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一章 回香楼
苏妙好不容易才从大姐的谆谆教导中逃脱出来,换上回味让人送来的藕荷色杭绸衫子搭配一条月白色撒花留仙裙,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低髻,簪了两朵花翠,从泓樨园出来,径直向回味的院子走去。
回味的院子在雪乙庄的正南方,离泓樨园有很远的一段路,从泓樨园到妙云轩居然要乘坐小轿,苏妙欣欣然地坐上小轿,怀着新奇,去了回味的妙云轩。
妙云轩一看就是主宅院,院内的房舍高而阔,雕梁画栋,奢华优雅。庭院内种植了一棵百年银杏树,浓密的树冠几乎遮盖住整座庭院的上空,可以想象一旦到了秋天,那一树金黄色的叶子将是怎样的壮观动人。除了这棵银杏树,院内还有几株翠绿的芭蕉,略略的几点崚嶒山石,正面五间上房,一色的雕镂新鲜花样轩窗,中间的正门上悬了一块匾,上面四个大字题道是“宁静致远”。
苏妙下了抄手游廊,顺着庭院内青砖铺就的小路来到正房门前,抬头去看写了四字的那块匾。
秋华正在门前候着,见她来了笑呵呵地弯了弯腰,苏妙这会儿已经猜出他大概是回味的贴身小厮,只是看他那模样应该不是个厨师,他应该只是回味的贴身护卫。见他向自己行礼,苏妙亦冲他点了点头,接着大喇喇地掀开门前的湘妃竹帘子,在秋华还没来得及阻拦时,她已经进去了。
房间内文章闪烁。金碧辉煌,转过一座以栩栩如生的手绣绣制而成的泼墨山水大插屏,苏妙来到里间。找到正在换衣裳的回味。
“小味味,我来啦!”她从门槛外跳进来,笑眯眯地叫嚷。
回味正站在地中央,身穿一件天蓝色浣花锦云纹海水图长袍,双手在腰间系着一条泛了温润光芒的涡纹玉带,乌黑光亮的长发以紫金玉冠一丝不苟地束于发顶,不再像往常那样一身棉布旧袍随便地扎起头发。当那一身华美的锦袍加身时,那属于贵族男子的气度与神采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清新俊逸。温文尔雅,如临风玉树,风流倜傥,贵气迫人。
他知道苏妙进来了。也没在意。
苏妙却看住了。她背靠着桌角,目不交睫地望着他,一双唇似笑非笑。
脸庞还是那张脸庞,果然“人是衣服马是鞍”这句话不错的,平常他穿着半新不旧的棉布衣袍时,苏妙只是觉得他比普通人俊美,偶尔也会觉得那些廉价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很不搭调,但那个时候却没有多想。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相貌果然和他的血统相匹配,带给人的是一种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高高在上起来带有禁欲主义色彩的华丽美感。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一颗芳心在胸腔内开始荡漾。
回味见她进来了也不说话,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还挺合适的么。”
“什么?”苏妙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一双大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蛋,唇角勾着荡漾的笑容。
“衣服,穿着还挺合身的。”回味又看了她一眼,笑起来,说。
“你这一身也挺合适的。”苏妙目不交睫地盯着他,笑嘻嘻地说。
回味一愣,在自己身上的华服锦缎上看了一眼,淡淡笑道:
“回香楼里头人不少,还是得换件衣裳,我倒是习惯了穿你给我买的衣裳,那些穿着更舒服。”苏妙总是给他买小棉布的料子,他穿习惯了,总觉得小棉布吸汗又不容易皱,比绸子实用,不过既然回了梁都,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该遵守,该立起来的派头还是得撑起来,从前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但这一回把苏妙带回来,若是他再满不在乎,苏妙很有可能会被那起子人欺负,为了让苏妙不被人欺负,他还是得把场子撑起来,给她撑出一片没有伤害的天空。
苏妙自然不明白他心中那些复杂的所思所想,她的心神完全被他的面庞吸引住了,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脸,笑得嫣然。这样的笑容在回味看来很是古怪,他盯着她的脸,狐疑地问:
“你在笑什么,怎么傻乎乎的?”
苏妙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突然抬起手,冲着他勾勾手指头。
回味一愣,有的时候他跟不上苏妙的脑速,他没有动地方。
苏妙笑得柔媚,继续冲他勾着手指。
回味总算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却还是没想明白她招呼他要做什么,于是老老实实地走过来,疑惑地问:
“做什么?”
下一秒,苏妙突然伸出一双莲藕似的胳膊,准确无误地扣住他的脖颈,媚眼如丝地望着他,两片嫣红的嘴唇勾着甜得发腻的似笑非笑,她笑得嫣然,用软绵绵的嗓音撩拨人心尖地轻唤:
“小味味!”
回味只觉得双肩一沉,用余光在她蛇一般的手臂上瞥了一眼,又望向她猫似的妩媚眸子,眼神微闪,过了一会儿,他望向她,皱了皱眉,突然严肃认真地问了句:
“你到底心悦我什么?”
苏妙吃吃地笑,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庞,也不说话。
好吧,即使她不回答他也已经知道答案了,忍住想翻白眼的**,虽然知道她是个肤浅的看脸者,可他还是有点不爽她喜欢他的最大主因居然是他这张脸,于是他拉开她缠住他脖子的手,转身,硬邦邦地说了句:
“快走吧。”迈开步子先走了。
苏妙也不泄气,笑眯眯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一边挤着他往前走,一边笑嘻嘻地说:
“小味味,等晚上回来。咱们直接去小河边吧!”
“干吗?”
“花前月下,你给我吟首诗拉个二胡什么的。”
“我不会拉二胡。”
“弹琴也行。”
“我不会弹琴。”回味一字一顿地回答,表情淡得像白开水。
于是苏妙把脸从他的胳膊上抬起来。用有些恼怒他才艺匮乏的眼神瞪着他,一双腮帮子气鼓鼓的,她皱起一双秀丽的眉毛,鼓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不高兴地问:
“那你会做什么?”
“我可以挖两个地瓜给你在河边烤地瓜。”回味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地回答,毫不留情地将苏妙旖旎的幻想敲碎。
苏妙纠结地皱了一双眉,黑漆漆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
“也行,那晚饭就不吃了。再烤两条秋刀鱼吧,啊,再来两串烤鸡翅!”
回味差点笑出声来。
苏妙被回味牵着手,两人出了妙云轩。本来应该往大门外走。苏妙却突然站住脚,扭头望向悬挂在妙云轩大门外的匾额,顿了顿,指着上面的“妙”字,笑嘻嘻说:
“是我的名字呐!”
回味早在知道苏妙的姓名时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因此也不觉得惊奇,在匾额上那清逸洒脱的“妙”字看了一眼,浅浅一笑。淡淡道:
“是啊,真是巧呢!”
苏妙见他笑。又一次笑了起来。
两人乘坐油壁小骡车从妙云轩走到雪乙庄的大门外,大门外已经停了一辆华盖珠缨八宝车,苏妙跟着回味换了车,这一次由秋华驾车,马车稳稳当当地向东南方向行驶去。
“从这儿到回香楼大概要走多久?”苏妙掀了车帘子,一面欣赏着窗外的田园风光,一面好奇地问。
“两刻钟左右。”回味静静地回答,他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不像苏妙总是坐不住非要做点事才能呆住,他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在想心事似的。
苏妙因为他语气的轻幽疏远,看了他一眼,狐疑地扁了扁嘴唇,继续望向车窗外迅速向后倒退的农田。
雪乙庄附近确实有农田,据说围绕着雪乙庄的农田全部归雪乙庄所有,雪乙庄附近原本就是一大片田地,后来因为梁都里的达官贵人开始圈地,当地的农户也都转成了佃农,帮助几乎都不往这边来的梁都里的贵人们打理庄子和农田,现在苏妙所看到的农田全部归雪乙庄所有,这一切让苏妙情不自禁又感叹起来,回味他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回香楼是什么样的?”苏妙突然问。
“就是一座酒楼。”回味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皱了皱眉,回答。
“什么样的酒楼?”苏妙锲而不舍地追问。
“很普通的酒楼。”回味想了想,用最通俗易懂的字眼解释出来。
很普通的酒楼?难道是像苏记品鲜楼一样很普通的酒楼?
不会吧……
事实上的确不会,当苏妙站在梁都回香楼的大门前时,足足有两刻钟没回过神来。
梁都第一酒楼,岳梁国第一酒楼,回香楼占地上百公顷,西邻白阳山余脉,背靠东隅海,向南一里地便是梁都城门,向北则是梁都通往全国各地的交通要道。回香楼不仅仅是酒楼,这座占地上百公顷比雪乙庄还要大上百倍千倍的高级会所式经营场所同样分为东西南北四部分,这四部分分别是酒楼,回香楼内部的大酒楼集结了岳梁国最顶尖的一百位名厨,据说岳梁国排名前一百的厨师几乎都在这里工作,听说这一家的后厨房连打杂的小厮出来都能马上自立门户开酒楼;回香楼西侧是闻名整个岳梁国的温泉山脉,风格各异却同样华美精巧的院落一座座依山而建,每一座院落都有独立的温泉眼,这里是既可以住宿也可以度假休闲的温泉别墅;回香楼的南边是一座风雅别致的茶楼,那里同样是梁都内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听说那座茶楼不仅茶料矜贵茶艺超凡,茶楼内弹琴唱曲的姑娘清一色的美人儿,色艺双绝,虽然都是罪女被充为艺妓,却因为全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那身价、才貌和谈吐自然不是一般秦楼楚馆可以比较的,卖艺不卖身的经营方式更是无限大地抬高了她们的身价,里面的四大花魁甚至连见一面都是千金难求,能够听到四大花魁的演奏和吟唱那是众多达官贵人最引以为傲的事,也是达官贵人们炫耀财富的最好手段。
回香楼,无论是规模、装潢、陈设还是服务都是最最顶级的水平,用现代的眼光看,这里绝对够得上是岳梁国内最最高级的七星级酒店。
苏妙的心里开始佩服回香,回香楼最开始只是一座普通的酒楼,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最终却演变进化成岳梁国最最高级最最豪华据说连皇上都想过来长住的大酒店,这绝对不是她和瑞亲王那份特殊的关系才为她带来了这份成就,和王爷有关系的女人多了,每个王爷都有女人,每个王爷都有王妃,可回香楼只有这一座,能够在天子脚下开设这样一座大酒楼,单是胆识、智慧和魄力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及的。
回香楼的北侧被划分出了一片独立的区域,这片区域一共修建了两处宅院,建在一片繁茂翠绿的竹林间,两处宅院距离很远,遥望不可及,虽然面积都不大,但却很是别致风雅。两座宅院一处是梁锦的住所,这一处是后来扩建的,还有一处是回甘和魏贞的婚房,这一处也是后来重新修建的。
苏妙和回味到达回香楼时已经是下午了,全家人都不在,只有梁锦一个人在家,苏妙和回味刚踏进院门,就看见瑞亲王梁锦殿下身穿一件通红似火的华美长袍,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怀里抱着他的小孙子,回甘的长子回舟,祖孙二人正在练习写字,梁锦手把手地教回舟握着毛笔写大字,小孩子好动,回舟坐在他身上总是坐不住,一扭一扭的,狼毫笔甩了梁锦一身的墨汁,梁锦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
见苏妙和回味来了,梁锦惊讶之余十分高兴,一叠声地吩咐丫鬟端茶倒水来让两人喝,问回味是什么时候回来了,回味不回答,还是苏妙代为回答的,于是梁锦更高兴了,拉着回舟让回舟管回味叫“三叔”。回味离家出走的时候还没有回舟,这次回来孩子都五岁了。
回舟的相貌像极了回甘,皮肤粉白,眼尾狭长,嘴唇通红,虽然年纪尚有,眼角眉梢间却已经有了一丝媚态,这孩子极活泼,跟他爹一样是个自来熟,也不认生,听他爷爷的话冲着回味叫“三叔”,亲热得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二章 复杂的婆家
苏妙和回味在院子里坐下,回味安安静静地喝茶,什么都不问,苏妙和梁锦面对面乐呵呵地坐着,却没话说。苏妙觉得梁锦虽然在笑却不怎么喜欢她,原因她多少明白些,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己儿子娶个高贵温婉的媳妇,尤其是像梁锦这样的皇亲国戚,他的儿子将来是要娶名门望族家的小姐的,偏苏妙连望族的边儿都够不上,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不说,还时常出去抛头露面,性子也与传统礼教中的大家闺秀背道而驰,梁锦宠爱回味,对回味的婚事自然抱了很大的期望,他虽不好拂儿子的意,却对苏妙怎么看都不顺眼。
苏妙虽然不在意,可像现在这么干坐着实在有些难熬,她想见完回香就回去,于是笑着问梁锦:
“夫人不在吗?”
梁锦依旧皮笑肉不笑,顿了一会儿才回答:
“她出门去了。”
然后就又没别的话了。
苏妙尴尬地点点头,有种自己被恶婆婆为难了的感觉。
回味目不斜视,依旧在淡定地啜饮凉茶。
梁锦对回味却极是上心,笑意满满地说:“味味,你娘早就让人把你的屋子收拾了,今晚上你住这儿,爹有话跟你说。”
“我和妙儿住在雪乙庄。”回味放下茶杯,淡淡地道。
“胡闹,你们又没成亲,住在一起会被说闲话的,你不要名节,苏姑娘还要。你老老实实地住回来,就让苏姑娘住在庄子上。你们两个现在回了梁都,周围人多嘴杂的。要注意影响,要亲近也得等着过了礼以后。”
回味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是不开口。
梁锦把类似的话连说了两遍,回味依旧不答腔,梁锦只得作罢,开始东拉西扯起今天的天气。
苏妙见梁锦东拉西扯的却不是和她说话。觉得没意思,就逗跑到一旁自己玩耍的小舟玩。
小舟跟苏妙玩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回香回来。出去串门子的回甘和魏贞却回来了,回舟见他娘回来了很是高兴,快快乐乐地扑过去。
于是总算有人跟苏妙说话了,魏贞和苏妙虽然只见过一面。两人却仿佛最好的朋友一样亲热。魏贞不愧是从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十分会营造交际中最重要的融洽氛围,和她相处很舒服。
回味、回甘陪梁锦坐在院子里喝凉茶,魏贞拉着苏妙的手单独坐在门廊下的椅子上,一面看护着回舟玩耍,一面笑着说话。
“今天才刚到就过来了?”魏贞含着笑问。
苏妙笑着回了一句“是。”
“难得你有这份心,也不歇歇就过来了,爹心里定是高兴得紧。你们之前先回了丰州。所以比爹娘回来的晚,爹自从回来就一直在算日子等着盼着你们来。天天吩咐人预备饭菜,就怕你们突然回来赶不及。若不是你主动要来,阿味他是不注意这些的。”
苏妙微微笑,即使魏贞不说她也能看出来梁锦是十分渴盼回味回家的,从他们刚一进门时梁锦错愕且欣喜的眼神就看出来了。
“娘早上出门了,汝南王府的太妃身子不舒坦,娘去探病,早上出去,这会子也该回来了。”魏贞笑说。
苏妙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回闲话,魏贞突然问林嫣怎么样了,她和林嫣从小就亲近,虽然林嫣胆小又怯懦,魏贞却很喜欢她,自从知道林嫣机缘巧合躲到苏妙家去,虽然心里的担心有增无减,却能找相识的人打听林嫣的事,这让她稍稍安心:
“你二哥去苏州时我也不得空,听说世子爷赶去苏州,我心里着实揪了一下,生怕他们两个在苏州再闹起来,到时候大家都没脸,嫣儿也会更加为难。我和嫣儿从小就认得,她打小性子和软,心也善,这样的性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定会被婆家敬重,可梁都这边都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太善了反而吃亏。及至你二哥回来说两个人还没闹开,我这心里才稍稍放心,后来又听说世子爷开始四处寻摸宅子,好像是要从瑞王府搬出去,瑞王妃又在家里闹了一大场,还闹到这边来了,我这心里就又有点担心嫣儿。”
苏妙之前听苏婵说了梁敏曾经到大佛寺去接过林嫣,最后的结果却是不尴不尬,她也弄不明白林嫣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事自然不好跟魏贞说,幸好魏贞见她说起这件事含含糊糊的也没多问。两人说起梁敏的事,自然就提到了梁敏的第二春,说起这个虽然魏贞只是皱了皱眉,苏妙依旧能看出她内心的气愤:
瑞王妃在梁都里大肆传说嫣儿十年无出,世子爷已经和嫣儿和离,正在张罗着从魏家再寻一个贤良淑女做新的世子妃,定下的是我娘家的十一妹,因为这个我都没脸见嫣儿了。”说到这里,她长叹口气。
苏妙之前听回味说过,魏贞是魏家三房里的小姐。瑞王妃是魏家的嫡女,她有两个兄弟与她是同母所出,还有一个兄弟是妾室所出、也就是魏家的三老爷、魏贞的父亲,魏贞的父亲虽是庶出,魏贞却是她父亲的嫡妻所生,又因为魏贞相貌美丽,当姑娘时又颇有才情,很受太后的喜爱,在梁都城内的名声很是响亮。之前瑞王妃在为儿子选世子妃时曾经考虑过魏贞,却因为嫌弃魏贞是三房庶出子的女儿作罢。不过自从去年魏三老爷开始供职户部任户部侍郎,魏家三房的地位开始水涨船高。不过这些魏贞并不在乎,她的性情和她的名字一样贞静贤良,无欲无求,对于娘家是不是兴旺发达她并不太在意,她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了。
苏妙对梁都的事一点都不了解。听着魏贞说话也不好插口,心里却在惊诧瑞王妃的能折腾,看来梁敏不娶一个姓魏的她是死活不肯罢休。
“还有丁荟……”魏贞轻轻地说。
“丁荟?”苏妙倏地醒过神来。丁荟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丁荟不是在苏州时东平侯家的四姑娘么,“我在苏州时听说东平侯被抄家押解上京了,不是吗?”她惊讶地问。
“是上京了不假,东平侯却只是被削去爵位发配边疆,东平侯府的男丁同样跟着东平侯去了南疆,他那些未嫁的女儿却被充入皇宫为奴。前些日子皇上以世子爷身旁没有人服侍为由,把丁荟赏给世子爷做侍妾。”
苏妙乍一听闻,忍不住啧舌。皇上这样做丁荟肯定乐坏了,丁荟喜欢梁敏傻子都看得出来,要不然丁荟也不会因为一个不靠谱的娃娃亲就为梁敏守了那么多年,不过皇上突然做起三姑六婆的勾当是什么意思。她才不相信皇上是因为闲着没事干乱点鸳鸯谱。一个皇上连给自己侄子送女人这种事都亲力亲为,这个皇上怕是不简单。
苏妙心里正狐疑着,魏贞却突然不说了,她站起来,下了游廊迎过去。
苏妙一愣,忙站起来跟过去。
原来是回香回来了,一顶低调朴素的小轿停在院子里,丫鬟上前打起轿帘。回香从里面走出来。
即使大热的天她依旧穿了一身黑,黑色的褙子黑色的褶裙黑色的面纱黑色的手套。从上到下包裹严实,除了眼睛往上的部位露着,其他地方密不透风。这一身装扮在秋老虎肆虐的初秋看着就热,偏偏这身让人单是看着就会冒汗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极是沁凉,大热天这一抹纯黑落入眼帘,竟如落入幽冥一般令人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魏贞规规矩矩地上前,请了个安,温婉地唤了一声“娘”。
回舟明显有点怕回香,拉着母亲的手,乖乖地唤了一声“祖母”。
回香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梁锦高兴地迎上去,笑道:“孩子他娘,味味他们刚到就过来了,已经等你好久了,在外边吃过了没有,没吃过咱们就开饭吧?”
苏妙缓步上前,屈膝福了一福,见礼道:
“夫人。”
回香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儿媳妇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是个不善言辞的女人,面对苏妙巴巴地过来拜见,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你先坐着吧,我从外边回来,先去换件衣裳。”
苏妙知道冷淡只是她的性子,跟回味在一起久了苏妙对于沉默寡言的人很了解,更何况她家里本身就有一个沉默寡言的苏婵,笑了笑,给回香让开路,让她往里走。
梁锦显然早就习惯了回香的冷淡性子,见她没有反对,早在一边张罗开了,吩咐侍立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开始备饭。
回香楼的丫鬟婆子即使是忙成一团的时候依旧不见半点混乱,和她们的主子一样,院子里静悄悄的。
主院内亦是外院套内院,回香步态安稳地向内院走去,在经过苏妙面前时,苏妙正好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也是吸了这一口气的工夫,她突然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股从回香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她微怔,回香已经从她面前掠过去,踏进东西穿堂。
一抹惊诧从苏妙的眼里掠过,又被她掩饰住了。
魏贞已经贤惠地去张罗晚饭,梁锦也不用再费心,吩咐完丫鬟婆子之后,他笑眯眯地对儿子招呼了声:
“都去厅里候着,一会儿就开饭了!”嘴里说着,人已经踏入东西穿堂。
苏妙回过神来时,发现回甘和回味的脸色都没有变,不禁在心里纳闷莫非她刚才嗅到的那股子血腥味是自己的幻觉?
回味已经上前来,拉起苏妙的手往饭厅走。
他大摇大摆地拉着苏妙从回甘面前经过,回甘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骂道:
“这小子!”
“爹呀!”小小的回舟上前来抱住他的大腿,扬起一只小脑袋,好奇地问,“三叔为什么不说话?”
