑地作答。

    “景阳长公主是凌柔郡主的母亲吗?”苏妙皱起的眉没有舒展开,上一次在青乾山庄别的她没记住,刁蛮娇艳的凌柔郡主她却过目难忘。

    绿澜听她将景阳长公主与凌柔郡主扯到一块去,面色微变,犹豫了一会儿,才神秘兮兮地对苏妙说:

    “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苏妙用狐疑的眼光望了她一眼,心里想着她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迈前一步跟她走到一旁。

    “姑娘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为好,景阳长公主对凌柔郡主不喜,凌柔郡主对景阳长公主亦心存怨恨,虽是母女却水火难容,谁在她们面前提她们母女的事她们就不会给谁好脸色,三少爷也不例外,虽然这话不该奴婢说,但姑娘可别信口提了,到时候可是给三少爷找晦气。”

    这丫头说话时措辞随意惯了,一点没有身为丫鬟应该收敛的职业道德,苏妙瞅了她一眼,虽然对她的那点小心思有些不爽,不过也没和她计较,只是问:

    “母女二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绿澜见她不肯听,心里有点急,生怕她碎嘴子会给回味带晦气。苏妙这个正牌不着急,她倒是先着急了,绿澜欲言又止,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咬咬牙对她小声说:

    “景阳长公主不是凌柔郡主的生母,静安王府以前有王妃,那王妃才是凌柔郡主和静安王世子的生母,后来那王妃削发为尼了,静安王才迎娶景阳长公主为王妃。”

    她说的隐晦,苏妙却觉得她话里的意思像景阳长公主把前王妃逼到庙里自己上位了一样,心里正狐疑,却听绿澜又说:

    “总之姑娘千万别在景阳长公主面前提起凌柔郡主和静安王世子。景阳长公主这一次是听说三少爷回了梁都,特地过来看三少爷的,奴婢已经回过三少爷出门去了不在府中,景阳长公主问姑娘在不在,长公主问奴婢也不敢说‘不在’,长公主就说让姑娘出去她见一见也是一样的。”

    苏妙心里狐疑万分,回味的六皇姑来见回味,回味不在她却要见一见素未谋面的苏妙,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比如她未来的老公公不好意思当着他儿子的面叫她滚蛋。只好委托自己妹妹带着两大箱金子过来狠砸她,让她带着两箱金子卷铺盖滚蛋……她好像想太多了!。

    “姑娘?”绿澜见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开始神游太虚,心里着急。像这种乡下来的粗鄙女人真的能够面见公主吗,万一见面时搞砸了出了洋相,到最后丢脸的是三少爷和他们瑞王府,她越想越着急,咬紧了嘴唇,心里有点埋怨三少爷出去一趟带什么女人回来不好居然带回来这样一个不能上台面的女人。

    “姑娘若是胆怯,不如让奴婢想个法子去回了长公主。等三少爷回来三少爷再带着姑娘去拜见长公主?”她心一横,扬起脸对苏妙铿锵有力地说。

    “胆怯?”苏妙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瞧。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两个字。

    绿澜只觉得脊背一寒,头皮开始发麻,她讪讪地望着她,第一次觉得她的身高颀长恍若乌云压顶让人有点窒息。从前绿澜一直觉得她粗鄙又无知。连接近都不愿意接近她,今日第一次直面她,却在接触过程中有一种越来越心惊的感觉。

    “是奴婢说错了,瞧奴婢这张嘴!”她讪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赔着笑脸说,“奴婢的意思是,三少爷不在,姑娘不认得景阳长公主。怕是心里会紧张,姑娘也不必勉强自己。不如等三少爷回来再去见?”

    “你这丫头好像经常说错话,我这心里头倒是奇了,一个经常说错话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升任大丫鬟的,你的脸蛋也没漂亮到能让人忽略掉你这张总是不合时宜的嘴啊!”苏妙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说。

    绿澜的脸刷地绿了,对她挤出笑容,额角的青筋却在跳。

    苏妙温和一笑:“景阳长公主现在何处?”

    “奴婢做主让人将长公主请到舒芳阁去了。”

    “你做主?”苏妙眉一挑,漫声道。

    绿澜又是脊背一寒,有种被踩了尾巴的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讪讪地赔着笑脸,磕磕巴巴地回道:

    “长公主突然驾临,很焦急的样子,奴婢就擅做主张了……总不能让长公主等在门外姑娘说是吧……”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头有点惶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惶恐什么,眼前这个无知又粗鄙的女人明明没有流露出严厉的神色,她却浑身发毛,她一边鄙视自己发毛一边在发毛,这种感觉让她快崩溃了。

    苏妙看着她故作知书达理的表情越来越垮,满意地点点头,翩然转身,淡淡道:

    “你去好生招待长公主,别怠慢了,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绿澜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然后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已经离开的苏妙却在心里狐疑,景阳长公主挺急的,她到底在急什么,若是有着急的事情那应该是针对回味,突然提起想见她又算怎么回事……莫非是静安王府犯了什么事,静安王托景阳长公主走后门走到回味这儿来了,又因为担心回味是个死脑筋,所以来贿赂她希望她能给回味吹枕边风……她忽然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舒芳阁。

    一个身穿青绿底团花花素绫交领对襟长褙子搭配逶迤拖地彩绣九幅裙的********坐在西边一张搭着石青色弹墨椅袱的扶手椅上,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岁月对于她的眷顾只是在她肤如凝脂的脸上留下几点不易被察觉的痕迹,即使已经四十几岁了,她依旧是一个不输给年轻姑娘的美丽女子,乌黑如瀑的长发挽成端庄别致的飞仙髻,簪了一根镶嵌着珊瑚花叶的青玉钏,佩了几枚色泽幽美的珠翠,纤细如葱的手指上带了一枚精巧的翠玉戒指,腰系鹅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绦,脚上一双绣玉兰花套鞋,面赛芙蓉,眉如细柳,配上那隐隐泛着淡青色的苍白面容与瘦削娇弱的身形,秋水佳丽,楚楚动人。

    手边摆着茶却没有喝,她用修长的手按在胸口处,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长长地缓和了一口气。

    她的眼神有许多不安,仿佛很焦虑似的,让侍立在一旁的绿澜觉得很奇怪,她以前也见过两次景阳长公主,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烦躁忐忑,好像心里长草了似的,可是她又不敢问,只得悄悄地望向门口,心里想的是今日的景阳长公主脾气有点古怪,苏妙那个乡下来的女人一般场合都上不得台面,面对焦躁不安的公主她能应付么?

    心里正想着,脚步声响起,起初她以为是苏妙,没想到走到门口脚步声却是两个,其中一个轻柔悦耳的嗓音含着让人心尖乱跳的笑意欢快地说:

    “三姐,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让我帮你做件衣裳?”

    “嗯?”

    “你不是不喜欢我碰针线么?”苏烟心里高兴,就好像自己的手艺被认可了一样,可嘴上依旧说。

    “我有用。”苏婵言简意赅地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舒芳阁,谁也没想到舒芳阁此时会有客人,毕竟自从来到雪乙庄就没见过有其他人登门,因此在刚踏过门槛时看到一屋子珠围翠绕的婆子丫鬟,两个人都呆住了,苏烟浑身发僵,呆滞了两秒钟之后无声地做了一个赔罪的礼节,转身退出去避让。

    苏婵则仅仅是皱眉,她的目光落在唯一坐着的一个锦衣华服的妇人身上,眉头皱得更紧。

    那妇人在看见她时一双眼睛就像突然点亮的蜡烛一样迸射出骇人的精光,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苍白的手压在桌沿上越发显得青白,她哆嗦着一双色淡却柔嫩的嘴唇,眼睛里居然蓄起了泪光,强烈的激动情绪让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如果不是身旁的一个嬷嬷上前扶住了她,她几乎能昏过去。

    苏婵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双看着她的眼越发疏离,她觉得这人一定是有毛病。

    周嬷嬷在安抚了景阳长公主的情绪之后,和蔼可亲地对苏婵笑问:

    “姑娘是哪一位?”

    苏婵皱着眉,没有回答,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苏妙风似的从外面走进来,身穿一件事事如意天香绢圆领小直领衫子,下配绛紫色缠枝葡萄彩绣百褶裙,手挽烟白色缕金浣花锦,发梳流苏髻,腰系莲花绦,脚上一双撒花蝴蝶绣花鞋,越发显得绰约多姿,秀气可人。

    甫一进来她就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眨眨眼睛,她狐疑地问苏婵:

    “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三章 关于长公主的流言

    “没事。”苏婵回答,狐疑地看了景阳长公主一眼,眉头皱了皱,她不太喜欢这个女人,觉得她有点古怪,她给她的古怪感觉让她很讨厌。

    苏妙诧异地看了一眼景阳长公主,此时的景阳长公主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一只手在桌沿上压得苍白,她的目光却没有再继续留在苏婵身上,而是望向苏妙,含着笑说:

    “你就是阿味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吧,果然好模样,快过来让本宫瞧瞧!”她用熟稔的语气说,含笑招呼苏妙过去。

    苏妙看见她的眼眶莫名有些发红,心里奇怪,却想不明白,走过去,客客气气地请了安,说了声:

    “民女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景阳长公主笑容可掬地扶起她,将她端详了一番,啧啧称赞了两声:“还是江南的水养人,瞧这小脸嫩的,真是个标致的孩子!”说着,将手腕上一枚白玉雕绞丝纹手镯给褪了,套在苏妙的胳膊上,算作见面礼。

    苏妙早就听说梁都里的女眷们都是这么给小辈见面礼的,一般都是褪下自己身上戴的金银珠宝送人,也因此,她们每个人出门时都插金戴银把自己弄的像只大花灯,就怕身上戴的东西不够赏,当下也不便推辞,道了谢,收下了。

    苏婵见她们说话,转身退了出去。

    苏妙注意到景阳长公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苏婵,见苏婵走了。她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那双眼中波涛汹涌,在狠狠地颤抖着。

    苏妙心中狐疑。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怪异,却不好多问,含笑解释了句:

    “那一个是民女的妹妹,素来腼腆,没见过梁都里的贵人,心里慌张忘了礼数,长公主勿怪!”

    虽是请罪。却说的不卑不亢,景阳长公主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笑笑:

    “原来是姑娘的妹子。也是个秀气可人的丫头!”

    自从苏妙做了苏婵的姐姐,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赞苏婵“秀气可人”,愕然,又觉得景阳长公主口中的那个“丫头”太过亲昵了。让她听起来很不适应。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很膈应的感觉,讪讪一笑,没有搭腔。

    景阳长公主却极热络地拉着她坐下来,亲切地跟她说话,好像她们有多熟悉似的。

    “你们是刚从丰州来到梁都?本宫也是。本宫十年前就离开梁都随王爷去银城赴任了,一别十年,梁都的变化太大。甫一回来竟然都不认得了!”景阳长公主笑说。

    苏妙笑着虚应了两声。

    景阳长公主又说了几句梁都变化大之类的话,话题便引到她没有离开梁都之前回味小时候的事情上。说了几个和苏妙笑了一番之后,话题又转回到苏妙从丰州来这件事上,转来转去就转到苏妙身上,她先是问苏妙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平常喜欢做什么消遣,待听到苏妙对她说苏婵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时,眼眸一闪,唇角的笑容变得浅淡起来,温声道:

    “是双生姐妹啊,令堂好福气,竟然生了这么一对令人艳羡的姐妹花!”

    苏妙觉得她的语气有点怪,讪讪地笑,觉得这位长公主十分古怪,来的古怪,说话古怪,行为举止更加古怪。

    景阳长公主突然沉默下来,出了一回神,然后回过神来,又细细地问了一遍苏妙的生辰八字。

    苏妙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把生辰告诉给了她,景阳长公主有些不满意,但见实在问不出来出生的准确时辰,只得作罢,又开始默默地出神。

    苏妙汗,心中越发觉得这位长公主性子古怪。

    再交谈下去景阳长公主仿佛心里长了草似的,有点坐立不安,她说她这次来是来看许久不见的侄儿,可苏妙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像是来看回味的。

    苏妙看着她,觉得她有点神经质,与她交流让苏妙狐疑又疲累。

    在苏妙说完自己的生辰之后,景阳长公主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让苏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生辰八字不好让擅长算命的长公主殿下很不喜正沉默地盘算着让她从回味身边滚开,就在这时,景阳长公主突然站起来,笑着说天气热想去更衣。

    苏妙很有文化地知道这是要上厕所的意思,于是吩咐绿澜好生伺候着,替长公主带路。

    绿澜瞅了她一眼,虽然厌恶她的狐假虎威,却因为是替长公主领路,不敢不去,除了眼底掠过一抹怨毒外,她还是乖乖地去了。

    舒芳阁内只剩下苏妙一个人,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端起桌上早已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个女人有点古怪!”一声懒洋洋的语调自身后响起,把苏妙吓了一跳,差点把一口茶水喷出来,抹着嘴去看身后,花枝招展的苏娴背靠在通向后院的暗门上,拿着小锉子锉手指甲。

    “大姐?你在家!”苏妙惊诧地道。

    苏娴吹了吹手指甲,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已经变得光滑的指甲边缘,抬起头,问:

    “我刚在后院听老程头说小回儿的六姑妈来了,小回儿的六姑妈不就是那天在青乾山庄时碰见的那个刁蛮郡主的继母么?”

