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妙味TXT下载妙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妙味全文阅读

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六章 青竹卧雪

    面团已经膨胀起来了,苏妙将面团抱回来,中间扒开,倒进碱水,将面团揉得光滑圆润,搓成长条,摘成面剂子。

    她又在面剂子上淋了一层花生油,搅拌均匀,逐只擀成包子皮大小的圆面皮。

    此时开始制作豆腐,豆腐已经被切成颗粒状,在沸水中加少许盐将豆腐粒氽一下,去除豆腥味,捞出来在清水中浸泡。不得不说,鸿运豆腐坊的豆腐的确好,虽然全都碎了,却依旧水嫩柔软,富有弹性,在水里这么一漂,越发显得嫩滑水灵,清澈喜人。

    回味按照苏妙的吩咐,将豆豉稍稍清洗了一下,沥干水之后,放入捣盅里,加蒜瓣一起,用捣锤捣成碎泥状。虽说是捣成泥,却不能像蒜蓉一样捣得太碎,这一步主要是为了让豆豉和蒜瓣更好地融合在一起,互相借味。接着用小火,冷油下花椒,慢炸出香味,用筛子捞出花椒,留下花椒油。将捣烂的豆豉酱放进锅里,用慢火熬煮,此时在锅里倒入大量的辣椒粉,添加少许的盐、砂糖和酱油,用锅铲搅拌均匀。

    回味用竹铲在酱锅里画着圈儿搅拌,看了一眼在认真擀皮的苏烟,顿了顿,又望向正剁牛肉馅的苏妙:

    “我能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吗?”

    苏妙停止剁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得意洋洋地回答:

    “苏妙大人的宇宙无敌超级强暗黑料理,绝对能让吃的人心猿意马。意乱神迷!”

    回味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嘴角狠狠一抽,希望她不会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豆豉辣酱在用文火熬制了小半刻钟之后。香辣味浓郁,带着浓厚的鲜香,回味将豆豉辣酱撤了火,摊凉。

    苏妙笑眯眯地将炒镬放在火上烧热,用了花生油,先放入牛肉馅炒散,待牛肉馅炒成金黄色之后。倒入豆豉辣酱、红椒粉、盐、糖爆香,接着放入豆腐粒。在锅中添加适量的高汤,滚煮至豆腐入味了。大火收汁,此时放入蒜苗、姜末,用湿淀粉勾一层薄芡,在起锅前添加少许的花椒末和麻油。

    麻、辣、烫、酥、香、鲜。润泽油亮。红白相宜,色味俱佳,无可挑剔。豆腐虽然被切成细小的颗粒,仔细看却是形整不烂。寸把长的蒜苗在豆腐中根根直立,翠绿诱人,油泽甚艳,仿佛刚从地里采摘回来的,鲜嫩脆口。生机盎然。

    回味盯着炒镬里的麻婆豆腐,顿了顿。眉角狠狠地抽了抽,惊异地道:

    “你该不会是要……”

    苏妙望向他,露出大大的笑容,点了点头。

    “咦,佟染在做什么啊?”苏烟忽然开口说,睁着一双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对面。

    苏妙和回味闻言,微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见佟染的助手将两条特大号的海鱼处理干净之后,剖成两半,先用香料将两条鱼上锅蒸至半熟,待所有鱼腥味被去除,属于海鱼的鲜香味越来越浓郁时,把鱼取出来,从中间打开,开始在半片鱼肉上挖出许多小洞。

    先前泡好的糯米已经上锅蒸熟,研碎,佟染将研碎了的糯米以一对三的比例将它和切成颗粒状的豆腐混合,接着将混合在一起的糯米豆腐搓成珍珠大小的丸子,再将搓好的丸子尽数放进鱼肉中被挖出来的小洞里。直到所有的珍珠丸子都放进鱼肉里,将另一片鱼肉盖在上面,两片鱼肉合在一起形成一只完整的鱼的形状,此时继续上蒸笼蒸至熟透。

    干贝和母鸡被放进汤锅里,加水炖成一大碗汤汁,弃鸡和干贝不要,在汤里加盐继续烧沸。

    将蒸好的珍珠丸子放在汤碗里,再把煮好的鸡汤浇在碗里至八分满,在正中间放一片翠绿的竹叶。

    又是一道阳春白雪,同时这也是一道相当别致的菜肴,素淡清雅,澄澈鲜醇,颇具韵味。

    实际上这道菜是从“珍珠豆腐”的基础上幻化出来的,佟染为其取名“青竹卧雪”……取名大师的水准不过如此,苏妙瞧不起地扁扁嘴,取名假大师!

    这一局的比赛还算顺利,双方都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中途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在时限之前,两组选手基本上都完成了任务。

    伙计上台来取菜,捧起菜盘子的同时照例问苏妙道:

    “姑娘这道菜的名字是?”

    “两个黄鹂鸣翠柳。”苏妙一本正经地回答。

    “……姑娘,你这个……不是馒头吗?”那伙计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讪笑着说。

    “是啊,馒头怎么了,馒头就不能叫‘两个黄鹂鸣翠柳’吗?”苏妙辣气壮地说,下巴一昂,“你瞧不起馒头?”

    “不是,我是觉得,这盘馒头里没有黄鹂也没有翠柳啊?”

    “那‘雪里藏珠’里有雪吗?‘青竹卧雪’里有竹吗?啊,有竹叶,那有雪吗?”苏妙振振有词,“再说了,怎么没有翠柳,这葱花不就是翠绿色的吗?”

    伙计的眉角抽得更厉害,这会儿他深恨自己太多嘴,嘿嘿地笑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是!”端起菜盘子赶紧走。

    “二姐,能行吗?”苏烟有些担心,小声问。

    “为什么不行,多好玩啊,比佟染的那个什么‘青竹卧雪’好玩多了。”苏妙一脸的不以为然,笑眯眯地说。

    回味瞅了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你的暗黑料理?”

    “怎么,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苏妙扬眉问。

    “不,确实挺黑的。”回味回答。

    第二局赛豆腐:青竹卧雪VS两个黄鹂鸣翠柳!

    就做法上来说,青竹卧雪的做法并不算难,但在想法和做法上却极是别致。选用糯米的用意是为了让碎成一团的豆腐具有粘合力,在制作成丸子时能够更软糯弹牙。选用的鱼是走水路活着运过来的价钱昂贵的深海大鱼,鱼腥味已经在第一步时被细心地处理掉了,这时候将丸子填进鱼肉里,再用另一片鱼肉盖上,这一步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去除豆腐的豆腥味并让独属于海鱼的鲜美回甘深深地浸透在丸子里,而使用了蒸的方法,则是为了让海鱼更好地释放出全部精华,同时又将食材中的水分牢牢地锁住,不会因为在高温烹熟时失去水分让食物变干变硬影响口感。

    汤汁是用醇正的贝汁和鸡汁炖制的,干贝、母鸡和盐,用清水炖成味道鲜美的靓汤。别看只有两种食材一种调味料,看起来十分简单的样子,其实这一步才是整道菜中最难的部分,食材越少,越难做出精美绝伦的东西,可一旦成功地做出来了,那做出来的必是精美绝伦。

    这道底汤便是如此,鲜美,鲜美到了极点,微乳白色的汤汁,却清澄如水,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特别醇的醇香。

    汤上没有半点油花,浅尝一口时,只觉得浑身一颤,唇齿间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久久不能散去。

    刹那间,仿佛一下子精神充沛起来,却不是豁然激烈的感觉,而是平静的、宁和的、自然而然的。

    这道汤给人的感觉很平静,很安宁,很雅,雅得就好像是那些让文人觉得清新隽秀的水墨画,没有色彩斑斓,没有奢靡浮夸,有的只是低调的典雅。

    在被汤汁撩拨得心醉神迷之际,舀起一勺珍珠大小的雪白丸子放入口中,软糯甘醇,珠润滑美。豆腐的绵软水嫩和糯米的甜甘清香糅合在一起,带来了让人难以忘怀的绝佳口感。豆香仍然存在,米香亦然,两种香味并不冲突,反而和鱼香汇聚在一起,将先前汤汁的鲜美度提升到了另一个等级。

    当珍珠丸子被牙齿咬破之后,浓浓的鲜美弥漫开来的同时,更大的惊喜随之而来。丸子的中心是一小团滋味醇美口感滑腻的蟹膏,突然品尝到这样的美味,让人激动得差一点将舌头吞掉。

    齿颊留香,回韵悠长。

    品尝者无不陶醉,因为这一道谦谦君子般清新儒雅的青竹卧雪,全场都变得清新儒雅起来,居然没有人舍得放下汤碗。

    姜大人在众评审荡漾的脸上扫了一圈,笑了,说:

    “看各位吃的这么意犹未尽,要不然咱就趁着这股劲儿先给这道菜打分?”

    众评审吃得正舒坦,吃过一碗青竹卧雪,一扫起了个大早的疲惫,个个神采奕奕,兴奋难平,听了姜大人的提议,葛大人率先赞同道:

    “既然姜大人都说了,好,咱们先举个牌吧!”

    此话引来更多人的附和。

    于是评审们突然就开始举牌!

    青竹卧雪,五分、五分、五分、四分、五分、五分、五分……

    “糟了,青竹卧雪评审们好像都挺受用的!”苏烟皱起眉毛,担心地低呼。

    苏妙的嘴唇绷了起来。

    虽说是对手,她也总是和佟染对着干,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佟染的这道青竹卧雪做的确实好,尤其是在底汤的熬制上,手艺相当惊艳,就是离了这么远,那一股温润的、平缓的、宁静的、祥和的、清幽的鲜美醇正依旧能顺遂地飘过来,连一点鲜味都不曾减少。

    即使是她去做评审,这道青竹卧雪她也会给出一个高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七章 苏妙的暗黑料理

    青竹卧雪,最终得分七十三分!

    佟染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手中折扇刷地展开,轻轻地摇,虽然此时没有穿外袍,袖口也卷上去折了几折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却丝毫不减损其风流倜傥,潇洒迷人。

    朱西施张着一张嘴,眼珠子死死地黏在他身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苏妙撇撇嘴角,被这种擅长搔首弄姿的人抢了风头,她觉得很不爽。

    青竹卧雪让众评审意犹未尽,紧接着被端上来的煎馒头却让他们惊诧万分。

    煎馒头嘛,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热馒头时除了馏就是煎,但这馒头却煎得十分与众不同。

    怎么说呢,和普通的大碱馒头不一样,这馒头做的极小巧,煎过之后居然油汪汪水灵灵的,相当讨喜。

    这馒头生得小巧精致,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就很酥软,外皮和底部都煎成了金黄色,上半部撒了一些芝麻和小香葱,闻起来香香的。不管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一盘好馒头,如果今天比的是馒头,这馒头是相当具有竞争力的,可今天比的是豆腐啊!

    “莫非豆腐在这面皮里?”夏长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

    “虽然这样也不算犯规,但真把豆腐揉在面皮里,倒是显得创意不足没什么趣味了。”葛大人严肃地道。

    夏长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由得向台上的苏妙看了一眼。心想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一盘煎馒头可打败不了佟染的青竹卧雪!

    苏妙依旧笑眯眯的,站在赛台上。表情是十足的看戏模样。

    夏长越发觉得奇怪,皱起一双老眉,竟想不明白了。

    “这一道是苏姑娘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伙计朗声报菜名。

    众评审满头黑线。

    “黄鹂在哪?翠柳又在哪?”有那较真的还真问出来了。

    领班的伙计嘴角狠狠一抽,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一直给苏妙上菜也算是苏妙这一边的人,自然不能眼看着苏妙这组出糗,讪讪地笑答:

    “回洪老爷,黄鹂就是这些煎馒头。翠柳就是这些葱花儿!”他真是太机智了!

    众评审:“……”这名儿绝对是随便取的!

    夹起一只香喷喷的煎馒头送到嘴边,抱着吃煎馒头的心态,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

    “咝!”