“你三叔从小就不爱说话。”回甘笑着把他抱起来,回答说。回味在回舟这么大时还不说话,当时爹娘都急坏了,以为生出来一个傻的哑巴,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不爱说话更爱发呆罢了。
“为什么?”回舟不解地追问。
回甘只是笑,也不回答,一双狭长的眼望向东西穿堂,闪亮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浓浓的担心。
正房附带的浴室里此刻充斥着浓郁的药味,深褐色的药池热气氤氲。
回香洗澡时从来不用人服侍,因此梁锦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畅通无阻地走进来。
回香整个身子都浸泡在药池里,隔着一道纱帘,从后面他只能隐隐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上面沾染着药水,掀开纱帘步进去,她雪白的皮肤变得更加逼真,那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其中最最明显的伤痕是那些一块块一片片疤疤癞癞凹凸不平的烧痕,那皮肤的颜色很不均匀,几乎遮盖住了原本雪白的肤色,一块深一块浅,即使是不经意的瞥过去一眼都会让人起半天的鸡皮疙瘩,
那是一身会让人的心里产生极度不舒服,甚至会让人心生厌恶,此生再也不想看第二眼的伤痕。
那些伤痕顺着脖子一路向下,蔓延到深褐色的药水底下。
梁锦的脚步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回香正背靠在池沿上缝合胸前的伤口,胸前一道一指深的刀伤因为被药水洗涤过,虽皮肉外翻却去了血污,只留一片惨白色。
她正在用针线缝合伤口,没有使用麻药亦能保持平静的表情,仿佛细长的针尖不是刺进她的身体里。
梁锦在她身旁蹲了下来,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他一言不发,她也一言不发。
直到很久之后,大概是他先忍不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饱含沧桑似的,轻声问: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自作主张,做事情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干涉,这一点你忘记了?”她手中飞针走线,语气平和淡然,她轻盈地说。
梁锦没有再去看她的脸,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凝声问:
“得手了?”
“自然。”她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梁锦只是点了点头,他站起来,淡淡道:“洗好了就出来,难得今天一家子全齐了。”
飞针走线的手微顿,回香停了停,浅浅地答了句:“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三章 流言
因为回香归家时已是日落时分,晚饭又要准备一阵,等吃上晚饭时早就夜幕降临了,再加上回家人吃饭速度超慢,一顿饭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晚饭结束后夜色已深,梁锦不让苏妙和回味回庄子上去,让两个人在回香楼里住一宿。
天色确实很晚了,郊外不像城里那样灯火通明,在黑灯瞎火的田野间走夜路不方便也危险,苏妙便接受了梁锦的提议,决定在回香楼里住一晚。
回味自然是住在他从前的院子里,苏妙却没有跟着他,梁锦不理睬儿子的冷脸,吩咐人将客院收拾出来,给苏妙居住。
先前吃晚饭时气氛有点古怪,回香和回味都是沉默寡言的,他们不说话并不奇怪,魏贞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今天的饭桌上连向来爱说的回甘都不声不响默默吃饭,时不时还去观察一下父母的脸色,梁锦同样一言不发,并且自从房间里出来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苏妙今晚落脚在内院东北角一处名唤“吟风斋”的客院里,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却秀丽精巧,风雅别致。
晚饭后,回味亲自将苏妙送到吟风斋,吟风斋里的两个丫鬟迎了出来,齐齐行了礼,口内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三少爷”。
回味没有理会她们,径自进入正房卧室,从里到外看了一遍。
“你找什么呢?”苏妙狐疑地问。
“我看看可还缺什么,应该不缺了。”回味环顾着四周。说着,顿了顿,望向她道。“若是短了什么尽管吩咐那两个丫头,就在这儿住一晚,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去。”他怕苏妙对回香楼对自己家里的这一切不适应觉得陌生觉得不自在,他知道苏妙是个自由惯了的人,和其他人家相比虽然回家还算自在,可毕竟家业大烦心事多也是一种负担,他怕她会受不了。
苏妙了解他的心意。温柔一笑:
“我知道了,我来的时候也告诉过大姐今晚不一定会回去,我正想在你们家住住呢。在苏州时就听人家说在回香楼里没有千金不能过夜,我免费住一夜我还赚了呢。”
回味笑笑,说:“本来应该让你来我院子还能近一点,不过我爹说的也对。咱们毕竟还没成亲。梁都人最喜欢嚼舌根,虽然你我问心无愧,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还是会有影响。”
“我知道。对了,你的院子在哪儿啊?”苏妙笑眯眯地问。
回味眼眸微闪,略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回答说:“从这里一直往东走走到头就到了。”
“……”苏妙哑然,看来梁锦是把他们两个人一个放这头一个放那头,就算他们心里想来往。一想到大半夜要走那么多夜路也会犯愁,梁锦绝对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听见门帘子外头秋华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三少爷,王爷派人来让三少爷到外书房去。”
回味皱了皱眉,停了一会儿,低声答了句:“知道了。”扭头,对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沉声吩咐道,“好好伺候姑娘。”
“是。”两个丫鬟垂首屏息,恭敬地应了。
回味又对苏妙说:“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去。”说着在她的头发上安抚地摸了两下,转身走了。
苏妙望着他步履稳健地离开了,歪头想了一会儿,心里总有点古怪的违和感。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到自己未来的婆家做客,虽然回家的复杂情况以她匮乏的想象力是想不出来的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可该来拜见的时候还是要拜见的,所以她来了。她本以为凭她随遇而安的性子这一趟能很顺利,事实上也没有出现不顺利的事情,只是这一趟来了之后,她心中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好像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了,虽然这个想法来得突然来得莫名其妙,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开始她就断断续续的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来到梁都来了回香楼之后,她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皱起眉,甩了甩头,将心里头的这抹不自在甩掉。
丫鬟青儿上前来,屈了屈膝,客气地询问:
“姑娘,可要奴婢们备水给姑娘沐浴?”
苏妙想了想,答应了,今天天气特别热,她出了一身汗,也想洗一洗。
回味被他爹叫去了,苏妙以为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拒绝了青儿要服侍她沐浴的提议,苏妙自己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坐在软榻上晾头发。可是一直等到头发都快干了回味还是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苏妙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越来越不安宁。
她不是一个认生的人,她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对她这种擅长出门喜欢出门喜欢去世界各地见识各种新鲜新奇事物的人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她都能迅速适应并开开心心地生存下去,所以她断不会因为今夜住在陌生又富贵的回香楼,因为太陌生又没有人陪伴,所以产生了恐慌和排斥的情绪,她敢保证,对于这个新环境她是很适应的。可是她的心依旧在怦怦地跳,不是连续地怦怦乱跳,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心脏会突然产生一种让人觉得揪痛的滑步跳,这滑步跳就好像是在告诫她要戒备那些未知的危险似的,让她越发觉得心绪不宁。
她觉得有很多事压在她的胸口,回家的事、回味的事、比赛的事、酒楼的事,还有虽然她嘴上不提也没有做任何干涉的那些棘手的家事,大姐不管是和文王殿下也好还是跟其他男人也罢,不管她跟谁在一起苏妙都会觉得担心。担心那个人对大姐不好,让大姐再一次对婚姻失望;还有婵儿,婵儿是个嘴上不说其实内心里十分寂寞的一个人。现在她有家人可以不用在意,可家人不可能陪伴她一辈子,她还是需要一个能知冷知热的人温柔地陪伴在她身边,和她相濡以沫共度一生;剩下一个聪明又乖巧的烟儿她照样不放心,当烟儿的最后一次大考结束之后,他的未来将何去何从,单单是这样的矛盾就让人心生忧愁。
还有她自己。婚事还没有完全安稳下来回味就要和她变成对手了,未来的公婆对她态度冷淡不说,回家那样的人家真的适合她吗?即使回味固执地坚持。他也是皇家血脉,他的母亲是谜一样身份的佳阳郡主,他的父亲是骁勇善战在岳梁国拥有极大威望的瑞亲王,拥有这样背景的他就算想要自由自在想要低调生活。终是有不顺心的时候。这样的不顺心或许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多,所以现在的她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假若有一天他因为他的血统变得不能再随心所欲,那个时候她能否接受?
苏妙她是个当下主义者,她本不擅长去思考许多年以后的事情,现在偶然开始了这方面的思考,她想不透理不清,所以心里变得烦闷起来。
她不想再想这个。正打算不再去思考那个话题,话题一转又落在马上便要拉开帷幕的梁都决赛上。输过一次的佟染、快手快脚的阮双、还没摸出实力的阮谦以及即将成为她对手的回味。一想到这里苏妙的头更疼了,她歪在引枕上,皱了皱眉。
她绷起脸不笑的模样看起来挺凶的,把在吟风斋伺候的两个小丫头给惊住了,一个两个便有点战战兢兢的。
青儿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将一盅茶悄无声息地放在苏妙手边,苏妙在茶杯落在茶桌上时瞥了她一眼,把青儿吓了一跳。
苏妙单手托腮,直勾勾地瞅了她一会儿,直到把青儿看得冷汗直冒,赔着笑脸问:
“姑娘有什么吩咐?”
苏妙没有立刻回答,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直到青儿像被千万只虫子咬了似的浑身不自在,才开口,懒洋洋地问:
“听说参加梁都决赛的人已经住进回香楼了?”
青儿见她说话了,长长地松了口气,仿佛得救了似的笑容满面地回答:
“是的姑娘,不光是来参加梁都大赛的人,还有进京赶考的学子们也有好多个,已经陆续住进来了,都住在一块,热闹极了!”
“学子?”苏妙一愣,她只是问梁都大赛的事,却意外听到了有关科考的消息,“你是说这一次参加会试的人吗?”
“是的姑娘。”
“岳梁国的学子们全都是有钱人吗,不是说回香楼没个千金进不来么,那些学子居然还能住进回香楼?”苏妙惊奇地问。
青儿闻言扑哧一笑,倒也没嘲笑她的孤陋寡闻:
“姑娘有所不知,每到大考季咱们夫人都会举办赛文会,凡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只要认为自己有才华,都可以作一篇文章递进来,只要是夫人选中的文章,做了这篇文章的学子就可以一直在回香楼内吃住,直到大考结束为止。”
苏妙一愣,笑了起来:“这个倒是有意思,照你这么说,万一将来被供吃供住的那个考中了状元,那夫人岂不是伯乐?”
“可不是。”青儿满脸骄傲地笑答,“自从有了赛文会,粗略算算,从咱们回香楼里出去的状元老爷榜眼老爷和探花老爷少说也有十几个,其他的进士老爷更是数不过来呢。”
苏妙之前问的那句话只是随便问问,青儿的回答却让她开始注意到自己的问话,眸光微闪,她细细地沉思了一会儿,笑问:
“这么好玩的事儿,梁都里边的人可知道?”
“梁都里边?姑娘说的是谁?”青儿性子单纯,和苏妙混熟了,问话也没有之前那么规矩,因为实在没听懂苏妙的问题,她疑惑地反问。
“没什么。”苏妙不再问,摇了摇头笑说,又问,“对了,你可知道从各地来参加厨王赛的人都住在哪儿?”
“在西边的锦瑟楼里,锦瑟楼原本是客栈,每一次梁都赛都会被空出来给来参赛的人居住。”
苏妙点点头,停了一会儿,她从软榻上站起来,跺跺脚,对她说:
“我想去锦瑟楼瞧瞧,你带我去。”
“咦?现在?”青儿吃了一惊。
“我想去逛逛,怎么,你们的锦瑟楼有什么禁忌吗?”
“那倒没有……”
“没有正好,那就走吧。”苏妙笑说。
青儿无法,只得先答应下来,一面偷偷地吩咐小丫头将这件事报给三少爷知道,一面带苏妙前往回香楼西边的锦瑟楼。
锦瑟楼如今已经变为厨王赛的参赛选手专用场,青儿将锦瑟楼的掌柜介绍给苏妙,掌柜连忙行了一礼,苏妙就问他目前为止一共来了多少参赛者。岳梁国一共二十个省,梁都大赛是以省为单位,去了梁都,其他地方每处出一个代表,来的应该是十九名参赛者,掌柜的说现在还没到最后时限,目前客栈内已经入住了十二名参赛选手。
苏妙点了点头,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没有进去,转身正想离开,就在这时,两个穿着深色直裰的年轻男子剔着牙从锦瑟楼里出来,明显是酒足饭饱,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操着浓重的乡音,畅快地交谈道:
“不愧是回香楼,这里头的菜与其他地方比那滋味果然不一样!”
“可不是。”
“多亏了回香楼没有参赛,否则你们酒楼就危险了。”
“确实,咱们酒楼可全指着这次一鸣惊人呢!”
“我这回来,就是希望能入佳阳郡主的眼,到时候在回香楼里做事,比在哪家酒楼都强!”
“回香楼里的厨子可不好干,听说这里头的后厨房连刷盘子洗碗的小厮拿出去都是一方名厨!”
先前的青年用鼻子轻哼了一下表示不屑与不信,又笑道:
“兄弟,你可听说,这次决赛秦安省出来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加时赛?”另一个人微怔,狐疑地问。
“估计是,只有加时赛才可能出来两个人,******的佟染也不过如此,竟然被一个丫头给抢了风头,那丫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听说是背后有人撑着,厨王大赛也堕落了,也学会了仗势压人那一套!”(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亲戚
苏妙知道那两个人口中的黄毛丫头必是自己,听他们这么说倒也没觉得生气,站在一旁本想再听一会儿,结果那两个人越走越远,开始谈论起回香楼唱曲的姑娘,苏妙就没了兴致,转身,才要走。
“苏姑娘!”一声恍若风吹幽篁的嗓音幽幽然地响起,含着笑意,分外熟悉。
苏妙微怔,回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深蓝色的身影,佟染身穿一件软烟罗锦衣,腰间绑着一根墨蓝色几何纹丝带,一丝不乱的乌发高高地束起,以一只白玉冠束住,漆黑细长的眸子,通红柔软的嘴唇,神采英拔,风流倜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檀香扇骨泼墨山水折扇,轻轻地摇着,风度翩翩的气度让苏妙带来的小丫鬟全都红了脸,不住地用羞涩的目光往他的脸上偷瞧。
佟染缓步走下锦瑟楼,来到苏妙面前,长身鹤立,悠然自若。
“姑娘这一回来得倒是早。”
“佟四少更早。”苏妙浅浅一笑,轻声说。
她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不排斥亦不亲近,最开始佟染并不理解她这样的态度,算起来两个人之间间接的纠葛很多,从品鲜楼到苏记品鲜楼再到厨王大赛,甚至还有那则玩笑味道浓郁的赌约,这么长的瓜葛普通女子只会做出两种反应,要么心动要么厌恶,可是她既没有心动也没有表现出厌恶,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些变化多端的表情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田里。无论是她的和颜悦色、严肃认真、俏皮可人还是她的跋扈挑衅都会拨动他的心弦,一次又一次,他的心被无数次地撩拨。直到如今,即使他正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他的心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跃动着。
佟染望着她一如往常的甜美笑颜,她对每一个人都这么笑,没有例外,这让他的心微沉,纵使他喜欢这样的笑颜。可是他知道这个表情不独属于他,那么与其看她敷衍的笑脸,他更想看到她只会在他面前展露的表情。他也曾为此尝试过许多次,可无论她是发怒还是迷茫,都不是因为他,她只会因为她自身产生各种多变的情绪。这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挫败。这说明他在她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也住在锦瑟楼?”苏妙好奇地问,“******在梁都没有分店吗?”
“过去有,不过已经闭店了。”佟染淡淡地笑答。
“为什么?”苏妙越发好奇了。
“自从回香楼开业,梁都里的酒楼被挤垮了七成,剩下的三成只不过是仗着开在梁都城内才得以苦苦支撑。”
苏妙点了点头。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惹得青儿频频往这边偷瞧,苏妙也不在意,她正观察的不是佟染。而是他身后的锦瑟楼。回香楼建在荒郊野外,在没有霓虹灯的年代到了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偌大的回香楼却火树银花,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由此可见经营者的财力之雄厚。
回味他娘,不简单,可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回香她绝对是个厨师,也绝对是一个商人,却绝对不止是厨师和商人这么简单,能够将数种行业兼挑却能同样做得出色的人这世上还真有,让人佩服得直想叹气。
“佟四少之前来过回香楼吗?”她问。
“自然来过,来梁都却没到过回香楼,那就是没到过梁都。”
苏妙点了点头,笑问:“上一届的厨王赛,我家小味味的娘可做了大赛的评审?”
“佳阳郡主只负责组织比赛,不负责做评审。”
“原来如此。”
“你今日是跟着小少爷来的?”佟染似笑非笑地问。
苏妙点点头。
“见过佳阳郡主了?”
苏妙又点点头。
“你就不觉得佳阳郡主有些古怪,和寻常的内宅妇人很不同,待人冷漠,身上总是充斥着危险的气息?”佟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循循善诱,压低了嗓音,笑说。
苏妙愣了愣,她并没有像佟染想象中的会因为他的话感觉到不自在甚至是骇然,她冲着他怒目而视,恼火地警告道:
“不许说我未来婆婆的坏话!”
佟染哑然,他哑然无语,见过不知羞的姑娘,可像她这种公然不知羞的姑娘他还是头一次见,他竟然无言以对了。
“你可想好了,你的后半生真的要和身份复杂背景也复杂的小少爷扯上关系?瑞亲王是皇亲国戚,功高盖主,佳阳郡主,就算你再傻,你真的就看不出来她根本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更何况还有一个比任何人都要狠辣的瑞王妃时不时会过来掺和一番,你确定你要将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这样的人家?别说你和回味根本不可能一直蜗居在丰州,就算你们真能一直蜗居在丰州,梁都局势变幻你以为你们真能跑得了吗?”佟染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嘲讽,冷笑着说,口吻有些重,像是要敲碎她的旖旎幻想似的。
苏妙被他说得皱了皱眉,歪头想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佟染,要是照你这么说,我只能嫁给常年在苏记对面挑着担子卖炊饼的贾大郎了,贾大郎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跟他成亲没有婆家也没有负担,我只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让他乖乖地替我干活就好了,可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不喜欢他啊。”
一股小风打着旋儿从两人中间刮过,凉飕飕的。
佟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绷着一张脸,有点恼火。她插科打诨了半天想要强调的只是最后一句“我不喜欢”,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嘴唇动了动,他想问出来却又觉得这么问太丢人了,于是他换了种问法。他不甘心地问道:
“那你喜欢回味?”
“喜欢啊。”她痛快地承认。
“你喜欢他什么?”佟染黑着脸问出一句让他恨不得撕了自己嘴巴的问话。
“他相貌俊美,又听我的话。”苏妙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就回答了。
佟染的脸刷地黑了,咬着后槽牙问出一句让他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的追问:
“难道我不比他俊美?”
“……你真没有。”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地回答。
佟染气得想吐血,他的脸已经黑得能拧出墨来。
同样脸黑了的还有蓦地出现在苏妙身后的那个人,熟悉的味道顺着寒气飘过来。让苏妙的脊背一寒,有种被鬼盯上了感觉,毛骨悚然。寒毛直竖。她没胆子回头,迅速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对佟染道:
“我刚刚说的只是一部分,小味味虽然相貌俊美。可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我这个人更看重内在美,小味味他、小味味他……”虽然他又麻烦又啰嗦又不合群,生起气来常常不理人,一教训她又像个话匣子讲个没完没了,总是拿他自己洁癖的生活习惯去要求她,就好像她每天都生活得不正常一样,更别说一旦涉及到本业上的问题那简直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那顽固死不开口的模样苏妙每想起来一次就想抽他一回……
“小味味他很有内在美!”苏妙点点头。用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坚定语气强调,眼睛都不眨一下。
佟染哑然无语地看着她。
连他都不相信。后头的那个人更加不相信,扩散开来的冷气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沁凉。
苏妙却自以为危机解除了,笑眯眯地回过头,先看了看回味,又看了看佟染,紧接着向后一跳落在回味身旁,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笑盈盈问:
“小味味,你来接我吗?”
回味瞥了她一眼,阴沉沉地望向依旧立在锦瑟楼前没有逃走的佟染,冷冷地开口:
“佟四少突然拦住妙儿,有什么要紧事吗?”
佟染早已经恢复成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浅浅一笑,淡声道:
“熟人叙旧罢了。”
“我知道佟四少生性风流,视礼教如无物,可这里不是丰州,这里是梁都,佟四少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给妙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佟染冷冰冰地望着他,一双唇微勾着,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句:
“是我唐突了。”
回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对苏妙说道:“走吧。”
苏妙点点头,转身,跟着他走了。
佟染望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一双细长的柳叶眸微眯,那里面冷气森森。
苏妙跟着回味回了吟风斋,回味倒也没计较苏妙说起他相貌俊美时眉飞色舞一说到他的内在美就语尽词穷,他一直将苏妙送到房间门前,对她说:
“进去吧,早点睡。”
“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去吗?”苏妙盯着他的脸色看,问。
回味点了点头。
“你爹叫你做什么?”她继续问。
回味眼眸微闪,淡淡笑道:“左不过是那些事,说些有的没的,不用理他,咱们搬到庄子上去也自在,你没来过梁都,现在离梁都大赛还有一段时日,我带你四处逛逛。还有烟儿去如文书院,知你不放心,梁都里踩高贬低的事也是有的,你别担心,恰好我以前也在如文书院念过书,等烟儿入学时我会送他去,让里面的师父多关照他一下。”
苏妙心中一喜,旋即又担心起来,问:“这样子好吗,会不会被说是走后门?”