    “大姐,你为什么会知道是继母?”苏妙吃惊地问。

    “你不知道?”苏娴愣了一下,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这件事整个梁都都知道。”

    “为什么整个梁都都知道你就知道,你又不是梁都人。”苏妙说。

    “我迟早会是啊!”苏娴不以为然地耸肩。

    “……好吧。可是大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苏妙好奇地问。

    “你也是个要嫁人的。去了婆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是作为媳妇最基本的能耐,你成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着打听怎么行,就你这个样子。嫁给小回儿,一想到你婚后日子的艰难我就替你愁得慌。”苏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惋惜地摇摇头。

    苏妙的眉角狠狠一抽,越发好奇:“我知不知道无所谓,重要的是大姐你为什么会知道?”

    “静安王府那个就知道浪的世子爷自己说他父亲是静安王,他母亲是景阳长公主,正巧被昌平侯家的小少爷听见了。那小少爷与静安王世子不太和睦,背着他和我说朱家的世子爷只是一个庶出,因为运气好养在正室名下。静安王又没有其他儿子,所以承了世子的位子,梁都里的好些人都瞧不起他,还说景阳长公主只是他的继母。他的嫡母是昌平侯的妹妹。他的生母是原来那位王妃的陪嫁。当年景阳长公主和静安王的婚姻可是轰动了整个梁都城,静安王为了景阳长公主抛弃发妻,差一点将原来的静安王妃逼死,原来的静安王妃实在没有办法,舍了亲生女儿和寄养来的便宜儿子自请入家庙带发修行,一直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还没从庙里出来。在最初静安王和景阳长公主的私情还没有被揭发时,人们只以为静安王妃不守妇道,后来静安王妃刚进家庙。这一头静安王就迎娶了怀胎六月的景阳长公主成了新王妃,于是梁都疯传静安王是因为与景阳长公主有私情才逼原配出家的。当时整个梁都城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出了许多流言蜚语,大意是静安王妃最是贞静慈悲,不可能不守妇道,当时指责静安王和景阳长公主的言论很多,这世上最堵不住的就是人的嘴。那些舆论静安王一直以为是昌平侯府放出来的,昌平侯府与静安王府直到现在依旧势不两立,静安王因为记恨昌平侯府,十年来从不允许凌柔郡主回外家,更不许她去庙里探望生母。因为父母的各种不好听的传闻,凌柔郡主在婚事上也十分困难,以至于都及笄很久了还没嫁出去,保守些的高门大户瞧不上她,不计较流言的门第静安王又看不上,她的年纪也一点一点地大了,只怕越大越艰难。”

    苏妙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呆了半天,诧然惊叹:

    “大姐,你不去当细作真是可惜了!”

    苏娴略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静安王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苏妙皱了皱眉,那一天在青乾山庄她听说过静安王朱培安的名字,好像是个在朝堂中挺了不起的人,是岳梁国唯一的异姓王,地位等同于亲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差点逼死原配跟着狐媚子双宿双飞的男人能好到哪去,以前的静安王妃也是个软蛋,若是我,我非大闹他一场不可,闹得他阖家破败鸡犬不宁!负心寡意也就罢了,居然还诬赖发妻不守妇道,为了让发妻给新妇腾地方不惜自己给自己戴绿帽,他不嫌丢人倒是想得美,这要是我,我一刀劈了他再给他陪葬,大不了黄泉下再做夫妻,生生世世,我折磨不死他!”苏娴义愤填膺地说。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大姐果然牛!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皱了皱眉,狐疑地说:

    “景阳长公主跟静安王成亲的时间是十年前,现在的景阳长公主少说也有四十岁了,十年前她已经三十了……”三十岁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早就儿女绕膝,不可能是初婚的。

    她看着苏娴,苏娴也看着她,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点,眉一挑,说:

    “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初婚,可之前的事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苏妙越发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景阳长公主出去更衣已经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绿澜在前面引路,带着景阳长公主去了净房,景阳长公主在净房更衣之后复又出来,回去时走的很慢,一面装作欣赏雪乙庄的风景,一面含笑询问:

    “苏姑娘一家是什么时候到梁都的?”

    绿澜也是第一次跟景阳长公主近距离接触,见长公主态度亲切,忐忑的心放了下来,忙殷勤回答:

    “回长公主,苏姑娘一家大概是四天前来到雪乙庄的。”

    景阳长公主点点头,顿了顿,故作不经意地笑道:

    “听说苏二姑娘和苏三姑娘是双生姐妹,本宫看着,她们两个人长得可不像。”

    “是,听说她们……听说苏二姑娘和苏三姑娘是一胎双生,奴婢们看着也觉得不像,苏二姑娘说了她们姐妹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

    景阳长公主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她在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东张西望了一阵,脸上露出几分失望,让绿澜看了一头雾水,可是对方是公主,即使东张西望有悖女子的贞静她也不敢评论什么,垂着头规矩地在前面领路,这时候却听景阳长公主突然开口,问:

    “苏三姑娘平常住在哪个院子?”

    绿澜一愣,心里狐疑好端端的公主为什么会问素未谋面的苏三姑娘住在哪,迟疑的工夫景阳长公主已经肃着一张脸看过来,她心里打了个激灵,慌忙垂下头恭敬地回答:

    “回长公主,苏家的三个姑娘都住在泓樨园里。”

    “泓樨园?”景阳长公主念叨了一句,脸上漾了几分笑意,“泓樨园可是在庄子的东边?”

    “回长公主,是南边。”

    “是吗?”景阳长公主淡淡应了句,不再说话。

    绿澜舒了一口气,然而走着走着她却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看风景的景阳长公主突然向庄子的正南方走去,她一愣,慌忙说:

    “长公主殿下,舒芳阁在这边。”

    “本宫看着那几朵花开的甚好,想过去瞧瞧。”景阳长公主温和地笑说,向正南方那几株刚刚绽放开的秋海棠走去。

    绿澜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去了。

    就在这时,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从海棠花后面绕出来,鸦青色的麻布衣裤,腰间扎着玄色革带,穿着男子常穿的黑布洒鞋,还绑着白色的绑腿,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草绳子很随便地扎起来,衬着那一张瘦瘦窄窄的瓜子脸,越发显得气宇轩昂,英姿迫人。

    景阳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圈开始泛红,一双手在琵琶袖底下直哆嗦,她痴痴地望着她。

    她拼命压抑的激动令苏婵瞠目,苏婵愕然,并因为她反常的举动觉得很反感。(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四章 嫌弃

    绿澜察觉到景阳长公主的激动,一头雾水,又看见苏婵只是傻愣着也不知道请安,心中焦急,连忙讪讪地笑道:

    “长公主,这是苏二姑娘的妹子苏三姑娘,苏三姑娘初到梁都,不识凤颜,长公主勿怪!三姑娘,这一位是景阳长公主……”她一边焦急地说,一边频频给苏婵使眼色让她赶快请安。

    苏婵对绿澜很反感,黑漆漆地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景阳长公主却莫名地有点恼,看了绿澜一眼,笑容淡淡地说:

    “你这丫头,到底是在庄子上呆惯了的,就你话多!”

    这话分明是在责备绿澜太多嘴的意思,又说她是庄子上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绿澜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拔凉拔凉的,脸刷地涨红,委屈得红了眼眶,又不敢当着公主的面哭出来,慌慌张张地跪下来请罪:

    “是奴婢太多嘴了,长公主殿下恕罪!”

    景阳长公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不喜,于是不再理睬她,温和慈爱地望向苏婵。

    苏婵被她瞧得浑身发毛,总觉得不自在,但她也是个明白事的女孩子,知道对方是皇室的公主,自己一个小老百姓怠慢不得,因此虽然心中不甘不愿,她还是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平声道:

    “民女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快起来!快起来!”景阳长公主居然亲自上前,匆忙扶起她。一双眼微微泛着湿红,她的手在扶住苏婵时顺手在她的上臂上捏了一把,然后万分伤感地叹了声。“可怜的孩子,居然生得这般瘦弱!”

    绿澜瞠目结舌,苏三姑娘究竟哪里瘦弱了,分明壮得像头牛!

    苏婵觉得这个女人特别古怪,有点疯疯癫癫的,她不喜欢别人触碰她,于是顺手拂去景阳长公主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倒退半步,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如此明显的疏离让景阳长公主眸光微黯,顿了顿。她重新打起精神,故作不经意地四处环顾了一番,笑说:

    “这地方景致好,本宫有点累了。苏三姑娘陪本宫坐下歇歇脚。可好?”

    她问的亲切,语气里的高高在上却是不容许他人拒绝。

    苏婵心中反感,却不好忤她的意让二姐为难,眉梢微皱,想了想,她跟着景阳长公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刚坐下,景阳长公主便用一双微凉的手握住苏婵的手。握得紧紧的,让苏婵浑身不自在。眉头更明显地皱了起来。

    绿澜见她在长公主面前皱眉,惊得魂飞魄散,心里直打鼓。

    景阳长公主对苏婵的皱眉浑然不觉,她摩挲着她的手,忽然觉察到她掌心的粗粝,将她的手翻过来,惊诧地望见她的掌心中尽是一些粗糙的老茧,梁都里的女孩子哪有这样的小手,这样的手分明是做尽粗活的手,她皱了皱眉,有一股骇人的冰冷之气自她身上扩散开来,心疼感穷生,她略显愤怒地质问:

    “女孩子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多老茧,这样子的手将来如何嫁人,可是你家里的爹娘让你一个女孩子做粗活重活了?”

    苏婵被她的怒气惊了一跳,瞠目结舌,定了定神,英气的眉毛又一次皱起来。

    家里的爹娘让她做粗活重活还真是没有,虽然奶奶重男轻女爹爹性子和软老娘泼辣厉害,可是对儿女还是真心疼爱的,母亲和奶奶都是自强独立的女人,即使家里最艰难指望不上父亲的时候,家里的重活累活也都是奶奶和母亲一肩挑,从来不会指靠儿女,虽然长大一点之后因为烟儿年幼大姐不在那时候的二姐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她女孩充男孩帮家里干了不少活儿,不过并不是家中主力,也就谈不上是被爹娘指使的,更何况平民家的女孩儿哪有那么娇贵,像她们这样过过几年衣食无忧小姐日子的女孩儿已经算是娇贵了。

    景阳长公主的语气好像是在指责她的父母,让她心里很反感,从景阳长公主的手里挣脱了手,她皱了皱眉。

    景阳长公主明确感受到她的抗拒,心微沉,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讪讪一笑,顿了顿,温和地问:

    “听说你和苏二姑娘是双生姐妹?”

    “……嗯。”苏婵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绿澜在一旁出了一身冷汗,苏家的姐几个都是怎么回事,来梁都之前一点规矩都不学吗,这么回公主殿下的话不是找死吗?

    景阳长公主却不在意,依旧笑容温和,亲切地问:

    “三姑娘今年十几了?”

    “十九岁。”苏婵有些闷地回答。

    “哦,十九了。”景阳长公主欣慰又感叹地慢慢说,顿了顿,又快乐起来,笑问,“都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许给了什么样的人家?”

    在这个时代,以苏婵的年纪都应该是一个孩子的娘了,景阳长公主见她还梳着姑娘的发髻,以为她定亲了只不过是还没来得及成亲,便询问。

    苏婵皱了皱眉,她讨厌别人跟她谈论有关婚事的问题,年龄越大她越反感听到这样的问题。

    “还没有。”她低声说,声线沉冷。

    景阳长公主没察觉到她不乐意的语气,在她回答完之后,景阳长公主的心里郁结了一股怒气,她勃然大怒:

    “都十九岁的姑娘了为何还没有寻好人家给你订亲?你的大姐二姐都有了人家,为何独独你没有,是不是因为你……”她把话说到一半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发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慌忙收敛住,用讪讪的表情望向苏婵,苏婵正用一种恼怒并不解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的心微凉。

    “本宫是说。在梁都,十九岁的女孩子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这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家里对你的亲事也不着急?”