    “咝!”无数的倒吸气声在下一秒同时响起。

    “我的娘哎!”还夹着惊诧又新奇的低呼。带着浓浓的趣味和哭笑不得。

    有香酥麻辣的卤汁流了出来,热烫了舌尖的同时,一股浓得让所有神经都麻酥酥的香嫩酥脆、鲜活热烈迅速在整个口腔内铺开,热烫香麻的豆腐软滑多汁地流淌在味蕾之上。泛着浅浅的蒜苗香气。

    那滑嫩的豆腐落在嘴里。也不知是因为滚烫的热度还是激烈的辛辣,仿佛在口腔中活跃弹跳的小人儿一般,顽皮地冲击着品尝者的味蕾,让品尝者体会到了一次耳鼻口同时受到激烈的冲击,虽难耐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即使正吃着依然会感觉到怀恋,只想更刺激更激烈的滋味。连耳朵孔亦开始冒火,眼睛被躲藏在酥脆面皮后面的激烈鲜辣刺激得已经冲了血。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五官所体验到的前所未有却惊艳绝伦的超级烈刺激感却让品尝过的人终身难以忘怀!

    生煎馒头。小巧,皮薄,馅大,酥脆,浓香,味美,卤汁充盈,口齿留香。

    麻婆豆腐,绵软,酥嫩,辛辣,爽口,鲜活,灵动,麻味纯正,沁人心脾。

    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组合到一起——麻婆豆腐生煎馒头,这一道别出心裁奇葩古怪的菜肴在遵循古法的刻板人眼里看来,简直是既侮辱馒头又侮辱豆腐的超级黑暗料理,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两种东西被放在一起,品尝起来,那味道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趣味和活泼!

    评审们全都呆住了,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反应究竟是被麻婆豆腐辣的,还是因为觉得这道菜太让他们吃惊了。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先有人声如洪钟地笑起来,紧接着其他人就好像被传染了似的,突然之间就变得很想笑,于是很多笑声响起,之后更多的笑声响起,大家仿佛都觉得很有趣似的,正因为这样的有趣,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心了起来。

    笑的人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大,品尝过青竹卧雪之后那清雅的静谧被打破,整座广场仿佛一下子就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佟染的唇角凝了起来,品尝者们的反应太不同寻常,就像中邪了或者走火入魔了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他表情冷肃地看了苏妙一眼,却见她笑眯眯地望着台下,半点不见异样,也没有对比赛结果的焦虑,就像是在看极好玩的事情似的,表情看起来很欢乐。

    眸光微闪,他偏过头低声吩咐了佟飞一句,佟飞肃声应下,下了台,不多时从台下拿上来一只热气腾腾的麻婆豆腐生煎馒头,恭恭敬敬地奉给佟染。

    佟染用筷子夹起来,仔细观察了一阵,油绿的小香葱,脆香的小芝麻,以及金黄金黄的外皮,酥嫩可口,看着就很有食欲。

    事先知道这馒头里是有馅料的,于是他很聪明地将生煎馒头咬开一个小口,果然,有辛辣到让人的骨头都酥了的汤汁豆腐软嫩绵滑地流入口腔内。其实只是这种单纯的辛辣未必会如此激烈刺激,另一个关键是烫,虽然不是能够烫伤舌头的热度,但是酥骨的辛辣香麻被滚烫的热度一激发,热烈刺激。

    即便是辣到让人全身的神经都开始发颤,开始情不自禁地去啃咬酥脆可口的面皮排解,却依旧怀念着那股辣到心尖里的滋味,很快,又会忍不住重蹈覆辙去吃里面的馅料,继续享受着那欲罢不能的激烈美味。

    即使狼上觉得这样的饮食体验完全是一种折磨,但是却相当快乐,这快乐是一种从味觉上品尝到的盎然活力,一种从感官上体会到的勃勃生机。没有人会讨厌活力,更没有人会排斥生机,苏妙她很会利用这一点,让感官的所有狼全部被屏蔽掉,只沉浸在刺激的海洋里,辛辣酥麻会让人沉醉,会让人晕眩,同时会让人享受到明亮通达的豁然开朗。头脑已经无法思考,完全被感受上的体验所控制,她在顺畅自如地操控着品尝者的味觉,将人的味觉在馅料的辛辣和面皮的酥刃来回转换,因为承受不住辛辣,所以心悦于面皮的酥软,因为让人心悦的酥软,所以更加怀恋馅料的鲜辣,如此循环反复。

    看似奇葩又可笑的一道菜,却像是带着让人看不透的魔力,明明在努力排斥,明明在不停嘲笑,却还是不断地被吸引,着迷,一直到沉沦,欣悦至极,无法自拔。

    “妙啊!妙!”一只小馒头吃完已经汗流浃背,七十多岁的老学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声地喊了一句文词儿,却像是在叫苏妙的名字,他声如洪钟。

    辛辣会激起人内心底的活力,解放束缚,释放压力,让人变得年轻且朝气蓬勃。没有人不喜欢朝气蓬勃,所以也不会有人讨厌能够让他们变得朝气蓬勃的菜肴。

    苏妙望着台下因为她这道奇葩又充满魔性的暗黑料理变得东倒西歪各种放松的评审,唇角的笑容大大的。

    “她竟也能做出这样的菜!”回甘捏着半拉馒头,单手托腮,扬眉,低声咕哝着。

    姜大人眼看着评审们一个个像被卸了骨头似的,啧了一下舌,金槌在锣上狠狠一敲,发出“当”的一声!

    众评审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坐正,却还是赢不过浑身发酥比生煎馒头的面皮还要酥的后遗症。

    麻婆豆腐生煎馒头开始评分——

    这一回评审们都觉得有点犯难,从外观上来看,佟染的青竹卧雪绝对算得上精品,色香味意形养也都堪称完美,唯一不足的就是珍珠丸子只用豆腐不用糯米会更好些,不过这属于食材上的问题,豆腐太碎,不加糯米也做不了丸子。虽然被扣了两分,但问题不大,更何况他把糯米处理得很好,一点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

    苏妙的麻婆豆腐生煎馒头,用一个词来形容是“奇葩”,再用一个词来形容是“极品”。这一道让人辣心辣肺辣得汗流浃背差点就要被辣哭的古怪馒头,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无法和佟染的青竹卧雪相比较,但是架不住这道菜具有魔性,就好像有毒一样。虽然并不是带着期待的心开始吃的,但却越吃越想吃,越吃越想吃,一直到不停地想吃下去,不吃就会蚀骨锥心地怀恋,仿佛永远都吃不够似的,就是舍不得停手。

    两道风格截然相反的菜肴,却同样让人难以取舍。

    五分、五分、五分、四分、五分、五分、五分……

    结果终于计算出来了!

    苏妙的脸刷地绿了!

    七十三分比七十三分!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仿佛吃了太多麻婆生煎的无力感,软绵绵的胶着纠结着,让人难以忍受,却又无可奈何,就好像是要下不下的雷阵雨,憋的人郁闷至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八章 接着勾搭

    “妙姐姐,妙姐姐,回去再做吧!再做吧!”苏妙刚晃晃悠悠地从台上下来,纯娘就飞奔过来,两眼放光,一叠声说。

    “做什么?”苏妙莫名其妙地问。

    “麻婆生煎啊!”纯娘大声说,舔了舔嘴巴,“我才吃了一个,其他的全被大姐和婵儿抢去了!”

    “本来就是一人一个的,你当这是在买包子,任你随便挑选。”苏婵双手抱臂,说。

    “你还说!你自己就吃了两个!”

    “谁让你嘴不够快,一盘只有六个,我不快点吃,别人就抢去了。”

    “你俩吃成那样,旁边的人看了都不好意思跟你俩抢,刚才王公子都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们俩了,你们俩还抢得不亦乐乎,我看着都替你们不好意思!”纯娘说着,用袖子遮住半边脸,她到现在还在脸红。

    “想吃就得豁得出去,你想吃还舍不下脸,活该你什么都吃不着!”苏娴眼白一翻,讽刺地说。

    林嫣呵呵一笑。

    纯娘跟这两个为了吃食连形象都不要了的人没有共同语言,扯住苏妙的袖子,央求道:

    “妙姐姐,回头我就去买豆腐,咱再做一次吧!”

    看来她是真的特别想吃,苏妙望着她亮闪闪的小眼神,失笑,在她的脑袋瓜上一拍,笑道:

    “那你就去买吧!”

    纯娘重重点头,说了句“那我现在就去”,转身刚要走。

    “苏姑娘。”佟染走过来,停在苏妙面前,轻浅一笑。“恭喜了,又是一个平局。”

    苏妙看了他一眼,转身,与他面对面站着,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再来一个平局,咱们就能打破纪录了。”

    “说的也是呢。那咱们就努力努力,尝试一下你说的那个‘打破纪录’,如何?”佟染笑吟吟地道。

    苏妙唇角一扯。刚要说话,一声腻的人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佟公子!”

    苏娴拂去一身鸡皮疙瘩,迅速躲开,朱西施就扭着水蛇腰穿过人堆来到佟染面前。眼含秋波。唇绽媚态,含羞带臊地笑道:

    “佟公子,今日结束的早,奴家陪佟公子去湖边看灯赏景,公子看可好?”

    佟染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望向苏妙,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西施的脸刷地黑了,气得咬牙切齿。扭头瞪了苏妙一眼,脚一跺,摇摆着水蛇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咦,这是什么?”苏烟疑惑地说了句,上前一步,在朱西施走过的路上捡起一条包裹着什么东西的粉色帕子。

    纯娘看着朱西施已经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肯定是那女人掉的!”

    “看看是什么!”苏娴顿时来了兴致,夺过苏烟手里的帕子,三下五除二打开,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众人的嘴角狠狠一抽。

    居然是一只精巧喷香的生煎馒头!

    很显然,这是之前苏妙在赛台上做出来的成品中的一只!

    “啊,这女人真鬼,她居然藏起来一只!”纯娘因为没能尽情地吃生煎馒头,怨念极深,看见有人藏馒头她就生气。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呵地笑了。

    苏妙也是愣了一会儿,轻挑起秀丽的眉毛。

    朱西施气冲冲地走了,一边走一边骂佟染眼睛瞎了竟然看不见她的风华绝代明艳美好,走到拐角处,因为实在是太生气了,突然就想吃东西,于是开始在身上摸,摸来摸去摸了好半天,惊诧地咕哝:

    “咦?我馒头呢?我馒头呢?”

    ……

    麻婆生煎在一天之间一跃成为苏州城最火的小吃,仿佛雨后春笋般,小吃摊、小饭馆甚至是以精巧的特产吃食为招牌的各大酒楼都开发出了各种各样的麻婆生煎,有的干脆打出和“苏氏”有关的宣传语来告诉消费者他们是多么多么的正宗,别家的都是骗子。

    苏妙对于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一笑置之。苏婵却不太高兴,她认为那些人不要脸,就算要仿制至少也该交点版权费或者上门客套客套提出请求之类的,没一个人这么干,那些人全都是擅自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太不要脸。

    苏娴同样不满意,她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上午,发现主要街道的各大小吃摊今天全都有“麻婆生煎”这道点心,并且卖得相当红火,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一个尝尝,又狠狠地啐了一口: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哗众取宠,欺骗消费者!

    她抱着一摞高高的绸缎盒子往前走,那些盒子高的都快把她的脸埋上了,迎面走来的人无不小心躲避,苏娴则相当没有道德地大摇大摆走在马路的正中央,明明靠墙根走就好,她却偏让行人躲避她。

    如此潇洒惬意地往前走,一直到转过一个弯,终于栽了,只听“咚”地一声巨响,她连人带盒子结结实实地撞在对面走来的一个人身上,并被狠狠地反弹回来。

    她捧了许多盒子,在碰撞中顶上的盒子掉下来砸了她的头,中间的盒子结结实实地嵌进她美丽的脸里,下面的盒子噼里啪啦掉落在地全砸在她的脚上。

    矜贵的盒子都是木头做的,别说全都摔在地上让她肉疼,单是盒子砸在皮肉上她就已经够疼的,更何况还向后仰倒,十分不美丽地摔了个大屁墩儿!

    “你没事吧?”撞倒她的人也吓了一跳,忙问。

    她捂住被撞得通红的脸,恼羞成怒的怒气已经升到了最高点,听了这一声问更火大,那火气轰然爆发,放下手。一双丹凤三角眼可怕地瞪起,两弯乌黑的吊梢眉凶猛地竖起来。

    “你眼瞎啦,怎么可能没事。老娘这么大一个人走在街上,你瞪着眼睛往上撞,你那两个眼珠子长在上面是出气用的?撞坏了老娘这么多东西,你怎么赔……啊……”她凶巴巴地怒骂起来,却在抬眼望见站在面前的人时,冒着会被噎住的风险硬生生地将后面更难听的怒骂给咽了回去,暖风瞬间吹绿了山峦一般。她嫣然地笑了起来,媚如桃花,娇如春柳。但见她腰肢一扭,狼狈摔倒的姿势眨眼间就换成了妩媚撩人之态,仿佛刚才的狼狈只是一场幻觉,媚眼含情。她送过去一枚绿油油的秋波。婉转柔媚地唤了一声,“殿下,好巧啊!”