回味失笑:“有什么好不好的,梁都这地方讲究的就是关系和人脉,把关系藏着掖着反而会引人猜测,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烟儿若是要入仕,从现在起就要积累人脉,就算最后不入仕,结交一些人对他来说也没有坏处,还能把他那腼腆的性子改一改。”
苏妙听他句句都在为自己弟弟考虑,心里很高兴,便点了点头。
回味转身要走,走到一半,似突然想起来,回过身对她说:
“佟染那个人,离他远一点,别跟他扯上关系,商贾之家不肯安安分分地发财,偏要费尽心机跟梁都扯上关系,早晚会垮。”
这是苏妙第一次听到回味直白地评论,一直以来他都是含糊不清模棱两可,除了本业他从来不会对其他人其他事做任何评语,这一次却很严厉,让苏妙有点愣,在她愣着的工夫回味已经走了。
苏妙呆了半天,抬头望向繁星满天,同样是古代湛蓝且清澈的天空,可梁都的天空和丰州的天空还是不一样,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不像丰州天空美丽得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苏妙夜里睡的不太好,大概是择床,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恹恹的,挂了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青儿打了水服侍她梳洗过,拿了一套崭新的绸裙给她换上,又指着小丫鬟手里捧着的一套鎏金镶绿松石头面,笑说:
“这衣裳和头面都是二奶奶打发飘絮姐姐在姑娘没起身时给姑娘送来的,二奶奶让飘絮姐姐传话说姑娘一定没带衣裳来,就给姑娘挑了一套二奶奶的衣裳送来了,这衣裳虽是二奶奶的,却没上过身,让姑娘别嫌弃。”
苏妙连忙笑说“不会”,又问二奶奶这时候是不是还在锦澜苑里,她要去道谢。
青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回味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他又换了衣裳,是比昨天那一身还要华丽的天蓝色缂丝云纹蜀锦华袍,腰系兽纹金缕带,发束紫金玉冠,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纤细挺拔,温润儒雅。
苏妙站起来正要和他说话,看见他衣冠楚楚一派贵族风范的打扮愣了许久,才讷讷开口,狐疑地问:
“你出门了?”
“没有。”
苏妙便不再纠结他的装扮,将魏贞送她衣裙首饰的事告诉给他。
回味笑笑,说:“既然送你了你就收着,这时候二嫂正在娘的院子里,待会儿抽个空跟她道句谢就好了。”说着又吩咐青儿,“替姑娘梳妆,打扮得漂亮一点。”
青儿抿嘴笑,应了一句“是”。
苏妙觉得回味后补充的那句话很是古怪,摸不着头脑地问:“出什么事了?”
回味浅浅一笑,回答说:“伯父带了大堂兄来串门子,听说你在,要见你。”
“伯父?那不就是你爹的哥哥么?”苏妙狐疑地思考着,紧接着脑子嗡地一声,仿佛被平底锅砸了一下,她两眼冒金星,望着他,磕磕巴巴地问,“你说的该不会是皇、皇……”
回味淡定地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五章 幼年时的八仙粥
苏妙迅速梳了妆,跟着回味出了吟风斋,向外院的花厅走去。外院的花厅是用来宴客的,雕梁画栋,极是精巧,苏妙和回味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数个英姿飒飒的黑衣人肃穆侍立于门外,魁梧彪悍,煞气腾腾,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出身。
苏妙吓了一跳,她自以为胆子大,可是在看到这么多膀大腰圆的壮汉时心里还是打了个突儿,只觉得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下意识住了脚。
回味拉起她的手,越过门前凶神恶煞的壮汉,从容不迫地向花厅走去。
苏妙被他拉着,才一踏过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男子爽朗的说笑声,装潢素雅别致的花厅中,一扇巨大的芙蓉花开屏风将厅堂分隔开,内室摆放着一方宽大的梨木软榻,外室悬挂着青竹幕帘,正中间一只透花冰裂纹细瓷胆瓶内插了几朵荷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一方黄梨木圆桌,几把雕花竹椅散布四周,其中两把竹椅上正斜斜地倚坐着两名衣冠楚楚的英俊男子,那身穿大红色净面锦衣的正是梁锦,坐在梁锦对面的男子相貌和梁锦有七八分相似,除了留了两撇胡子这一点不同以外,这个人和梁锦根本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身穿一件暗金色古湘缎华袍,发束蟠龙金冠,袖口处绣着精致巧妙的花纹,气宇轩昂,贵气迫人。这是一个正气浩然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他眼睛里含着的笑意使他看上去很温和,不同于梁锦外露的意气风发,他斯文优雅。卓尔不凡。
但是又有一点他和梁锦是极相似的,那就是这个男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侍立在锦衣男子身后的是一名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的年轻男子,男子的年纪约莫三十左右,身穿一件月白色云锦长袍,腰间系了一条苍蓝色兽纹革带,有着一头乌黑顺滑的发丝和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身量颀长。挺拔如鹤,这亦是一个温和斯文的男子,他身上的气息和锦衣男人身上的气息非常相似。同样的温文尔雅,清新俊逸,让人在望过去的同时脑海中会不由自主地闪现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形容来。
除了这三个人,花厅的角落里还站了另外一个玄衣男子,腰配宝剑,身形完美,英姿勃勃,顶天立地,正是梁敏。
听见帘栊轻响,梁铄率先回过头来。眉眼含笑地看了回味一眼,又望向苏妙。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温和地笑道:
“这就是小三子自己带回来的媳妇儿?”
早有丫鬟上前来在地上铺了软垫,回味携苏妙的手在软垫上跪下来,对着梁铄规规矩矩地叩拜。
苏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呆呆地被回味拉着跪下来,跟着回味规规矩矩地磕了头,磕完了之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梁铄笑起来,和气地说:“都起来吧,一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
回味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沉默地扶起苏妙。
“小三子跑出去这几年,长大了不少不说,还不声不响地给你弄回来一个儿媳妇,你也算有福气。这小子,从小就属他的鬼主意最多,平常像个闷嘴葫芦似的,每一次到了大事上头就属他最有主意。”梁铄笑意满满地对梁锦道。
梁锦只是笑,梁铄就看出了他对这个儿媳妇不太满意。梁铄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媳妇就算不是望族淑女那也应该是书香门第的碧玉闺秀,眼前的姑娘相貌算不上最出众,家世背景更不用提,就连干的事情也是在贵族圈子里上不得台面的厨师,这孩子除了个子高这一点比较特殊,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像梁锦这种眼高于顶一心想为儿子娶个贤良温婉名门淑女做媳妇的不满意是当然的,换成是他他也不满意,无奈梁锦最宠的就是回味,看回味这小子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的,因为儿子真心喜欢,所以梁锦就算再不满意,他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在梁铄看来,眼前的这个姑娘有点傻乎乎的,正常的女孩子在看见皇上时不是战战兢兢也是故作大方,但这个姑娘她很平静从容,她在平静从容地发呆,好像只是惊讶,并不是害怕。
苏妙也不是不害怕,她只是忘了害怕,因为她终于看见活的皇帝了,以前她都是在画上看,现在居然看到皇帝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情有点小激动,以至于忘了现在所处的环境,正在歪着脑袋思考这皇帝长得和她未来的公公好像啊!
“这姑娘多大了?”梁铄突然开口,问。
幸好苏妙没有将思绪完全沉浸在激动中,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抬起头,面向梁铄,却低了眼帘,笑容可掬地回答:
“回皇上,民女十九岁了。”
她倒是知道最基本的规矩,并且表现得还不错,梁铄愣了愣,看来这并不是一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他笑了笑,又简单地问了问苏妙的姓名、家庭和从事的职业,苏妙简短地回答了,不是敷衍,但也没有高谈阔论,每一句回答都是恰到好处点到为止,让梁铄觉得她很聪明,对她的第一印象开始改观了些。连梁锦也是愣了愣,重新打量起苏妙。苏妙半垂着头,摆出一脸贤良淑德的样子,惹得回味频频斜睨她,似在狐疑她摆出这种姿势到底想干吗,实在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一股幽幽的香味扑鼻,帘栊轻响,回香依旧是一身素黑的衣裙,从外面施施然地走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精心妆扮过的魏贞以及两个手捧托盘的丫鬟。回香从容淡定地停在梁锦他们坐着的桌前,将托盘上一只陶瓷煮锅拿起来放在桌上。
魏贞上前一步。姿态娴静,将碗筷一一安放在餐桌上。
回香亲自动手,掀开煮锅的瓷盖。热气氤氲中,一锅色彩鲜丽的粥映入眼帘,锅中的粥因为锅底余温尚在翻滚,芳香扑鼻,绵滑细腻,只是闻着就能品味到那一股令人心尖发软的沁甜鲜美。
“八仙粥,好久没有吃过了!”梁铄望着不断溢出诱人香味的粥锅。眼里掠过一抹怀念,含着笑,轻轻叹道。
“是啊。”梁锦望着粥锅。沉默了一会儿,浅浅地笑说,他的眼里同样是一抹怀念。
“你们也坐吧。”回香抬眼时看见孩子们都在站着,便轻轻地说。
“对了。你们几个小子也坐下吧。都尝尝,你八婶时常不在,就算在家也不肯动手,难得她肯亲自下厨,你们几个小子可有口福了!这八仙粥是我和你八叔幼年时最喜欢吃的,那时候你八叔才**岁,你八婶也不过七八岁,她那个时候煮菜的手艺就好。你八叔因为吃不着好的哭鼻子的时候,全靠你八婶变着法儿给他做吃食他才不哭了。”
这话梁铄是跟立在他身后的皇长子梁敕笑着说的。梁敕是个温润如玉的青年,闻言笑了笑。
梁锦觉得十分丢脸,尴尬地说了句:“七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梁铄哈哈一笑:“我还记着香儿第一次给咱们煮八仙粥的时候,你明明都饿了一天了,还嫌弃香儿煮的八仙粥用的全是御膳房的剩料,说这是喂猪的,你连猪都没见过还说是喂猪的,惹得香儿一个月不肯理睬你,你倒是没心没肺,当天晚上把一锅粥全吃了,就给我剩了一个锅底。”
梁锦越发不好意思,笑得尴尬。
回味、梁敕、梁敏、魏贞对这样的话题并不陌生,好像因为经常听他们提起所以习以为常了,而梁锦和梁铄随口提起,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将曾经的那些窘迫当成是一种辉煌,骄傲满满,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或值得他们窘迫一样。苏妙却从他们的谈天中听出了一点奇怪的信息,皇上和瑞王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他们小的时候时常挨饿,而回香则是那个经常给他们送饭暗中接济他们的人似的,难道皇上和瑞王在做皇子的时候是倒霉到会经常饿肚子的类型么?
回香已经开始动手舀粥,放到梁敕面前时,梁敕十分礼貌地道了句:
“多谢八婶。”
回香只是浅浅地点了一下头。
回味亦拉着苏妙坐下,苏妙觉得有点窘迫,回香和魏贞都站着,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好像不太好,可是她坚持要站着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毕竟她还不是这家的人,坚持要站着太冒失了会显得更尴尬,幸好在她犹豫的时候回香对她说了句“你也坐吧”,接着又有魏贞帮腔道:
“苏妹妹坐下吧,这八仙粥是娘亲自下厨熬的,很好吃,还有这些点心是我蒸的,苏妹妹别嫌弃,多吃点。”
苏妙笑着,答应了两句,便被回味拉着坐下来。
梁铄听了魏贞的话又笑着对梁锦说:“我现在最羡慕你,你有三个儿媳妇,大媳妇擅长做点心连宫里的点心师傅都说不出不好来,二媳妇最会煲汤,现在又多了一个手艺足够参加梁都决赛的小儿媳妇,你小子老了老了绝对不缺吃食!”
梁锦听了这话,一脸的得意洋洋:“我还用指靠着儿媳妇?我自己就有个煮饭烧菜点心煲汤样样全能的媳妇!”
“这话没错,还是你有福气!”梁铄已经喝了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粥,闻言,笑着说。
这样的气氛跟苏妙想象的不一样,却意外的感觉很舒服,梁铄这个皇帝在苏妙的眼中最开始的九五至尊形象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婆家伯父的感觉,他是一个很和蔼的长辈,同样也是一个很俊美很有魅力的男人,他谦和豁达,温煦斯文,对兄弟友爱,对子侄亲切,与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皇帝有很大的不同,他很鲜活,一团正气,苏妙很喜欢他,这个时候她在心里觉得难怪岳梁国国泰民安富强昌盛,原来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不爱摆架子的皇帝。
她尝了一口回香手制的八仙粥。
在喝粥的时候她明白了梁铄口中幼年时梁锦为何会把八仙粥当成是喂猪的,这道粥的配料很杂,色彩斑斓,丰富鲜艳,也难怪梁铄会怀疑当初的八仙粥回香使用的是御膳房里的剩料。
八仙粥选用的是上好的碧粳米,将干贝去除老筋,用温水浸开碾碎。鱿鱼切成细丝放进滚水中氽烫一下。将猪皮用冷水冲洗干净,切成细条放在沸水锅中煮成半熟,热油下锅爆香菇、葱姜蒜辣椒,将肉皮投入炒锅中,下胡萝卜,待肉皮焖熟之后,点鲜酱油调味。猪肚擦洗干净,特制的烧鸭斩成小件。花生仁去衣,放入沸盐水中滚过,捞出来晾干之后,放进慢滚油锅里炸成金黄色,捞出来沥干水分。再将米粉用沸油炸香。碧粳米用冷水浸泡两刻钟之后捞出来沥干,在锅内注入适量的井水,先用旺火烧开,之后加入碧粳米、干贝、猪肚,待水沸腾之后,改为用小火慢煮成粥,用盐调味。将其余各料放进大碗里,冲入滚粥,再加一小块猪油、酱油、姜丝,拌匀。
菜的香味、肉的香味、粥的香味,三者交织,浓而不稠,香而不腻,热而不烫,令人食指大动。米粒晶莹,米汤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梁铄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看得出他非常喜欢吃这道粥,亦看得出他十分怀念这粥的味道:
“香儿的手艺三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还是和在黎阳宫时一样好吃!”
“香儿会做那么多菜,七哥你却独独钟爱这道八仙粥。”梁锦笑说。
“锦上添花最易,雪中送炭难得,那一年我也不过十三岁,宫人踩低捧高咱们兄弟都习惯了,唯有香儿还与从前一样待咱们两个,若是没有香儿那个时候的周旋,你只怕都活不到这把年岁,还能儿孙满堂!”梁铄满腔感慨地笑说。
梁锦只是笑,望向回香。
苏妙也好奇地望向回香,想看看听到这些话之后素来沉默寡言的回香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结果却让她相当失望,回香没有任何反应,她隔着薄薄的黑色面纱,静静地喝粥,好像他们谈的那个人不是她。(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六章 兄弟
“阿甜一大早就出门了?”梁铄喝粥喝得很舒畅,心情愉悦,笑着问梁锦道。
“他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小舟打猎去了。”梁锦笑着回答。
“我的儿子和你的儿子里,阿甜的骑术最好,能跟他不相上下的也只有阿敏了,偏阿甜性子贪玩,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事做,我几次三番跟你说他这个年岁也不小了,该玩够了,是时候入朝为国家出一份力了,可你跟他一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梁铄虽然是笑着说这话的,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不满,不过这并不是君对臣的语气,而是一个兄长在教育不争气弟弟的语气。
因此梁锦也只是淡淡一笑:“阿甜性子顽劣,总是没个正形,咱们家有一个阿敏已经够了。就阿甜那个性子,若当真入了朝,用不了两天就得把朝中的大员们气倒一片,到时候为难的是七哥。那孩子那个不长进的性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管点事把儿子教养好了,也就罢了。”他评论起儿子来毫不客气,可是这样的评论让人听不出一点贬低,反而充满了宠爱。
梁铄笑了一下,同样很无奈:“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孩子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又不是姑娘家,哪里能成天呆在家里没个正经事。好好的一个小子,又是将门之后,你们夫妻俩再这么宠下去,连我都觉得没脸去见香儿的兄长了。想当年阿泽是何等的骁勇善战,阿泽在世时。连阿锦你都要往后站,阿泽在世的时候朝中跳梁小丑众多我没法子为他封王封侯,他只留下了阿甜这一点血脉。回家的荣耀全在他身上,你们再这样子骄纵他,回家什么时候才能够起复!”说到回香的兄长回泽时,梁铄的眼中满是唏嘘、遗憾和想念,还有深深的懊悔和自责,他的表情有些难过,这样的难过沉沉地压着他让他有些窒闷。然而他在做出这样的表情时并不避讳他的亲人和子侄,这个皇帝很特别,通常皇帝都是泰山崩于前不行于色的。可是这个皇帝,他温润、谦和并且表情外露,他并不避讳被人看透内心。
苏妙觉得梁铄这个皇帝很微妙,他身为九五至尊的皇权气势让人无法小觑。可他又表现得像一个普通人。他给家人营造出的氛围可以让他的家人很放松,这完全矛盾的两种特质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苏妙不害怕他,她有点喜欢这个皇帝,可是同时又感觉能够稳坐皇位的人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所以她心里对他的感觉有点奇妙。
一直沉默不语的回香在梁铄话音落下时开了口,她淡淡地平静地道:
“回家世代庖厨出身,及至到了兄长这一代蒙先皇恩典给了一个武将的出身。这已经是隆恩浩荡,皇上这些年对回家的恩典婢子谨记于心。兄长为国捐躯是回家的荣耀,皇上勿需再为此事挂怀,至于阿甜,他是婢子一手养大的长子,婢子只望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此话落下,饭桌上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
一直把心提着的魏贞总算放了心,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她很怕丈夫会被送去上战场。
梁敏看了回香一眼,又转移了眼神,默默地将头垂了下去。
回味不动声色,无声地夹了一块牡丹糕放到苏妙手旁的碟子里。
梁铄的表情就变得有几分尴尬,他似十分了解回香冷淡的性子,没有动怒,只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梁锦也觉出了一点尴尬,轻轻唤了句:“香儿!”
回香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了他一眼,梁锦便不再作声。
顿了顿,梁铄讪讪地笑着,打破了尴尬,略带一丝无奈地对回香笑道:
“你这丫头,多少年了这自称还是改不了,都已经是‘郡主’了,跟阿锦孙子都有了,还称自己是“婢子”,让你们家这新媳妇听着只怕会不安。我又没说让阿甜上战场,现在国泰民安,哪里需要人上前线打仗,以阿甜那小子爱计算的性子,进吏部或者户部磨练个两年必有很大的作为。”
“阿甜只对回香楼有兴趣,婢子还等着他将来撑下婢子这回香楼。婢子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皇上的称呼也该改一改,让小辈听了会笑。”回香淡淡地说,她的语气很直很平,让梁铄和梁锦两个人哭笑不得。
“阿甜接手回香楼,那阿味又做什么?”梁铄饶有兴致地问。
“婢子产业大,一个儿子撑不过来,自然要两个儿子合力支撑。”回香淡淡地道。
“阿味的性子最像你,他又是被你教导出来的,自然也和你一样本事,冰泉宫还有个副使的空缺,让阿味去历练一下如何?”梁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七哥!”梁锦吃了一惊,低呼。
梁铄只是笑。
苏妙虽然不了解冰泉宫是什么地方,但看他们的脸色,又想起以前听回味说过凌水宫的来历,大概冰泉宫也是相似的地方,直属于皇帝的锦衣卫机构。
“阿味没那个本事,进了冰泉宫只会惹出乱子,反而会给皇上招麻烦。”
“既然阿味没那个本事,回大人重新出山,如何?”梁铄也不恼,他盯着回香的脸,继续笑眯眯地问,仿佛这才是他今天来此的目的。
“七哥!”梁锦皱了皱眉。
回香浅浅一笑,虽然她面罩薄纱,依旧能够感觉到她在面纱背后浅浅一笑,她淡淡地对梁铄说:
“婢子的身子大不如前,又相夫教子许多年,已经没有复出的精力了,更何况就算正当年时婢子亦是魏大人的手下败将,皇上若要兴复冰泉宫。不如召魏大人想想法子。”
她口中的魏大人自然指的是凌水宫的宫主魏心妍,与隐秘幽深的冰泉宫相比,凌水宫才是世人皆知的直属于皇帝的锦衣卫机构。此话一出。梁铄的面色微变,笑容也淡了几分,可以肯定梁铄跟直属于他的凌水宫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梁敏的表情亦含了几分尴尬,他一言不发。
皇长子梁敕一会儿看看父皇,一会儿看看回香,又去望满脸为难的梁锦。眼眸里闪烁了几分不安。
一顿饭也就苏妙和回味吃得比较平静。
早饭过后,梁铄和梁敕要走,梁锦亲自送他们出去。
“七哥。”梁锦严肃着表情对梁铄说,“香儿身子不好,又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你不要再将她往那路上引。让她平平静静的不好吗?”