    “我又不想成亲。”苏婵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回答,她从十四岁开始就有了一个能够充分给予她婚姻自由的二姐,这一份自由十分宝贵地开始于她即将要谈婚论嫁之时,于是她很前卫地坚定了“没合适的不如单过”的思想理论,熬着熬着就成了老姑娘,她本人并不在意,可是这样的想法在这个年代来说却是惊世骇俗了。

    景阳长公主眼里的怜惜更甚。心想没有好母亲教导的女孩子最是可怜,竟然说出这样没有规矩的话,心里连带着对苏家的其他姐妹多了几分排斥。她怜惜地摸了摸苏婵的头,叹道:

    “可怜的孩子,姑娘家哪有不出阁的,娘再不希望姑娘出嫁姑娘总是要嫁的。”顿了顿。她又问。“你爹娘,对你可好?”

    苏婵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呆呆地答了句:“好。”心想这女人脑子有问题吧,谁家老子娘会对儿女不好?

    景阳长公主的喟叹更重,偏过头去,故作拂额角的发顺便擦了擦眼角,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苏婵的手。温和地说:

    “你这丫头和本宫投缘,本宫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你。本宫就住在城西的静安王府,你得了空就上门来看看本宫,本宫抽了空也会过来瞧你,咱娘两个亲近亲近,本宫会好好留意着,一定在这梁都城里替你寻个才貌双全性情和善婆家简单的好女婿。”

    “……”苏婵哑口无言。

    这时候景阳长公主已经从头上拔下一根凤凰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亲昵地插在她的头上。

    绿澜见苏婵连推辞都不推辞,只是愣着一张脸发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苏家这一家子奇葩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不推辞至少也该谢个恩吧,她居然一动不动,这是怎么个意思?

    景阳长公主却仿佛极喜欢这样的苏婵,望着她,笑得一脸和蔼。

    就在这时,轻盈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踏过来,来到苏婵耳边,大叫一声:

    “婵儿!”

    苏婵吓了一跳,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焕然一新的纯娘,她今天穿了一件质地轻薄的粉红色衫子,那衫子层层叠叠形如海浪,袖子做半透明设计,可以透过轻薄的衣料隐隐看到一小截雪白的藕臂,这是梁都城中最时兴的妆扮,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丽让梁都的小姐们趋之若鹜,轻薄柔软的茜素纱一推出就卖断了货,不过这种料子穿在身上或多或少给人的感觉有些轻佻,特别是纯娘的相貌本就偏向艳丽,又喜欢色彩香艳的唇脂,从小学唱曲的姑娘即使心里规矩在行为举止上还是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有一些不同,景阳长公主在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觉得不喜欢,看见她跟苏婵亲近就更不喜欢了。

    纯娘逗了苏婵之后才发现还有客人在,脸一红,见景阳长公主的穿戴富贵逼人比大户人家的夫人还要华丽,并且用讨厌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慌张,求助地望向苏婵。

    苏婵却没发现,她将纯娘上下打量了一番,问:

    “你出门了?”

    “我去瑞福楼买布料,今天大放货,卖的都好便宜!你的份、大姐的份、妙姐姐和林姐姐的份我都带上了!”纯娘笑眯眯地说。

    “你一个月才赚几个钱,就不能跟个好人学,真变成苏娴那样你就完了!”苏婵警告。

    纯娘嘿嘿笑。

    苏婵跟景阳长公主无话可说,纯娘来的正好,若是平常她是不会问的,今天却问纯娘:

    “不是买了料子,料子呢?”

    “哦,在大门口碰见宁乐,我让他帮我搬到木樨园去了。”

    “宁乐?他回来做什么?”苏婵一愣,疑惑地问。

    “说是来找回大哥的。”

    纯娘正说着,草木的沙沙声响起,一个身穿莲青色崭新直裰的男子从林子后面转出来,足蹬皂靴,腰系革带,虽个头不高,却眉眼细致,一看就是个细皮嫩肉斯文秀雅的读书人。

    景阳长公主在看见他出现时心里却恼了,这里是内院,内院中竟然有男子擅自出入,这里的规矩也是绝了。看纯娘的表情很平常,可见他们常常这样,景阳长公主的心里就多了一股怒气,心想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丫头片子,一点矜持的教养都没有。

    宁乐看见院内有女客在场亦是一愣,到底读过几年书,忙把眼帘低下,客客气气地施了一礼,转身要避开。

    “你上哪去?”苏婵却站起来叫住他。

    宁乐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笑着看她,不敢去看景阳长公主,只盯着她的脸问:

    “你的客人?”

    “二姐的客人,景阳长公主,回味的六姑母,是来看回味的。”

    宁乐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惊,绕开苏婵,也不上前去,只在原地,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草民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景阳长公主的怒气虽然因为他知礼减轻了点,可还是不太喜欢,沉静地问苏婵:

    “这位是……”

    “宁乐,一直住在我们家的人。”苏婵回答。

    这回答不伦不类,景阳长公主听的摸不着头脑,淡淡笑,继续问:

    “小公子可曾考过功名?”

    苏婵皱眉,觉得她打听的太多了。

    宁乐态度恭谨地回答:“回长公主话,草民刚刚中了乡试,如今在如文学院念书,预备参加明年初在梁都举行的会试。”

    景阳长公主淡淡点头,考中乡试的青年不多亦不少,会试落榜的多了去了,更何况就算考中进士也不过是有了官身的庶民,她便不太热衷,淡淡望向纯娘,问苏婵:

    “这姑娘呢?”

    “她是我舅舅的女儿,我的表妹。”苏婵回答。

    纯娘在知道面前的这个竟然是长公主时,吓得头皮发麻脊背冒汗,战战兢兢地行了礼,小声说:

    “民、民女给长公主请安。”

    景阳长公主打心眼里瞧不上她的小家子气,面色寡淡,一本正经地对苏婵说:

    “婵姐儿,你也是大姑娘了,你娘可能没教过你,但你也要记得,女孩儿家要矜持端庄,又不是小孩子,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身为女子一定要规矩行事,切不可让那些碎嘴的人抓住了把柄满口胡沁,姑娘家的清白最重要的,不会矜着将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她说着,用眼梢淡淡瞥了宁乐一眼,又冷冷地瞅了一眼纯娘,继续说,“那些轻佻的女孩子你一定要离她远一些,免得连你也被带累,落下一个轻佻的名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五章 婚史

    苏婵恼了,景阳长公主说这话分明是在指责,在指责她家,指责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这让她十分生气,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有什么权利来指责她的家人?她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她和她的家人?只因为她是公主就可以把手伸到别人家里来管东管西吗?她火冒三丈,一张脸绷了起来。

    “长公主多虑了,我娘把我教的很好,该怎么做女孩儿是我的事是我们家的事,长公主操心太过了。”她冷冷地毫不客气地说,惹得景阳长公主一愣,眼眶刷地就红了!

    宁乐被苏婵的直言不讳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苏婵,他有尊卑观念懂利害关系,看了苏婵一眼,又去看向因为苏婵的话莫名就红了眼眶的景阳长公主,一时间也顾不上去弄明白她为什么会红了眼圈,轻咳一声,讪讪笑道:

    “婵姐儿,今儿天热,长公主殿下是贵人,在日头底下还是别久晒,回屋去吧!”

    苏婵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打圆场,可是她不高兴,她就是不高兴,居然有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贬低她贬低她身边的人,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偏她又不能上去把这个女人骂一顿揍一顿出气,这种强忍着的别扭感让她都快抓狂了,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一张脸因为生气露出来的表情比平时还要冰冷骇人,让宁乐头皮发麻。下意识退了半步,讪讪地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她。

    景阳长公主在宁乐说话期间快速调整了心神。她对苏婵的态度是极宽容的,听了苏婵的话虽然初时有些恼,但细细想来是自己太心急太激动了,这个孩子在那个人家长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会对父母兄弟没有感情,被以为的不相干的人说了自己的父母姐妹,任谁都会生气。虽然她从前接受的教育压根就不对,但小门小户还能指望她长成一个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是她太不知足了,只要这个孩子好好的。往后的事可以徐徐图之,只要有心,性子教养早晚会因为尊贵的教育改变,现在只要她平安健康就好。

    想清楚这些的景阳长公主心里不再难过。而是欣慰松快起来。她弯起一双湿濡的眸子,慈爱地拉起苏婵的手,温声笑说:

    “是我太冒失了,婵姐儿很好,你的家把你养得这样健康精神我看了很欢喜,这是天大的功劳,改日我也要见见把你养到这么大的母亲,能把你养得这样出色。你母亲想必是个大好人。”

    前一秒还将她的家贬得一文不值,后一秒她娘就变成了大好人。苏婵一头雾水,越发想不透,心里更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脑子没问题的人是绝对说不出这样颠三倒四的话的,更不会用一种慈爱到近乎诡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被鬼上身了似的。

    景阳长公主的慈爱亲切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苏妙自甬路尽头出现,落入众人视野,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走路的是身穿一件天蓝色直裰的回味,回味背着手,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对姑姑来探望他并不觉得意外,也不热衷,他没什么反应。

    苏妙的目光落在苏婵和景阳长公主相连的手上,诧然,她们为什么会这么亲近?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景阳长公主看见有外人来时连忙站起来,撇过脸去整理一下表情,不让他人看出她的异样。

    回味走上前,淡淡地施了一礼:“见过景阳长公主。”

    景阳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笑笑:“这么多年了,阿味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姑姑’么?”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淡淡地问:

    “长公主突然莅临,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景阳长公主见他执意不肯改口,轻轻一叹,也不再坚持,微笑着说:

    “我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听说你总算回来了过来瞧瞧你,看看你好不好,看看你带回来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她说着,向他身旁的苏妙看了一眼,笑容微淡,她本人对这样的姑娘做侄媳妇并不满意,无奈这件事不是她说了算,就算她不满意也没用。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苏妙却觉察到了她对她们小家子气的不满意,不过苏妙也不在乎,像苏娴说的,这一帮达官贵人要是能半点勉强都没有地接纳她们,那才是真有鬼。

    景阳长公主和回味简单地说了两句话,问问他父母问问天气再问问苏州丰州的风景。必须是景阳长公主提问回味才会回答,说实在的,这种交谈模式一般人受不了,和回味这种只会作答不会反问的人聊天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于是谈话的气氛越来越僵,到最后景阳长公主搜肠刮肚却再也搜不出来任何可以问的话题了,只得起身告辞,临走前她笑着邀请苏妙去参加三日后在武王府举办的赏花宴:

    “是武王妃主办的,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门路,竟然从南边用船运来了三盆七色菊,那花开得相当稀罕,苏姑娘也没见过吧,武王妃应该也是给你下了帖子的,既然来了梁都也别拘着,出来多认识认识人姐姐妹妹在一起玩耍才是年轻姑娘应该有的乐趣,带上你的姐妹来赏花,要是觉得陌生也别怕,到时候我也会去,一切有我,你们只管玩你们的,不用拘束。”

    苏妙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她,不过苏妙并不想去参加宴会,厨王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再说梁都中贵族小姐们的宴会听起来也没什么趣儿,肯定是那种不能吃不能玩不能乐只能耍嘴皮子的无聊宴会。可是景阳长公主都开口了,她又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正在搜肠刮肚地思考到底该怎样婉转地回绝这个邀请,有人比她直白,回味淡淡开口。一点也不给景阳长公主留情面地道:

    “妙儿初来梁都有许多不适应,另外厨王赛马上就要开赛了,妙儿还要准备比赛,不得空,还是等下一次再说吧。”

    他的回绝直截了当,不带半点婉转迂回,景阳长公主却并不恼怒。仿佛明白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似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只得笑道:

    “那好吧。下次再说。”

    在临走前,她和蔼地对苏妙笑了一句:“若是觉得闷得慌,尽管带着妹子来我府上做客。”

    苏妙含笑应了。

    苏妙和回味将景阳长公主送出垂花门,景阳长公主在临走之前下意识往苏妙身后看了一眼。表情好像有些失望。接着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将刚才的失落快速掩下去,再次和蔼地道别,登车离去。

    苏妙一直望着景阳长公主的马车从视线里消失,才对着回味的脸嘀咕道:

    “这个景阳长公主有点古怪,那眼神就好像在打什么主意似的。”

    “……嗯。”苏妙等了半天,回味只是轻轻地哼了这一声。

    苏妙就把嘴角一撇,不再纠缠景阳长公主的事。好奇地问回味:

    “你不是去太子府炖狮子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太子妃动了胎气,太子府里乱成一团,今天是没胃口吃清炖狮子头了。”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

    苏妙吃惊,诧然询问:“怎么会动了胎气?”