    梁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女人翻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他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居然撞倒了她,他怎么总是忘,出门之前应该多看看黄历的!

    佯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他平着一张脸,用最恰当的关心询问道:

    “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苏娴软绵绵地坐在地上,半扭着纤细的腰肢,从这个角度可以最完美地展现出身体的曲线和修长的美腿。听了梁敞的询问,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紧接着摆出一脸楚楚可怜的受伤表情,蹙着蛾眉,细声细气地回答:

    “奴家、奴家好像伤了脚……”说着,仿佛下意识,又仿佛是暗示性极强地让春葱玉手从脚踝到大腿逆向上轻轻一拂,向他抛去一记媚眼。

    “你那是腿,不是脚。”梁敞凉飕飕地说。

    “……啊呀,奴家的腿好像也受伤了。”她似忍着疼痛似的娇声说,顿了顿,颤巍巍地向他伸出一只春葱似保养极好的手,含着羞涩的笑,凤眼迷蒙地望着他,“殿下,扶奴家站起来嘛!”

    梁敞瞅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出于人道主义,伸出手拉起她。

    哪知她拉着他的手刚站起来,就仿佛立足不稳跌倒了一般,顺着他拉她的力道直直地投进他的怀里,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态扣住他的腰身,两只手掌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

    这情况说意外也不意外,梁敞火大地一把推开她,黑着脸怒道:

    “你这女人,怎么每次看见本王都想占本王的便宜,你究竟还有没有点女人的羞耻心!”

    苏娴却不以为然,笑盈盈地道:“瞧殿下说的,羞耻心是在追求本能的需求以外的东西时才会拥有的,奴家是女人,对男人可是本能之内的需求,既然是本能之内的需求,还要羞耻心做什么?”

    “哼,既然你那么喜欢男人,满大街男人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来缠着本王?”梁敞的鼻子都被气歪了,不屑地说。

    “殿下,奴家虽只是一介民女,对日常生活的品质却要求颇高,无论是衣料的材质,吃食的味道,还是……”她将丰满的身体欺近,在他刚毅的下巴上轻轻一撩拨,笑靥如花,“男人的水准!”

    “嗬,这么说本王还得谢谢你看中了本王,能受你垂青说明本王很有水准?”梁敞已经被气糊涂了,顺嘴讽刺出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讽刺什么,他冷飕飕地看着她,“你一个女人,却把这种话说得这样顺畅,之前被你欺骗过的男人到底有多少?本王是不是该将你这个女骗子送到衙门去?”他代表正义严厉地质问她。

    “啊呀,殿下已经开始在意奴家之前有几个男人了吗?”苏娴自己将散落一地的盒子捡起来,笑吟吟反问。

    梁敞看着满地尽是各种名贵的布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一次又是骗了哪个傻子替你付账?”

    话一出口却觉得不太对劲,上一个替她付账的人是他,他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梁敞背着手,一张清俊的脸更黑。

    苏娴咯咯一笑,也不搭腔,将地上的盒子整理好,重新抱起来时脚下却一个踉跄,仿佛承担不起这么多重物似的,向梁敞这个方向靠过来,就要摔倒。

    不是梁敞想扶她,而是不扶她她就砸过来了,他黑着一张脸握住她的胳膊,同时纵容了对方的蹬鼻子上脸。

    “殿下,好重哦,这么多东西奴家一个人拿不动,不如殿下送奴家回去吧?”她眨着一双妩媚的凤眼,笑靥如花地央求。

    “你既然能从店里搬出来,就能一个人拿回去。”梁敞硬邦邦地回答。

    “殿下!”她媚眼含春,扭着身子开始向他耍娇。

    梁敞瞪着一双眼睛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了顿,扭头就走!

    “殿下!哎,殿下!哎殿下你别走啊!”后面响起一叠声的招呼。

    梁敞走得更快。

    ……

    苏娴最终还是跟着梁敞走了,盒子仍旧由她自己拿着,不过她并不在意。

    “你为何总是跟着本王?”走出很远之后,梁敞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问。

    “殿下这是怎么说,奴家只是在和殿下走相同的方向而已。”苏娴笑靥如花地回答,回答得半点不心虚。

    “本王又不去圆融园!”

    “没关系,奴家正好也想再去买点东西。”

    “你别指望着本王会再给你付账!”梁敞听了,立刻和她保持一米远的距离,冷着脸说。

    “殿下放心,奴家今儿带够了银子才出来的。”

    “就你这种花法,带多少钱都不够你花的吧!”梁敞在她手中的各种锦盒上一扫,几天前她才刚买了一大堆珠宝布料,今儿又买了一大堆,这种败家女人,也难怪会被男人休掉。

    “殿下放心,奴家今天不会让殿下付银子的,”苏娴笑着安抚道,“瞧殿下慌张的,脸都白了!”

    “你这是什么话,本王哪里慌张了,本王会差那么点银子吗,本王讨厌的是你拿本王当傻子!”她的话就好像看轻了他似的,让梁敞觉得很不爽,他怒气冲冲地说,可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苏娴抿嘴一笑,转身,站在一个正在兜售各种颇具异域风情首饰的商人面前,看着他胳膊上搭着的珊瑚项链,弯下身子,仔细观察,欢喜地赞叹道:

    “这珊瑚项链真漂亮啊,这质地,这光泽,一看就是从深海里捞上来的真货!老板,这项链多少银子?”

    “姑娘好眼力,这红珊瑚是从乾海的最深处打捞上来的,无论是成色还是质地都一流,姑娘肤色白,最衬这大红色的首饰,姑娘若是诚心想买,我给姑娘五百两的价儿。”

    “五百两?”苏娴挑着蛾眉点了点头,“这种货也不算贵。我若是诚心想买,白饶我这对儿绛犀纹戒指,如何?”她拿起一对仿佛是刻意做旧,充满了古雅韵味的戒指,笑着问老板。

    这对戒指并不值钱,老板爽快地答应了:“姑娘若是诚心想买,这对儿戒指就算我送姑娘的!”

    苏娴嫣然一笑,赞了句:“老板你真是个爽快人!”

    老板嘿嘿地笑,一双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看着她。

    梁敞冷眼旁观,一张脸黑漆漆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九章 新印象

    苏娴兀自喜欢了一会儿那条红彤彤的珊瑚珠项链,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了梁敞一眼。

    梁敞则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

    苏娴粲然一笑:“官人放心,奴家不会让官人付账的。奴家知道,官人虽然身份尊贵,可那银子赚的多花销也大,攒不了多少钱的。奴家不是不明白事理的女人,虽说奴家势利又爱占便宜,但也不会强人所难。奴家知道官人虽然衣着光鲜,实际上用钱的地方太多也并不富裕,这些奴家都懂得的。”她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一边开始在荷包里掏。

    梁敞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即使他是傻子他也能感觉出来首饰摊老板正在用看穷鬼的眼神看着他,那厮心里肯定是在鄙视他是一个没银子却还穿着光鲜泡姑娘的软货,八成还以为他是个吃软饭的。虽然他不是,可是被这样过分地误会让他的心里很不爽,他是个很看重颜面的人,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心里头正在冒火,那一头,苏娴终于掏出了五百两银票,笑着对他说:

    “官人,你别急,等奴家买完了,奴家就陪官人到倩云楼去,奴家今日特地多带了银子,到时候也给官人裁两件好衣裳!”

    首饰摊老板鄙视的眼光更加确定以及坚定:这肯定是个吃软饭的!

    梁敞七窍生烟,在苏娴还没有把银票递出去之时,他突然掏出五百两银票气冲冲地拍在摊子上。紧接着又气冲冲地对着苏娴低喝道:

    “拿上快走!”黑着脸大步走了。

    “是!”苏娴脆生生地应了一句,匆忙拿了项链和戒指,抱起一摞盒子。小跑跟上他。

    梁敞的脸比化不开的墨块还要黑漆漆。

    苏娴在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嫣然一笑,娇软地说:“奴家多谢殿下赠珠。”说着,盈盈地福了一福。

    梁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苏娴也不恼,将手里的锦盒搂了搂,笑说:“殿下。奴家真的有点拿不动了,殿下帮奴家一把吧?”

    梁敞也知道她确实有点拿不动了,轻蔑地撩了撩眼皮。瞅了她一眼,唤了一声:“小年!”

    两步远外配着剑的随从立刻上前。

    “把这些送到圆融园去。”梁敞将下巴往苏娴手里的盒子上一扬,吩咐。

    小年肃声应了一句“是”,接过苏娴手中的东西。

    苏娴笑盈盈的。全部递给小年。而后对他道了一句“多谢”,这让梁敞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她是个粗俗自大又轻浮的女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才是她这一类型的人应该做的,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向小年道谢。

    一身轻的苏娴心情欢畅,在挂在脖子上的珊瑚珠项链上喜欢地看了看,又从袖子里取出那对绛犀纹戒指,放在阳光下,含笑观察。

    戒指上泛起的那一抹幽兰色的光芒让梁敞微怔。望过去的同时,惊诧了一下。劈手将苏娴手中的戒指夺过来,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戒指的周围果然有一圈仿佛日轮一般幽兰色的迷人光芒,绚丽而神秘。

    “这戒指看起来像是随葬品,这种工艺是五百年前西汉朝才有的,虽然与岳梁国的工艺相比略显生疏,但年代摆在那儿,这对儿戒指可比你那条项链值钱,你运气不错,算是捡到宝了。”

    “殿下说的是。”苏娴含着笑回答。

    她表现得太过淡定,让梁敞一愣,他惊诧地望向她:

    “你,莫不是,是因为知道这个才要买下的?”

    “奴家对古玩字画、珠宝绸缎、瓷器玉器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了解,至少鉴别真假,我还是有些经验的。”苏娴笑吟吟地回答。

    “你……”梁敞瞪着一双眼睛,愕然望着她,这反差太大了,因为在他心里对她的定位就是不学无术粗鄙拜金,而今突然听说她竟然通晓寻常女子不会刻意去学习的鉴宝,他怎能不吃惊?

    “殿下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些?原因很简单,奴家从来不收假货。”苏娴噙着笑回答。

    梁敞是个性情比较耿直的人,一时没想明白她话里的弯弯道道,呆了一会儿才猛然回过味儿来,她是因为要钓凯子为了杜绝收到假货所以才去钻研这些玩意儿的!

    一张脸瓦绿瓦绿的,他突然不想搭理她了。

    就在这时,正和他肩并肩走路的苏娴突然快走两步,站在前方一堵斑驳的矮墙前。

    梁敞微怔,望过去,墙根前坐着一对肮脏的祖孙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满脸是沟壑般的皱纹,苍老浑浊的眼球已经被一层薄膜遮盖住,根本看不清东西。她病怏怏地蜷坐在墙根下的破棉被上,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童,那孩子精瘦精瘦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呆滞地望着远方。

    祖孙俩的身前放了一个破碗,碗里有不少零碎的银子和铜板。

    苏娴在破碗前站定,从另一边的腰间解下一只绣工精致的钱袋,上前一步,拉起盲眼老妇的手,塞进她手里。

    那老妇呆了一呆,一张苍老的脸突然开花了似的笑起来,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珠子迫切寻找她似的,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急切:

    “是苏大姑娘?”

    “是我。”苏娴笑了一声,“大娘,收好了。”

    “谢谢姑娘!”老妇没有像其他乞讨者那样对着施舍者大肆赞美,并替施舍者祈福,而是自己磕了个头,又拉着那个傻呆呆的孩子磕了个头,这并非是老妇这个乞讨者做的不合格,而是这样的施舍肯定不是第一次。

    苏娴笑了笑,从怀里拿了一包点心塞在那个傻孩子手里,让他趁热吃。

    老妇又道了一句谢。

    苏娴没再和他们说别的,给完钱和东西就走了。

    “你常做这种事?”走出一段路之后,梁敞看着继续赏玩珊瑚项链的苏娴,忍不住问。

    “怎么会,这种事只有当着殿下的面做才有意义,让殿下以为奴家善良而美好才是奴家最大的目的。”苏娴笑吟吟地回答。

    梁敞眸光深邃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你好像很喜欢当坏人。”

    苏娴微怔,顿了顿,笑道:“坏人可比好人来的爽快。”

    梁敞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个老妇人和她的小孙子,你总是施舍他们?”