梁铄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让她平静静静的她就真的能平平静静吗,你跟她过了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与其让她恣意妄为,还不如将她引到咱们可用的这条路上来。现在朝中是什么样的局势你最清楚,她不动声色了这么些年。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忍到最后却什么都不做,只怕最大的风暴在后头。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脾性我再清楚不过,小事上她不计较,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睚眦必报,与其等待着她爆发,不如让她的火更有利地烧起来,等这把火烧完了,你们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梁锦半垂着的眼眸微闪,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梁铄已经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你我兄弟二人隐忍这么多年,现在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可以松懈,否则这么些年的隐忍就全部白费了。你不是不知道,朝中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个时候若是能添上香儿作为助力,事情会更为稳妥,你一定要好好地劝说她,就算是为了阿味,这一仗咱们绝对不能输。”
梁锦沉默起来,梁铄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觉得这只手强劲而有力,和幼年时一样,让他的心里生出许多感慨。
他点了点头。
梁铄放下心来。
梁锦一直将他送出回香楼的大门外,一辆华盖宝缨油壁马车正停在那里,先出来的梁敕安安静静地立在马车旁等待,搀扶父皇登上马车。
梁铄登上马车,在进入车厢前忽然回过身来,对梁锦说了句:
“你们两口子也常带着孩子进宫来看看我,别总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特地出宫出城赶来看你们,我比你年长五岁,这身子骨到了这把年岁可禁不起折腾了。”
梁锦不由得注意到他已经霜白的发鬓,想起母妃去世后年幼的二人在黎阳宫内相依为命的一幕幕,心酸起来,眼眶微涩。
他点了点头。
梁铄满意地笑笑,在儿子的搀扶下上了车,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远了,仍旧侍立在门前的梁锦倒退半步,恭恭敬敬地对着马车行了一礼。
花园内,魏贞正在帮回香给廊下的两盆兰花浇水,突然有一片阴影罩在头顶遮住半片天空把她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惊诧地唤了句:
“大伯?”
“夫人在吗?”梁敏向悬挂着青竹幕帘的房间看了一眼,轻声问。
“在,大伯稍等。”梁敏明显是去了又来,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魏贞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屋去通报了一声,不多时又出来,笑容满面地道,“大伯进去吧,娘就在外屋呢。”
梁敏点点头,礼貌地说了句“有劳二弟妹”,也不用人打帘子,自己掀开竹帘进去了。
回香依旧是早晨时的黑衣黑裙,正坐在软榻上修剪花枝,炕桌上摆了一只耸肩美人瓶,里面是还没有完成的插画作品,素雅别致,生气勃勃。
梁敏在插花上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轻唤:“夫人。”
“坐吧。”回香没有看他,修剪着花枝,淡淡地说。
魏贞亲自捧了茶进来,又退了出去,回香不喜欢有人服侍,所以房里没有丫鬟,家大业大从小拘束惯了的魏贞更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嫁过来的时间久了她也喜欢凡事亲力亲为。
梁敏没有喝茶,他在旁边一把乌木椅子上坐下来,低声开口:
“皇上重新启用冰泉宫,冰泉宫宫主一职皇上执意要用夫人来担当,皇上认为只有夫人执掌冰泉宫才能与母妃执掌的凌水宫相抗衡。”
回香一言不发,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从容地插着花。
顿了顿,梁敏语气艰难地继续说:“大皇子说,皇上似对父王起了疑心,大皇子执意要我来对夫人说一声。”
回香依旧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梁敏浑身不自在,他皱了皱眉,试探地再唤了一声:
“夫人……”
“敏哥儿,”回香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小的时候,偶尔回香会这样唤他,久违了的称呼让梁敏的心跳微顿,他听她说,“瑞王府的三个孩子里只有你活跃在朝堂之上,你可想清了,你要站在哪条路上?”
梁敏浑身一震,眼眸微瞠,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
“我是瑞王府的世子,我与瑞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是要维护瑞王府的声望与荣耀的,只是父王那里……”
“你认为你母妃和凌水宫的最终命运将是如何?”回香专心致志地插花,漫声问。
梁敏沉默了良久,他低声回答:“比起凌水宫,我更希望母妃的后半生能够在王府内院中颐养天年。”
回香便不再说话。
梁敏亦不再说话。
许久之后,梁敏站起来,缓缓地施了一礼,低声道:“夫人,衙门里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回香依旧没有抬眼,她只是点了点头,浅浅地道了句:“去吧。”
梁敏便转身,出去了。
魏贞依旧在门廊下浇花,见他出来,笑着迎上前,问候了句:
“大伯这就要回去了?”
梁敏笑着点点头:“也没见着小舟,下次再来见那小子吧,等阿甜回来了,二弟妹对他提一句,节气交替连风向都变了,阿甜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妙。”
魏贞是个聪明的女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容可掬地回答:
“大伯放心,这话我会说给阿甜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七章 返回
苏妙和回味在做完最后的整理之后来向回香辞行,他们要回庄子上去。
才走到主院门口,却见梁敏从院内步履匆匆地出来,双方走个顶头碰,俱是一愣,皆停下脚步。
回味和梁敏距离两步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陷入相顾无言只是直勾勾地凝视的模式。
苏妙看了看回味,又看了看梁敏,无语到直想叹气,冲着梁敏笑容可掬地唤了声:
“大哥。”
梁敏回过神来,看了苏妙一眼,浅浅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从两人之间穿过去,刚掠过去,忽又顿住脚步,停了停,转过头来,低声道:
“苏姑娘。”
苏妙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话,一愣,忙应了一声。
“嫣儿,还好吗?”梁敏似觉得尴尬,难以启齿,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将这句话问出来。
“嗯,好。”苏妙表情呆板地回答,没想到他会向她公然打听林嫣的近况。
“……嫣儿,这些日子就劳你多照顾了。”梁敏对她说。
“哦,好。”苏妙点点头。
梁敏就离开了。
苏妙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知道他最近肯定没工夫去接林嫣了。他没对回味说林嫣劳烦他照顾,却对苏妙说了这句话,想必回味心里不太爽快。
果然,当苏妙去观察回味的脸色时,见回味一脸唾弃地冷哼道:
“他们夫妻俩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没完没了的!”
“出轨这种事本来就很纠结。想原谅吧,不甘心,不原谅吧还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时间是一分一秒去度过的。”苏妙一本正经地回答。
回味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进了主院,回香仍旧坐在桌前插花,回味和苏妙坐在一旁的乌木椅子上,沉默地坐着,坐了好一会儿。苏妙觉得这样的沉默都快让自己长蘑菇了。大概过了一刻钟,回味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回香淡淡地说了句:
“娘。我和妙儿先回雪乙庄了。”
回香依旧沉默着,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之后才轻轻地说:
“去吧。”
于是回味和苏妙就回去了。
苏妙:“……”这对母子俩!
苏妙和回味离开主院,刚走到大门口,又遇见梁锦从门槛外面跨进来。看见他们两个人要走。登时不乐意了,板着一张脸问:
“你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们要回雪乙庄了。”
“跟你娘说一声没有?”梁锦自然是不愿意让他走的,见他说的理直气壮,他自己不好意思说肉麻话,把回香单独提出来,板着一张脸问。
“说过了。”回味回答。
梁锦一听这话就知道回香肯定没留他,在回香的观念里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是必须要离开的,梁锦却不这么想。他舍不得,所以他会对苏妙产生很多的敌意。却又因为不想让儿子讨厌,努力将这些敌意压制下去,他摆出坦坦荡荡的表情,肃声吩咐回味:
“你等会儿再走,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回味心里猜测他八成没什么正经事,不过在想了想之后,还是让苏妙去大门外等他,他自己跟着梁锦去了。
苏妙以为他们父子俩有体己话要说,也不纠缠,点点头,乖乖地去了。
梁锦却觉得自己胜利了,他满意了开怀了,心满意足地带着回味进了外书房。
苏妙坐在大门外的马车上足足等了两刻钟回味才出来,他平着一张脸登上马车,吩咐秋华驾车回雪乙庄。
苏妙顺着马车帘子的缝隙看到马车驶离回香楼,华丽鲜艳又不失典雅充斥着满满富贵气息的回香楼从眼帘中走开,越来越远,放下车帘子,她好奇地问坐在身旁的回味:
“你爹找你做什么?”
“没事。”回味皱了皱眉,淡淡地说。
苏妙狐疑地望着他的脸,回味却不再多提,停了一会儿,他笑着说:
“正式开赛是在下个月初十,在那之前我带你去庄子附近转转,庄子附近的景致不错,正值秋季,附近的山上丹桂烂漫,是踏青的好去处。”
苏妙被他挑起了兴致,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
回味便笑了笑。
夜晚像柔软的帷幕一样挂在沉睡的原野上,秋夜,天空中缀满了清澈剔透的星辰,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静卧在一碧如洗的天宇上。
回香楼东北角翠绿繁茂的竹林里,距离主院很远的地方坐落着一间五进五出的宅院,虽然与梁都的豪宅相比像这样的宅院根本不算什么,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室内的装潢也并非纸醉金迷豪华奢侈,这里的一应家具俱使用青竹作为原材料,配以由雪纱精心织成的月白色纱帘,别有一番韵味。院内的小路是用青石子铺就而成,种植了许多苍松翠柏,嶙峋的怪石点点增添了几分大自然的野趣,院子里的桌椅均是用被砍伐之后的树墩雕琢而成的,宅院只在后门外留出一条供车马行走的大路,尽管留出了这样的大路,青玄苑只有两辆马车,还有一匹回甘精心饲养的枣红马。
这样的生活环境在梁都的达官贵人看来极是穷酸,甚至会出言嘲笑,然而青玄苑的主人魏贞和回甘却完全不在意,他们完全过自己的,自己怎么高兴怎么过,其余的就让别人去议论吧。也正是因为这种性子,他们在梁都的社交圈子里并不怎么活跃,成亲前的魏贞是梁都贵族圈里最八面玲珑的交际能手,成亲之后她基本上不再参加聚会。每日相夫教子整理家务成了她最大的乐趣,当整个梁都都在嘲讽她身为“岳梁国第一才女”却嫁给了一个厨子时,她却怡然自得。欢愉喜悦,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畅快。
院子里掌了灯,回甘喜欢点灯,所以每到夜晚青玄苑就会变得灯火通恍如白昼。
回甘下午时就打猎回来了,吃过晚饭,抱着儿子坐在院子里的树墩上教他念书。
回甘在家里比在外面打扮得还要随便,一件杏色的彩晕锦长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胸前一大片让女人看了都会妒忌的肌肤,他光着一双大脚踩在院子里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十分惬意。这样的惬意引来魏贞的陪嫁赵嬷嬷的不满,她几次三番地向魏贞进言二爷这样的打扮即使是在家里也太没有规矩了,魏贞却不在意,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她甚至觉得能够在晚饭后看到他们父子一起读书的画面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
魏贞走过去。将一盅乌梅汤放到木桌上,盛出两碗来放在回甘面前,自己坐下来,笑容可掬地望着他们。
回甘早已经欢快地嚷嚷开了:“小舟,你娘煮了你最爱喝的乌梅汤,爹跟你一起喝喝看!”说着将小木碗端到回舟面前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用一双小手捧着木碗喝,回甘则美滋滋地捧起冰裂纹瓷碗,一勺接一勺地喝起来。酸甜可口,爽冽沁凉。父子二人喝得津津有味。
即使没有被称赞手艺,魏贞望着他们父子俩满足的表情,连眉梢都在笑,她随手从一旁的木墩上提过来一只针线篮子,从里面取出才做了一半的男式小衣,娴静地缝制起来。
“今日皇上、大皇子和大伯来了,在家中用了早膳。”
回甘并不在意,习以为常地道:“这不是常有的么,皇伯伯又在宫里呆闷了,所以跑到咱们家来喘口气。”
“大伯临走之前让我跟你提一句,他说节气交替连风向也变了,让你近些日子不要出门。”魏贞飞针走线,一面刺绣,一面漫不经心地说。
捧着乌梅汤的手微顿,回甘沉默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小大总是在这些小事上瞎操心。”
魏贞听不明白他的感叹,也不介意自己听不明白,她对回甘的某些事并不感兴趣,她只对能吸引她的事情报以关注,她说:
“皇上今日来时在饭桌上说,皇上他有意让你入朝为官,到吏部或是户部历练两年,爹和娘都没有答应。”
“吏部或户部啊。”回甘饶有兴致,摸着下巴笑意盎然地说,“若是当真进了吏部或者户部,岳丈大人定会开心得跳起来。”
魏贞认为她父亲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跳起来的,不过她父亲的确因为回甘的无所事事愁光了头发,尽管回甘是个厨师,也是回香楼的少主,但在政客眼中,凡是不入朝为官参与政事的都不是在干正经事。
回甘笑得一脸得意。
魏贞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绣制衣裳。
“你觉得我是进吏部好还是进户部好?”回甘来了兴致就收不起来了,兴高采烈地问。
魏贞依旧淡定地缝绣着小衣,她笑了笑,说:“你还是安安稳稳地经营回香楼吧。”
热烈燃烧的梦想之魂突然被一盆冷水浇灭,回甘的眼里掠过几分失望,扁了扁嘴,说:
“经营回香楼可没办法给你封诰,你一辈子都穿不上一品诰命服,我这青山伯封得不咸不淡,既不能封妻荫子也没什么正经的权利,你到现在连个一品诰命都还没挣上呢。”
“没挣上一品诰命的多了,不封诰有什么不好,我既不用每日出去应酬,也不用在家里应酬别人,清闲得紧,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魏贞沉静地说,接着咬断了小衣上的线头。
回甘闻言撇了撇嘴:“你的梦想也忒清闲忒没有上进心了,这么没有野心,我发现自从有了小舟之后,你越来越懒了。”
魏贞只是笑,也不反驳。
回甘越发觉得无聊,撇了撇嘴,继续喝乌梅汤。
苏妙跟着回味回到雪乙庄时已经是午后了,午后的微风轻轻地吹着,温暖的阳光覆盖着大地,青草在阳光的沐浴下吐出了嫩嫩的幼芽,润红的骄阳为天空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苏妙回到泓樨园,却发现泓樨园内空无一人,苏婵苏娴全都不见了,二人的行李妥妥当当地放置着,人却没有了踪影。苏妙吓了一跳,心里有些担心,又产生了许多狐疑,她出了泓樨园来到隔壁的绛樨轩,苏烟、文书、宁乐三个人正坐在院子里埋头苦读,自从考中了乡试,宁乐和文书卯足了劲,就为了这一次的金榜题名,反观苏烟,虽然前几场考试他都通过了,虽然几乎都是以最后一名通过的,可能够通过本身已经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然而苏烟却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不是在所有事情上,而是在他学习的时候,每次学习时他的注意力好像都非常分散,似在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或许他并没有思考,不过苏烟的样子却像极了在进行本末倒置的任务时所用的语气。
从以前开始苏烟就不爱看书,本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利益的增加他会改变注意力转变态度,哪知道这种态度非但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了,即使是苏妙也能感觉出他似乎对读书很迷茫,有些不喜。
在苏妙站在门口望着苏烟时,敏感的苏烟立时觉察到她的目光的存在,望过来,心中一喜,一面大声叫道“二姐”,一面飞奔而来。
“看见大姐和三姐了吗?”苏妙问。
“看见了,她们吃了饭就说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好像是去庄子后面的白阳山了。”苏烟回答说。
苏妙点了点头:“白阳山啊……”她在回来的路上隔着田野遥遥地望见壮美秀丽的白阳山脉,当时觉得那山确实美丽多姿,再加上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确实是个适合踏青的好天气。
“去多久了?”她问。
“大概一个半时辰了。”
“这么久?”苏妙说,用余光瞥见他满脸困倦似对书本提不起半点兴趣十分无聊的表情时,心里翻了个滚儿,顿了顿,她笑着说,“你有事吗,要是没事就和我去迎迎她们,她们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咱们也顺便去看看白阳山,今天天气好,你回大哥说今天这天气白阳山上一定有很多人踏青,咱们去看看山,顺便再看看人,看看这梁都的山和咱们丰州的山到底有何不同,怎么样?”
苏烟的眼睛已经变得亮晶晶的,在她还没有说完时便满眼兴奋雀跃不已,及至她说完了,他用力点头,高声应了一句:
“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八章 踏秋巧遇
一片郁葱的树林,一黛明媚的远山,一江秋水,几痕江渚,数点白鹭沙鸥,梁都的秋天已经有了淡淡的痕迹,不同于江南的秋温润柔和,梁都的秋天内敛而深沉,浪漫而宁静,优雅地亭亭地立在那里,静谧而迷人,更有一番别样的风韵。
有暗香阵阵传来,登上一座小坡,地势平坦了许多,一片花草海洋映入眼帘,层叠起伏,飘着幽香,令人心旷神怡。秋季里,草生得老长,长长的草丛中生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偶尔有一两朵秋蝶于花丛中低低地飞过,秋天的蝶不同于夏天的烂漫,带着幽深的内敛,不会让人觉得眼花缭乱,那蝶素净得令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苏娴和苏婵难得并肩同行。
在苏婵看来,苏娴今儿穿得像只花蝴蝶似的,通红如血的石榴裙上绣满了色彩斑斓的蝴蝶,这些蝴蝶都是她自己绣的,不得不承认,苏娴的绣活很好,幼年时学的时候很下功夫,她绣工精湛,那些蝴蝶在衣裙上就像是活的一样,翩翩飞舞,艳丽喜人,只是像这种大红色的衣裙加上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蝴蝶花纹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如此素淡的秋天里,苏婵觉得她这身打扮很破坏秋天儒雅深沉的气氛。
当然了,在苏娴眼里破坏了秋之美的人不是她而是苏婵,苏婵照旧一身青灰色短褐,还绑着黑白相间的绑腿,脚上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乌黑的长发也仅仅是用一根棉布发带束住,身材颀长,雌雄莫辩。举手投足间的俊俏潇洒吸引了不少前来踏青的小家碧玉们的瞩目,好些姑娘都红着脸偷偷地瞧她。
苏娴见状,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女人被女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
“咱回去吧?”走了一段路之后苏婵不耐烦了,对她说。
“还没看见丹桂。”
“就算丹桂林没看着,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收了一把眼珠子。”苏婵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了无聊。
“多嘴!”苏娴白了她一眼,“老娘是出来看丹桂的。”
“鬼知道你是出来看谁的。今儿是梁都的踏秋节,闲着没事的贵人们都会到白阳山来踏秋。你一听周妈妈这么说立刻就跑来了,要我说,我可不觉得文王殿下他会有工夫跑来踏秋,踏秋这种事都是吃饱了撑的的富家小姐们才会干的事。”苏婵双手抱臂。一脸不屑地说。
“像你这种成天男女不分的臭丫头又懂什么!”苏娴被她的尖酸刻薄气得直咬牙。在她的脑袋瓜上戳了一下,恨恨地道,“要不是怕你当老姑娘,老娘吃饱了撑的才把你带出来,踏秋节有空闲出来踏秋的都是家底不错的,你赶快找个能看上眼的把帕子扔给他,少给老娘在那边嚼舌头!”
苏婵的眼角抽了一抽:“你说的是你现在最想干的事吧?”
“死丫头!”苏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苏婵瞅了她一眼,平着一张脸问:“你该不会真是出来碰文王殿下的吧?他未必来。回味不是他府上的地址告诉你了吗。以你的性子,直接上门啊。”
“那是王府。你当是你家后厨房啊,平头百姓擅闯王府,你还要命不要!”苏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呀呵!”苏婵惊奇地发出一声感叹,“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以你的性子,直接上门闹一场都是有可能的。”
“你把老娘当什么了,泼妇还是悍妇?”苏娴咬了牙,没好气地瞪她,质问。
苏婵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两个都是。”
苏娴一脚踹过去,苏婵伶俐地躲开。
一声清脆的笑自不远处响起,一个稚童拍着巴掌大声嚷嚷道:“好啊好!”
他的叫好声是冲着苏娴和苏婵的,苏娴和苏婵微怔,循声望过去,苏娴气势汹汹地去瞪究竟是哪个混账小子在这边瞎起哄,苏婵同样一脸迷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掌迎面劈来,直直地对准她的鼻尖,把她吓了一跳,好在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伶俐地躲闪开,也不管来人是谁,迅疾如风地出拳,哪成想对方那小子同样是个伶俐的滑头,竟然以一个刁钻的姿势将苏婵的拳头躲过去了,紧接着难缠如蛇猛烈如虎地迎上来,与苏婵斗将起来!