    “我哪里会知道,又不是我怀着孩子。”

    “太子妃动了胎气,你就回来了?”他走得好淡定,这种情况下作为兄弟就算不帮忙至少也会对孕妇的丈夫他的堂兄劝解安慰一下吧。

    “我不回来还要在那里留宿不成?”回味理直气壮地说。

    苏妙居然无言以对了。

    “太子妃和孩子怎么样了?”她问。

    “不知道,我回来时御医正忙活着。”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

    苏妙更无话可说了。

    “景阳长公主为什么会来?”回味突然问。

    “我哪里知道。”苏妙手一摊,“她是你的姑母,你问我?”

    回味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苏妙见他仿佛对景阳长公主有些戒备似的,一愣,顿了顿,怀着好奇,询问:

    “听说景阳长公主是凌柔郡主的继母?”

    “嗯。”回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顿了顿,狐疑地望向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姐说的。景阳长公主做继母时少说也三十岁了,她应该不是初婚吧?”苏妙怀着好奇询问。

    “……嗯。”回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并不上心似的。

    他这样的态度让苏妙越发好奇,试探性地追问:“那,景阳长公主之前也是成过婚的?她前夫是谁?”

    回味漫不经心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将脸冲向她,然后在她的万分期待里淡淡地回了三个字:

    “不知道。”

    苏妙错愕:“你连自己姑姑的前夫是谁都不知道?”

    “我为何要知道,我的姑姑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几个,每个人男人孩子一大堆,我若是都记下来,我得有几个脑子?再说她跟谁成亲跟谁生儿育女关我什么事,不关我的事我干吗要记?”

    他说的振振有词,苏妙越发无言以对。

    两人向前走着,走了一段路,迎面遇见宁乐匆匆走过来,他停在回味面前,看着他。

    “有事?”回味问。

    宁乐点点头。

    于是回味跟着他到外书房去了。

    苏妙见他们两个人走了,心里觉得无趣,回到刚刚的海棠林,苏婵单手托着下巴坐在石桌前发愣,纯娘坐在她对面,也单手托着下巴发愣,只不过她们两个人发愣的原因并不同,苏婵是狐疑,纯娘那绝对是被吓的。海棠林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林嫣挎着篮子,正弯着腰在花丛间采摘质地上乘的海棠花瓣,预备拿回去加工之后做成海棠花酱。

    “你们两个在发什么愣?”苏妙坐下来,狐疑地问。

    “好可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金枝玉叶的公主,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说过!”纯娘见终于有人问她了,夸张地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

    苏婵眯起一双眼,想了半天,幽幽地说:“我觉得今天来的这个女人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苏妙狐疑地问。

    苏婵努力思索了半天,好在她的记忆里还好,景阳长公主留给她的印象也很深刻,她总算想起来了,手一拍,说:

    “我想起来了!在大佛寺的时候!”

    “大佛寺?”林嫣见苏婵看她,一愣。

    “大佛寺那个奇怪的女人。”

    林嫣一脸迷茫,歪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是那个人啊!等等,公主?”她将她们的前言后语串连起来,又是一愣。

    “那个人是景阳长公主,你居然不认得?”苏婵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景阳长公主?”林嫣愣住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猛然反应过来,皱了皱眉,“那居然是景阳长公主,她已经十多年没回梁都了,变化好大,一点原来的影子都没了!”

    “怎么,你认得她?”苏妙来了兴致,追问。

    “我好歹也在梁都生活了二十年,虽然不熟,但也远远地看过两三次,还是有印象的,她大概是在我成亲的前一年离开梁都的,一直没有回来过。”她都快把还有这号人给忘了。

    “既如此,你可知道她的前夫是谁?”苏妙笑问。

    林嫣脸一僵。

    很显然,她是知道的,没有立刻说出来想必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怎么,不能说吗?”苏妙有些失望地问。

    “倒也不是,只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这个话题是梁都禁谈的。”

    “为什么?”苏妙疑惑地问,难道是未婚恋爱被发现了?这的确是个严重的大问题,未婚女子在闺阁中与男子发展出私情那绝对是一个女子这辈子最大的丑闻和污点。

    “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第一场婚事闹得很不愉快,当时出了许多事端,景阳长公主因为第一段婚姻差点自戕,最后虽然被救活了,却在庵里带发修行了两年。”

    “啊?为什么呀?”这回发问的是纯娘,她觉得很诧然。

    “她前夫是谁?”苏妙执着地询问。

    “你们应该都听过,长公主之前的驸马是东平侯的弟弟、已经过世的南平伯。”林嫣回答。(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六章 虚名

    “南平伯?东平侯一共有几个弟弟啊?”苏妙猛然联想到回味之前跟她说过,住在文王府上的丁七姑娘和她那个傻弟弟其实是东平侯弟弟的孩子,只不过自幼养在东平侯身边,丁七姑娘才会一直唤东平侯“父亲”,不过说来也奇怪,就算是自幼养在大伯身边,东平侯自身又不是没有子嗣,让侄女叫自己“父亲”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弟弟应该有不少,不过一母所生的只有南平伯一个,景阳长公主的前驸马正是那一个。”林嫣回答。

    “现在住在文王府的丁七姑娘可是南平伯的子女?”苏妙问。

    “丁七姑娘?是那个叫‘丁芸’的?”一声绝对绝对是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花枝招展的苏娴出现在海棠林中,粉白黛黑,妆容细致,端的是人比花娇。

    “咦,大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说你要去文王府吗?”纯娘惊诧地问。

    “我说你就信?我要是真去了文王府,前脚刚进去,皇上后脚就得派人来拿根绳子勒死我。”

    众人惊诧原来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纯娘扁扁嘴,说:

    “我还以为你要出门才没叫你一起去逛布庄,原来你骗我!”

    “你眼光太差,和你一起逛我嫌丢人。”苏娴趾高气昂地说。

    “大姐你好过分!”纯娘高声叫起来。

    “你别嚷,刚才说的丁七姑娘可是住在文王府的那个丁芸?”苏娴问苏妙。

    “哦。”

    “丁芸怎么了?”苏娴问林嫣。

    林嫣觉得她的语气怪怪的。说酸还没有那么酸,说不酸还有那么一点酸,这绝对是一种在不知不觉中掩藏起来的醋意。

    “我也不知道丁芸怎么了。”林嫣手一摊。说。

    “那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景阳长公主,原来景阳长公主的前一个驸马是东平侯的弟弟南平伯。”苏妙道。

    “哦?这么说,丁芸是从公主的肚子里出来的,胡扯呢,一个从公主的肚子里出来的金枝玉叶会去做侍妾?你哄我?”

    “我可没说丁芸是景阳长公主的女儿,丁家七姑娘和她的弟弟来历不明,时间太久远了我不太清楚。当年也只是偶然听闻他们是突然被送到东平侯府来的,说是东平侯弟弟的子女,可东平侯的弟弟有不少。那个时候东平侯府早已分家,再加上丁七姑娘一直被养在深闺中基本上不出门,所以认识她的人不多,露面的次数不多又没什么存在感。梁都里的人对这样的姑娘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我听小味味说。丁芸的父亲战死沙场了。”

    林嫣一笑:“东平侯府是将门,丁家儿郎皆以战死沙场为荣,东平侯的长兄和两个弟弟都战死沙场了,至于南平伯,他是死在战场上,不过我听说他是病死的,不是战死的。”

    “以战死沙场为荣?这些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苏娴完全不能理解。

    “军人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娴娴。文王他也是军旅出身,他是真的上过战场的。”林嫣用暗示性的口吻说。

    “你们家世子爷不是也上过战场么?”苏娴不以为然地说。

    “是啊。早些年边关还不像现在这么平静,那个时候世子爷每次上战场我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到最后他都不对我说实话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里是无尽的惆怅,想必连她自己也觉得她的那一段婚姻是极失败的,这场极失败的婚姻到底是谁的责任她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了。

    苏娴扬眉,看了她一会儿,问道:

    “所以说,那个丁芸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林嫣惆怅的情绪无法继续,想了想,她回答:“我也不清楚,从前我都没见过她,丁家最出色的姑娘一直都是四姑娘丁荟。”

    “和你们家世子爷订娃娃亲的那个?”苏娴快嘴地说,“听说那个娃娃亲现在正在瑞王府做世子侧妃,她的手段比她妹妹高多了,不用做侍妾,一个罪臣之女竟然有本事捞个世子侧妃平步青云,这女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

    “……”林嫣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苏娴瞅了她一会儿,略带一丝嘲弄,摊了摊手:“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回家去把后院的那些个狐狸精好好清理清理,别低估狐狸精的繁殖能力,在外面拿乔的时间长了,等到你想回去的时候后院已经满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林嫣被戳破了自尊心,有点恼,但因为刺她的人是脾气泼辣的苏娴,自身沉闷怯懦的性格对这样脾性的人天生就有些畏惧,林嫣即使有些恼火却不得发作,她皱了皱眉,说了一句尽了最大努力的反击:

    “若是孙大郎来找你回去,你也会回去?”

    “你这是把你的世子爷和孙大郎那个孙子化到一处去了?”苏娴反问。

    林嫣语塞。

    “你想和我比吗,我能钓男人,你能吗?”苏娴双手抱胸,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说。

    林嫣无言以对,她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轻声道了句:“我炉子上还蒸着包子,我得去看看,别蒸过头了。”说罢,匆匆走了。

    “大姐好刻薄!”纯娘见林嫣落寞地走远了,说。

    “好刻薄!”苏妙也说。

    “嘴巴真毒!”苏婵撇了撇嘴,道。

    “我就是瞧不惯她那矫情的样子,咱们家又不是她的避难所,她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苏娴双手抱臂,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就她那样的性子,逆来顺受,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什么都不敢去主动争取只会抱怨,除非一辈子养在爹娘身边,否则她跟了哪个男人她都不会顺利,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出阁之后她肩上担着的是要支撑起半个家庭的责任,遇事只会逃避只会躲闪的人她能支撑起什么?”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妙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纯娘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欢快地继续嗑瓜子。一边说:

    “确实!还是当姑娘时最舒坦了!”

    “那就一个人过好了,没有男人又不会死。”苏婵不以为然地说。

    “咱们不是在讨论景阳长公主的事吗,为什么会转到这种话题上来?”苏妙一头雾水地问。

    “我不想讨论那个长公主了。那个长公主有点古怪,看着她我浑身不自在,我不喜欢她。”苏婵皱了皱眉,一脸排斥地说。

    “为什么?”苏妙疑惑地问。

    苏婵皱着眉。一脸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的排斥感。

    “其实我觉得小林子也不是在逃避。她只是过不去心里边的那道坎儿,等时间把她心里的那道坎儿给磨平了,也就好了。”纯娘嗑着瓜子笑说。

    “真等她心里的那道坎儿被磨平了,只怕世子爷已经儿孙满堂了。”苏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说的也是。”纯娘想了想,讪讪笑说,这还真是一道难题,想要整理好纷乱的心,这自然是需要时间的。可时间耗费太久事事却难料,谁知道在终于整理好纷乱的心之后随之迎接的将会是什么。谁又能知晓这一段完全是一场蚀骨磨心煎熬的整理到最后是不是仅仅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没有任何意义,纯娘很为林嫣想叹一口气。

    苏妙并非不能理解苏娴的想法,她和林嫣都曾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感同身受她才会恨铁不成钢,梁敏和孙大郎终是不同的,梁敏掏的出真心拿的出诚意,这让苏娴打从心底里觉得羡慕,苏娴被前一段婚姻伤的透透的,孙大郎来求她回去时她只不过是更清楚地看透了那个男人的本质,可梁敏不同,她看得出梁敏对林嫣是认真的是真心的,这让她嫉妒,她曾以为她们都是前段婚姻失败的女人,是同命相怜,哪知道人家的前夫跟她前夫那个孙子压根就不在一个层级上,早前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这让她觉得恼火。她也曾努力去用自身的遭遇去理解林嫣,然而她越去理解越觉得林嫣矫情,如果是她的话她早就回去了,如果是她的话她压根就不会从瑞王府里灰溜溜地逃出来,最幸运的机会摆在林嫣面前,她竟然傻乎乎地让这机会流失掉并且还婆婆妈妈的,苏娴她实在是看不惯。

    当然林嫣的想法苏妙也不是不能明白,被别人羡慕的事情对她来说也许是最痛苦的,说到底人还是会不知不觉的以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比如即使林嫣再深爱梁敏她也做不到忘记他对她的伤害,她最爱惜的是她自己的心,再比如即使梁敏再深爱林嫣,他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老子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烦死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这个月下人的月钱还没发呢你还管不管了!”而不是“我理解你内心的痛苦,我会等你解开心结,在那之前我会默默地陪在你身边!”