    “最开始是我们家烟儿先遇到的,那孩子殿下也知道,最看不得这些了,我呢,也只是带着积点德。”

    梁敞却笑了:“为了积德,拿银子还不算,还特地给那孩子带点心吗?”停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之前和离了,子女都在夫家?”

    苏娴的表情一僵,顿了顿,淡笑道:

    “奴家可没有子女,奴家自己活成这个样子,若是有了子女,还指不定是谁祸害谁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馄饨铺子

    梁敞看了她一会儿,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迎面撞过来,直直地撞进苏娴怀里。

    苏娴吓了一跳,被撞得又疼,哎呦一声,一把揪住那个小东西的衣领子,低头一看,居然是个五六岁的小童。那孩子穿着打了许多补丁的粗布衣裳,一张红脸蛋因为天气干燥,裂了好几道口子,撞了人也不知道歉,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苏娴。

    苏娴略感惊讶,盯着他打量起来。

    梁敞因为她突然发生了细微改变的气息,不由得望向她。他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这个小孩子的,却在假装无动于衷,仿佛在矜持似的,这种奇怪的矜持很好笑。

    苏娴平着一张脸,看了看傻乎乎的小娃,向周围望了一圈,没发现他家大人,弯下身子问:

    “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呢?”

    那娃娃怯生生的,也不回答,一双眼直勾勾的。

    苏娴皱了皱眉,刚要追问,身后忽然传来苏烟的笑声:

    “大姐!大姐!”

    苏娴的脸刷地黑了,顿时变得杀气腾腾起来,猛地回过头去,冲着快步跑来的苏烟母夜叉似的怒道:

    “谁让你出来的,离乡试还有几天了,你还这么吃喝玩乐!你成天吃喝玩乐你以为你考得上吗?兔崽子,你到底到苏州干什么来了,你是来游玩的吗?”她气得揪起苏烟的耳朵。

    梁敞被这突然的泼辣吓得心肝肺一颤,惊异地望着她。

    苏烟痛得哇哇乱叫。跳着挣脱苏娴的“魔爪”,委屈地躲到苏婵身后,弱弱地唤了声:

    “三姐!”

    苏婵立在苏娴和苏烟中间。嘴里叼着一根甘蔗,只顾着啃,也不说话。

    苏娴越发恼火,瞪着与回味携手而来的苏妙:

    “你怎么也不管管你弟弟,马上就要大考了,连文书和宁乐都不出来了,他再这么玩下去。你还能养他一辈子不成!”

    “好啦好啦!”苏妙笑眯眯地说,“烟儿是出来做好事的。再说越是大考临近越要劳逸结合,你给他太多的压力。真到考试时万一压力过剩手抖,那才得不偿失。考试嘛,重在平日里的积累,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苏娴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想得开。他要是因为你的纵容到头来一事无成,我看你能不能养他一辈子!”

    “能啊,”苏妙笑眯眯地拍了拍苏烟漂亮的小脑瓜,“烟儿,别怕,虽然二姐希望你考上,可真考不上也没关系,二姐养活你还是养得起的。”

    苏娴哼了一声。撇了撇嘴。

    苏烟却怒了,他的自尊心被深深地刺伤。同时智商也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他瞪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小狮子狗似的怒道:

    “谁说我考不上?我肯定能考上!我才不用二姐养!”

    苏妙没有理会他,把他扒拉一边去让他去看苏婵啃甘蔗,将眼珠子在苏娴和梁敞身上扫了一圈,笑问:

    “大姐,你怎么会和文王殿下在一起?”

    苏娴还没回答,梁敞已经干咳了两声,郑重澄清道:

    “本王和苏大姑娘是在半路上遇见的,要去同一个地方。”

    “要去哪儿啊?”苏妙笑问。

    “要去……”对啊,他们要去哪啊,她一直说跟他顺路,可是他要去哪儿来着?

    苏妙望着他卡壳时的尴尬表情,这殿下确实有点意思,顿了顿,笑眯眯地说:

    “看来殿下和家姐已经很熟了。殿下,家姐这个人最喜欢开玩笑,有些玩笑殿下听一听也就算了,万万不要当真,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见谅。”她说着,客客气气地福了一福。

    梁敞忙颔首回了半礼,这姑娘毕竟是八叔最喜欢的儿子未来的媳妇,看八叔的样子好像并不反对这姑娘过门,他自然要以礼相待,只是……

    等等,什么叫“最喜欢开玩笑”?“万万不要当真”又是什么意思?

    她那意思,苏娴说“喜欢他”也是在开玩笑,只不过是个过分的玩笑,所以“请殿下见谅”……呸!什么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与其说是开玩笑,这根本就是在玩儿他吧!胡扯!鬼才相信那是在开玩笑!

    他黑漆漆着一张脸望向苏娴,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在想她应该靠过来故作娇嗲地说一句“奴家才没有开玩笑,奴家是真心喜欢殿下”。

    苏娴当然没有这么说,因为她正忙着教训自己的弟弟。

    于是梁敞的脸更黑了。

    “这个小孩子是哪来的?”苏妙望向还站在原地的那个小童,狐疑地问。

    苏娴看了一眼,撇撇嘴:“谁知道是哪来的小兔崽子,突然撞过来,吓了老娘一跳!”

    苏妙一愣,才要说话,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搂住直不愣登傻站在路中央的小童:

    “虎子你跑哪去了,三姐一个眼错的工夫你就不见了,你吓死我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生得清秀,身穿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裤,衣裤已经被洗得发白,很是干净。她生得很矮小,颇有点营养不良,可是这样矮小的身材竟然挑了一只巨大的扁担,这扁担的两头都是小木柜子,是摆小吃摊的人常用的那种扁担挑子。

    “你是他姐姐?让这么点的孩子到处乱跑,万一碰见拐子可怎么办?”苏娴皱了皱眉,说。

    “是是是,是我太不小心了,我刚才忙着照看生意,一个眼错的工夫他就跑了,麻烦大娘子照顾了,多谢大娘子!”小姑娘连连道谢,福了几福。她虽然年幼,说话却极是老成,如果不看脸还以为这是一个成年人。

    苏娴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

    那姑娘蹲身挑起扁担挑子,又道了几遍谢,这才拉着弟弟离开。

    苏娴回头问苏妙道:“你们这是去哪儿啦?”

    “还能去哪儿!别提了,折腾了一上午饿死我了,我现在只想吃饭!”苏妙抹了一把额头,太阳把她晒得头昏眼花,她自哀自怜地叹了口气。

    “你们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苏烟一大早就跑过来叫我帮他找顾老太太的闺女!”

    “才不是帮我找,是帮顾奶奶找!”苏烟鼓起腮帮子,不悦地纠正。

    苏娴轻蔑地撇了撇嘴:“就愿意多管闲事。一个个没事找事!”

    “你自己还不是天天给人送钱去!”苏婵吐了甘蔗皮,凉凉地揭穿。

    苏娴瞅了她一眼。

    苏烟扁起通红的小嘴,认真地嘟囔:“大姐,顾奶奶很可怜的。那么大年纪。老家遭灾儿子又死了,她眼睛看不清,孙子又小,背井离乡出来投奔自己姑娘,这路上得吃多少苦啊!”

    “谁让她嫌贫爱富不同意她姑娘的亲事,结果她姑娘跟男人私奔连个下落都没有,这会子想起来找,上哪找去。自讨苦吃!要是我,我宁可在家乡饿死也绝不出来讨饭。眼睛不好还到处乱跑,这是作死!”

    “她也是想给孙子找个能托付的人嘛,老奶奶年纪大了,那孩子又傻乎乎的,一般人家也不会收留,求亲姑姑总比给外人虐待强。”

    “她也不想想她姑娘过的好不好,能不能养得起他们,她姑娘的夫家愿不愿意收留他们!哼,说到底,还是儿子孙子最重要!”苏娴嗤笑了一声。

    别人听不懂其中的含义,苏家姐弟几个却全都明白,苏家从前也算是重男轻女的“重灾区”,苏妙感受不大,苏婵男孩脾性对不公平的对待压根就不在意,再说苏妙和苏婵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已经好转,而苏娴正生在苏家最艰难的时候,她受到的不公平比想象中的还要多,这是她心中永远都抹不去的疤痕。即使现在她和家里已经化解了矛盾,可因为曾经的那些刺心,尖锐的声气依然存在着,这一点恐怕到死都改变不了。

    苏烟不敢再说,讪讪地垂下头,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他会因为自己的好待遇而对大姐感觉到抱歉。

    气氛好像有点僵硬,站在圈外的梁敞心生狐疑,左看看右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同样站在圈外的回味突然伸出手,在苏妙的肩膀头拍了拍,苏妙回过头,见他扬了扬下把,便顺着望过去。

    刚刚挑了扁担带着弟弟离开的姑娘又回来了,腼腆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苏妙迷惑地望着她,这样的注视给了小姑娘开口的勇气,她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无害,热情满满地说:

    “大姐姐,你爱吃馄饨吗?我们家的馄饨铺子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很近的,你走累了正好可以去歇歇脚,我娘做的馄饨可好吃了!”

    这很明显是在做推销。

    “馄饨?”苏婵吐了甘蔗皮,不太愿意地说,“这么热的天儿,吃馄饨还不如去吃捞面!”

    “不热的,大姐姐,我们铺子里有从石山上接来的山泉水,全都湃在水井里,又冰又甜,天热的时候最好喝了!”小姑娘依旧坚持不懈地推荐道,“还有还有,我们铺子里的小菜都是自己腌的,吃馄饨的时候一起吃,又爽口又凉快,最好吃了!”

    苏妙是真饿了,听她这么说,忽然就觉得好吃起来。

    姐弟四人对视了一眼,苏娴问那姑娘:

    “你们家的铺子在哪啊?”

    “就在那里!那里就是!”小姑娘指着前方第三个巷口,大声说,“大姐姐,我们家的馄饨真的很好吃,你们就来吧,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真的好吃!”

    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真的很好吃”,倒是让苏妙产生了好奇,到底是怎么个好吃法,想了想,笑眯眯说:

    “你带路吧!”

    小姑娘喜得无可无不可,脆生地应了一句,挑着担子在前面带路,苏家姐弟率先跟上她。

    回味转身,刚要跟,却看见因为没人搭理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进退两难的梁敞正在那里蹭步。

    “殿下不去吗?”他平着一张脸,客套地了一句。

    “呃……本王还有点事。”说“想去”多没面子啊,梁敞心口不一地回答。

    “是吗,那殿下慢走。”回味漫不经心地说着,跟了上去。

    才走一步,梁敞却跟了上来,面对回味狐疑的目光,他是这样解释的:

    “本王已经好久没在民间走动了,刚才看那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出来讨生活,苏州城如此繁华尚且会有这种事,何况是其他地方,本王还是去看一看,多了解一下民间疾苦,回去之后也好向父皇禀报。”

    “……”回味看着他义正言辞的脸,忽然想起苏妙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一行人跟着叫“三妞”的小姑娘来到先前说的长巷子,七扭八拐走了大约一刻钟,正当苏妙觉得这小丫头会不会是骗子,打算把他们引到无人处杀人劫财时,三妞小姑娘突然停住脚步,向正前方一指,笑容灿烂地说:

    “就是这里了!大哥哥大姐姐,里边请,这就是我们家的馄饨铺子!”

    众人望过去,而后相当整齐地同时抽了抽眼角!

    这的确是一间馄饨铺子,毕竟门前挂了一个写着“冯记馄饨”的旧幡儿,幡儿已经旧的不像样子,红黄相间已经褪成了灰白色,好多地方都破烂了。

    木质结构的馄饨铺子,上面的漆几乎全掉了,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好多地方已经被腐蚀虫蛀,极是破败。门前的台阶是人工砌的,裂缝横生,许多处都已经碎成渣子。这间馄饨铺子极为狭窄,站在门外就能看见铺子里面的尽头,门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唯一的可取之处恐怕就是干净了,即使是如此破旧的馄饨铺子,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此时正是饭点,小小的馄饨铺里空无一人。

    “大哥哥大姐姐,里面请!”冯三妞热情地笑说,又冲着铺子里高声叫嚷,“娘,二姐,来客人了!”