“瀛儿!”一声惊慌失措的低呼响起,出自一个温婉女子之口,让苏娴一愣。
苏婵的身手在真正的武术高手眼里也就是三脚猫功夫,今日跑来对决的偏偏就是个武术高手,还没撑到十招苏婵就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一黑影介入,两条孔武有力的胳膊拦在二人面前将正在缠斗的两个人格挡开,苏婵这才得到喘息的空档,敏捷地退后半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对方的拳法精妙且迅快,如狂风暴雨一般,让她差一点就窒息了。
“九哥坏!九哥坏!”丁瀛受到阻拦,嘴巴噘起来能吊上一只油瓶,他不依地大声抗议。
“瀛儿,不许胡闹!”丁芸上前一步,想要严厉地呵斥,却因为温软的性子,怎么训斥都提不起威严。
“姐姐也坏!姐姐也坏!”丁瀛不悦地冲丁芸翘了翘鼻头,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这孩子已经十多岁了,做出来的举动却还像个四五岁的孩童幼稚可笑,可见这孩子的智力有点问题,但这孩子在拳脚上却相当迅猛精妙,让人不敢因为他幼稚可笑的举止就小觑了他。
苏婵揉着胳膊,她认出来了,这个孩子正是当初在苏州苏婵跟着苏妙去参加东平侯府宴会时碰见的丁家四少爷,东平侯弟弟的儿子。自幼养在东平侯身边的那个傻孩子。傻孩子在他的姐姐自然也在,不用苏婵去注意苏娴就已经注意到了立在梁敞身旁婉约优雅亭亭玉立梳了妇人髻的美人儿,这美人儿是十足的美人儿。蛾眉朱唇,杨柳细腰,幽情脉脉,我见犹怜,她穿着素淡,只用了一根碧玉簪子和一双银嵌珍珠芍药花耳环,天生丽质。秀色可餐。
连苏娴都看住了,双手抱臂将丁芸看了好一会儿,啧啧称赞了两声。笑容嫣然地望向梁敞,悠悠然地说: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官人竟然连夫人都有了。”
丁芸梳的是妇人发髻,她又是和梁敞单独呆在一起的。若是其他人的夫人。礼教森严怎么可以和不是夫君的男子在一起,因此苏娴很容易便猜出了丁芸和梁敞不是一般的关系。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并不是嫉妒,她已经过了会因为男人对同性产生嫉妒的年纪,饶是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快,这种不爽快很磨人,它不是一下子就能爆发的。而是在心尖处厮磨厮磨着,让人全身都变得很不自在。
丁芸面色微红。
梁敞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尴尬。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有丁芸在侧,面对苏娴时他竟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虚起来,他明明没做亏心事,他和她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却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了尴尬狼狈的情绪,他有点尴尬面对她。
苏娴面容平静,她双手抱臂,一双丹凤眼笔直,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会儿,紧接着一言不发地倒退半步,转身,施施然地离去。
苏婵瞅了梁敞和丁芸一眼,不以为意地转身,跟着苏娴回去了。
苏娴刚迈出两步,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拉。
苏娴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梁敞。
梁敞却像过了电似的,迅速缩回手,连他自己都很吃惊他干吗要突然上前拉住她。
“殿下有事?”苏娴用一双十分妩媚的凤眸幽幽然地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她极少叫他“殿下”,之前她一直死皮赖脸地唤他“官人”,他也已经习惯了,现在她突然改了称呼,让他十分不习惯。
“你怎么会到梁都来?”他僵硬着一张脸尴尬地问。
“梁都变成殿下的了吗?没有吧?”苏娴笑吟吟地反问,
“……”梁敞被噎了一下,讷讷无言。
“九哥!九哥!”傻孩子丁瀛抱了一捧野花从远处飞奔而来,将手中色彩斑斓的花束献宝似的给梁敞看。
“瀛儿!”丁芸慌忙上前,阻止丁瀛继续胡闹,丁瀛不依,扭股糖似的跟着姐姐纠缠。
苏娴见现场忽然变得凌乱起来,更失了兴致,懒洋洋地转身要走。
“大姐!三姐!”从后面的小山坡下爬上来的苏烟刚登上坡顶就看见苏婵和苏娴,兴高采烈地招呼道。
苏娴一愣,迈开步子走过去,苏婵紧随其后。
被丁瀛闹得正头疼的梁敞赫然看到苏烟身后跟着登上山坡的苏妙和回味,眼睛一亮,才要开口说话,一个浑厚响亮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含着浓浓的笑意:
“嗬,这不是阿味吗,什么时候回的梁都?”
一名身穿栗色蜀锦华袍,腰束宝相白蟒纹玉带,挺秀高颀,丰神俊朗的男子从梁敞身后越过来,龙行阔步走到回味面前,笑声爽朗:
“回来了也不说到二堂兄府上走一圈,你小子,枉二堂兄从前那么疼你!”
苏妙吓了一跳,惊诧地望向来人,来的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蜀锦华椴,紫金玉冠,蟒纹腰带,鞋镶翠玉,大拇指上还戴了一枚成色碧绿的扳指。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英姿飒飒,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尽是雷厉风行英勇果敢,不同于回味的隽秀,这男人肤色黝黑,五官如刻,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一张鬼斧神工般的脸生得立体。他似乎带了一点胡人的血统,虽然从其他地方看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土人,然而他却拥有一双如井般深邃的眼窝,深邃的并非是眼神,而是眼窝,这样的眼窝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洋气,同时又多了几许与众不同,他的眼神则具有很强的亲和力。这双眼在整张脸上极为显眼,偏眼睛又是心灵的窗口,当对上这双眼时,心尖仿佛被电了一下,竟变得麻酥酥的。
他自称是回味的二堂兄,想必这又是一位皇族。
回味的二堂兄也是当今皇上的二皇子梁敖今年三十岁,和回味的长兄梁敏同岁,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周身上下充满了王族之人尊贵优雅的气度,同时又带着自军中磨练出来的自律和铁血,他笑容朗朗。
回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无视掉,转身,要走。
一只铁钳子似的大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强大,差一点锁住他的行动力。
回味皱了皱眉,只得再次扭过头,对上的是梁敖笑意满满的脸:
“你来得正好,今儿是二堂兄生辰,在老九的别院里赏丹桂摆宴席,你也知道父皇把白阳山上最好的丹桂林全赏给老九建庄子,走,跟二堂兄喝酒去!”不由分说拽起回味就走。
回味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他的手,沉声强调:
“我今日是带着女人来踏秋的。”
梁敖一愣,眼珠子在苏家人身上扫了一圈,哈哈一笑,大手在回味的肩膀头上重重一拍:
“行啊你小子,以前还当你是不开窍,你这不开窍则已,一开窍竟左拥右抱了四个,艳福不浅呐!”
苏娴等人满头黑线。
苏烟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他欲哭无泪,明明穿了男装,为什么还会被人当成姑娘肆意调侃?
“姑娘们也来吧,青乾山庄的丹桂这时候开的正好。”梁敖兴致盎然地招呼道,死活不肯让回味走。
于是梁敞上前一步,在苏娴的脸上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回味说:
“难得在这儿碰见,阿味也来坐一坐吧,今儿来的都是相熟的人,你都来了,若是不进来坐坐,别人不知道,芷罗肯定会第一个埋怨你的。”又对苏妙笑道,“苏姑娘和你的姐妹们也来吧,你们是来白阳山赏花的吧,我庄子里的丹桂今年开的最好。”
回味十分后悔今日跑出来踏青,他出门之前忘记看黄历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九章 丹桂宴
青乾山庄拥有一大片丹桂林,商秋时节,通红如火,蔚然成荫。正是花开烂漫的时节,十里飘香的丹桂又一次将自己的生命绽放到极致,一阵风掠过,芳香馝馞,沁人心神。香气浓郁的花朵或清或浓,不能两兼,这句话在丹桂身上却不能成立,它具有清且浓两种特点,清芬袭人,浓香远逸,那独特的带有一丝甜蜜的幽香仿佛将人带入美妙的梦幻世界,暗香浮动,潇洒飘逸,纤尘不染,清雅脱俗。
丹桂林下面设下了宴席,一张大团圆桌上是以螃蟹为主料的各色精致吃食,围绕着大团圆桌零零散散摆放着乌木扶手椅、花梨木贵妃榻,周围的山石上也铺设了绣工精致的花毡,丹桂林的东侧是一座引入活水的人工湖泊,有几个穿金戴银的美人儿正坐在湖边的绣墩上比赛垂钓,旁边跟着的小丫鬟叽叽喳喳地为自己的主子助威,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闹哄哄的噪音对鱼儿是一种惊吓,她们的主子也不甚在意,坐在湖边的美人儿们根本就不是在钓鱼,她们只是在玩乐,赢的是玩乐的过程,不是最终的结果。
丹桂林的边缘处隐隐有煞气腾腾的近卫们的身影流出,彰显着来此处参加宴会的众宾客的身份是极其尊贵的,许多不能近身伺候的丫鬟和年轻仆妇在丹桂林边缘远远地站成一排,垂首屏息,纹丝不动,从服侍的人数量之庞大和服侍的人规矩之严格就能看出,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主子们都不是一般人。也难怪,今日是二皇子武王梁敖的生辰,能有资格来参加武王生辰宴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苏妙在心里惊叹的同时却没有意识到她这个普通人也被迫在踏秋的半途中跑来参加生辰宴。她潜意识里把自己给排除了,她用眼尾不停地瞥宴会上准备的各色吃食,一边瞥一边眼馋地惊叹着。
梁都厨师的手艺果然了不得,梁都厨师的手艺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从刀工到烹调手法都能够跟现代的大厨相媲美,同时他们还保留有古老的传统,不像后世需要业内继承的传统已经被时间磨灭掉。或许他们比现代大厨的手艺还要精湛也说不定,回味说的对,岳梁国的饮食文化起源自梁都。江南厨师的手艺在梁都的厨师面前果然不够看,天子脚下皇城根里果然人杰地灵,不管是哪个行业,在这里的能人异士颇多。
梁敖的客人不多。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不到十个人的宴会排场颇大,并且那数量不到十个人的宾客皆华裳锦服极尽富贵,流光溢彩的妆扮跟苏妙等人的气氛很不搭调,有种十分不协调的感觉,反倒是回味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时纵使他的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他也能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这是天生的皇族血统。
苏妙虽然不会觉得不自在,她从前服务过很多高级宴会。比眼前这样的宴会还要高级的宴会有很多,见过世面自然不会觉得不自在。可是她觉得有点无聊,因为她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吃特吃,她也是有自己的矜持的。
苏娴有点不自在,她虽然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虽然她现在不缺钱可以自己购买好料子的衣裳穿,但不愁吃穿和富贵尊荣之间差的是两条太平洋的距离,即使她的心再豁达,即使她再不想自卑,隔了一道天的差距还是让她的心里产生了反感和排斥的情绪,她非常明白这样的反感和排斥完全是因为自己永远也无法弥补那些差距,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她才会异常烦躁。
苏烟半垂着头,举止拘束,他粉面朱唇,眼如春水,眼尾眉梢处自带了那媚骨**的婉转风流,吸引了在座的许多富家子弟的目光,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他究竟是男子还是一个俏皮的女扮男装的小美人儿,这让男生女相的苏烟越发窘迫自卑,指指点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咬紧了嘴唇,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着二姐,心里怕怕的,很慌乱。
唯一自在的、最最怡然自若、压根就没把周围对平民来说压迫性极强的环境放在眼里的就只有苏婵了,苏婵和精心妆扮的苏娴以及从回香楼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掉华丽裙裳的苏妙不一样,她一身男装布衣,还绑着绑腿,身高修长,雌雄莫辩,跟在一群衣着华丽的人身后,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是谁家带来的小厮,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不对,谁家小厮悠然自若,潇洒自如,于是在看第二眼时不由得对她留了心。
梁敖将回味带来的几个女伴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遍,笑笑,才要开口说话,瓷器落地碎成瓷片的声音蓦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苏妙惊诧地回过头去,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个浅粉色的身影将她的眼睛晃得眼花缭乱,伴随着嘤嘤的哭泣声,那抹浅粉色的身影已经炮弹似的直冲进回味的怀抱,速度之快迅猛至极连回味都没反应过来,怔愣的工夫********已经冲进他的怀里,将他撞得倒退半步。
“阿味哥哥!”丁兰嘤嘤地哭泣,在回味怀里哭得极可怜。
苏妙愕然地看着丁兰突然出现,还炮弹似的冲进回味的怀里,泪如雨下哭得十分可怜,这一次看见丁兰苏妙发现她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的丁兰一看就是美丽动人的千金小姐,现在的丁兰却瘦瘦黄黄的,穿了一件丫鬟才会穿的青色掐牙背心,水红色的衫子,下系一条象牙色绫裙,乌黑油亮的头发挽成丫鬟们常梳的双鬟髻,就像从天堂跌入地狱似的,变化之大让苏妙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回味之前也没认出来,反感地皱起眉。将丁兰推开,倒退半步,不让她的眼泪鼻涕沾到自己的衣服上。
丁兰被推开。一脸怔愣,仿佛不敢相信,泪痕凝结在脸上,她呆呆地望着回味,一双乌黑的眼睛尽是空洞与苍茫。
回味这时候才看清“偷袭”他的人是谁,皱了皱眉。
在丁兰被回味推开踉跄着倒退开的时候,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有华丽的身影忽然闯入视野,紧接着一巴掌重重地掴过来,将丁兰的半边脸都打麻了。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贱婢!”悦耳的娇斥声响起,虽是辱骂,但因为这声音太好听了,粗鲁的辱骂反而被人忽略了。
丁兰捂着瞬间肿起来的脸颊。泪眼朦胧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她是个不能受委屈的,然而这些日子来经历的地狱般的生活已经磨光了她的所有娇气,让她不敢再肆意撒野,吸了吸鼻子,低垂下去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不甘,她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跪下来,低泣着哀求道:
“奴婢该死。郡主恕罪!”
苏妙瞠大了一双眼眸,愕然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
打人的同样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有着娇嫩红润的鸭蛋脸,身穿一件乳白色弹墨雨花锦偏襟刻丝缎袍,逶迤拖地鸭黄色刺绣蝴蝶纹撒花裙,身披橄榄绿刺绣镶边如意纹烟纱单罗纱。瀑布般的发辫,头绾风流别致的如意高髻,墨黑油亮的云鬓里插着填丝绿叶头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腰系半月水波绦,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荷包,脚上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绣花鞋,整个人显得耀如春华,皎如秋月。
“凌柔!”梁敖皱了眉,沉声斥责了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言外之意,要教训奴婢可以,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凌柔郡主却不在意,不以为然地瞅了梁敖一眼,有恃无恐,她厌恶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把头压得低低的丁兰,恨恨地斥道:
“贱婢,还不滚下去!”
丁兰哽咽着说了句“多谢郡主开恩”,捂着紫胀的脸颊,爬起来飞也似的走了。
凌柔郡主已经恢复了秀丽婉约的形象,一双如春波秋水的眼眸脉脉地望向回味,姿态撩人地屈了屈膝,语气里尽是娇媚:
“凌柔见过阿味表哥。”
回味用迷茫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这是六皇姑家的凌柔郡主,她父亲的静安王朱培安,他们一家刚刚回京。”梁敖见回味半天没认出来,倍感无语,只得上前一步解围,轻声解释道。
回味又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的六皇姑是谁,六皇姑父是谁,他的表妹凌柔郡主又是谁,看他的表情他好像有点想起来了,然而想起来的仅仅是他确实有一个六皇姑一个六皇姑父一个六皇姑家的表妹,只是这三个人是谁他却记不得了。
梁敖越发无语。
看表情的微变化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苏妙同样十分无语,努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
回味只是表情浅淡地对着凌柔郡主点点头,就拉着苏妙转身,坐到丹桂林下一处空着的椅子上去。
梁敖跟过来,很自然地坐下,表情上没有任何不自在和不自然,看得出他和回味应该非常亲近,尽管回味并不亲近于他。
梁敖与梁敞似乎很是要好,在梁敖坐下来的时候梁敞也跟着坐了下来。
苏婵则在附近随便捡了一处座位坐了下来,苏娴见状亦跟了过去,苏烟本来想跟着二姐的,却发现二姐跟着回味坐到人多的地方去了,他不喜欢人多,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三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苏妙跟着回味坐了一会儿,首先觉得梁敖很健谈,其次梁敖一直都在跟回味谈论梁都里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政局大事,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一串人他和回味都认得,苏妙却一个也不认得,她压根就听不懂,佯作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之后便没了兴致,回味一直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见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鼓蛹鼓蛹的没半刻安宁,便对她说:
“你自己去赏赏花吧,别走远了。”
“我不赏花,我去和大姐坐坐。”
回味点点头:“想吃什么就吃,这儿的菜做的还是不错的。”
梁敖和梁敞听了他的话,有一瞬的无言,梁敖率先笑道:
“姑娘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多谢武王殿下。”苏妙笑笑,客客气气地应了一句,转身坐到大姐身旁去了。
苏娴、苏妙、苏婵、苏烟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望着满眼艳红的丹桂林,如果能够忽略林中正嬉戏的人群的话,这儿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有钱人的宴会,真不错!”苏娴仰着脖子望着通红如火的丹桂,幽幽叹道。
“哪里不错了,我看还不如咱们自己赏花呢,在咱家的槐花树下摆上一桌,炒两个菜放两瓮酒,一坐到天明,不知道有多自在!”苏婵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说。
“你知道这丹桂值多少银子吗?”苏娴睨着她,凉凉地说。
“这玩意儿不是野生的吗?”苏婵匪夷所思地反问。
“圈进园子里就不是野生的。”
苏婵越发匪夷所思,双手抱胸,皱了皱眉,疑惑地问:
“就算不是野生,这玩意儿除了能看,还有别的用处吗?”
“……”苏娴觉得自己的思维和她不在一个空间里,扭头对苏妙道,“有人瞪你。”
苏妙正单手托腮闲的发霉,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先前的那个凌柔郡主一直在拿恶毒的眼光狠狠地瞪着自己。
“丁家那个姑娘跟文王殿下是怎么回事啊?”她并不在意凌柔郡主,不解地问苏娴。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平常。”苏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这么说,大姐你岂不是没希望了?”
苏娴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越发明显,妩媚的丹凤眼在远处的那几桌公子哥身上挨个撩人地望了一遍,似笑非笑地说:
“男人嘛,这里不是有的是。”说罢,对着坐在另外一桌一直在拿一双桃花眼撩拨她的俊俏男子投去一记媚入骨髓的眼波,红唇初绽,嫣然一笑。
桃花眼青年被这风流妩媚的一眼瞧得身子酥了半边。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撩拨
“敢问姑娘是哪一家的闺秀?”桃花眼公子因为那一眼秋波得到了鼓励,走过来,折扇轻摇,风姿翩翩地问。
富家公子通常都把风流多情当成是一种优良品质,碰见漂亮姑娘自然是能勾搭就勾搭,世家小姐再美艳动人也是束缚在闺阁中的未嫁女,远没有苏娴这一身介于良家女子与风流少妇之间能敛得住的妩媚风骚诱人,因此在看惯了一群或天真烂漫或婉约动人的少女之后,苏娴的出现无疑让审美疲劳天性更爱风流的年轻男子蠢蠢欲动。
苏婵翻了个白眼,她很看不上苏娴这种四处勾搭的行为。
苏娴很满意有人上钩了,她将钓“金龟”当做是测练自己魅力的手段,因此她对主动上钩的对象向来十分和气,嫣然一笑,媚态横生:
“敢问公子是哪一家的少爷?”
桃花眼公子见她不答反问,心里更觉得有趣,肥肥地唱了一个诺,眼角眉梢尽是风流:
“在下静安王府世子朱沐曦,请问姑娘芳名?”
“哥哥,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几个只是卑贱的平民罢了,你还问她是哪一家的小姐,可笑!”尖锐刻薄的嗓音响起,愤愤走过来的人儿是披金戴银极尽荣华富贵的凌柔郡主朱沐玥,她高昂着尖俏的下巴,用鄙夷的眼神扫了苏家四姐弟一眼,不屑地说。
朱沐曦一愣。
苏娴完全不在意朱沐玥的尖酸刻薄,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媚人地打量着朱沐曦。嗓音里带着撩拨人心的慵懒,她咯咯一笑,漫声说:
“梁都里的公子果然多俊俏。公子最近可有空闲。奴家初来乍到,对梁都一点都不熟悉,奴家一个弱女子,想要四处逛逛,又担心会遇到坏人,正需要一个孔武有力俊美潇洒的男子相伴才敢出门……”
她说得娇娇弱弱,楚楚动人。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一记秋波,无一处不撩拨人的心,朱沐曦只觉得心尖发痒。早把一旁的妹子忘到爪哇国去,用力点头,一叠声地回答:
“有空闲,有空闲。本世子也是刚到梁都。有的是空闲,姑娘什么时候得空,本世子去姑娘的府上接姑娘?”
苏娴嫣然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青衣小鬟从后面挤过来,嘴里笑嘻嘻地道:“我们王爷说昨儿府里新得了白露茶,苏大姑娘喜欢喝茶,王爷特地吩咐奴婢泡一碗来给姑娘品品!”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正要将一盅茶放在桌上,却手一翻。只听她啊呀一声,手里的茶碗翻扣过来,稳稳当当地扣在苏娴的石榴裙上,把好好的一条裙子给染花了。
苏娴:“……”
苏妙、苏婵:“……”
上茶的小丫头演技一点都不好,这茶碗翻得太不自然了,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异样。
梁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站起来,皱了皱眉:“芷罗,别胡闹!”
“嗳?芷罗哪里胡闹了,九哥你的脸都快变成墨石了,芷罗只是帮你的忙而已!”上茶的小丫头噘起嘴,不高兴地反驳,于是梁敞的表情更尴尬了。
“胡说!还不快把衣裳换了,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芷罗,你阿味哥哥回来了,还不换了衣裳过来,胡闹什么,身为公主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小心我去告诉母妃,让她好好罚你!”梁敖板着一张脸训斥,虽然是训斥,眉宇间尽是浓浓的宠爱。
小姑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说了一句“二哥就会告状”,转身跑走了,不多时又回来,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泛着浅浅的红晕,像极了鲜嫩甜美的苹果,肌肤吹弹可破,让人看了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以解心头痒痒的感觉。她穿了一件米黄底刺绣镶边缠枝纹宝瓶图样薄衫,曳地的驼黄底妆花月季百褶裙,手挽靛蓝色刺绣镶边薄烟纱雨花锦,乌黑的长发梳成三股,发辫高高地挽在头顶,编成俏丽的仙女髻,如墨的云鬓里插着攒珠朝阳五凤蜜蜡花钗,脚上一双鹅黄色乳烟缎攒珠绣鞋,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又亮,艳若桃李,俏丽可人。
她也就十五六岁,性情活泼,十分可爱。
“嗯?”苏娴从鼻子里百转千回地哼了一声,轻轻地道,“这是公主吗?咱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今儿一天就遇着了这么些个人物儿。”她声音很小,只能自己家人听到。
“我又不想遇见。”苏婵声线平板地说。
苏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斜睨向苏婵,压低了声音道:“难得的好机会,老三,你也钓只大金龟吧?”