    话又说回来,以自己的心意为主才是正常的心理模式,真的将别人的想法凌驾到自己的悲喜之上,这才是真矫情吧。

    妙云轩。

    回味从外书房回来就看见苏妙四脚拉叉地横卧在他的床榻上。

    “大白天的,你趴在我的床上做什么?”他问。

    苏妙睨了他一眼:“不是大白天的,难道是晚上?”

    回味微顿,又说:“怎么不回你的屋子趴着去?”

    “我喜欢你的床。”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穿着衣裳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会把床单弄脏的。”

    “……你想干吗?”苏妙坐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你想干吗?”他坐在床沿上,好脾气地问她。

    苏妙盯着他瞅了一会儿,耷拉着眼皮问:“景阳长公主突然跑来,她是想干吗?”

    “我哪里知道,我也有十多年没见过她了。”回味同样一头雾水。

    “她说她是来看你的,可是你回来之后她也没坐多久就走了,而且她看我家婵儿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回味之前没在家自然不知道景阳长公主看苏婵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不过苏妙既然这样说了肯定不是瞎说,仔细想了一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听小林子说,景阳长公主之前的驸马是东平侯的弟弟。”苏妙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笑眯眯地问。

    “唔。”回味任由她扒着,哼出一声不算回答的回答。

    “你这算什么回答?”

    “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也没多大,记不太清楚了。”

    “文王府的那个丁芸姑娘,她是景阳长公主的孩子吗?”

    “怎么可能,若是她还会是一个侍妾,早就做文王妃了。”

    “之前你说丁七姑娘其实是东平侯弟弟的女儿,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南平伯嘛。”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抓着她手,看着她笑说:“你从前是不会主动打听这些的,怎么现在开始对这些闲事感兴趣起来了?”

    “你觉得这些是闲事?”苏妙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反问。

    回味唇角微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复又笑起来,笑得澄澈无害:

    “我们住在丰州,梁都里的这些闲事知道或者不知道没什么差别。”

    苏妙不语,凝着他沉默了半天,松开他,复又躺在他的紫檀雕花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要到梁都来?”

    “你不是来参赛的么?”回味轻描淡写地说。

    苏妙沉默了半天,忽然问:“宁乐找你做什么?”

    “大理寺的钱大人有子也在如文学院念书,那位钱公子好像很亲近他,宁乐初来乍到,却被钱公子几次邀请去钱府做客,宁乐推脱不过就过来问我。”

    “咦?他还挺受欢迎的。”苏妙说,哧地笑了,偏过头来看着他道,“你的面子在梁都还挺大吗,只不过是送烟儿去了一次学堂,连带着宁乐和文书也火起来了。”

    “一些无聊的虚名罢了。”回味一个短暂的嗤笑,很不以为然似的,脱去鞋,也跟着平卧在床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七章 萌芽的烦恼

    苏妙看了他一眼,往床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一点位子,想了一会儿,笑问:

    “你为什么会选择做厨师这一行啊?”

    “不做厨师我去做什么?”回味不问反答。

    “做世子爷啊。”

    回味瞅了她一眼:“你希望我去做世子爷?”

    苏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还是算了,现在在岗的那一位做着挺合适的。”顿了顿,她慢悠悠地说,“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入朝参政吗,毕竟以你爹的身份你更应该入朝参政的。”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哪有那么容易,梁都的朝堂上比刀枪不长眼的战场还要诡诈,比起在朝堂上跟一帮只会计算自己得失的老狐狸周旋,我宁可上战场。”

    苏妙盯着他瞅了半天,讪讪地说了句:“你还是继续做厨师比较有前途。”

    回味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歪头望向她,问:

    “你希望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不,我还是觉得做厨师比做诰命更有前途。”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严肃认真地回答。

    回味便笑了起来,胸口轻微起伏,他朗声笑起来。

    苏妙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过了良久,待他笑够了,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等厨王大赛结束后,等我把苏记品鲜楼的名气在全国打响之后,咱们就回丰州去吧。”

    “好。”回味浅笑着应了。

    苏妙就不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的幔帐,看起来像睁着眼睛睡着了似的。

    回味不再说话,亦是静静地望着床顶发愣。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个娇软的女声隔着一道屏风在外间轻轻响起:

    “三少爷,昌平侯府送来拜帖,昌平侯世子已经在门前落轿了。”

    是绿澜的声音。

    回味被破坏了好心情,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

    “让秋华去门前拦着,就说我刚回到梁都。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三少爷。来送拜帖的人叫奴婢一定要将拜帖拿给三少爷看,那人说是昌平侯世子吩咐的,请三少爷看过拜帖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见客。”绿澜口齿清晰语气流利地说。

    回味皱了皱眉,沉默了半天。冷声吩咐:

    “拿进来。”

    绿澜欢悦地应了一句“是”。从屏风后面绕进来。

    回味从床上起来,套上鞋,端坐在床沿,绿澜垂着头含笑进来,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张大红的烫金请柬,却在眼光扫过仍旧在床上懒洋洋趴着的苏妙时脸刷地绿了。

    回味没有留意,他将拜帖接过来,拆开。在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面色沉凝下来,默然不语。良久之后。他将拜帖揉成一团,抬眼时却发现绿澜正脸发绿地盯着四脚拉叉平卧在床上的苏妙,皱了皱眉,他冷声开口,问:

    “你还有事?”

    “没、没事。”绿澜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惊骇自己的失态,慌忙垂下头,露出忠诚的笑容,规矩地道了句,“奴婢告退。”低着头退了出去。

    苏妙用眼角余光看着绿澜在退出去的时候还忍不住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撇了撇嘴,问回味道:

    “那个绿澜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

    “丫鬟啊。”回味没想到她会对绿澜感兴趣,一愣,回答。

    “管什么的丫鬟?”

    “扫院子管小丫鬟的丫鬟。”回味想了想,回答,其实绿澜到底是管什么的他也不清楚。

    “只管这些?”苏妙扬眉,追问。

    回味又是想了半天,才无奈地回答:“还管什么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你自己去问她吧,我有事去趟外书房,也许还要出门一趟,晚饭你们先吃吧。”

    苏妙直勾勾地看着他。

    回味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有些不自在,狐疑地问:“干吗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苏妙慢半拍地回答,看着他说,“只是觉得自从你来苏家,咱们基本上都是一起吃早饭一起吃晚饭,偶尔午饭也会一起吃,这才来了梁都几天啊,咱俩见面的次数就变成屈指可数了。”

    回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原来我不在时你居然这么想念我,平常时明明说上顿下顿都看着我的脸已经看腻了。”

    “……我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苏妙一本正经地反驳。

    “建元三十七年五月初五戌时二刻在苏记后院的磨盘边上,你以为我不在家没听见?”

    “……我是应该称赞你那只在奇怪的地方才会表现出来的超强记忆力,还是该称赞你连造谣都这样全面严谨?”

    “你以为你顾左右言其他就能抹去你曾经说过的话吗?”回味严肃着一张脸道。

    苏妙竟然无言以对了,她扁了扁嘴,复又躺下,翻过身去,懒洋洋地说了句:

    “天已晚,我要睡了,你慢走!”

    回味看着她的背,哧地笑了,顺手拉起薄被盖在她的肩膀头,站起身走到外间,苏妙尤能听到他在吩咐绿澜:

    “姑娘睡下了,不许让人打扰,昨日挖上来的藕新鲜,今天晚上吩咐厨房给姑娘做一道桂花糯米藕,姑娘爱吃。”

    绿澜依旧绿着一张脸,因为绿着脸,所以她低着头,从牙缝里不甘不愿地挤出一句:

    “是。”

    回味并没有留意到绿澜的异样,转身走了。

    苏妙将头埋在被子里,嘻嘻一笑。

    秋高气爽,桂子飘香。金风飒飒的天气里最适合做的事就是放风筝。

    雪乙庄附近最多的就是大片大片的原野,在最适合放风筝的天气里,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几个闲极无聊的女孩子跑到空地上来放风筝。这里头只有纯娘的兴致最高,放了一串七只形态各异的燕子,叮叮当当一大串亏得她能放到最高。苏婵放了一只螃蟹风筝,放到一半时觉得没什么趣儿,也不等风筝放到最高就用剪子把丝线给剪断了,然后坐到一旁乘凉去了。

    林嫣对放风筝没兴趣,她是被纯娘硬拉来的。她早就在苏婵之前把自己先头放上半空的那只蝴蝶风筝剪了丝线算是放了晦气,然后就坐到树荫下去,抱着膝盖。心事重重地望着面前水平如镜的湖泊。

    苏婵坐在她身旁,用草帽盖住脸,打盹儿。

    纯娘因为她们两个太扫兴,气得直跺脚。别人都坐着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放风筝她觉得自己蠢透了。干脆拿了小剪子把自己的七只燕子也放走了,气鼓鼓地坐回来,不高兴地道: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这样扫兴!”

    “你喜欢玩就自己玩吧,怎么着,你玩的时候还要有两个伴玩的陪你吗?”苏婵在草帽底下咕哝着说。

    纯娘气鼓鼓地踹了她一脚,双手抱膝。一脸无聊地道:“要是妙姐姐和大姐来就好了,还有烟儿。他最爱放风筝,要不是他去了学院,叫他来玩一定很热闹!”

    没人回答她。

    纯娘越发觉得无趣,扁扁嘴:“大姐和妙姐姐到底去了哪里嘛!”

    “苏娴进城了,二姐在厨房闭关修行。”苏婵懒洋洋地回答。

    纯娘便不再说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过了一会儿,咕哝着说:

    “真羡慕大姐和妙姐姐啊,她们两个人总是有自己的事情做!”

    “勾三搭四也算‘事情’?”苏婵用不可思议的口吻像是在质疑她的智商。

    纯娘单手托腮,轻轻地叹了口气:“至少比每天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你想做什么?”苏婵在草帽底下问。

    “不知道呢。”纯娘扬起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久没唱曲儿了,嗓子都僵住了!”

    “那你就唱一首。”苏婵在帽子底下说。

    一阵清风吹来,吹皱了一池湖水,纯娘来了兴致,启唇,一缕清音自喉间吐出,她唱起歌来: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她的嗓音天生多变,音域宽广,能够驾驭不同的音色,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唱得了靡靡之音也唱得了沧桑悲凉,一首《水龙吟》凄哀婉转,却又慷慨激昂,将壮志难酬的悲愤与沧桑表现得淋漓尽致,细腻的声线里藏着几缕起到点睛作用的豪迈,叹流水如年,壮志成灰,感染力极强,连苏婵这样半句都听不懂的也因为这歌声里的悲凉愣了一下。

    一辆华丽阔气的马车悄无声息地自此地路过,车厢的四面雕刻了一圈庄重肃穆的蟠龙花纹,车内人在听到湖畔响起的歌声时愣了一下,好奇地问:

    “谁在唱歌?”

    行驶中的马车因为这一声停了下来,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去了又回,来到车窗下,恭声回报道:

    “禀主子,湖边有三个姑娘正在游玩,唱歌的正是其中一位姑娘。”

    “嗓子倒好,可惜技巧稚嫩了些,听口音应该是江南人。”那主子自言自语说。

    小太监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也不敢回答,只是垂着脑袋凝神屏息。

    “那姑娘相貌如何?”那主子接着笑问,语气里带了一丝趣味。

    小太监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禀主子,是个漂亮的姑娘。”

    于是马车里的主子就哈哈大笑起来,把小太监吓得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马车在湖畔停了一会儿之后,车上的主子见湖边的姑娘不再吟唱,便吩咐车子继续前进,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一段不易被察觉不值得被关注的插曲。

    坐在湖边唱歌的纯娘自然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唱完一首歌之后,她单手托腮,拔着草坪上的草,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又怎么了?”苏婵拿掉盖住脸的草帽,看着她问。

    “大姐和妙姐姐每一天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不像我,每一天都是在迷迷糊糊地过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纯娘苦恼地说。

    林嫣和苏婵一言不发。

    纯娘见无人回应她,看了苏婵一眼,问:“婵儿,你可知道你每天为了什么活着?”