    “客人?”响亮的声音从铺子里传来,一个头发乱蓬蓬的丫头从里面飞奔出来,两手白面,一看见门外站了这么多人,立刻欢天喜地地招呼道,“几位客官里边请,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头发随便挽了一个髻,穿了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裤,腰间扎了一根红色的裤带,那颜色红得鲜艳,一下子就把精气神提起来了,她元气满满地笑着。

    “老二老三,快,过来帮我一把!”就在这时,女孩子的嗓音从巷子的另一头响起。

    众人望过去,只见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姑娘挑着扁担从另一头过来,一边走一边招呼。这姑娘十四五岁模样,乌油似的头发,水水灵灵,举手投足间尽是妙龄少女的青春风情。

    原来这家馄饨铺子也有姐妹三人外加一个傻乎乎的小弟弟!(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一章 相似的三姐妹

    “大姐,我来帮你!”冯二妞笑着说,主动上前帮冯大妞卸了肩上的扁担挑儿。

    冯三妞瞧不上地扁扁嘴:“大姐你比我大个子又高,我都能挑得动不用人扶,怎么你每次都让二姐帮你卸扁担啊!”

    “闭嘴!我这老天拔地的,你一个小小孩还和我比,你也好意思!”十五岁的姑娘冯大妞熟练地翻了个白眼,说。

    “这话听着好耳熟啊!”苏婵双手抱臂,翻了个白眼,咕哝,乜向苏娴。

    苏娴瞅了她一眼:“闭嘴!”

    苏婵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那一头冯三妞同样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梁敞离得近,把两对姐妹的话全听见了,将她们相同的反应也收在眼底,愣了愣,突然觉得很有趣,扑哧笑了:

    “巧了,你们这边姐妹三个加一个弟弟,她们那边也是姐妹三个加一个弟弟!”

    苏家三姐妹平着一张脸,看着比自己小了快一圈的姐妹三人,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感觉有点……恍如隔世?

    现在的苏烟却比刚五岁的冯家小四冯四虎聪明多了,听了梁敞的话,得意洋洋地把回味挤一边去,和姐姐们站在一排,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回味:“……”无语望天,在这种情况下,姐夫就变成了外人是吗?

    梁敞越发觉得有趣。

    那边冯大妞已经听了冯三妞的低声汇报,喜上眉梢。立刻上前来,热络地招呼道:

    “确实巧了,不过这也确实是缘分。因为这缘分咱们也得好好招待一下,几位客官,里边请!”

    这家的姑娘好像都特别会做生意的样子。

    只是,这家铺子是建在普通的甚至比中产阶级还要低一级的平民区里,既不临街也不把头,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里又不是卖酒的。单单是地址问题就注定了这里的生意不会太好。更何况这家店实在是太狭窄了,逼仄的堂屋只有四张桌子,左右各一对。留出来中间的过道一个人走都容易绊倒。墙壁斑驳没有刷,地砖也破烂的不成样子,即使收拾的再干净作为一家饮食店也是不合格的,毕竟饮食店卖食物更是卖用餐环境。

    众人在相对宽敞一点的桌子前坐下来。好在饭桌和筷笼皆纤尘不染。让人的心情好了一些。

    “客官想吃什么?”冯大妞匆匆吩咐了三个妹妹,站在桌前,含笑问。

    苏妙在墙上的菜牌上看了一眼,笑道:“我要香葱猪肉的。”

    “我要鱼肉馅的。”苏娴说。

    “我要鸡肉的。”苏婵道。

    “我要韭黄鲜肉的!”苏烟笑眯眯地道。

    “那个……”冯大妞面露为难,讪讪地笑说,“客官,不好意思,咱们家因为好久不来客人了。银子转不开,现在馄钝只剩下素三鲜的。不过几位客官放心。咱们素三鲜馅的馄饨也很好吃!不,其实素三鲜馅才是我们铺子里最好吃的馄饨!”

    “……”众人的眉角狠狠一抽,这姑娘倒是会说!

    “什么都没有你们还开店?”苏婵面无表情地说。

    “几位客官别介意,自从我爹去世后,铺子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本来这家铺子就是做熟客生意的,我爹一走,老客们也都不再上门了,一来二去银子越来越不够使,所以就只剩下素三鲜馅的了。”冯二妞拿了几碟小菜端上来,笑着说,“客官放心,素三鲜馅也好吃,不好吃我们不收钱!”

    话未说完,被冯大妞狠狠地跺了一脚,哎呦一声痛呼。

    “真是神了,跟某人一样自大又快嘴!”苏娴和苏婵直勾勾地看着冯二妞,同时挑眉,叽叽咕咕地道。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

    “就是说啊,居然说输了就把苏记让出去。”苏烟扁起嘴咕哝道。

    “不止把苏记让出去,还把自己也让出去了,要我说她绝对是看上了佟染的美色。”苏娴绷着一张脸嘀咕说。

    “我都听见了。”苏妙抽抽着嘴角,无语地道。

    “就是要让你听见。”苏娴瞅了她一眼,说。

    苏妙:“……”

    “美色?”回味不依不饶了,斜睨着苏妙,冷飕飕地吐出两个字。

    苏妙眼皮子跳得厉害,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讪讪一笑,对冯二妞说:“素三鲜就素三鲜吧,来四、五、六碗,来六碗素三鲜的!”

    “好嘞!”冯二妞清脆地应了一声,扭头对着挂了半帘的门高声叫道,“娘,六碗素三鲜!”

    “晓得了!”一个柔婉动听的嗓音在厨房里响起,这女子的年纪应该还很轻。

    “这是石山上的泉水,用井水湃过了,可甜了,客官慢用!”冯三妞用碗装了清澈冰凉的泉水,笑着端上桌,清亮地道。

    苏婵最怕热,立刻端起来,一口气喝干,然后问冯三妞:

    “能续吗?”

    “能!能!”冯三妞笑着接过去,转身去续水。

    梁敞用无语的眼光看着那姐妹三个:这家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粗鲁?

    苏妙研究着桌上的四色小菜:腌萝卜、腌白菜、酱豆子、拌豆丝。

    很普通的小菜,每家的主妇都会做的小菜,吃起来却挺香的,萝卜脆嫩,白菜爽口,豆酱浓鲜,豆丝清甜,吃上一口竟颇有回味。

    因为屋子小,冯大妞和冯二妞只能把扁担挑卸在堂屋的角落里,两人开始从一侧的盒子里拿出包好还没有下锅的馄饨。

    “又剩了这么多?三妞这小蹄子,准是又偷懒了!”冯大妞看着冯三妞的扁担皱了皱眉。

    “你的不也一样,跟她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为什么,都摆到大街上去了,还是没人买。”冯二妞烦恼地说。

    “这还用问,天气这么热,谁会吃更热的馄饨!”苏婵捏着一只大蒲扇猛扇,插嘴道。

    “那可不是,我爹在世的时候,不管春夏秋冬,来吃馄饨的人都会来,再热的天儿他们也愿意吃。”冯二妞反驳。

    “你爹的手艺没教给你们吗?”

    “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做馄饨,我娘更是和我爹一起把冯记干起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客们都说我们家的馄饨味儿变了,我从小就吃我爹的馄饨,我没觉得变味儿,可他们都说味儿变了。”

    冯大妞皱了皱眉,训斥道:“你跟客人说这些干吗,客人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听你唠叨的!”

    “大姐,让这个大姐姐帮咱们尝尝看嘛,这个大姐姐有可能是今年咱们秦安省的厨王呢!”冯二妞笑眯眯地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二章 失传的味道

    苏妙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你认得我?”

    “听说苏州城凡是做饮食生意的,没有不认识大姐姐的,大姐姐的麻婆生煎今天就已经火遍全城了。我昨天去买菜时特地去看了比赛,大姐姐好厉害,和一品楼的佟四公子竟然一连两局都打了平手!”冯二妞笑意盎然地说,一双大眼睛闪烁的星辰般熠熠发亮。

    “你这小蹄子,让你去买菜你居然跑去偷懒,我说昨天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害得我差点出不了摊!”冯大妞火大地在冯二妞身上拍了一下。

    冯二妞啊呀一声,鼓着腮帮子躲开,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吆喝:

    “素三鲜馄饨来啦!”

    冯三妞端着一个大托盘从厨房出来,笑嘻嘻放在桌上,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年三旬的妇人,这妇人容长脸面,五官细致,虽然因为过度劳累看起来面黄肌瘦的,但依旧掩不去眉宇间的清秀温婉,她笑着将另外三碗馄饨放在桌上,说:

    “客官请慢用!”

    这家店估计真的是资金周转不灵,连煮馄饨的高汤都没有,清灵灵的清汤里漂浮着五六个皮薄馅嫩半透明的馄钝,他家馄饨皮做的不错,雪白细腻,吹弹可破,翠绿的馅料在馄饨皮下隐约可见,虽清却不淡的香气迎面扑来,澄澈怡人。

    只是这大热的天儿,外头跟火烤的似的,逼仄的小饭馆里只有一扇门通风。屋里热的像蒸笼,在蒸笼里吃滚热的馄饨汤,确实不怎么好受。

    苏妙直勾勾地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忽然有点后悔,应该去吃凉面的。

    偏生这娘几个还像盯稀有生物似的盯着她,她本来就热,这些直勾勾的眼神又来扎她的后背,让她更想流汗了。

    “大姐姐,你尝尝看,很好吃哦!”冯二妞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笑眯眯地说。

    苏妙在她充满期待的眼神里讪讪地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只馄饨。在众人看勇者的眼神里勇敢地咬了一小口。

    素三鲜馅,完全是素的,连鸡蛋都没有,三鲜分别是荠菜、韭黄和香菇。三种纯素的馅料混合在一起。组成了纯粹的素馅馄饨,再加上没有半点荤腥的清汤,绿油油的馄饨,处处透露着大自然的清澈气息。

    如果是普通的馄饨,到这种地步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可这馄饨吃在嘴里却很鲜灵,没有荤腥只靠全素的馅料,却有一股十分讨喜的清鲜味道。毫无疑问,馅料里必是添加了某种特别的酱料。正是这种酱料让全素的馅料变得鲜美起来。

    苏妙仔细品了一会儿,眉一扬:“该不会是放了田螺酱吧?”

    “好厉害!”冯二妞脸色一变,诧然惊叹道。

    冯娘子也愣住了,顿了顿,笑说:

    “姑娘这嘴巴真厉害,这田螺酱是孩子他爹手制的,老客们吃了多少年都不晓得,姑娘只尝了一口就吃出来了!”

    “田螺的味儿我还是能吃出来的,这酱味儿真不错!”

    “孩子他爹卖了一辈子馄饨,整天钻研这馄饨馅儿,听一个东边来的客商说海边的人都把海里边的蚬子捞出来做成酱拌馅吃,他就记住了。咱这边只有田螺,他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弄的就成天呆在厨房里做酱,到最后总算是做出来一罐酱,用在馅里客人们也都爱吃,咱们家也是因为这罐酱才从馄饨挑儿开成小铺子的。”冯娘子说着,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回忆起过去心欢喜,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浓浓的忧愁和悲伤,她一双眼微红。

    “从馄饨挑儿开成小铺子,证明你们生意不错,这不是好事么。”梁敞正在调查民间疾苦,闻言,忍不住开口说。

    “殿、官人,你知道馄饨挑儿是什么吗?”苏娴笑问。

    “本、我当然知道,那不就是馄饨挑儿吗,你当本、你当我是养在内院里的那群养尊处优的货色!”梁敞觉得自己被看轻了,火冒三丈,往墙根的馄饨挑儿一指,怒道。

    苏娴笑了笑。

    “你相公没把酱料的配方给你?”苏妙疑惑地问冯娘子。

    “也没什么给不给,我陪他一块儿做馄饨,他是怎么做的我都知道,可是做出来所有老客都说味儿不如从前,我做的馄饨和孩子他爹做的馄饨不一样,不像以前那么好吃。”冯娘子蹙着眉,忧郁又不安地说,“就因为我手艺不行,老客们才一个个都走了,最开始熟客们因为同情还会来帮衬帮衬,可时间长了,一个人都没了。”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吃呢!”苏烟听她这么说,也不顾热,连吃了好几颗馄饨,称赞道。

    冯娘子只以为是安慰,勾唇笑了笑。

    “大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冯二妞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只想听同行的专业点评,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妙,迫切地问。

    “好吃啊。”苏妙回答。

    她回答的太简单了,冯二妞愣了愣,因为太吃惊,咕咕哝哝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好吃?”