苏婵不答,反而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苏烟,此时的苏烟正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翩然而来的芷罗公主,一张白如雪的小脸微红。芷罗公主正在缠着回味问这问那,苏烟这一回的目光似乎存在感极强烈,芷罗公主察觉到之后疑惑地望过来,见苏烟直勾勾地凝着自己,也不恼,反而活泼一笑,十分友好。
苏烟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恐慌起来,下意识把头低下去,一脸窘迫的模样,待彻底醒过神来时,发现三个姐姐正用凉凉的眼神望着自己,小心肝一抖,脑袋压得更低。
“老四也不小了,回头给娘去封信,让她给老四留意留意娶个媳妇吧。”苏娴对苏妙说。
苏妙点点头。
“大姐!二姐!”苏烟的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窘迫地低呼。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青衣小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苏娴说:
“苏大姑娘,新裙子和水已经备下了,奴婢奉王爷之命服侍姑娘更衣。”
苏娴向远处看了一眼,梁敞正远远地盯着她瞧。见她看过来又把脑袋转到一边去。
苏娴笑着对那丫鬟道了一句“多谢”,站起身,跟着那丫鬟去更衣。
缠着回味问这问那的芷罗见回味兴趣缺缺不爱搭理她也没了兴致。笑盈盈地跑到苏妙这一桌,双手按在桌上,把一张娃娃脸靠近苏妙的脸,好奇地观察着。
苏妙任由她打量。
回味却不干了,抓住芷罗的发辫将她的脸从苏妙面前拉开,芷罗啊呀一声尖叫,愤愤地拍开回味的手。大声嚷嚷道:
“阿味哥哥你好过分,居然抓姑娘家的头发!”
回味不理睬她,走过去拉起苏妙的手。对梁敖说:
“坐也坐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回哪去,今儿是我生辰。你不说留下来乐一乐。匆匆忙忙要走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担心苏姑娘在这儿会不自在?你小子居然也学会了怜香惜玉?”梁敖哈哈大笑,调侃道。
回味皱了皱眉,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你指的是你带了姑娘回来这件事?这件事在梁都都传遍了,阿甜那小子到处说,不止是父皇,就连我母妃久居深宫都听说了。”梁敖手一摊,笑着说。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
“咦?九哥呢?”芷罗忽然叫起来,把头转来转去。四处寻找。
梁敖左看看右看看,笑道:“莫不是他的衣裳也被茶水染花了?”
芷罗抿着一张小嘴扑哧一笑。
梁敞在秋香斋门外逮住了鬼鬼祟祟的朱沐曦。抓住他的衣领子黑着脸道:
“你小子如今也出息了,居然学会了偷窥女人换衣裳的坏毛病!”
“九哥,我连院门都没踏进去,从哪里看女人换衣裳,你当我是千里眼?”朱沐曦无奈地说。
“你到秋香斋来做什么?”梁敞语气生硬地问。
“我来问问苏大姑娘什么时候有空闲,我好去接她陪她逛逛梁都,免得她一个人出门被登徒子纠缠骚扰,梁都近两年来登徒子是越来越多了。”朱沐曦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在说你自己?”
朱沐曦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九哥,该不会,苏大姑娘是你的女人吧?”
“什、什么?”梁敞的脸刷地绿了,绿成了黄瓜。
“既然不是你的女人,九哥你管的也太多了,我和苏大姑娘男未婚女未嫁,结伴出游究竟哪里碍到你了?”朱沐曦不服气地问。
“你这小子!”梁敞黑着脸磨牙。
话音才落,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换了干净衣裳的苏娴从秋香斋内走出来,一身刺绣镶边葫芦双福织金锦纱衣,下着秋香色掐牙镶边葫芦双喜纹长裙,手挽一条弹墨并蒂莲烟纱雨花锦披帛。浓密柔顺的长发高高地挽成素雅别致的灵螺髻,上面簪了两枚青玉珠翠,肤如凝脂的手腕上戴了一双翠玉手钏,腰系撒花缎面宫绦,上面还挂了一枚白鹤展翅的小荷包,完全是梁都城内最新流行的富家小姐的打扮,人是衣裳马是鞍,因为是被擅长给贵族家女眷梳妆的丫鬟打扮的,少了几分风流妖冶的狐媚,多了一点端庄大方,虽然一双上翘的眼梢依旧顾盼神飞,却因为那一身优雅磊落的气度,让人无法再用不正经的眼光去看她,注视着她的眼神里只剩下欣赏与倾慕,她整个人明媚娇艳,灿如春华。
梁敞望着她,愣住了。
苏娴却对自己的妆扮很不满意,她喜欢大红色,只有大红色才能让她觉得振奋起来,她离不开她爱慕的朱红。
“苏大姑娘,”朱沐曦的脸笑成一朵花,颇有好运砸中顶门的感觉,上前一步,桃花眼不停地闪烁,关切地问,“刚刚可有被茶水烫伤?”
“多谢世子爷关怀,奴家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朱沐曦笑眯眯地说,往身后一指,“那一片的丹桂开得正妖娆,我带姑娘去赏花,可好?”
苏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指的方向,他指的不是丹桂林,而是立在他身后铁塔一般的人物儿。
朱沐曦感觉脖颈子发凉,扭过头去,望向一脸黑漆漆的梁敞,梁敞直勾勾地看着他,阴森森地开口,道:
“你妹子派了人来寻你,你快去吧。”
“我妹子,她……”朱沐曦想说他妹子哪会派人来寻他,才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迫于梁敞施加过来的强大的压力,只得认怂,恨恨地转身,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道,“还说不是你的女人!”
梁敞听见了,脸更黑了,再次将视线投在苏娴的脸上,对上的却是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有点不自在。
“我有东西忘记拿了。”苏娴忽然说了句,转身往秋香斋内走。
梁敞站在门外等了半天,起先以为她进去找东西一会儿就出来,可是都快一刻钟了她还是没有出来,他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迈开步子进入秋香斋。
秋香斋虽然不大,装潢得却颇为富丽,摆设很多,他将外室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苏娴,喊了两声又没有人应,不得不绕过屏风进入内室,立在屏风前四处看了一圈,突然觉得背后有细微的响动,机敏地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软玉温香,苏娴斜倚在后门附近的梁柱上,春水般的眸子柔媚地望着他,一双嫣红的唇微勾,勾出了让人心尖发痒的弧度。
梁敞的心蓦地一跳,她穿的是梁都内时下最流行的束腰裙装,她的腰段本来就纤细,被剪裁精妙的裙衫衬托,峰峦起伏之下便是一手盈握,撩人的曲线,媚人的脸庞,无一处不让人心动。喉结滑动了几下,他下意识将视线锁定在她脖子以上的部位,不悦地说:
“我叫你你怎么不回答?”
苏娴笑,莲步轻移,走向他,步态婀娜。
梁敞的心跳得更快,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身后却是一架槅扇。
苏娴一双纤细的藕臂已经圈在他的脖子上,**的馨香迎面扑来,很快便将他四周的空隙填满,让他头脑混乱,心跳得飞快。
“一别数月,奴家可曾入过官人的梦里?”她幽幽然地笑问,并不够得上绝顶美妙的嗓音,落入他的心湖,却搅动起了惊涛骇浪。
他下意识抓住她勾缠上来的手臂,想要将她的双臂推开,当双手握住她的胳膊时,柔软的触感让他的手微僵。
她柔软的身子已经顺势得寸进尺地贴过来,紧密地贴在他的身上。
他身子一僵。
“别胡闹。”他皱了皱眉,沉声训斥,嗓音却有些粗哑。(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一章 咬饵
一双纤细的手臂缠绕在脖颈上,柔软的触感,温暖的体温,酥骨**,梁敞的心不自觉跳得飞快,她靠他太近,让他有点呼吸困难。
“奴家还以为官人匆匆离开苏州是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没想到是回到梁都来娶美人儿的,奴家是不是应该恭喜王爷大婚,新王妃貌美如花,王爷能得此佳人,真是天大的福气!”苏娴浅笑吟吟地望着他的脸,她的手依旧环着他的脖子,语气轻盈地说。
梁敞低下头来,望着她:“你的话里嫉妒太明显了。”
“奴家就是在嫉妒。”她笑盈盈,直白地说,并不否认。
梁敞微怔,惊诧地望着她,他习惯了她对他轻浮的撩拨方式,对于她的坦然承认他很不习惯,觉得很惊奇。纵使他心知肚明苏娴喜欢他,他也觉得那里面调侃的意味占的比重更大,所以对于她的坦白他才会觉得吃惊。
“官人不相信奴家是真的欢喜官人么?”蛾眉微挑,她望着他,笑吟吟问。
梁敞有些尴尬,总觉得这种时候说相信也不是说不信也不是。
苏娴含着笑望着他,望了一会儿,见他眸光躲闪,浑身不自在,似不想与她再对视,唇角勾着的微笑转淡,环着他脖子的双臂也渐渐松弛了力道。
她双臂卸下的力道在梁敞的感觉里很是明显,他心跳微顿,在她的胳膊即将放下去时,他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扣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感受到她腰后被他握住的肌肤微颤,他亦生出了被电了的感觉,浑身一震。下意识缩回手。
在那一刻,苏娴将就要落下去的手臂重新收紧,绵软地贴在他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脸,吐气如兰。
梁敞越发觉得不自在,眸光闪烁了一会儿,干咳了两声。没有去看她的眼,别着头,生硬地说:
“你误会了。”
“误会?”她挑眉。望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梁敞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她解释,可不解释他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并不想被误会。可是解释了他又很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憋闷和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又干咳了两声,对她说:
“你也知道,东平侯府被抄家,男丁充军女眷为奴,丁芸的生身父亲在我幼年时曾救过我一命,如今她父亲虽然不在了,这个恩情还在。东平侯犯法,我却不能眼看着救命恩人的儿女跌入火坑。我就去向父皇求了将丁芸和丁瀛送到我的府上,他们被充为奴也是要被送进不知是哪府为奴为婢的。可我去讨总要有一个由头,为了一个奴婢去求父皇说不过去,我便只能说我心悦丁芸。虽然父皇将丁芸赏了我做侍妾,实际上我只当她是妹妹,我也知道这样做对她的后半辈子不好,但比起去别的府上被欺辱,把她接来我的府上是最好的法子,至少我能保全她和她的弟弟。”
他说的诚实诚恳,苏娴唇角的笑容又勾起了几分,百转千回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所以,你睡过她了?”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咬牙切齿怒道:“说什么?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把这么粗鲁的字眼挂在嘴边,什么“睡”不“睡”的,你是一个女人,你是女人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奴家自然是女人。”苏娴浅笑盈盈,“文王殿下,您和您的侍妾睡过了吗?”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这个女人!”梁敞气得直磨牙,黑着脸怒道。
“睡了,还是没睡,很难回答吗?”苏娴眨眨眼睛,疑惑地询问。
“没有!”这两个字是用吼的吼出来的。
“真的?”她确认地问了一遍,对于他的回答不吃惊不欣喜,语气平平。
“真的!”梁敞的脸已经黑得发紫,不知是被她平静的语气气的,还是被她一遍遍的追问气的。
苏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还好还好,奴家好担心呢,官人明明是奴家先看中的,要是被人捷足先登,奴家一定会椎心泣血。若是官人和新侍妾娘娘睡过了,奴家又要另寻新欢了,另寻对象真的好麻烦,另寻一个像官人这样能让奴家浑身发软的男子更是难上加难,万幸万幸!”
梁敞的脸已经从紫到红从红到青从青到黑又轮了一圈,表情跟走马灯似的丰富,快要吐血的那个人明明是他,他现在很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什么‘椎心泣血’,你就算没念过书,成语也要多学几个!娘娘这个词你少往别人身上乱套,这里是梁都,乱说话会死的!捷足先登?你先看中的?你究竟把本王当成什么了?你居然还另寻‘新欢’?新欢?新欢?你还另寻‘新欢’!”他被气得快不行了,咬牙切齿地念着“新欢”这两个字,就差上去掐住她了。
苏娴面对他的怒火不以为意,再次上前一步,软软地圈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似笑非笑地问:
“官人,丁姑娘可美?”
“啊?”梁敞的脑袋顶还冒着火,她却天马行空地转移了话题,让他措手不及。
“是奴家美,还是丁姑娘美?”
“……”
“若丁姑娘更美,丁姑娘都做你的侍妾了,美色唾手可得,你却不肯睡她;若奴家更美,奴家都已经邀约官人无数次了,官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官人,莫非你有什么隐疾?”苏娴略带一丝担心,关切地问。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
“听说有男子是会有这样的隐疾,莫非官人也是其中一例?不如让奴家帮官人看看。也好帮官人尽早治疗,让官人尽快痊愈!”她说着,大大方方地上手去掀他的袍摆。
梁敞满头黑线。又气又窘,从她手里匆忙拉回自己的袍子,大声呵斥:
“你放肆!”
“官人你不要害羞,奴家有自信一定会帮你治好的!”
“苏娴,你若再胡闹,本王绝不轻饶!”
“官人,这是关系到您子孙后代的大事。您放心,奴家一定不会把您有隐疾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你……”梁敞怒不可遏,一张脸黑得能拧出墨来。她越拉扯越放肆,越放肆越缠人,他勃然大怒,猛地扣住她肆意作乱的手腕。像甩包袱似的将她随手一甩!
苏娴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身子不受控制地旋转了半圈,脚下一绊,重重地跌倒在窗下的软榻上,紧接着一具强健有力的身躯压了上来,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体温火热地传递过来,让人心尖发痒,属于男性的阳刚之气澎湃而来。令人沉醉,催人窒息。
他真的生气了。一张脸黑漆漆的,看上去却越发俊美,他用一双怒焰腾腾的眼瞪着她,沉声警告道:
“别以为本王是个怜香惜玉的,你若再放肆,本王真的会睡了你!”
苏娴浅笑盈盈地望着他,不管他是何种表情,她面上的微笑只有这一种,带着三分妩媚七分清纯,那三分妩媚却是致命的毒/药,能够诱人在一瞬间陷落,被麻痹被蚕食,永无翻身之日。
她忽然伸出春葱般的手,按在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向下压。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在愕然的同时,温热的嘴唇已经触碰到两片幽香温软的唇瓣,恍若三月桃花的触感。
馥郁的芬芳直扑而来,让他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柔软,血液沸腾,心潮澎湃。在微怔的时刻他的心里还残留着理智,这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开,然而迎上来的那双唇太过柔软,太过迷人,幽幽的香气已然令他心尖发软,绵软的触感更是让他如触了电一般变得麻酥酥的。他并不是没见识过女人,他是皇子,他早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他又是军人出身,军营里到处是粗野的汉子,有粗野汉子的地方女人自然少不了,可是第一次,他有这种心猿意马的感觉,蚀骨、**、迷醉,一波又一波恍若海浪一般的澎湃感觉开始让他变得不满足于浅尝即止。
那具身体非常柔软,玲珑曼妙,暗香浮动,足以令人的呼吸错了又错,灼热的体温在相互缠绕,彼此交汇……
直到他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那一双妖艳的凤眸媚如春水,含情脉脉,娇喘微微,两片唇因为他的缘故绯红如玫瑰,看起来越发妖冶,极能勾起人内心的蠢蠢欲动,他望着她那双通红如血的唇,很想俯下头去再试一次,这念头出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匆忙坐起来,心突然就变得很乱,纷乱如麻。
苏娴笑了笑,从容地坐起来,用手拢了拢微乱的发鬓,而后淡定地站起身,淡淡地说了句:
“奴家离开太久,妹妹们怕是会着急,奴家就先回去了。”说罢,迈开步子要走。
坐在软榻上心绪仍未平复下来的梁敞见她要离开,下意识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苏娴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
“刚刚我……”这是相当纠结的眼神,想道歉说不出口,已经拉住了她又说不出别的来蒙混过关。
苏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低下来,在他柔软的嘴唇印下深深的一吻,紧接着幽然一笑,嗓音媚人地说:
“殿下的滋味,果然**!”她说着,吐出猫似的舌尖,在色泽妖冶的上唇上轻轻地舔了舔。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
现在的情形,绝对不是他占了别人的便宜,是他被人占了便宜!
银铃般咯咯的轻笑,苏娴转身,翩然离去。
梁敞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
苏娴补了唇脂,施施然回到丹桂林,见苏妙、苏婵面对面坐着吃螃蟹,回味和梁敖坐在远处桂树下的竹椅上交谈,本应该坐在苏妙她们那一桌的苏烟却不见了,苏娴找了一圈才发现苏烟正跟着好几个世家公子坐在凉亭里吟诗作对以文会友进行风雅的玩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四竟然主动跑去跟着人家做文章,老四从前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场合吗?”苏娴惊奇地笑道,坐在苏妙对面,惊叹地望着一桌子个头巨大的深海螃蟹,“梁都里连螃蟹都这么大!”
“小味味替他介绍的,小味味说烟儿要入仕首先得结交人脉,今天这里边全都是大头的人脉。”苏妙道。
苏娴想了想,点点头。
“可我看烟儿的表情很痛苦。”苏婵啃着螃蟹,眼睛却盯着坐在凉亭里十分拘谨看上去极不自在仿佛随时要昏倒的苏烟,说。
苏妙和苏娴齐齐望过去,见苏烟果然一脸沉闷的表情,他坐在人堆里,却显得格格不入,明明大家挨得很近,他坐在其中却仿佛被分离进一个独立的空间,恐慌、紧张、无措让他的手里沁出许多汗,他心慌气短,头脑一片空白,两腮处因为极度不适应已经泛起绯红色,连额角也冒起了汗珠。
“你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恍若活泼的小百灵,把苏烟吓了一跳。
“芷、芷罗公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那个精灵般的小公主,一股热度直冲头顶,苏烟脸涨红,磕磕巴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芷罗弯了眉眼,笑嘻嘻的,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小声问:“你生病了么,怎么出这么多汗?”
苏烟的脸红得更厉害,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轻声说:
“多谢公主关怀,草民没事。”
芷罗不相信地扁扁嘴,又问:“既然不是生病,难道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诗所以出汗?”
“不是。”苏烟连忙否认,生怕会被她误会自己是个草包,虽然他学问有限,但是做一则品质中上等的诗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芷罗狐疑地盯着他,好奇地瞧着,这样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可是芷罗一直在盯着他,一直一直盯着他,直到芷罗用拳头敲了一下掌心,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是不会应付这些人,是吧?”她压低了声音在他身旁小声说。
苏烟的心一动,他内心的艰难居然被一个久居深宫的小姑娘给一语道破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二章 吃喝玩乐
“子玉兄,该你了。”子玉是苏烟的表字,是第一个教他念书的先生为他取的,在芷罗和苏烟轻轻私语的工夫,轮流赋诗的人选已经排到苏烟这里,承德大将军的次子徐鹤带着疏离的笑,面皮不动地开口道。在座的都是世家子弟,若不是因为回味的面子,他们对苏烟这个乡下来的孩子根本就不会理睬,现在搭腔也只是一个客套。
“是。”苏烟的脸刷地涨红,慌乱带来的焦灼感直冲顶门,让他的额角再次沁出汗珠,他干笑着应了一句,那笑容很是僵硬,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他带着一颗混沌的脑袋,磕磕巴巴地作了一首并不算出彩的诗,虽然不是很糟,但也没什么可让人惊叹的地方,于是人们也只是点点头,便忽略了他,苏烟这时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一回头,却见芷罗正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毛嘟嘟的,正眨啊眨地望着自己。
苏烟一阵窘迫,脸更红了,他讪讪地垂下头,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
芷罗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拍了一下双手,对苏烟一本正经地道:
“本宫身子不舒坦,你能替本宫去找九皇兄要一枚藿香丸来吗?”
苏烟愣住了,抬起头,惊愕地望着她。
芷罗扶了扶额角,做出一副柔弱不胜的姿态,对着他说:
“快去啊,本宫的头都疼死了。再不吃药就要死了!”
苏烟吓了一跳,他不太明白芷罗为什么要对他提出这个要求,为什么会让和她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他去执行命令。但是他的心里有点高兴,因为他实在是不适应吟诗作对的气氛,现在让他离开,他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身子也随之变得轻快,站起来应了一句“是”,他高高兴兴地去了。也不顾忌旁人会因此议论他。
果然,在苏烟离开之后,人们望着他的背影。有几个按捺不住的想要议论,那几个人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望向正在揉着太阳穴的芷罗,却生生地将想说的嘲讽咽回去。
芷罗公主的大宫女听说公主身体抱恙。慌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
“公主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请武王殿下唤御医来给公主看看?“
“大概是中了点暑热,不碍事,吃一粒藿香丸就好了,不用惊动二哥哥。”芷罗笑嘻嘻地说,又在在亭子里源源不断展现自己才情的公子小姐们身上看了一眼,笑容可掬地说,“大好天气。坐在这里不闷吗,本宫想放风筝。你们陪本宫去放风筝好不好?”
凉亭内的人面面相觑,一阵犹豫之后,三三两两地站起来,到最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回了句:
“遵四公主命。”
芷罗高兴起来,一叠声吩咐下人去拿风筝来给大家放风筝。
“怎么了?怎么回事?”正在不远处啃螃蟹的苏娴惊诧地问,“那丫头把烟儿支到哪去了?”