    “因为还不想死,就活着。”苏婵简短地回答。

    “……”纯娘与她没有共同语言,望向林嫣,问,“小林子,你呢?”

    “我?”林嫣一愣。

    “你每天又是为了什么活着呢?”

    “……想活着不需要什么理由吧?”林嫣讪讪地笑说。

    “当然需要!我现在就需要!我现在特别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每天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纯娘慷慨激昂地提出了一串哲学理论极强的问题。

    苏婵白了她一眼,不屑地撇撇嘴,说: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纯娘无言以对,但是她的心里依旧充斥着这样的疑问,同样的疑问层层叠叠堆积在她的心里,她已经不小了,可她并不急着出阁,有了唱曲的过去,她想找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婆家比登天还难,既然如此,她就更不想逼自己委曲求全了,出阁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已经变成了第二位,在出阁之前她想要先变成妙姐姐那样的女人,变成妙姐姐那样就算掌控不了别人至少能掌控自己人生的女人,可是究竟要怎么样变成那样的女人呢,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所以心中疑惑又苦闷,这样的苦闷她用言语说不出来,但迫切想改变的心情又让这些苦闷加剧,她变得越发苦闷。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困扰了她许久的这个问题居然通过她的询问在林嫣的心中亦划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辆挂着瑞王府牌子的超豪华马车从官道上驶来,在三人面前戛然而止,驾车的小厮安放好脚凳之后,首先下来一名青衣小鬟打起马车帘子,紧接着一个明艳妩媚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面赛芙蓉,香娇玉软,绝丽难求。(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八章 妻妾

    突然出现的女子穿着华丽,一件时兴的镂花月季交织绫上衣,逶迤拖地的泥金底暗纹缂丝柿蒂纹锦裙,身披妆花葫芦双喜纹蝉翼纱花软缎,乌黑油亮的头发挽成精巧别致的反绾髻,佩戴一副珠光宝气的赤金红宝石雕花头面,腰系柔丝宫绦,伴随着她走动,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在裙子底下微微露出尖尖的鞋尖。这是一个能将楚楚动人与妖冶魅惑两种女性最撩人的姿态发挥到极致的女人,一双水汪汪的眼泣则我见犹怜,笑则媚入深骨,姿色绝艳,香浓夺人。

    林嫣在看见她的一刻,一张脸刷地白了,她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向来人,眼波中汹涌起的是让人形容不出来的惊涛骇浪,是憎怒、是妒恨、是痛苦、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激烈情感。但这激烈的情感只是在眼中漾过一瞬,便被她强行压抑下去。

    苏婵和纯娘都觉察到她的异样,纯娘被突然变得紧绷起来的气氛惊了一跳,惶然失措,下意识跟着林嫣站起来,戒备地瞪着那个款款而来的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美丽女人。这女子长得好漂亮,漂亮到让她以为是狐妖下凡,她一直以为大姐就够像狐狸精的了,没想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竟比大姐妖艳百倍,大姐在她面前那绝对是清纯得不够看啊!

    苏婵不像纯娘那样没见过世面,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来人,见和自己没有关系。又将草帽盖在脸上,继续打盹儿。

    妖冶的女子漫步到林嫣面前,似笑非笑着一双凤眼。行了半个礼,慢悠悠地说:

    “妾给姐姐请安了。”

    林嫣的脸色比刚刚更白。

    这一声“妾”让纯娘和苏婵集体联想到将林嫣扫地出门的那个妾室,苏婵再次睁开一只眼将走过来的女子上下扫了一遍,又去看不远处的马车,果然是瑞王府的马车,大概明白了些,于是她继续盖上草帽。打盹儿。

    林嫣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双手垂在身前,微微绞着。一张脸泛着青白色。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她这辈子最最厌恶的东西,她别着脸,充满了憎恶,不肯去看她。

    这样的排斥被魏娴雅解读为是一种惧怕是一种因为慌乱至极产生的痛苦。她的笑容越发得意。因为得意,赤红的嘴唇落在人的眼里让人觉得她越发妖冶,就像一朵在盛夏里绽放的鲜红牡丹花一般妩媚妖冶。

    “姐姐怎么不说话?”她故作惊讶地问,掩唇而笑,“还不到两年呢,姐姐就忘了妾身的模样了吗,妾身好歹与姐姐一同侍奉世子爷整一年,姐姐这就忘了妾身。妾身心里头好伤心呐!”她说着,故作伤感地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

    林嫣知道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落笑话,凝着一张脸看向装腔作势的魏娴雅,冷声问:

    “你不是被世子爷送到家庙里去了么,怎么出来了?”

    魏娴雅的眼里掠过一抹狠意,却又在抬眼时将这抹狠意很好地掩饰下去,她媚眼含笑,极友好地笑说:

    “姐姐误会了,世子爷怎么会忍心送妾身去家庙呢,是妾身不小心失了妾身的琼哥儿,世子爷不忍心看妾身因为自责消瘦下去,就允了妾身的请求,让妾身去了庙里为琼哥儿吃斋祈福,那可怜的孩子虽然跟妾身没有缘分,可好歹母子一场,妾身的肚皮不争气,只盼望他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也不枉妾身做了他几个月的亲娘。”她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红着眼圈,用帕子拭泪。

    她的丫鬟紫叶见状,连忙上前,装腔作势地劝道:

    “姨娘的身子才好些,怎么又伤心起来了,世子爷若是知道了又要心疼的。”

    一番话说的林嫣心里一阵犯恶心。

    苏婵和纯娘都是姑娘家,第一次碰见妻妾争风吃醋的场面,苏婵觉得还算精彩,旁观的津津有味,纯娘却义愤填膺,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女孩子,见一个小妾在当家主母面前句句挑刺生非,还说了一堆恶心巴拉的肉麻话,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替林嫣抽这个小贱人一巴掌,她明明知道林嫣不能生育还在林嫣面前一口一个“琼哥儿”一口一个“娘”的,这不是诚心给人添堵么,再说她那个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根本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居然腆着一张脸说那是个“哥儿”!

    林嫣皱了皱眉,不愿去看魏娴雅浓妆艳抹的脸,冷冷地道:

    “既然让你去祈福,你不好好呆在庙里祈福,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这不是听说姐姐回来了,妾身心里欢喜么。前些日子王妃打发人来庙里传话,新侧妃已经进门了,没个熟悉府中内务的人帮衬,妾身在庙里呆的时间久了,求来的福太多也是折了琼哥儿,王妃就让妾身回府帮衬着新侧妃。妾身当时还惊讶怎么会有新侧妃,回府一看才知道原来是皇上把丁家四姑娘赐过来了。妾身与丁四姑娘也有许多年不见了,想当年以为她和世子爷是有缘无分的,没想到这天注定的缘分打都打不散,兜兜转转了一遭,丁四姑娘到底还是过门了,虽然当时定亲了,明明应该是丁四姑娘做正室来着……”魏娴雅呵呵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存在感强烈的幸灾乐祸。

    林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魏娴雅见状,上前一步,亲切地拉起林嫣的手,用劝慰的语气说:

    “姐姐别恼,妾身知道姐姐心里怪世子爷,可是世子爷也是没有法子,姐姐与世子爷都成亲十年了,别说嫡长子,连个丫头都没生出来,世子爷将来是要承袭王位的。就算世子爷他再疼惜姐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姐姐也别太任性了。说起来。这件事都怪姐姐的肚皮不争气,明明是姐姐的肚皮不争气,为什么要将所有的罪过都怪到世子爷的头上呢?妾身并不敢责怪姐姐,可别说像咱们府上那样的人家,就是市井的小门小户,哪家的媳妇要是生不出子嗣来,一个连蛋都下不了的母鸡。婆家早就给休了,世子爷对姐姐可谓仁至义尽,姐姐又何必继续这么矜着。姐姐还是收拾收拾跟着妾身回府去吧。”

    这些话句句都在踩林嫣的痛脚,抓住她的痛脚狠狠地踩狠狠地踩,若要说别的都可以解决,只有不能生育这一项是林嫣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障碍和她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硬伤。特别是这番话从魏娴雅的嘴里说出来。她无法接受。就好像是被她生平最厌恶的东西给侮辱了似的,她既憎怒又愤恨。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心里还泛着无法抹去的恶心感,她别着脸,冷冷地道:

    “我不知道你来这里说这些话是要做什么,但这里不欢迎你,你回去吧!”

    逐客令直截了当地下达,一直笑脸盈盈的魏娴雅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的脸落了下来,咬咬牙。在心里恼恨林嫣的不识好歹,她的眼在一旁围观的纯娘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婵身上扫过,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对林嫣道:

    “姐姐,妾身有关于府里的要紧事对姐姐说,姐姐是要借一步说话,还是让妹妹在这里说?”

    林嫣瞅了她一眼,见她笑吟吟大有“你要是不嫌丢人那我也不嫌丢人”的架势,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上前一步,来到不远处一棵柳树下,冷冷地问:

    “你要说什么?”

    “我也不瞒姐姐说,”魏娴雅不再自称“妾身”,语气里含着薄怒,皮笑肉不笑地道,“丁荟那个贱蹄子仗着她是皇上赐给世子爷的,才入府没几天就把府里的内务占了半边,还俨然成了楠夫人那一头的人,楠夫人很器重她。你也知道,在王府中虽然是王妃掌权,但楠夫人与她分庭抗礼,动起真格来王妃也拿楠夫人没辙。王妃现在已经对我没了兴致,之所以把我从庙里接回来,只是让我盯着丁荟一直到新世子妃进门。姐姐也有耳闻吧,王妃属意让魏依琳做新的世子妃,只怕到时候世子爷都不用点头新世子妃就进门了。姐姐你也不用恼,你十年无出早已经够了七出之条,王妃想休了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即使是当初给你赐婚的皇上也说不出来什么。”

    林嫣又被狠狠地踩了一脚,在被踩了一脚之后又被狠狠地碾了两脚,她窒息了半天才匀出一口气来。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两年前我就已经自请下堂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

    “可是世子爷他挂着你啊,这就是你的筹码!姐姐,你亏就亏在不能生养上,只要你有个儿子傍身,世子爷他是一辈子都不会休你的,只要世子爷不休你,魏依琳她永远不可能进门,就算进了门她也像我一样只是一个妾。只要姐姐你有个儿子傍身,你信妾身的,妾身定能保你在瑞王府屹立不倒,一旦有朝一日世子爷承袭王位,姐姐你就是那最风光的瑞王妃!”魏娴雅深情款款地替林嫣描绘了一个光辉无限的锦绣未来。

    不争是林嫣的性格,但她并不傻,她也是在瑞王府内宅那样人心险恶的环境中摸爬滚打了整十年的,纵然这十年她过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但是她能平平安安地在里面生存了整十年,其中弯弯道道她不看并不等于她不知道。一双卧蚕眼眯起,她将魏娴雅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可笑。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世子爷做点手脚,让你怀一个哥儿,等你生下来再养在我身边,作为回报,我再请世子爷把你升为侧妃么?”

    十年来魏娴雅第一次知道林嫣也是挺聪明的,居然这么快就把她的意思听明白了,她还以为她还要再费心解说一番。眉眼含笑,她羞羞答答地说:

    “妾身一直当姐姐是亲姐姐,过去是妾身年幼不知事,做错了许多事还请姐姐海涵,只要姐姐肯回王府来,妾身一定好好服侍姐姐和世子爷,只要姐姐给妾身一个站脚的地方儿,妾身就是每日服侍姐姐洗脸梳头,妾身也愿意。”她说着,红着眼圈跪下来,就在沾着泥土的草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林嫣磕了一个头。

    林嫣冷眼看着她,从以前林嫣就觉得魏娴雅聪明,很聪明,聪明得满肚子都是弯弯道道,可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她只能做侍妾。但魏依琳不一样,魏依琳虽是魏娴雅的妹妹却是嫡出,嫡出女做世子妃是绝对够格的,以魏依琳的性子,一旦魏依琳入府,魏娴雅死定了。所以魏娴雅才拉下脸面跑来恭恭敬敬地恳求林嫣,即使她再不甘心,她可以肯定,只要林嫣肯回去,别说是新世子妃,就连侧妃侍妾都别想进门。

    林嫣半天没说话。

    “姐姐?”魏娴雅用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望着她,楚楚可怜,分外动人。

    林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

    “你落胎时已经五六个月了吧,被灌了一记强药,你的身子还能再生养吗?”