    “嗯,好吃。”苏妙点了点头。

    “可是老客们都说味儿不一样了!”冯二妞急迫地说了句。

    “干吗非要一样?”苏妙不解地反问。

    冯二妞愣住了。

    “这酱是你自己调的,还是你相公留给你的?”苏妙指了指馄饨,问冯娘子。

    “哦,那是我自己调的,孩子他爹留下的田螺酱早就用完了,我这是按他的方子又做的。”冯娘子笑答。

    “你自己吃着觉得味儿变了吗?”

    “因为我自己不觉得,所以才想不通。老客们都说味儿变了,可我是完全照孩子他爹的法子煮的,不可能变啊!”冯娘子想不通地说。

    “这么小的铺子,又是建在这种地方,若要留住老客,味道只是一方面,我想你相公是个擅长交际的人,能和往来客人打得火热,客人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才愿意常来光顾,这一点却是你们欠缺的,所以你们才留不住客。如果只是因为味道上的差别,就算这种差别当真存在,你做的这馄饨味道又不比别家差,在我吃过的馄饨店里,你这家也算是能排得上号的,所以我觉得,那些熟客断不是因为觉得难吃才不愿意来的,他们只是觉得太无趣了,所以才离开了。”

    冯娘子呆了一呆,接着笑了一下,满怀着惆怅和思念,轻轻地说:

    “是啊,孩子他爹是个爽利人,来的客人没有不夸他的,好多客人一和他聊起来就不走了也是常有的事儿,可自从孩子他爹去了,这种事就再也没有了。”

    “娘!”冯大妞见她又想起过世的父亲,同样红了眼眶,拉住她的手唤了一声。

    冯娘子拍拍她的手,安慰地笑笑。

    “你们这店盖在巷子里,除非找进来,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对你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城里边的人知道你们这个地方,这样才会有人上赶着找过来。”苏烟以过来人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

    “我大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前几月起咱家就开始用馄饨挑儿把馄饨挑出去卖,冬天还好些,可一到了冬天,这苏州城里的馄饨挑儿满大街都是,虽然能卖,可卖的也不算好。现在天又热了,一上午连两碗都卖不出去,根本没人吃,好好的馄饨全都粘破了,白白浪费。”冯三妞发愁地叹了口气。

    “没人买那是你们的问题,吃食不分季节,大夏天吃锅子的人多了,我们家摆摊那会儿最热的时候阳春面一天能卖出去两百碗,吃的人吃的汗流浃背也乐意来吃。”苏娴倨傲地说。

    冯三妞大吃一惊:“姨,你从前也是摆摊卖面的?”

    苏娴的脸刷地绿了:“你叫谁‘姨’呢,你叫她‘姐姐’怎么到我这儿就成‘姨’了,我有那么老吗?”

    她生气的样子好怕人,冯三妞惊吓地缩了缩脖子。

    梁敞没忍住,噗地笑了,忙又严肃起来。

    苏娴瞅了他一眼。

    “大姐姐,”冯二妞却很执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妙,语气迫切地问道,“一直以来,我和我娘都是按爹爹留下的法子做馄饨的,可到底是为什么,味儿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二妞,大姐姐不是说了不是味儿的问题,是咱们不会留住客人么。”冯娘子担心她这么追问会把苏妙问烦,连忙劝阻道。

    “娘,你就别骗自己了,是真的不一样的!”冯二妞皱了皱眉,继续锁视住苏妙,语气迫切地说,“大姐姐,我从五岁就开始跟着爹爹学做馄饨了,一直到今年十三岁,我包了八年的馄饨,爹爹说他自己十二岁就出师了,可我到现在却还是派不上用场,大姐姐你说我到底要练到什么年纪才能把这家店给撑起来,等到了大姐姐的年纪我就能成了吗?”

    她突然激动起来的语气吓坏了一众人,冯娘子用心疼的眼光看着她,心情复杂地轻唤了声:

    “二妞!”

    “二姐!”冯三妞呆呆地望着她激动的样子,有些吓呆了。

    冯大妞皱了皱眉,才要说话,一个小手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低下头时,冯四虎正扬着脖子,呆着脸儿对她说了句:

    “大姐,嘘嘘!”

    冯大妞无奈,只得抱起他带他去嘘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三章 讨教

    苏妙略惊讶地望着冯二妞,很显然目前这孩子正处在迷茫期,父亲过世手艺倍受质疑本来就让她觉得迷惑,而每天陀螺似的讨生活所产生的忙碌感更是让她觉得焦躁,这股子焦躁让她变得更加迷茫,在这个时候,她碰见了一个只比她大几岁却已经登上了厨王赛赛台的女人,她们同是女子,又一样都年纪很轻,这是极难得可以解惑的机会,所以她抓住了这个机会,迫不及待地追问。

    苏妙对于冯二妞很感兴趣,一个因为生活所迫需要每天帮母亲煮馄饨的幼小女孩,她的心中所想居然不止是艰难地讨生活,她要做到更好,她要做出更好吃的馄饨,当她开始有想法去钻研怎么让自己的手艺变得更好时,她就已经具备了最基本的职业素质,她在渴望自身手艺的品质。

    苏妙笑起来,在馄饨碗上一指,饶有兴致地问:“这个是你包的?”

    “那是我和娘一起包的。”

    “你自己去包一碗给我看看,从和面到煮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苏妙笑说。

    冯二妞愣了愣,大喜,重重地点头,粲然一笑:

    “大姐姐等一下!”转身往厨房跑。

    冯娘子亦面露喜色,她是个开明的母亲,深知女儿若是有一技之能这绝不是坏事,虽然她不了解苏妙,但如火如荼的厨王争霸赛她还是有耳闻的,厨王争霸赛中一个年轻姑娘过五关斩六将打败了秦安省众多名厨一路杀进决赛的趣闻她也听过许多,二妞能得她指点。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二姐她一定很不安吧,我和大姐手比脚都笨,也就能煮煮馄饨。全靠二姐帮娘忙活来忙活去铺子才能维持下去,二姐又一直被老客说手艺太嫩,客人都走光了她也以为是她拖了后腿,二姐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冯三妞红着眼圈,伤感又自责地说,“要是我能灵巧点就好了!”

    苏婵看着她,语气平板地说:

    “家里排行第三的人手都不怎么聪明。你还会煮馄饨,我烧火都能把灶台烧着了,可我们家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

    苏娴无语地睨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逻辑。你手笨你还有理了?”

    “你自己的手也不怎么聪明,还好意思说我?”苏婵反唇相讥。

    “家常菜我还是会做的,不像你,都一把年纪了连上灶台都不会。将来若是遇见一个厉害的婆婆。有你哭的!”

    “我不会哭,她哭还差不多。”苏婵凉凉地说。

    苏娴的嘴角狠狠一抽,瞪了她一眼:“你还有没有点妇德,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你教出来的姑娘还能有妇德?”梁敞觉得她们姐妹之间十分有趣,呵呵笑起来,说。

    “官人,我在教训妹妹,您能不插嘴吗?”苏娴瞅了他一眼。绷着脸,轻声慢语地问。

    “我……你……”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先前她不是还说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吗,既然喜欢,不是应该好好巴结好好讨好吗,这么忽冷忽热算怎么回事,她就这种态度也好意思说喜欢他,还是说她只是在耍他?

    梁敞黑着一张脸,越想越生气。

    “苏娴,你少招惹他,他一个不高兴会砍了咱全家的!”苏婵看着梁敞的黑脸,皱皱眉,不悦地说。

    苏娴在梁敞的脸上看了一眼,含着笑,自然又直白地道:“都说了,我喜欢他!”

    梁敞有种被炸了的感觉,突如其来又光明正大的表白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呆滞了老半天,才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去看回味的表情,担心他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虽然他知道回味不是那样的性格。

    回味淡定地喝面汤,事不关己。

    苏烟因为太过震惊,被一口馄饨汤呛得直咳嗽,从苏婵身旁探出脑袋,大声道:

    “我不同意!”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本王能跟你们家扯上关系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你居然还“不同意”!

    “滚一边去!有你小子什么事儿!”苏娴瞪了苏烟一眼,苏烟便怕怕地缩回脖子。

    梁敞赞同地点点头,刚点了两下,又回过味来,他点什么头啊!

    “梁公子,”苏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里是难得的诚恳,“我大姐这人这辈子喜欢的一共就两样:银子和貌美的男人,一碰见这两样她就会往上扑,这就像是她的习惯,公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公子肯定也不想和她怎么样吧,所以请公子不要客气,狠狠地骂她,再不然抽她两巴掌也行,严厉地告诉她公子和她是不可能的,只要让她清醒过来认清现实,她就不会再缠着公子你了。”

    梁敞:“……”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别说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就算是梁都里一品官员家有女儿和王爷扯上关系都是光宗耀祖极为风光的事,他们家一个平民小户怎么恰恰相反,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他心里有点不爽。

    “我先抽你两巴掌怎么样!”苏娴一巴掌呼过去。

    苏婵手法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冯二妞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笑着放在苏妙面前,期待地说:

    “大姐姐,尝尝看!”

    苏妙看了一眼,从她手里接过勺子,在她紧张的目光里吃了一颗。

    冯二妞一直在盯着她的表情变化,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姐,怎么样?”

    “很好。”苏妙点了点头,回答。

    “可是……”冯二妞心里一急,匆忙开口。

    “即使很好,可别人还是说你做出来的味儿不如你父亲做出来的味儿好吃,你想问这个?”

    冯二妞肃着一张脸点点头。

    “原因很简单,你又不是你父亲,做出来的味儿一样才怪。”

    “可是……”

    “即使是同一个方子,一千个人做出来也会有一千种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手艺,这只属于自己的手艺是别人学不来自己也教不出去的。与其去追寻前人的脚步,不如在前人帮你扎下的基础上开辟出自己的道路。”

    “可是……”冯二妞似懂非懂,觉得她话里的意思是她永远变不成她的父亲,不由得焦虑起来。

    “这话对你说或许有点早,但自从这家店易了主人,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店了,你不是继承了你父亲的店,你是要开一家崭新的店,这里已经不是你父亲的店了,而是属于你们的店。一家畅销的店必须要有自己的灵魂,旧店灵魂寂灭,这家店需要新的灵魂,如果只有缅怀却没有新的灵魂注入,衰颓是必然的。”

    冯二妞似懂非懂。

    苏妙笑着望向冯娘子:“大娘子应该懂我说的吧,心中怀着舍不下的依赖这是人之常情,可这份舍不下的依赖却无法成为支柱。因为缺少支柱来撑住这家店,所以客人都走光了。”

    冯娘子呆了一呆,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涩然一笑,在破旧不堪的铺子里百感交集地扫了一圈,沉沉地叹了口气:

    “为了做出孩子他爹的味道,我们娘儿两个浪费了两年,这里确实该改改了,以前的味道做不出来,可这店还得开下去!”

    “也不算浪费,你们家的馄饨味道没有一点问题,如果我是开馄饨店的,我很乐意雇你。”苏妙笑着说。

    “大娘子你太拘泥以前了,我二姐也是被我爹教出来的,可我爹的招牌菜她一样不会做,到现在全是挂着旧名字做的新菜,可她做的菜却比我爹当年更受喜欢呢。”苏烟笑说。

    苏妙看着冯二妞绞着双手似有些不甘的样子,笑了:“你也别急,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境界,你把自己放松下来慢慢去做,好好去做,等时候到了,说不定你就悟了。”

    冯二妞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们家的馄饨现在主要就是靠馄饨挑儿?”苏妙想了想,问。

    “一天都没有一个客人上门,主要是我跟娘在家包,大姐和三妞一个在东街集市,一个在西街集市,两边卖还能多卖些。”

    “自从入夏,越来越不好卖了。”冯三妞忧愁地说,双眼灼灼地望向苏娴,“姨……”在苏娴可怕的眼神里忙又改了口,殷勤地问,“姐姐,你刚才说你以前最热的时候还卖过两百碗阳春面,你是怎么卖的,可以教我吗?”