“那个小公主……”苏婵目不交睫地望着笑眯眯的芷罗公主。
“怎么?”苏娴疑惑地问。
“有点意思。”苏婵淡淡的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苏娴瞅了她一眼,就在这时,只见芷罗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笑着邀请:
“苏家的几位姐姐,我们要到湖边去放风筝,你们也一起去吧?”
苏家三姐妹微怔,没想到堂堂一个公主居然会屈尊跑来邀请她们,不由得对视一眼。
“芷罗,你又做什么了,一个小丫头,整日不知道安分,就会胡闹!”梁敖走过来,笑着刮了刮芷罗挺翘的鼻尖,宠溺地道。
“人家才没有胡闹,人家一直都很乖的,二哥哥,芷罗要放风筝,二哥哥陪芷罗一块放风筝吧!”芷罗上前一步挽住梁敖的胳膊,笑嘻嘻地央求,撒娇地摇动他的胳膊。
梁敖拗不过,屈起手指在她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笑着答应了。
据回味说,芷罗公主是武王殿下梁敖的同母胞妹,两人差了十五岁,芷罗公主出生时早产,经历了九死一生,因此倍受父母和兄长的宠爱,在芷罗公主六岁那年,又因为偷偷跟着兄长出宫游玩,被兄长的对头、曾经被武王剿灭的穆禅宗余孽绑架,最终的结果是身受重伤。经历过那桩案件的芷罗公主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她哥哥却觉得很对不起她,所以对她加倍疼爱,造成了她任性娇蛮的性子,虽然苏妙并不觉得她娇蛮。回味对芷罗公主的评价是性情刁钻,喜怒无常,随心所欲,最爱胡闹。
“你和她有仇吗?”苏妙在他评论完之后问他。
回味瞅了她一眼,阴恻恻地回答:“我跟一个才十五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仇!”
苏妙觉得他们一定有仇。
青乾山庄的湖泊引的是活水,清澈平坦的湖面被明媚的阳光照射,倒映着粼粼的波光。
湖岸边是一大片青草地,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嘻嘻哈哈地放风筝,草地旁席地而坐了几个儒雅斯文的年轻男子,也有几个尚怀有童心的青年在看见女孩子们玩得开心愉快时,一时手痒,也唤人拿来风筝加入放风筝的队伍,湖畔的草地上姹紫嫣红,衣香鬓影,分外热闹。
苏烟好不容易才找到文王殿下要来藿香丸,巴巴地跑回来,发现湖边的草坪上嬉笑声不断,大家都在玩乐,他远远地站住脚,找了好半天,终于在一处位置偏僻的树荫下看到两个宫女正在给四脚拉叉躺在草地里的人打扇,那两个宫女正是芷罗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他忐忑地蹭过去,离老远停住脚。虽然不敢直视,却也能看见芷罗公主正仰躺在草地上吹风,一个年轻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随随便便就躺下了还满不在乎。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苏烟虽然是这样认为的,却不敢对此做评论,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芷罗的大宫女已经低声通报给芷罗公主,芷罗公主从地上坐起来,头发上还插了一根杂草。她伸出手,笑问:
“我的药呢?”
“草民已经取来了。”苏烟没敢直接把药放在她手上,转交给芷罗的大宫女。再由大宫女服侍芷罗用药。
芷罗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撇了撇嘴,也没服药,抱着膝盖打量了苏烟一番。歪了歪头。说:
“你这相貌倒是有点像阿甜哥哥,本宫第一眼还以为你是女的,不过你没有阿甜哥哥好看。”
苏烟越发尴尬,脸涨红,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是阿味哥哥未来的小舅子吗?”芷罗问,又仰头问她的大宫女,“是叫‘小舅子’吧?”
“公主。回三少爷还未成亲,您这样称呼不妥当。”大宫女低声回答。
芷罗撇了撇嘴。又问苏烟:“你是来梁都赶考的?”
“是。”苏烟低着脑袋应了一声。
芷罗点点头,又问:“你念书很厉害吗?”
“‘厉害’二字不敢当,草民只是一直按照先生的教诲读书用功罢了。”
“你这人说话好无趣,厉害就是厉害,不厉害就是不厉害,‘不敢当’算什么回答,本宫又没问你敢不敢当。”
苏烟的脸已经胀成了红布,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
芷罗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听说你们家是开酒楼的,你二姐特别厉害,是今年厨王赛唯一一个在地区赛上胜出的女子?”
“我二姐很厉害。”对于这一点苏烟从来不否认。
“嗯?”芷罗从鼻腔里百转千回地哼了一声,顿了顿,突然问,“那你会煮菜吗?”
苏烟一愣,慢半拍地点点头,很有底气地回答:“草民会。”
芷罗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丰州特产的小凉虾你会做吗?”
苏烟又愣住了,再次点点头,回答说:“草民会。”
“真的?”芷罗大喜,眉梢带笑地道,“等得了空你做给我吃吧!”
“好。”苏烟笑着应下了。
芷罗很开心,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苏烟望着她娇憨的笑容,脸飞红,把头低下去,一颗心跳得飞快。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做给我吃吧”,一直以来这句话都是人们对二姐说的,芷罗的话让他有些小激动。
秀丽湖泊的一角,依着湖岸的自然曲线建了一座逼真险峻的假山,这座假山将一部分湖水割断引流,在假山另外一侧分隔出一座宽阔的荷花池,此时正是秋季,荷花已经开败,只剩下一池碧绿的荷叶,硕大而破败,阴森透骨,颇有秋情。
这座荷花池需要经过假山中一处隐秘的走廊才可以进来,临着荷花池是一座清雅幽静的处所,寻常人很难找到,因此游人隐蔽的聚集地通常是在荷花池后面挨着假山修建的一处观景廊桥,此时的廊桥上聚了三五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姐,正在七嘴八舌地说着刻薄的言语。
“我还狐疑那是哪一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原来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尖声尖气还掩不住嗓音里天生带着的娇媚,建平伯府的二小姐不屑地说。
坐在廊桥正中间的凌柔郡主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里却掠过一抹满意,显然秦二小姐说的话对了她的心思。
秦二小姐秦兮很会察言观色,见凌柔郡主目露满意,知道自己说对了,眼里掠过一抹得意,再接再厉地巴结道:
“那一家土包子,尤其是那家排行第二的丫头,看她穿的那身衣裳,就那相貌,穿上云锦还是从乡下来的,哪像咱们凌柔郡主,天生丽质,我说句唐突的,郡主就算穿上破布片都是一个美人儿!”她不忘讨好地奉承一句,接着又说,“还有那一身小家子气,我都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回三少爷是怎么想的,居然看上那种粗鄙的女人,还把人带回梁都来,真是让人想不通!该不会是因为回三少爷他生母是一个平民,所以他才特别钟爱平民家的丫头吧?呵呵,所以说,血统真的很重要……”
她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啪地扇过来,掴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她愕然抬眼,对上的是凌柔郡主怒容。
“贱人,满嘴胡沁,你爹建平伯爵位最低,你也配在本郡主面前讲血统,回三少爷是瑞王爷的血脉,你敢在背后嚼他的舌根子,本郡主看你是活腻了!”
秦兮捂着脸满眼恐慌,她一时得意忘形说走了嘴,梁都里的达官贵人凡是有点自傲的都对回味母子的身份很不屑,碍于瑞王大家表面奉承,其实背地里对回味很看不起,大家虽然不敢当着回味的面说闲话,可是在背地里这些闲话没少议论,后来有一些传入回味的耳朵里,起初大家很担心,可当时回味没采取任何行动,时间长了大家胆子大了闲话也就更多了。回味不像梁敞,对于犯忌者冷酷无情斩草除根,所以人们对梁敏多有忌惮,却对从不采取任何打击报复行动的回味更加轻蔑。
“我不是那个意思,郡主,”秦兮捂着脸颊,强笑着辩解,“我是说那个乡下丫头手段太厉害,居然把回三少爷迷得神魂颠倒……”
话还没说完,又被凌柔郡主扇了一巴掌。
于是一场本来很愉快的说闲话大会不欢而散,秦兮委屈逃走的哭声还弥漫在天际。
假山的另一头,炊烟袅袅,拿着一根树枝正在拨弄着枯叶燃成篝火的苏妙无语地摇摇头,蹲在她对面的苏婵已经用树枝叉出一块烧熟的烤土豆,一面慢条斯理地剥皮,一面声线平板地说:
“这帮吃饱了撑的的千金小姐出门都不带脑子吗?”
“吃得好穿得好有空闲能玩乐,这么好的人生,还要脑子干什么?”苏娴双手捧了一个金黄瓤的烤地瓜吃,说。
“你想当一个吃好穿好有闲能乐的傻子吗?”苏婵鄙视地问。
“别说当傻子,当痴呆我也愿意。”
苏婵用看痴呆的眼神看着她。
苏妙却没理会她们姐妹斗嘴,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一颗黑漆漆的荷叶包,笑嘻嘻地大声宣布道:
“烤好了!”
苏娴和苏婵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扭过头望向她,准确的说是望向她的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三章 烧烤会
荷叶肉,将用各种香料腌制过的五花肉滚过碾碎的大米,跟炸过的面筋一起包进洗干净的荷叶里,再用湿泥一裹,用火的温度将其烤熟烤透,吃的时候敲开最外层烤干的泥巴,展开荷叶,一股清香扑面,粘过大米的五花肉其中的油脂已经被大米吸收走,只剩下淡淡的米香和清浅的荷叶香,米粒碎均匀地粘在五花肉上,充分吸收了油脂的米粒香浓多汁,口感润滑,里面的五花肉更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配上炸得香酥又颇具弹性与韧劲的面筋,爽滑鲜脆,香气袭人。
荷叶是夏末秋初最受欢迎的一道时令佳肴,用荷叶包裹了五花肉和碎米蒸食,不仅有米香、肉香,更有荷叶的清香,肥美香浓,沁人心脾,食之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面筋是一个败笔。”苏娴一边吃一边评论道。
“没法子,二姐又不能在这儿现制面筋,只能用庄子上的厨子做的面筋,除了面筋,这荷叶肉还是挺好吃的。”苏婵蹲在地上,嚼着荷叶肉说。
“大姐,二姐,三姐,咱们这么干好吗,跑到厨房去又是偷面筋又是偷红薯土豆的,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些人会嘲笑咱们的。”相当没有存在感的苏烟捧着一块荷叶肉,一边斯文地小口吃,一边说。
“你担心那你就别吃啊!”苏娴瞅了他一眼,伸手去夺他手里的荷叶肉。
苏烟愣愣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在她的手就要碰上他的荷叶肉时。他立刻缩回手躲过去,护住自己的荷叶肉,纠结地皱起一双眉。咕哝着说: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里的人本来就瞧不起咱们,若是被他们抓住把柄说闲话,他们会更看不起咱们的。”
苏家三姐妹齐齐看向他,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讪讪地垂下头。眼圈微红,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软弱了,若是将这不安的情绪传染到三个姐姐身上。他这个苏家唯一的男丁也太没用了。
苏妙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烟儿,他们是皇亲国戚。咱们只是普通百姓。你不觉得他们要是看得起咱们才奇怪吗?”
苏烟微怔,眨巴了两下眼睛,抬头看了她一会儿,重重点头:“二姐你说的好有道理。”他都无言以对了。
“老娘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看人脸色活着的?”苏娴不悦地哼了一声,鄙视地瞅了他一眼,一副看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大姐,我有被你养过吗?”苏烟想了想。怯生生地问了句。
苏娴在他的脑瓜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火大地道:“白眼狼。老娘没养你?!”
苏烟怕怕地抱住脑袋,不敢再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他还是很有原则地强调了一句:
“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偷拿厨房的东西是不对的。”
“什么叫‘偷’?这红薯、土豆、面筋、五花肉都是放在厨房的,又没人看守,咱们只不过是拿来用,省得他们晚上全部丢掉浪费,荷叶也都是在这池子里拔的,就算咱们不拔,他们早晚也会拔了去扔掉,这么大一个庄子,就算梁敞他再穷也不至于舍不得两颗土豆两片破荷叶吧。”
“这分明是两回事。”苏烟小声咕哝。
“王爷也会穷吗?”苏婵惊诧地问。
“会吧,王爷肯定也有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烦恼,家大业大,又没个能计算的女人帮他打理。”苏娴想了想,颇为感慨地说。
苏婵直勾勾地盯着她。
“干吗?”苏娴觉得她的眼神仿佛是在嘲讽她,没好气地问。
苏婵摇摇头,淡淡地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招惹文王殿下,你离他太近,他一定会更穷,你这样做是损阴德的。”
“死丫头,你说什么!”苏娴瞪起一双丹凤眼,怒道。
苏婵也不怕她,挂着一脸鄙视,淡定地吃荷叶肉。
苏娴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今天就把这话放在这儿,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里当成是咱们家的后厨房随便进出,想拿土豆拿土豆,想拿红薯拿红薯!”
苏婵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她,感叹道:“你的志向好远大!”
“干吗不再加上一句,想拿人的时候把人也拿走。”苏妙吃吃地笑。
“拿人走算什么本事,人是长脚的,我随便进出的目的就是为了直到有一天我对他说一句‘官人,来’,他就自己跟着我走了。”
苏妙愣了愣,紧接着哈哈大笑。
苏婵极罕见地扑哧一笑。
苏烟一脸无语地抚额,他有三个姐姐,虽然她们都是他极敬佩的对象,可是……
“你倒是走啊。”回味的声音从假山的另一侧传来,充满了不耐烦。
“我不想走。”梁敞的声音,充满了别扭和无语的感觉。
苏家四姐弟微怔,不多时,梁敞从西侧一块棱角凸出的险峻山石下穿过来,出现在众人面前,黑着一张脸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便紧紧地盯着苏娴。
回味紧随其后。
苏妙看见了他,笑嘻嘻地拍了拍手,冲他张开双手,道:
“小味味,来!”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
苏娴优雅地微笑,在梁敞出现的时候,她立刻改变了风卷残云的吃相,掏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唇角,扬起一张明媚的脸,笑着招呼道:
“官人怎么来了,莫非是闻到了荷叶肉的香味?”
“你当本王是属狗的?”梁敞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脸,没好气。阴恻恻地说。
“那官人是属什么的?”苏娴笑容满满地询问。
梁敞的脸更黑。
“哈哈哈……”苏婵突然慢半拍地大笑起来,显然是发现了极度好笑的事,但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究竟哪里好笑。更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皆用惊奇的眼神诧然地盯着她,苏婵见所有人都看她,于是收了扬起的唇角,仿佛刚刚没有笑过一样,她继续低头,淡定地吃着手里的荷叶肉。
众人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皆觉无语。梁敞的眼尾狠狠一抽,他发誓他这辈子绝对不要跟这家人扯上关系,这家人实在太奇葩了。
回味在苏妙身旁蹲下来。苏妙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一块荷叶肉,笑嘻嘻地递给他。
回味接过来,淡定地解开已经变得黑漆漆的荷叶,色泽红亮软糯油润的五花肉便显露出来。他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心满意足地吃进去。
“好吃吗?”苏妙笑眯眯地问。
回味淡淡地点点头,又淡淡地说:“这青乾山庄里的厨子手艺都不行,说是生辰宴,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
梁敞的脸刷地绿了,这小子居然在他这个主人面前堂而皇之地批评他府上的厨子,这完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官人,要不要吃烤红薯?”苏娴已经将红薯剥去半个皮。露出金黄喷香的瓤儿,她笑嘻嘻地递到他面前。殷勤地问。
梁敞瞅了她一眼,不悦地道:“凭什么你们吃肉,本王就得吃烤红薯?”
“那荷叶肉太油腻,跟官人的形象不太搭。”
“难道烤红薯和本王的形象就搭吗,在你的脑子里本王就是一只烤红薯么?”梁敞阴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质问。
这根本就是因为刚刚被调侃的事生气在迁怒。
苏娴也不在意,笑眯眯地说:“既然官人不想吃,那奴家替官人吃好了。”说着,欢欢喜喜地将烤地瓜吃进去半个。
梁敞的脸更黑,她居然吃了,她居然直接无视了他的怒火,淡定地自己吃光了!
“好香的味道!”和悦的男中音从身后响起,衣冠楚楚的梁敖从先前梁敞和回味进来的入口处进来,负着手,笑意盎然地说,“听说苏二姑娘极会煮菜,果然不假,烤个火的工夫也能做出这样香飘四溢的美食!”
苏妙看着他,梁家的这几位皇子都性子极好,不管是什么样的类型什么样的品貌,在待人接物这一点上都颇有教养,高贵优雅却不盛气凌人,和颜悦色,但又不是平易近人,总之这些个皇子个个都是温润如玉儒雅谦和的,这一点应该是随了他们的父亲。
梁敖走过来,也在火堆前蹲下,装模作样的用火烤了烤手,好像现在是冬天似的,紧接着他望向蹲在他身旁的苏婵,准确的说是苏婵手里的烤红薯。
苏婵正准备给烤红薯剥皮,看他望过来,愣了愣,见他没有其他举动,便低下头继续剥红薯皮,直到红薯皮已经剥了一半,她刚要准备吃,一只手居然从她的手里拿走烤红薯,伴随着笑眯眯的一句道谢:
“多谢姑娘。”
梁敖已经拿着她的烤红薯极快却不失斯文地吃了起来。
苏婵惊愕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向一脸淡定仿佛从来没偷过人家烤红薯的梁敖,因为他太过淡定,导致她一脸茫然。
“武王殿下也吃烤红薯么?”苏妙惊诧地问。
“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我和阿敞常常烤这东西来吃,可惜阿敞手艺不行,没有苏二姑娘的手艺好。”梁敖笑着说。
苏妙一笑,才想说话,就在这时,又有说话声隔着一道假山从对面传来,让苏妙怀疑这道假山修建的作用就是为了拿来偷听的,假山的另外一头是整座青乾山庄中最隐秘的场所,而假山的这一头却别有洞天建造了一座房主人修身养性的雅舍,若说不是故意的,实在很难让人信服。当然,修建假山的目的是什么苏妙并不关心,其实她对偷听别人的悄悄话也没兴趣,可那些话却顺着风一字不差地传入她的耳朵,她不想听都不行。这一次跑到这里来说话的不是叽叽喳喳只会争抢心上人的女孩子,那声音来自两名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是建平伯府的长子秦置:
“太子爷的话你传给你父王了么?”
“当然传过去了,父王说了,请太子爷再忍耐一下,这些年武王在静安王府落下的把柄还少么,随便挑起一个足够让武王再也翻不了身,等压下了武王,太子爷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说这话的居然是静安王府的世子、凌柔郡主的长兄朱沐曦。
“朝中废储的呼声太高,高的太子爷措手不及,太子爷明明最是仁德爱民的,只因为先皇后出身魏家就被朝臣忌惮,太子爷他十分不甘心。太子爷他也知道这些年魏家仗着功勋仗着皇上给的恩典越来越得寸进尺,做出许多龌龊之事,太子爷早就立下了不与魏家同流合污的决心。虽说魏家是太子爷的外祖家,可为了江山社稷,太子爷早定下了要和魏家斗一斗的决心,虽然做臣子的这样说有些不妥,可我实在是憋不住,说句大不敬的,皇上虽然厌恶魏家,可也不能将这厌恶迁怒到太子爷身上,太子爷是何等的贤明,为何偏偏要被那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武王四处打压,这样子对太子爷也太不公平了!”
“我明白你的心思,秦兄你放心,咱们都是站在太子爷这一边的。”朱沐曦拍拍秦置的肩,叹了口气,说。
“听闻皇上要重启冰泉宫?”
朱沐曦点点头:“宫主的人选未定,不过已经有消息说,两名副使的人选皇上属意回甘和回味。”
“他们两个不是厨子出身吗?”秦置瞠目结舌。
“你忘了,回甘的生父是回泽将军,当年的回家军足有十万人,是岳梁国第一的铁血军队,就是这样的回家军在回泽将军战死之后却分崩离析七零八落到最后销声匿迹,十万人,可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这十万回家军究竟在哪,到现在仍是一个谜。还有凌水宫,二十几年前,凌水宫有一半的精锐突然脱离凌水宫不见踪影,你说这一半的人又去了哪里,我可是听说回香楼里的那一位,那一位可是当年凌水宫的副使。”朱沐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拖着长音说。
“你的意思是……”秦置震惊不已。
“嗨!谁知道呢!”在秦置还没有说完时,朱沐曦已经摆摆手,笑着打断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四章 吃啊偷听啊
朱沐曦和秦置在假山后面又说了一些旁的话,才离去。
假山后头,梁敖淡定从容地咬了一口荷叶肉,就好像刚才他们话里说的那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妙、苏娴、苏婵面面相觑,三个人的心里皆觉得有点古怪。苏烟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太复杂了,他没听太懂,只是觉得梁都里的达官贵人心机太重,好像都不是好人的样子。
苏妙在早晨时是见过大皇子兼太子爷梁敕的,当时梁敕跟着梁铄一道来到回香楼吃早饭,虽然梁敕沉默寡言,但是他给苏妙的第一印象是个非常温润的谦谦君子,性子好,待人和气,并不像刚才那两个人说的是那种内心浮躁又充满了不安的人。至于梁敖,苏妙虽然不了解他,不过梁敖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
果然哪朝哪代的皇家都没有安宁……
“这面筋不太好。”梁敖专注地吃着手中的食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正在做什么就用心地去享受什么,荷叶肉对于他这样的皇族贵胄来说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但他却吃的很专注,全心投入,津津有味,仿佛很沉迷似的,烹制了荷叶肉的苏妙在看见他这样的神情时,作为烹饪者她会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满足,尽管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用心沉迷,可是他外露出来的满足感让她觉得非常愉快,苏妙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食者。
梁敞看了梁敖一眼。他的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易被察觉的担心,别人没有发现,一直关注着他的苏娴却发现了。她望着他的侧脸,一颗心慢慢地沉静下来。
“面筋不是我二姐做的。”苏婵很讨厌别人说自己二姐手艺不好,听了梁敖的话,有些恼地澄清。
“是吗?”梁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敷衍了句。
苏婵在他的脸上望住了,她微怔。这个男人笑起来挺好看的,就是老了点。
在场的人因为不小心听到了私语皆变得默默无言,之前本来很活跃的场面瞬间陷入让人尴尬的静寂。梁敖不说话,梁敞和回味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类型,苏烟害羞,在这样场合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婵就更不用指望了。她对除了她二姐和她手里食物以外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苏妙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边四处窥视沉默不语的梁姓三人组,一边大吃大嚼。
苏娴见场面实在太僵硬,非常影响品尝美食的心情,于是她掏出帕子来擦拭了一下嫣红的嘴唇,用肩膀头往梁敞的胳膊上一撞,笑吟吟地小声问:
“官人。你干吗要在这里建一座假山,又在假山后面盖一座屋舍。莫非是为了偷听方便?”