    魏娴雅微弯着的脊背倏地绷紧,变得僵直,她的脸刷地白了,惨白着泛着微微的青色。

    林嫣觉得可笑,她轻轻地继续说:“我若真想养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在身边,有的是好人选,我会选你吗?”

    魏娴雅的脸色在一瞬变得很难看。

    林嫣一阵心烦,不愿再看她,转身,要走。

    魏娴雅受到了此生最大的羞辱,而给予她这样羞辱的人居然是她最最看不起的林嫣,她从湿凉的地上霍地站起来,高声怒骂:

    “林嫣,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四品小吏的女儿能够嫁进瑞王府是老天瞎了眼,像你这样要才没才要姿色没姿色连个赔钱货都生不出来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霸占着世子爷?我肯找上你是抬举你,你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丁荟和魏依琳那两个贱蹄子?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崽子都生不出来的你也算女人吗,连母鸡都知道下蛋,你连母鸡都不如!”

    一巴掌重重地掴在她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林嫣铁青着一张脸,僵直着一只因为用力过度开始发麻的胳膊。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她盯着她,一字一顿,冷冷地说,“这里可不是瑞王府!”(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九章 忌讳

    “你居然敢打我!”魏娴雅惊愕地捂住半边脸,怒目圆睁,怒不可遏,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隐忍懦弱的林嫣竟然敢对她动手,她又惊又怒,这太出乎意料,仿佛日出从西海水倒流一般让人震惊,因为太过震惊了,她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是颤抖着怒极的身子,声嘶力竭地吼叫。

    “我怎么就不能打你?”林嫣厉着嗓音,冷冷地道,“论身份,我是妻你是妾,身为妾室你目中无人对夫人出言不逊放肆侮辱,别说打你一巴掌,没把你打到半死关到柴房去禁闭反省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仁慈,往日是我太宽厚了,以至于让魏姨娘忘记了妾室的本分,看来也是时候该让魏姨娘知道知道‘妾’这个字怎么写了!”

    魏娴雅怒极攻心,听她句句强调“妻妾”二字身子颤抖得更厉害,她哆嗦着嘴唇用力冷笑道:

    “世子妃好大的威风!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被赶出瑞王府了,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说的好,既然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你是谁的妾与我又有何干,不在瑞王府,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林嫣沉声怒道,一张脸冷凝若霜。

    是人都有忌讳,林嫣的忌讳就是她绝对不允许在自己亲手推波助澜的错误中与梁敏发生了错误的魏娴雅提起她不能生育的事实,不能生育这件事像噩梦像诅咒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苦日夜缠绕着她折磨着她整整十年之久,这已经成为一种无法医疗的心理上的绝症。若是旁人浅淡的触及她性子宽厚尚可勉强原谅,可只有魏娴雅不行,只有魏娴雅提起她不能生育并对此加以嘲讽时她承受不住。那个时候她会歇斯底里,她会发狂,她会变得不像自己,那个时候她的状态是随时都有可能在临界点爆发。

    “林嫣!好!好你个林嫣!你厉害!”魏娴雅用一根雪白的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她,气得脸色发青,“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王妃,我要告诉王妃你对世子爷还是不死心。你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你在欲擒故纵!你这个心思恶毒的女人,仗着世子爷宠爱你,你居然妄想拿捏住世子爷!林嫣。你不要脸!”

    又一声“啪”的脆响,魏娴雅的另外一半脸亦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林嫣几乎是将所有的仇恨全部用在这两巴掌上,这最后一巴掌扇完,不止魏娴雅的耳朵根嗡嗡作响。林嫣的胳膊像虚脱了似的无力地垂在身侧。肌肉颤抖得厉害。

    紫叶惊得魂飞魄散,她以为世子妃定然还像从前一样十句话说不上一句,所以才跟着姨娘过来,没想到今天的世子妃不仅变得伶牙俐齿,还打了姨娘,这一下事情可闹大了,尤其姨娘还挨了两耳光,这两个耳刮子下去回去遭殃的可是自己。她慌忙上前一步,赔了笑脸。却是用警告的语气说:

    “世子妃息怒,姨娘再不对也是姨娘,世子妃要教训姨娘也不用急在一时,姨娘的身子才好些,这大庭广众的,若是闹开了,不说丢了世子爷的颜面,就是世子妃脸上也无光不是!”

    她自以为劝说得婉转清晰,若是往常,这一番大道理给出来,林嫣一定会欣然听从,然而今天林嫣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问了她一句:

    “你是瑞王府的丫鬟还是魏府的丫鬟?”

    紫叶语塞。

    这话问得相当严厉,紫叶是个聪明的丫头,听了这问话登时冒了一身冷汗。紫叶是瑞王府的家生奴才,是瑞王府的丫鬟,瑞王府的丫鬟只听命于当家主母,瑞王府的当家主母只能是嫡妻,也就是说除了瑞王妃就是世子妃,即使世子妃再不管事她也是主母,丫鬟们自然要对主母的吩咐惟命是从。要是对姨娘惟命是从,那就是魏府的丫鬟,只怕她再向着姨娘一点,她这个家生奴才就要被赶去当魏府的丫鬟了。

    紫叶不敢再说话,甚至在魏娴雅回过神来怒不可遏一边大喝着“林嫣”一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时她死死地抱住魏娴雅,明着是劝姨娘别冲动,实际上是怕魏娴雅发起疯来伤了林嫣。

    回府之后紫叶发现了许多不寻常,比如世子爷从来没到过内院,再比如她听二门上的小厮在传世子爷已经在外面购置宅院要和世子妃分家出去单过。早在姨娘被世子爷落胎时她就知道自家姨娘没有希望了,后来王妃同意让姨娘回府她窃喜了一阵却发现事态发展跟她预测的完全不一样,如果世子妃还像从前一样好欺负像软柿子随便捏,紫叶倒是不介意为了让姨娘高兴出面捏世子妃一把,可今天的世子妃明显不好惹,于是她很聪明地选择了缄默并不着痕迹地约束了自家姨娘的行踪,给林嫣卖了一个好。

    林嫣没耐性去理会一个丫鬟心里的弯弯道道,她极度厌恶魏娴雅,忍着心里泛起的恶心,冷声道:

    “魏娴雅,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非常讨厌!”

    “非常讨厌”,这话说的十分直白,直白、毫不掩饰,让魏娴雅怒不可遏,她脸色惨白发青,身体颤抖的幅度巨大,她瞪着林嫣,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

    “林嫣,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说罢,气汹汹地转身,怒气冲冲地登上马车,走了。

    跟来的丫鬟们见她风火轮似的走了,惊慌失措,匆忙跟上她。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的,原野上又一次恢复了平静,独留下因为过度用力导致全身虚软头脑空白发灰的林嫣和一脸瞠目结舌的纯娘和苏婵。

    林嫣的心情糟糕透了,整颗心都跌进了最深最深的深谷底。糟透了的心情让她全身虚脱无力,她腿一软,瘫坐在草地上。用一只手掩住脸,却哭不出来。

    ……

    纯娘是个体贴的姑娘,所以什么都没有提。

    苏婵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自然也不会说其他。

    回到雪乙庄,林嫣自去休息了,纯娘和苏婵在院子里遇见了购物回来的苏娴,纯娘是个藏不住话的。本来想去寻苏妙把刚才的事情说一遍过过嘴瘾不至于憋得太难受,没见到苏妙却先碰见了苏娴,于是拉着苏娴的手把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说那个妾室是多么多么的可恶,又说林嫣是多么多么的可怜,然后说起林嫣后面的那一连串反击,她说的慷慨激烈。恨不得将所有的激荡情绪都带上。就为了凸显出林嫣当时的出人意料和气派威风。

    “真没想到,小林子居然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我还担心她性子软会被欺负呢。那一巴掌扇过去,我看着都觉得解恨,那个小贱人实在可恶,这要是我,我一定会拔光她的头发!”纯娘捏捏拳头,义愤填膺地说。

    苏娴似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只顾做手里的针线活。

    “小林子想硬气起来也是挺硬气的嘛!”纯娘笑嘻嘻地说。

    “家大业大名望大的瑞王府,又有一个瑞王妃那样的婆婆。还十年不曾生育,林嫣在那样的环境里却稳稳当当地生活了十年,你以为只靠一个‘忍’字就行的?做媳妇的哪个不能忍,能忍的媳妇多了,可是能忍出名堂来的又有几个?她不争不抢性子宽厚不代表她蠢,一个人,只要他不蠢,想换成另外一种方式也就眨眨眼的工夫。”

    “当时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纯娘摩挲着嘴唇,小心肝乱跳地说,当时林嫣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连她都觉得有点可怕。

    “踩到痛脚了。”苏娴低着头缝制衣衫,淡淡地说。

    一直沉默着的苏婵突然不以为然地开口道:“只不过是没有孩子而已,她太在意了。”

    苏娴哧地笑了,看了她一眼,说:

    “你不懂。”就没有下文了。

    苏婵觉得她这话分明是看轻了自己,心中恼怒,待要继续辩论,苏娴已经不理会她了,而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作为论据去辩论,一时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纯娘则终于被苏娴手里的针线活吸引了注意力,随着苏娴手的移动,篮筐里的衣衫呈现出大概的样貌,纯娘惊诧地发现苏娴正在缝制的居然是一件贴身穿的男性中衣,上好的丝绸面料,玄黑色,苏娴正在用银色的丝线将一朵一朵风雅别致的莲花绣在衣料上,她的绣活很好看,绣出来的莲花姿态婀娜,栩栩如生。

    纯娘发现新大陆似的上前一步,将篮子里的中衣拿出来抖搂开,果然是一件宽阔的男性中衣,从衣服的规格尺寸就能看出衣裳的主人必是一名魁梧英拔的男子,纯娘顿时羞红了脸,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她,笑嘻嘻问:

    “大姐,这衣裳该不会是给文王殿下做的吧?”

    “是啊。”苏娴也不否认,爽快地承认了,夺过纯娘手里的衣裳继续绣制起来。

    “是文王殿下托你做的?”

    “就算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不可能啊。”苏娴从容地回答。

    纯娘被噎了一下,表情变得讪讪的,像是很替苏娴尴尬似的,顿了顿,嗫嚅着问:

    “大姐,既然不是文王殿下要的,为什么你要做?”

    “他要不要是他的事,我做不做是我的事,反正我做完了他也是要穿上的。”

    纯娘见她一副笃定的口吻,实在猜不透她的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顿了顿,好奇地问:

    “可是为什么突然要送文王殿下衣裳呢,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生辰。”苏娴淡淡地回答。

    “真的?”纯娘欢快地问,想了想,又追问一句,“可是大姐,就算是生辰,为什么要送中衣,不是还有扇袋络子香囊什么的嘛,做中衣有点……也太……”还没成亲呢,私相授受就已经跳过扇袋香囊直接变成送内衣了,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快啊,感觉好羞人!

    “就是要送中衣。”苏娴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让他贴身穿上了再脱下来,那才叫‘香艳’!”

    纯娘还是个姑娘,虽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可苏娴的话还是得反应一阵她才醒过神来,脸刷地涨红,捧着一张脸,害羞地抿嘴笑:

    “哎呀,大姐,你在说什么嘛,好羞人!”

    苏娴瞅了她一眼,悠悠然地反问:“我说什么了?”

    纯娘不好意思再重复,只是涨红着一张脸露出羞涩的神态,双手捧脸,羞得脑袋顶已经开始冒青烟了。

    苏婵见她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纯洁,无语,不想再跟她们废话,顿了顿,问苏娴道:

    “二姐呢,怎么没在院子里?”

    “庄子上来客人了,她去招待了。”苏娴轻描淡写地回答。

    “咦?妙姐姐这角色进入的挺快啊,这还没几天呢就已经成了雪乙庄的女主人了,还有模有样的!”纯娘抿嘴笑道。

    “什么客人?”苏婵好奇地问。

    “听说是小回儿的伯父和堂哥。”

    “伯父?回味的伯父不是……”这一回连苏婵都瞠目结舌了。

    “回大哥的伯父是谁啊?”纯娘的脑袋反应慢半拍,苏婵都想明白了她还在那里疑惑地问。

    苏婵瞅了她一眼,没搭理她,问苏娴:

    “他们出门了?回味在不在?”