    苏娴吊梢眉微扬,和苏妙、苏婵对视了一眼。

    苏妙手一拍,站起来,笑道:“反正大姐姐今天也闲着,走,大姐姐带你们练摊去,摆摊也是一门学问,你们好好学着点!”

    “哎!”冯家三姐妹喜得无可无不可,双眼亮晶晶地应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可不去!”苏婵皱了皱眉,嫌麻烦,坐在椅子上不愿动。

    “少废话!”苏娴揪起她的后领子,扯着她走了。

    冯家三姐妹挑担子的挑担子,拿东西的拿东西,因为是去学习,冯二妞得到母亲的许可,也跟着去了。

    没有人邀请梁敞,他有点孤单地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大碗还没碰过的馄饨,别人已经在交谈的过程中吃光了馄饨,而他只顾着听他们说话,此时肚子正饿。

    回味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粒馄饨,用帕子擦擦嘴,起身,淡定地往外走。

    “哎,回味,我好歹是你堂哥,你至少也该对我说点什么吧?”因为肚子饿,梁敞的语气有点冲。

    回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

    “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们。”

    梁敞的脸刷地绿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四章 馄饨的另类吃法

    冯三妞的摊子就摆在从她家巷子出去直走的邻街上,邻街是一个集市,主要是卖菜的,客流量一大,卖吃食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冯三妞大概是抢不到位置,只能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她蹲下来卸了担子,开始和冯大妞忙活着摆家伙。

    苏妙手叉腰四处看了看,周围卖东西的人很多,冯家这个又只是一个馄钝挑儿,被左右两边的摊子这么一挤,显得很不起眼。

    “这里也太挤了吧。”烈日当头,梁敞用大折扇遮住头顶的太阳,说了句。

    回味瞅了他一眼,不悦地问:“殿下你为何要跟来?”

    梁敞瞅了他一眼,同样不悦地道:“本王说了,本王是在体察民间疾苦。”

    “殿下不急着回梁都去吗?”

    “不急,父皇叫本王在苏州多呆一段时日也不要紧。”

    “是吗?”回味淡淡地道了句,漆黑的眸子微闪,顿了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梁敞从他脸上移开了目光,于暗处皱了皱眉:这小子对政事的敏感度出奇的高,性子也像小时候一样半点不讨喜,可别被他发现了什么。

    冯家三姐妹将煮馄饨的家伙摆好,生起小炉子煮了一锅清汤用来下馄饨,然后姐妹三个站成一排挺着脖子干瞪着,就等着客人主动上门。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

    等了一刻钟,锅里的清汤滚了几开。苏娴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问:

    “你们就这么卖馄饨?”

    冯大妞一愣。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地回答:“苏大姐,东西都备齐了,不缺什么的。”

    “……”苏娴满头黑线,恨铁不成钢地道,“吆喝啊!至少得吆喝两声吧!卖东西的不吆喝谁会来买,你没看满大街的人都在吆喝吗?”

    “可是……我们是卖馄饨的,只有想吃才会买。不想吃,就算我们吆喝了也没用啊,再说……”冯三妞腼腆地笑。以前家里有父亲她们这些女儿从来就没为生计操过心,现在虽然出来摆摊,可女孩儿家脸皮薄,突然让她们吆喝。她们实在是吆喝不出来。

    “只有吆喝了才能激发起别人的购买欲。你们傻乎乎的站着什么都不吆喝,哪会引起别人的兴趣!”苏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顿了顿,吩咐,“烟儿!”

    “是!”苏烟干练地应了一声,他就干这个在行,上前一步,挺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嘴巴旁边做喇叭状。大声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苏州城最好吃的冯记馄饨,今天举行优惠大酬宾活动,买一碗送一碗,买四碗送两碗了啊,好吃又实惠,物美又价廉,活动只有今天,错过今天再等一年,苏州城最最好吃的冯记馄饨,秘制馅料,清鲜可口,大家快来买啊!”

    “你那个小妻弟看着腼腆,喊起来还真不赖!”梁敞被突然响起的响亮声音吓了一跳,惊奇地说。

    “成天被他三个姐姐轮番操练,想偷懒也不行啊。”回味扬眉,漫不经心地说。

    冯家三姐妹听了苏烟的吆喝,差点笑喷出来,一张脸憋得涨红。

    苏娴在苏烟的背上狠拍了一把:“什么‘买一碗送一碗’,谁让你送的!”

    “我以前都是这么喊的啊,买一个送一个,买四个送两个。”苏烟扁着小嘴委屈地说。

    “还送八个哩!你当你是在卖肉夹馍?!”

    “没关系,送吧,送一送说不定还能多卖出去几碗。”苏妙笑嘻嘻说。

    “你倒是不用在乎,反正这又不是你的摊子!”

    “没关系苏大姐,要真能送出去也好,天儿这么热,卖剩的明天就不能再卖了只能丢。”冯大妞笑着说。

    苏娴瞅了她一眼:“你们倒是吆喝啊!”

    冯大妞涨红了一张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姐妹三人对视了一眼,豁出去一般,顿了顿,闭着眼睛大声吆喝起来,吆喝得三张小脸通红通红的。

    年轻小姑娘的声音本就清脆,这么声嘶力竭地喊出来,整条街都被震动了,人们纷纷回过头来。

    苏家三姐妹亦被吓了一跳,差点笑喷出来。

    被吆喝声吸引了目光的人们不仅看见了冯家的馄饨挑儿,更有人认出了站在馄饨挑儿旁边的苏妙:

    “是苏姑娘!”

    “真是苏姑娘!”

    “今天不是没比赛吗,怎么苏姑娘上街来卖馄饨了!”

    冯家三姐妹见了,有点心慌,生怕舆论会变成点什么不好的,影响苏妙接下来比赛。冯二妞是最担心的,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她有点怕,下意识拉扯住苏妙的衣袖,小声道:

    “妙姐姐,怎么办,你被认出来了!”

    苏妙是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这么有知名度,出来吃个馄饨也会被认出来,不过她也不在意会被认出来,见许多人都回过头,虽然没有人上前来买,但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含笑唤了声:

    “婵儿!”

    苏婵面无表情地将一碗已经盛出来的馄饨递给苏娴。

    苏娴扬眉,接过去。

    “她要干吗?”梁敞和回味坐在隔壁的茶棚下乘凉,梁敞见状,狐疑地问。

    回味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耐烦,淡淡回答道:

    “苏家摆摊时,每次出新的吃食,大姐都会当众试吃,接着会立马卖空。”

    “为何?”梁敞越发不解了。

    回味也不回答,只是将下巴往对面一扬。

    那一头,苏娴已经接过一小碗馄饨,用青花瓷勺舀起一颗皮薄馅嫩的馄饨。一双妩媚的凤眸专注地望着馄饨,轻轻地嘟起鲜红的小嘴,对着馄饨缓缓地吹了两下。

    热气化作白烟四散如花。紧接着,她用勺子将那颗已经被吹凉了的馄饨送进樱桃般红润小巧的嘴唇里,雪白的牙齿轻轻一咬,有鲜汤溢了出来,浸湿了两片鲜艳的红唇,同时将两片嫣红的嘴唇变得润泽油亮,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钻石般足以耀花人眼的光芒。

    柔软红润的舌尖自两片樱唇间小蛇般吐出来。舔舐一圈,将染在唇上的汤汁尽数舔尽,让那一双鲜艳的红唇变得越发晶亮。

    呆滞着表情紧紧盯着她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喉咙发干。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至始至终,苏娴只是在吃馄饨,甚至她的眼神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馄饨上,根本没有去关注别人。然而一举手一投足却尽是妩媚风流。妖冶迷人。

    一颗馄饨吃光之后,她放下勺子,仿佛觉得有些炎热似的,她风情万种地抬起手,用白皙细嫩的手背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微汗的额头。柳腰一摆,她慵懒地歪坐在隔壁茶棚的破条凳上,歪靠着桌沿,顺手解去衣领上的两粒扣子。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子。她扬起雪颈,将粗瓷碗放在通红的嘴唇边。浅啜了一口清汤,线条优美的下巴微微抬起,似被鲜美的汤愉悦了似的,她极诱人地轻叹了一声,红唇勾起,嫣然一笑:

    “好吃!”

    现场在沉寂了两秒之后,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叫道:

    “姑娘,给我来一碗!”

    “小哥,给我来两碗!”

    “我也要一碗!”

    ……

    回味看了一眼因为被茶水呛住都快咳成肺痨的梁敞,平声问候了句:“殿下,你没事吧?”

    梁敞扶着桌子,还在咳嗽。

    冯大妞用震惊的眼神望着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的苏娴,瞪圆了眼睛。

    苏娴嫣然一笑,得意洋洋地问:“你可学会了?”

    苏婵绷着一张脸,不悦地说:“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你少教她你那一套!”又认真告诫冯大妞道,“你可千万别跟她学!”

    “你懂什么!这叫手段!你当那豆腐西施为什么受欢迎,满大街这么多卖吃食的,人家凭什么上你这来买?你以为你二姐摆摊子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是来吃她手艺的?她手艺是好,可她要是像小回儿似的把脸绷成棺材你再看看还会不会有人上门!做买卖讲究的是气氛,就你这张脸,要是让你去卖东西,咱们家早就喝西北风了!”

    棺材?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

    “随你怎么说,她和你可不一样,像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不在乎,要是她学你,万一哪天惹上坏人,到时候她怎么办?”

    苏娴呵笑了一声,撇撇嘴:“你以为不像我就碰不上了,这玩意儿主要看长相,长得好不管怎么样都容易惹麻烦,长得不好就算你在大街上脱光了也没人愿意看一眼,所以既然长得好,就别把它当成麻烦,要当做本钱。卖弄风情也是有技巧的,对什么人用什么度,这是学问。”

    “苏州城可不是长乐镇,苏州城这么多人,万一她因为学你碰见了痞子恶霸,到时候你要负责吗?”

    “都说了,若是有姿色,即使呆在家里,该被惦记还是会被惦记。若真是惹上那脱不开的人,简单啊,不能反抗就去享受,享受不了,那更好办了,睡在你枕头边上的人,你动动心眼,想怎么归拢不行,搞不好还是一条财路哩!”苏娴呵呵一笑,笑得得意,笑得阴险。

    本来用茶水去压的梁敞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很不幸又被新入口的茶水呛住,再次咳嗽起来。

    回味无语地看着他。

    “官人,你没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来,让奴家给你揉揉!”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苏娴的注意,她脱笼的鸟似的飞过来,凑到梁敞身旁,殷勤地要给他揉胸口。

    梁敞嗖的让开,离她老远:这女人太危险!

    苏婵早在苏娴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把冯大妞扒拉一边去,说:

    “小姑娘别听这些!”

    回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起身躲开这个是非之地,来到正在指导冯二妞的苏妙身旁。

    其实苏娴说的没错,岳梁国虽然民风开放,姑娘上街并不稀奇,但一般的姑娘都不会在路边摊吃东西,女子的教养是不允许她们在大街上吃东西的,最多也就是停下来买完拿回家去吃,所以像馄饨挑儿、小吃摊主要面对的还是男客。做生意就要能留住客人,所以只要把这些男客拉拢住了,生意就不会太差。要想拉拢客人,一种是像苏娴那样以女性这个性别作为卖点卖弄风情,而另外一种,像苏妙能在第一天就将生客变成熟客的交际手段则更加高明。

    被苏娴引过来的客人到最后竟然跟苏妙天南海北地胡侃起来,说说天下事,说说苏州事,说说谋生的艰难,再说说家长里短,馄饨吃完再喝碗汤,居然站着就不走了。

    当然了,回味对这样的场景也不奇怪,这是从苏记摆摊直到苏菜馆时每一天都会出现的场景,本来是冲着苏娴的美色过来的客人,却被苏妙说成了常客,到最后在苏记扎根了。虽说客人还是会揩油斗花嘴,但基本上没发生过冲突,就算有人还是会动坏心,那苏三爷可不是吃素的,那姐三个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比一个阴着呢。

    “大热的天儿,这热乎乎的馄饨吃着,有点不舒坦!”一个年轻汉子端了半碗馄饨,皱了皱眉,说。

    冯二妞眼瞅着生意越来越红火,心里欢喜,听了他的话,担忧又生出来,紧张地望向苏妙。

    苏妙在冯三妞的帮助下特地多支了一个炉子,在锅里抹了一层荤油,把馄饨整整齐齐地摆好,一个挨着一个,接着在馄饨上均匀地撒上一些水,随后盖上锅盖,隔两三分钟洒一次水,听了年轻汉子的话,她嘿嘿一笑:

    “不爱吃汤的就吃这个,锅贴馄饨!”