梁敞的脸一黑:“胡说八道,这里是本王的庄子,本王要偷听谁?!”
苏娴用一双毛嘟嘟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梁敞的脸更黑。
就在这时,又有细微的脚步声自山石的另一边传来,不知道面前的这座假山究竟是怎样建设的,明明是一座坚硬无比的山石,对面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这里听得都非常清楚。
一个女子的脚步声停在假山的另外一边,紧接着,柔弱的啜泣声嘤嘤响起,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就觉得这必是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美人儿。
坐在石头上的苏娴闻声微怔,蛾眉轻扬,皮笑肉不笑地望向梁敞。
“干吗用那种脸看我?”梁敞黑着一张脸质问。
苏娴笑而不答,突然听见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心翼翼地对另外一个人说:
“郡主,帕子在那里!”
“本郡主有眼睛,看见了!”凌柔郡主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剜了一眼身旁的小丫头,紧接着望向坐在不远处的假山前慌忙拭泪的丁芸,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丁七姑娘么,啊呀,本郡主说错了,重新更正一下,这不是文王殿下的……贱妾吗!”她特地在“贱妾”这两个字上头咬了重音,不屑地嘲笑。
假山后面的苏娴闻言,扑哧一笑,惹得梁敞黑着脸瞪了她一眼。
“凌、凌柔郡主……”丁芸显然很害怕凌柔郡主,结结巴巴起来。
凌柔郡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摇摆着腰肢走过来,走到丁芸面前,自上而下轻蔑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啐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辱骂道:
“被贱人养大的小贱婢,本郡主倒是小瞧了你,你和丁荟两个贱人倒是好手段,一个进了瑞王府一个进了文王府,撇下平日里口口声声说是最亲近的姐姐妹妹,自己攀高枝儿!丁兰,看你这好妹妹现在过得多滋润,是不是比你伺候人强上千万倍?”她将丁兰从身后的侍女堆里单独拎出来,阴阳怪气地笑问。
丁兰很怕她,瑟缩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回了一句:“能够伺候郡主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凌柔郡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管她是信还是不信,反正这一次她没有揍她。
丁芸明显感觉到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丁兰开始用一种憎恨的眼神望着自己,丁芸满心委屈无处诉,眼泪含在眼圈里,难过又无助,虽然她很感激表哥将她从火坑里救出来,成了表哥的侍妾她亦觉得又惊又喜,可是她并不是真的贪图享乐不顾家人,她只是无能为力,她连自己都要靠他人来拯救,她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拯救她的姐妹们,她都自顾不暇了,这时候说什么想和姐妹同甘苦共患难也太不切实际了。
她将这件事想的很明白,纵使她已经想明白了。可当对上姐姐憎恨的眼神时,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心如刀绞。
她痛苦的表情落在凌柔郡主眼里,凌柔郡主非常开怀。她双手抱臂,摇着头,用幸灾乐祸的眼神嗤笑道:
“啧啧啧,真是凄惨呐,东平侯府被抄家充军,女眷全部发配为奴,你那狼心狗肺的娘却对你们不闻不问。你这个贱妾生的也就罢了,她连她的亲生儿子都置之不理,果然贱人就是贱人。黑心烂肺,没有人性,可恶至极!”
“凌柔郡主,你不要太过分!”丁芸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随着凌柔郡主的声调越来越高。她身体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大,她红着眼圈高声怒道。
“贱婢,你在冲谁叫嚷!”凌柔郡主等的就是她的叫嚷,三步并两步上前,一巴掌重重扇过去,响亮的回声显示着这一巴掌打得极重。
巴掌声刚刚落下,一声尖叫响起,尖叫之人不是丁芸。居然是凌柔郡主。
“不许欺负我姐姐!”丁瀛的声音赫然出现,带着浓浓怒意。
“臭小子。你还护着这个贱婢,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算你哪门子的姐姐,她根本就不是你娘生的,她只是一个从贱婢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知道你娘当年被她娘折磨得有多惨吗,认这个贱人做姐姐,白痴就是白痴,没心没肝,我都替你丢人!”
“郡主!”丁芸悲愤地叫嚷,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又痛苦地望向丁兰,痛心疾首地道,“六姐姐,家丑不可外扬,妹妹和瀛儿再不讨你喜欢我们也是梁家的血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丁兰冷冷一笑:“我只是郡主身后一个小小的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死人,郡主想知道的,就算赴汤蹈火,奴婢也会为了郡主打听出来,更何况是奴婢知道的。”
丁芸的表情越发痛苦,丁瀛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看到姐姐越来越痛苦的表情,他心疼,于是狂性发作,大跳大叫道:
“欺负姐姐!打!打!”炮弹一样向丁兰和凌柔郡主冲过去,高声叫嚷着见人就打。
场面很快便乱成一团,凌柔郡主和丁兰哇呀呀乱叫,抱头鼠窜,很快就引来了庄子里的护卫,于是场面虽然平息下来,事情却闹大了,不多时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客人都知道凌柔郡主和文王殿下的侍妾闹起来了,文王殿下的侍妾是昔日东平侯府的七小姐,那位七小姐虽然温婉文静,可从小凌柔郡主就厌憎她,她俩能闹起来众人并不奇怪,人们幸灾乐祸的是文王殿下的反应,一个是自己姑姑府上的千金,一个是自己的侍妾,文王殿下在得知后要如何解决这桩矛盾,所有人都在期待中。
文王殿下早就知道了,他一直黑着脸,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侍妾受欺负了还是因为自己侍妾的弟弟欺负了当朝郡主让他难办,总之他很不爽。
其他人则听的云里雾里一愣一愣的,尤其是苏家三姐妹,皆觉得凌柔郡主刚才的话信息量好大,丁芸和丁瀛或许是同父异母,丁芸的生母只是一个妾室,丁瀛的生身母亲仍旧在世,可是母亲在世丁瀛为何要寄养在自己的伯父家,既然丁瀛的生母在世,东平侯府受难时很显然丁瀛的生母没有出现,那么丁瀛的生母此时此刻又在何处?
梁敖从苏婵的手里取走她刚剥完皮的土豆,对着黑着脸的梁敞淡淡地笑了句:
“凌柔这两年性子越来越刁蛮,太不像话了,回头我说说她。”
梁敞勉强点点头,一言不发。
苏婵愣愣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去怒视梁敖淡定从容的侧脸,结果梁敖鸟都不鸟她。
苏婵的脸刷地黑了。
苏娴现在已经认定了,之所以修建这一座假山,又在这座假山后面修建一座小小的房舍,绝对是以偷听方便为目的。
在假山后头饱餐了一顿之后,众人心满意足地散去,苏烟走在最后,嘟着嘴,小声对苏妙说:
“二姐,我觉得梁都里好可怕。”
“……”苏妙扬眉。
“这贵族圈子里,感觉真复杂。”苏婵双手撑在脑后,一脸无聊地道,“每个人出门都像没带脑子似的,半点意思都没有,闹得我都想回家了。”
“人家又没闹你。”苏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可我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烦了,没个消停,就连说话也阳怪气的像个傻子一样。”
“他们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苏娴凉凉地问。
苏婵用心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
“跟你没关系你操什么心,回家再吃一顿洗洗睡吧!”苏娴说。
苏婵又一次想了想,然后扭头望向苏妙,闷声问:“二姐,今天晚饭吃什么?”
苏妙粲然一笑:“做一个你爱吃的糯米排骨,再做一个烟儿爱吃的金沙南瓜。”
“我想吃二姐做的豆汤饭。”苏烟垂着脑袋,小声咕哝道。
苏妙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出说想吃豆汤饭,自从家里条件逐渐转好之后,苏烟喜欢吃的东西越来越多,几乎没有再提出让苏妙给他做豆汤饭了,今日突然对苏妙提出这样的要求让苏妙很意外,不过她很爽快地便答应了,笑眯眯地问:
“要不要二姐再给你煎两块米糕?”
苏烟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大姐想吃什么?”苏妙问。
“我晚上不吃,减重。”苏娴干脆地回答。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点点头。
“怎么不问我晚上吃什么?”有声音从天而降,回味突然出现在苏妙身后,把她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把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娴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问。
回味没有理睬她,而是看着苏妙。
“你想吃什么?阳春面?”苏妙问。
回味摇摇头:“我今天不吃阳春面。”
“那你吃什么?”
“还没想好。”
苏妙:“……”
“走不走,这个时辰菜市就要下行了,咱们去转一转,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稀罕的东西。”
苏妙一愣,想了想,起了兴致,于是点了点头。
“要回去了吗?”苏烟一听说要回去了,心里很高兴,连忙问。
“我和妙儿要去集市,你们想留下就留下,等散了我会让人来接你们,你们若想离开,就直接回庄子去吧。”回味淡淡地说。
苏烟、苏婵、苏娴:“……”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苏烟、苏婵异口同声。
“不行!”这一次回味没有迟疑,斩钉截铁地拒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五章 肉饼挑战赛
回味让苏妙去大门口等待,他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多时出现在大门口,带苏妙上了车。
苏妙便跟着回味乘坐马车,咣当咣当咣当,一路咣当到了集市。
虽然是梁都城外,但梁都的城外完全是一座新区。据说梁都城内的房价地价都很高,但因为在皇城根下,来找机会碰运气发财的人趋之若鹜,城内地方稀少价格高昂住不起,自然有很多人开始选择住在城外,随着人口增多,梁都周边的地价看涨,紧随其后的便是发展迅速。梁都城外这一片亦是一座不小的商圈,同时也是从各地来的二级货贩云集的地方,一级货贩全部进城做买卖,二级货贩因为人脉不够只好在城外售卖,别看是二级货贩,亦都是走南闯北手头里尽是稀罕货的商人,有些时候手头的货甚至比一级货贩还要齐全。
回味带苏妙来的这座集市是整座大集里专门售卖食材的部分,苏妙在熙熙攘攘的摊子上看到许多稀罕的食材,也见到了许多肤色跟岳梁国人不同的异族人。已经到了集市收尾的时辰,前来扫货的人很多,倒不是贪便宜,而是最后这一波食材的质量并不差,但是却比白天时便宜得多,吸引了许多饭馆酒楼前来扫货。
回味说,这里是岳梁国各大餐饮机构的食料仓库,除了那些自种的,几乎所有酒楼都会来这里采买食材。
蔚为壮观的大市场绵延了几里地,让好久没看过这么大市场的苏妙惊叹之余亦兴奋不已。
回味携了她的手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苏妙开开心心地观看摆在摊子上售卖的大鱼、葫芦瓜和体积相当大的进口大白菜,回味观察着她的表情,觉得她在面对鸡鸭鱼肉时比面对他家的人要开心得多。
“我好长时间没看见开一整天的市场了。在丰州时,那些菜市场最晚一上午也就收摊了。”苏妙拉着回味的手,心情舒畅地笑说。
“这里白天是菜市,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夜市,各种小吃玩意儿都会摆出来,非常热闹。”回味望着她的笑脸,温声道。
“真的?这里没有宵禁吗?”苏妙一愣。疑惑地问。
“别说这里没有,就连梁都城都没有宵禁。”
“为什么没有宵禁?咱们丰州就有宵禁,苏州虽然很晚。但是宵禁也是有的。”
“地方上是为了治理方便,梁都附近的城池基本上是没有宵禁的,皇上不喜欢,皇上最爱做的就是出来逛早市逛夜市。”
苏妙瞠目结舌。惊叹道:“皇上这爱好还真特别啊。”
“我爹也爱逛早市逛夜市。他和皇上过去经常结伴出游,下了朝去红药圃吃酥饼,晚上时偶尔也会去梨园听戏吃烤面筋。”
“……你爹和皇上的口味还真是与民同乐啊,他们绝对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吧?”苏妙呵呵地笑着,问。
“是一个娘生的没错,皇上和我爹都是先皇的萧嫔所出。”
“皇上有很多皇子吗?”
“一共九个皇子,早年夭折了三个,有两个是双生子死于天花。另外一个早产,身体孱弱。还没到一岁便夭折了,另外还有一个胎死腹中皇上也给算上了,如今成年的也就是太子、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太子、二皇子和九皇子你们都见过了,五皇子和七皇子一个奉命出使邻国一个去鄂州查案了,这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见的,一个油嘴滑舌,一个刻板又固执。”
“皇上有很多妃子么?”
“还好吧。”回味想了想,回答,“不算多也不算少,皇上本来就要有许多妃子。”
“武王,他成亲了吗?”苏妙忽然问。
回味用鄙视的表情看着她,冷声回答:“梁敖的儿子都已经十岁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苏妙的下巴掉了。
“干吗一脸那么蠢的表情?”
“他看起来也没多大年纪,居然就有这么多孩子了!”苏妙相当惊叹。
“他都三十了,他这把年纪过个几年连孙辈都有了,你问他成亲了没有是想干什么?”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身边适婚的女孩太多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总要在这方面掺和掺和……好吧,其实是大姐让她打听的,说是让她帮她们家最有可能嫁不出去的苏婵打听,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有家室还马上就要有孙子了,撇了撇嘴,她十分遗憾,“太子和武王不是一个母亲吗?”
“太子的生母是魏家长房嫡女、皇上的先皇后魏心兰。”
“魏心兰?”苏妙一愣。
回味明白她的心中所想,淡淡地回答:“魏心兰是魏心妍的长姐,是由第一代魏丞相做主将她许给当时还是亲王的皇上的,魏家一共出了三个丞相,魏心妍的祖父、父亲和兄长,魏家女世代为后,魏心兰只是其中一个,剩下的女子皆为王妃,魏心妍也是其中一个,据说这是魏家的祖训,男子必入朝为官,女子不后必妃。”
“……”苏妙惊诧了好半天,嘿嘿干笑道,“也是挺厉害的,从某个角度来说。”
回味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同了苏妙的话,还是因为闲着没事想点头。
“太子和武王,关系不太好?”苏妙想了半天,小声询问。
回味瞅了她一眼,顿了顿,淡淡回答:“虽然太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可武王的势力亦不容小觑,太子出生时是早产,身体羸弱,再加上性情温和,喜欢安静,尊仁推儒,不喜欢与人结交,偶尔又稍显优柔寡断,与他相比。武王军旅出身,立过战功,雷厉风行。八面玲珑,喜欢结交,不仅是朝中的老臣,连新入朝的新贵们也与他私交甚密,皇上也对他十分倚重,在许多人眼中,武王对太子是个颇具威胁的存在。”
苏妙并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亲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折腾这些,何苦来,也不嫌累!当皇帝是要管理一个国家的,管理一个国家……只是想我都觉得没什么趣。人生的意义就应该是吃喝玩乐尽情享受阳光与温情。没有尽情地去享受这些,活着还有什么趣!”她扁了扁嘴,不以为然。
回味呵地笑了:“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
“世界早就和平了对吧?”苏妙笑意满满地接话道,对自己吃喝玩乐的人生领悟颇感到得意。
“岳梁国早就被侵略得连渣子都不剩了。”回味严肃地续道。
“……”苏妙吧嗒吧嗒了两下嘴,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你和武王很要好吗?”
“没有。”回味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他和你好像很要好的样子。”苏妙才不信他的否认,追问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回味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想说小的时候宫里的那几个皇子集体欺负他的事,虽然每次都有太子解围。可是对于那几个时常欺负他的皇子他到现在依然记恨在心。
“……”他到底遭受过多少心理阴影啊,苏妙在心中腹诽。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突然开始向前方同一个方向奔去,比刚刚更加热闹的嘈杂声响起,吸引了苏妙和回味的注意,苏妙拉着他的手,惊诧地嘟囔:
“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回味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皱了皱眉,“你别乱跑,小心被挤倒。”
“你这样抓着我我能跑到哪去。”苏妙歪在他怀里,扁了扁嘴,却笑了起来。
人太多了,都往一个方向赶,这个时候如果逆行反而危险,于是回味带着苏妙避开拥挤的人群,贴着边缘向人们都去往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后面,两颗被幂蓠遮盖住整张脸的脑袋悄悄地探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苏妙和回味离开的方向,两双眼里写满了不忿与恼怒,引来摊主人频频侧目。过了一会儿之后,身穿直裰的青年率先把斗笠掀开,竟然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他皱起一双眉抱怨道:
“三姐,咱们这么偷偷摸摸的也太丢人了吧?”
“你懂什么?回味那家伙不让咱们跟铁定是要做坏事,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苏婵不悦地攥了攥拳头。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咱们干吗要偷偷摸摸的,咱们又没做坏事,怕什么!”苏烟一脸不解,他虽然想跟着二姐保护二姐,可是让他像个姑娘似的头戴幂蓠贼眉鼠眼,他脆弱的自尊心承受不起。
苏婵看了一眼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悦地道:
“你倒是不怕,你不怕你干脆上前去告诉回味那家伙你想跟着他们一起走!”
苏烟犹豫了一会儿,并不是他不想,只是上一次没经过回味的同意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们一块去约会,回味当时没说什么,可是从那以后的三个月他过得相当凄惨……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往事不堪回首!
于是苏烟老老实实地重新戴上幂蓠,跟着他三姐,继续鬼鬼祟祟地向前方去。
苏妙和回味随着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处极热闹的酒楼,据回味说这里是梁都城外商业街里最知名的酒楼之一白玉楼,白玉楼建设在梁都城前往各地的交通枢纽上,因此,这座包含着客栈与酒楼双重功能的酒楼在当地十分红火且有名望,然而实际上白玉楼早年是靠酒楼发家的,近些年因为梁都内发达的酒楼业的冲击,导致餐饮这部分的利润直线下降,酒楼也无力再投入大笔的金钱去支援酒楼的餐饮业,索性将重心都放在酒楼内的住宿上,因为地段好,南来北往住宿客络绎不绝,住宿方面的生意自是不必愁,但因为白玉楼毕竟是靠饮食发家的,虽然生意不差,但住宿业对餐饮业喧宾夺主,白玉楼的掌柜颇有种被逼就范的不甘心之感,他无数次地想要恢复白玉楼在餐饮上面的声望,然而每一次的努力都软绵绵的没有太大的效果,直到这一次,白玉楼再次打出美食的招牌诱惑客人——
白玉楼第一届肉饼挑战赛在此刻宣布开始!
所谓的肉饼挑战赛其实就是大胃王挑战赛,白玉楼的门口摆了一排桌椅,不远处,一个人被整整八口大锅围住,一个人两只手八口大锅,那人正在手脚麻利地同时烙八口锅里的肉饼。烹饪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个头矮小,性子活泼,看样子应该是从西南方向来的人,很有西南人的长相特色,肤色黝黑,爽利精干,穿了一件麻布短褐,两条腿上绑着雪白的绑腿,脚上穿了一双草鞋,头发乱草似的随便一扎,但是因为五官出众年纪又轻,没觉得他邋遢,反而有一种放浪不羁的青年活力。
青年依次在八口锅里烙肉饼,训练有素,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慌乱,仿佛同时用八口锅烙饼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一样,因为看起来太容易了,反而给人一种不安感,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把锅掀翻了或者是把肉饼全部抛到地上去。
苏妙亦跟着担心了好一会儿,可是一刻钟后发现人家动作娴熟,从容不迫,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只是瞎操心。
白玉楼今天举行大胃王挑战赛,也就是说今天烙的肉饼不管怎么吃,只要是吃进去最多的那一位,获胜者将会赠送一份礼物。
白玉楼的邱掌柜命人将礼物搬上来,五花八门的礼物,根据比赛规则,最终获胜的人可以在礼物堆里选择三样,不论高低不分贵贱,只要能获胜就能得到冠军的礼物。
苏妙想要的是礼物中最昂贵的——一袋金叶子,虽然她已经不缺钱了,但是金叶子是比其他珠宝首饰都值钱的,这一点她始终坚信。
苏婵想要的则是礼物堆里比较特别的,一柄镶嵌了各种宝石、闪烁的光泽足以令人耀眼生花的匕首。
于是在邱掌柜宣布比赛开始选手上场时,苏妙和苏婵上去了。
回味、苏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