    “在啊,没出门,这会子应该正在妙云轩喝酒呢。”苏娴淡定地说。

    苏婵皱了皱眉,这才来到梁都几天啊,达官贵人却接踵而至,不仅仅是达官贵人,现在竟然连……也来了,这不像是个好兆头。

    “啊!”慢半拍的纯娘终于想出来了,手一拍,惊诧地问,“回大哥的伯父该不会是……该不会是皇……”她“皇”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心里头直打鼓,只觉得“皇”这个字落在自己嘴边不太好。

    可不就是皇上么……

    苏娴将鬓畔的碎发卷到耳朵后面,抬起头时朝妙云轩的方向望了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妙云轩。

    清雅的花厅,两把影青莲瓣壶、几只彩釉冰裂纹瓷盅以及几盘制作精细色香味俱佳的下酒菜和各色干果零食整齐地摆放在窗下的圆桌上,窗外便是一脉清泉潺潺向西,静谧的环境令人分外惬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伯侄关系

    雪乙庄离梁都有一段距离,与梁都城外最火的回香楼形成一个转角,因为不在一条直线上,回香楼的火爆影响不到雪乙庄的清静,但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雪乙庄离皇家猎场只有不到二里地的距离,而当今皇上也就是回味的伯父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围场打猎,隔三差五出宫打一次猎,狩猎之后到雪乙庄来逛逛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就算回味不在雪乙庄时他也会来坐坐,更何况现如今回味已经回家了。

    回味肃着一张脸坐在窗下的圆桌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那个做贵族老爷打扮正惬意地啜饮着青梅酒的伯父,头有些疼,也许是因为今天阴天的缘故。

    现在刚刚过午,刚刚过午梁铄就跑来做客了,也就是说他很早就出来打猎了,计算从宫里到猎场的路程就可以推算出今日皇上又没有上朝,而皇上没有上朝的原因绝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玩乐,他的确喜欢玩乐,但他绝不会让玩乐耽误正经事,能让他放下正经事选择玩乐的原因只有朝堂上那群老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所以皇上躲出来打算要晾人了。

    回味看着梁铄身穿一件苍紫色织锦缎袍子,以佛头青古玉冠束发,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啜饮着他早年酿下的青梅酒。梁铄和梁锦兄弟两个长得很像,就连回味在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梁铄时也觉得这个伯父和父亲的相貌实在太相似了。梁铄比梁锦大五岁,尽管大五岁。算年龄他却并不老,可在这并不算老的年纪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最开始他还揪一揪,后来发现越揪越少也就不揪了。然后他开始蓄胡子,因为胡子是黑的,好歹能显得他年轻点。他并不老,他很会保养,也像梁锦一样知道臭美,所以一张脸也跟梁锦一样油光水滑的,年轻时玉面公子的风流倜傥仍在。可作为一个上位者太久太久,经过岁月的洗礼受过鲜血的磨砺所沉积下来的内敛和城府让他看起来有些沉重,这些沉重的本质是一种疲惫过久变得习以为常的憔悴。

    回味不知不觉就想起苏妙的话。做皇帝不容易,熬心血耗生命到头来换取的也只不过是史书上那淡淡的一笔。

    一杯清凉的青梅酒下肚,梁铄舒坦地吁了一口气,笑眯眯赞道:

    “三侄子。你这儿的青梅酒酿的好。都快赶上你娘的手艺了!”

    抬眼看向回味,却发现回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小子,干吗直勾勾地看着我?”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头发,又白了许多。”

    梁铄一愣,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发鬓,接着很稀奇地哈哈一笑:

    “你小子,怎么突然说这话。往常你看都不看你大伯!”

    他在回味几个侄子面前自称“大伯”,虽然他在先皇膝下排行第七。但他和梁锦的那些个兄弟早在他登基之前就已经死的死废的废,就算有活命的也只是苟延残喘,梁铄虽然没有全部除掉却也不承认他们的兄弟身份,在这一点上他有着在回味看来很孩子气的固执,他不承认任何兄弟,只认梁锦这个同母同父的亲弟弟,如此一来他的侄子侄女自然也只有梁锦所生的子女了。

    回味没有言语,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夹了一枚海瓜子放入口中,嚼着。

    梁铄见状,也夹了一颗海瓜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品了片刻,眼睛眯起来,啧啧称赞道:

    “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手艺真是没得说,这海瓜子一丁点沙子都没有,又嫩又鲜。宫里的御膳房,海瓜子太小了,他们处置不好,吃的时候还常常能吃到细沙,我虽爱吃这个滋味,可沙子总除不尽也就不爱吃了,那姑娘可有让海瓜子吐沙的诀窍,让梁德海记下,回头教给御膳房。”

    “我也不知道,等我问了再告诉你。”回味淡淡说。

    “你小子,和那个姑娘是怎么认识的?”梁铄来了兴致,笑着问,作为一个皇帝,他有一个无法向外人道的爱好,他爱听故事,故事类型不限,冒险的、奇幻的、鬼怪的、谈情说爱的,只要是故事他都爱听,所以在他身边受宠爱的那些个大臣不是很会说故事就是性格八卦爱打听故事的。

    回味却不喜欢说故事,看了梁铄一眼,语气平淡地道:

    “怎么认识的,就算我爹没告诉你,我二哥肯定也说给你听了。”他们家有两个性子估计是随了皇上。

    “我就是听说你在一个姑娘家白吃白喝了三四年。”梁铄用鄙视的口吻说。

    “什么叫‘白吃白喝’?我也干活了。若要用一句话总结,我只是入赘了四年,没名没分罢了。”回味从容淡定地辩解。

    他说的太过坦然,以至于侍候在梁铄旁边的梁德海噗地笑出声来。能把“入赘”说的如此从容不迫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的男子整个岳梁国恐怕只有小少爷了,这也算是男子汉的勇气……吧?

    梁铄望向梁德海,梁德海急忙收敛了笑,梁铄看了回味一眼,无语抚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瞅着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名没分?入赘?亏你还流着皇家的血,就算你娘不让你姓‘梁’,你好歹也是你爹的儿子朕的侄子,你还能不能再有出息一点,你七皇兄就算再没出息他也没说要去入赘啊!”

    “他是皇子,就算想去入赘你也不会答应啊。”

    “废话!就算你想去朕也不答应!”梁铄高声强调。

    回味一言不发,深深地瞅着他,瞅了他半天,忽然皱了皱眉:“我爹说他答应了我和妙儿的亲事该不会是骗我吧?”

    “他倒是没骗你,虽然他不喜欢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可你喜欢,我也不反对,只是。成亲之后你给朕老老实实地做点正经事,别像你二哥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成亲之后你就到冰泉宫来吧!”梁铄用严肃的语气命令道。

    很显然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回味停了筷著,淡声回答:

    “我没有入朝的打算,也没有那种才能,呆在厨房里更适合我。再说我娘也不会答应。”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那么怕你娘,谁说你没有才能。你没有才能大伯会让你进大伯花了许多心血才建立的冰泉宫?正是因为你有这个才能大伯才让你去的,只要你有这个心,你娘那边大伯会替你挡下来。”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他。低声强调:

    “大伯。我酒楼开得很好。”

    “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我问你将来想做什么,你说你想做像你爹一样的大将军,保家卫国,替朕守卫江山,保护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那个时候我还赞你小小年纪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有想法有抱负,不愧是你爹的儿子。幼时的你为了将来能像你爹一样,每一天都刻苦认真。你的能耐半点不输给你大哥,你甚至比你大哥更有能力,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梁铄望着他的脸,轻轻地问。

    回味低垂着眼帘,沉默了良久,才僵硬地扯了扯唇,算作一个微笑:

    “那只是小时候的话,小时候不懂事,信口乱说,都是一些不用负责的话。”

    梁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其他的,有些泄气,靠在椅背上,摆弄着手里的冰裂纹瓷盅,过了一会儿说:

    “我虽然也疼你二哥,可你二哥终归是回家的血脉,他不姓梁我也强迫不了他,但你不一样,你姓梁,你流了梁家的血,你是我寄予了厚望的孩子,我可不能让你好好的一个小子呆在厨房里堕落一辈子,之前你到底小些,我也没说什么,可现在你也有了心爱的姑娘,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混日子了,你上面还有一个大哥,王位你是没办法承袭的,作为一个男人,能够封妻荫子是最基本的,既然你无法承袭王位,就自己赚一个王位吧,为自己也好,为那个姑娘也好,为将来的子女也好,做一个男人该做的,这是你的责任。”

    回味坐在椅子上,半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梁铄在说完这番话亦不再开口,默默地啜饮青梅酒,一旁的梁德海更是恍若透明人,直不愣登地站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样的沉寂一直持续到帘栊轻响苏妙从外面走进来,她带领两个丫鬟将最后三道菜端上来,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无视了餐桌上僵硬凝滞的气氛,笑着对梁铄说:

    “皇上猎来的兔肉已经做好了,民女这手艺也不知道合不合皇上的胃口。”

    梁铄觉得这个姑娘有点特殊,说她特殊是因为这姑娘不怕他,正常人第一次面圣时都会惶恐失措这很正常,这姑娘自然也不例外,可从她开口说话开始,从最开始的陌生感消退之后,梁铄发现她不怕他,她是个很有礼貌的姑娘,把他当成一个长辈客客气气地尊敬着侍奉着,可是这样的礼数仅仅是针对一个长辈,而不是可以任意杀伐的“皇上”。

    梁铄有点喜欢她,像这样知礼貌懂分寸懂尊敬又不做作的姑娘非常罕见,这样的姑娘在梁都里的贵族女子中尚且稀罕,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民女,这是一个有点特别的女孩子,然而也仅仅是特别而已,跟梁锦一样,他觉得这姑娘配阿味身份有点低。

    当然这些梁铄不会当面说出来,他呵呵一笑:“姑娘你这手艺比朕御膳房里的御厨还要精致,朕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坦了,你这手艺都快赶上你那未来的婆母了!”

    苏妙听了,只是笑,也不害羞。

    梁铄心想这姑娘居然连装害臊都不会,顿了顿,用筷子夹起一块兔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起来。

    冷吃兔并不稀罕,宫里的御厨也会做,但苏妙做的冷吃兔和宫中御厨的作品又有些区别,她做的兔肉没有去皮,而是将新鲜的兔子放进沸水中浸泡,去掉毛之后将皮肉一同保留下来,吃起来口感竟然更加美妙。在经过烹炒之后,兔肉中的水分保留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太柴也没有太腻。在处理兔肉的时候,她并没有将兔肉事先腌制,饶是如此,烹炒过后的冷吃兔依旧丝丝入味,口口生香,可见她对火候的掌控力之强。冷吃兔中用的是梁都地产的鲜红辣椒,这种刚刚才在梁都遍地种植的小红辣椒中辣微麻,很适合梁都人的胃口,红彤彤一片在盘子里,鲜艳喜庆,衬得兔肉越发细嫩爽滑,就连吃遍了山珍海味的梁铄在吃过之后都忍不住想舔舔嘴唇。

    “又是鹅肝。”回味却盯着另外一道柳橙鹅肝酱皱了皱眉,“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吃鹅肝。”

    “鹅肝是精品,是好东西,这个鹅肝可是我用秘制香料和葡萄酒腌了四个时辰,又用慢火隔水烤了一个半时辰才做成功的,你吃吃看嘛。”苏妙笑嘻嘻地怂恿。

    “上次你让我吃蜗牛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蜗牛?”梁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苏妙连忙截住话头,笑道,生怕梁铄会误以为她虐待他三侄子逼着他三侄子吃蜗牛,话说焗蜗牛明明是一道世界名菜,到回味这里却被他嫌弃得焗蜗牛都可以羞愧自杀了,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又对梁铄笑道,“皇上,尝尝鹅肝吧,这鹅肝可比兔肉更费工夫呢。”

    梁铄并不挑食,闻言欣然接受,夹起一块鹅肝,蘸了一点盘子边上以橙汁拌花生油、果醋制成的酱汁放入口中,那一瞬间,仿佛连舌尖都要融化了,肥美细腻的滋味在口腔内蔓延,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经过隔水烤制的鹅肝呈现粉红色,口感就好像是喝了上好的果酒一般,那是一种平和淡雅的香气,似淡淡的栗子香气,一直持续不断,绵延细密于唇齿之间,齿颊生香,令人品尝过一口便再难以忘怀它那绝妙迷人的醇厚滋味。(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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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介绍:
人称“料理魔神”的西餐女主厨苏妙才穿越便被兜头洒下一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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