    她笑说着,掀了锅盖,在热气腾腾中用铁铲取出一只底部金黄,周边及上部稍软的馄饨递到那汉子面前。

    诱人的焦脆味道伴着青菜的水灵清新悠悠地飘过来,不仅引起了人的食欲,那金黄酥脆油润晶亮的外观亦引起了人的好奇。

    汉子也不怕烫,用手拿过来,咬上一口,“咔吱”的酥脆声很吸引人。焦脆软香,面皮柔韧,馅料竟然比煮着吃时更加香美,和现在的鲜美溢口相比,刚刚的煮馄饨虽然口味清鲜,但未免显得寡淡单薄了。还是现在这样的口感刚刚好,皮有绵有脆,馅亦烂亦酥,香气扑鼻,回味无穷,吃下去时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舒畅起来。

    “好!好吃!”那汉子大声称赞,竖起大拇指。

    这响亮的称赞这诱人的吃相顿时引起了许多好奇和垂涎。(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五章 食谱

    冯二妞在苏妙的锅贴馄饨上惊奇地看了一会儿,凑近,小声说:

    “姐姐,这不就是煎饺吗?”

    “差不多,这叫‘锅贴馄饨’。”

    “这个……”冯二妞讪讪地笑,她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区别,并且她认为不用煮的那就不是馄饨了。

    似看出了她的想法,苏妙笑出声来:

    “太死脑筋是会把自己束缚住的,做生意也好煮东西给别人吃也罢,要看吃的人需要什么,如果对方不需要,即使你煮的再好吃也没用。拿饺子来说,水饺煎饺同样好吃,煎饺的来历只不过是有人想把吃剩的饺子热一热而已,只是热一热就让煎饺这个做法流传百年,也许一次流光闪过的创意就能造就一个经典也说不定。”她在冯二妞的肩膀头拍了拍,笑说,“做咱们这行的,手艺很重要,创意创新同样重要,要想有新意,首先必须要大胆。”

    冯二妞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馄饨可真脆生,我还是头一次吃煎馄饨,煎饺子倒是常吃!”一个点了锅贴馄饨的汉子笑着说,砸吧着嘴,有点遗憾地道,“可惜了没有香醋,蘸了香醋吃起来肯定更香!”

    “香醋算什么?我这儿还有更好的!”苏妙笑嘻嘻说。

    正说着,先前跑走的冯三妞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了一罐红油,笑道:

    “妙姐姐,红油取回来了!”

    苏妙接过来。取了一个铜盆,笑着倒入芝麻酱、酱油、香醋、砂糖、姜蒜末水、红油,调匀。调成酱汁之后,拣三四个煎好的馄饨放在盆子里,舀两勺酱汁浇在上面,快速拌匀,再在上面洒上一点花生碎和香葱末点缀,含笑递到那汉子面前。

    油润红亮的色泽让人看了就想吃,年轻汉子大部分都喜欢味道偏重的食物。一股浓厚的香味迎面扑来,含着微咸微酸和微辣,让人嗅觉大开。食指大动,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酱味浓香,表皮酥脆,馅料清鲜。三种滋味混合在一起。咸鲜适口,口感脆滑,风味独特。

    试吃的汉子眼睛发亮,赞不绝口。

    先前因为看见馄饨锅贴好吃开始陆续点单的众人在看见另一个新奇之后,馋虫又一次被勾起,争先恐后地开始点“凉拌馄饨”。

    因为客人越来越多,冯大妞冯三妞只会煮馄饨,苏妙、苏烟和冯二妞忙不过来。回味只得亲自上阵帮忙。

    苏娴、苏婵是专门负责秩序外加收款结账的。

    还不到黄昏,冯记馄饨就已经开始排队购买。因为排了长队,反而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排队。冯二妞眼看着馄饨就要不够用,可好不容易能卖的这样畅销,冯家三姐妹谁也不想就这么回去,于是冯二妞在和苏妙商量过之后,在姐妹的帮助下回家拿了家伙在摊子后面现支了一张桌子,和冯娘子现场包馄饨,算是一场表演,同时冯大妞趁这个工夫牟足了劲儿宣传她们家的冯记馄饨就在前面的巷子里。

    一直到掌灯时分,冯家这些天积压的存货总算全部卖光了,冯娘子和冯家三姐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喜色。

    冯娘子对着苏妙等人是千恩万谢,今儿总算赚到钱了,她吩咐冯大妞和三妞赶紧去买菜,一个劲儿地邀请苏妙他们到店里去吃晚饭,作为答谢。

    苏妙推脱了几次,拗不过,只得答应了。

    冯娘子将众人请到家里来,冯三妞先拿了新买的茶叶回来,殷勤地沏了,端上餐桌。

    冯二妞挽了袖子和冯娘子进厨房去整治了一桌饭菜,冯娘子不光是馄饨好手,做的菜也不赖,鸡鸭鱼肉全齐,整治得极其细致,她在桌前坐下,谦逊地说:

    “我这是在苏姑娘面前献丑了,粗茶淡饭一点心意,比不上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将就着吃些。”

    “大娘子这是哪里话,我虽然喜欢煮菜给别人吃,自己吃却喜欢吃别人煮的,大娘子这手艺可真精致,我还以为你只会煮馄饨哩。”

    说的众人都笑了,冯二妞用干净的筷子给苏妙夹了一块蹄髈,殷勤地笑说:

    “妙姐姐,你别客气,我娘做菜的手艺挺好的,你多吃点。”

    苏娴和梁敞坐在一起,苏娴看了梁敞一眼,眉一挑,道:

    “官人,你真要在这里吃?”

    作为皇子的梁敞看来今天誓要将体察民情进行到底,辣气壮地回答:

    “我今儿跟着你们在外边晒了一天,难道这顿饭还不该吃吗?”

    “我是怕你吃不惯,你若想吃,那就吃吧。来,官人,奴家给你夹鱼!”苏娴殷勤地笑着,夹起一块白花花的鱼肉就要放进他碗里。

    梁敞嫌弃地将饭碗挪开,把头一扭,高傲地道:“用不着!”

    “那我就自己吃了。”苏娴半点没有因为他的拒绝懊恼,反而筷子一转,一块鲜嫩的鱼肉被她塞进她的樱桃小嘴里。

    梁敞的脸刷地黑了,这个女人!

    “大娘子做的菜真好吃,跟饭馆里做的没什么两样,我看你们不止开馄饨铺子,干脆扩一个饭馆得了!”苏烟一边满足地吃着,一边含笑称赞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带了四个孩子,只求日子安稳,真要是招来太多人,反而惹是非。好在我这三个都是闺女,等到了年纪往外一嫁,馄饨铺子给虎子一留,我也就安心了。”冯娘子含笑说,顿了顿,又道,“不瞒你们说,我娘家从前就是开饭馆的,我娘家在津南那边,祖传三代的小饭铺,正经红火了一阵,直到我哥哥接手。饭铺才渐渐不行了。”

    “津南?”苏妙愣了愣,“这地方好耳熟啊,我怎么觉着好像在哪听过?”

    “二姐。二姐,顾老太太就是津南人!”苏烟红扑扑的小脸难掩兴奋,小声对她说。

    苏妙这才反应过来,手一拍,笑道:“原来如此!冯大娘子,你是津南人,你是津南哪里人。可认得武安镇?”

    “怎么会不认得,我就是武安镇人,苏姑娘莫非去过武安镇?”冯娘子狐疑地问。

    “你是武安镇人?那你可认识顾月兰?”

    “姑娘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冯娘子惊诧地问。

    “……”苏妙愣住了。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妙已经陪着苏烟找顾家的姑娘找了好几天,没想到却在这儿找到了!

    顾老太太早夭了好几个孩子,一直到快四十岁才有了顾月兰和她哥哥,顾老爷子在还没有将全部手艺传给儿子的情况下便与世长辞了。顾月兰的哥哥接手家里的饭铺。顾老太太规矩地遵守着“夫死从子”的原则,对儿子自然是无条件的顺从。顾月兰一直觉得兄嫂在苛待她,不过反正也习惯了,她也不是特别在意,一直到她遇上了挑着馄饨挑儿来她家门口卖的冯安贵。

    当时冯安贵父母双亡,二十五岁的“高龄”还未婚娶,这说明他很穷,他还比顾月兰大十岁。顾家人自然不同意。顾月兰的哥哥当时已经帮她找了一门好亲,给当地的土财主做填房。顾月兰百般不愿意。去求她娘,她娘却听她哥哥的反过来劝她,于是顾月兰一气之下和冯安贵私奔了。

    顾家自然气愤,也就没有追,权当死了这个妹妹。

    顾月兰则和冯安贵先是回到冯安贵的老家,苏州城相邻的咸丰镇,在那里靠卖馄饨为生,到后来攒了点钱,就搬到苏州来,经过一系列奋斗之后,最终开了一家小小的馄饨铺,只不过馄饨铺开成才没几年,冯安贵就病逝了。

    至于顾月兰的家乡武安镇,一晃许多年,武安镇水灾之后瘟疫横行,顾月兰的大哥和嫂子相继染病过世,只有顾老太太和顾月兰大哥的儿子顾强侥幸活了下来。顾强这孩子虽然身体没有问题,但先天性智障,反应总比正常人慢个两三拍。

    顾老太太年事已高,又要带着一个孙子,只能靠沿路乞讨过日子,好在善心人不少,见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残疾的小孙子,能帮一帮也就帮一帮,路上倒也没人太为难他们。

    直到进了秦安境内,老太太忽然想起自己女婿的家乡就在秦安省咸丰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女儿,没想到最后还真被她打听到了一点消息,认识冯安贵的人告诉老太太,他们全家已经搬到苏州去了。

    于是老太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苏州城,可苏州城这么大,她上哪找去,更何况冯安贵自从到了苏州城,因为他是卖馄饨的,人们只叫他‘馄饨挑儿冯小哥”,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至于已经变成冯顾氏的顾月兰那就更不好打听了。老太太无奈,只好一边在苏州城中乞讨,一边四处打听。好在苏州富人多,要饭也比在家乡啃树皮强,她还用好心人送她的被褥破布在后巷搭了一个窝棚,只是女儿的下落却始终打听不出来,直到某一天她衣衫褴褛地拦住了路过的苏烟,颤颤巍巍地询问,于是苏烟同情心泛滥,满口答应要帮老太太寻找,也不想想他自己压根就不是苏州人。

    寻女之路说起来轻松,可从武安镇到苏州城,顾老太太找了快三年,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

    顾老太太患有老年人常见的白内障,从武安镇出来的时候还能模模糊糊地看清,等到了苏州城,老太太的眼睛已经全盲了。

    不管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母女终究是母女。

    顾月兰冲出房子奔到母亲经常乞讨的东城,找到老太太搭的窝棚,抱住沧桑得几乎不成人形的母亲,放声大哭。

    顾老太太瞎着一双眼,当顾月兰冲过来时她本能地戒备躲闪,却因为腿脚不利索没能躲开,一直到来人紧紧地抱住她,大哭起来。

    一双嘴唇开始哆嗦,老太太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直到她那只脏兮兮比干枯龟裂的树皮还要苍老难看的手按在顾月兰的手背上时,她终于哭了出来,一边没有眼泪地哽咽,一边颤巍巍地问了句:

    “月兰?是月兰?”

    “娘!”

    于是母女俩抱头痛哭。

    如今的顾月兰并不富裕,她唯一拥有的只有那栋并排放两张桌子都显得拥挤,比违建房更像违建房的馄饨铺以及冯安贵生前欠下的医药费,不过她还是收留了顾老太太和脑筋不怎么聪明的顾强。她现在有三女一子、一个傻侄儿和一个患有眼疾的老娘,生活给了她太多的重担,然而她很欣然,她自信满满,甚至因为有母亲在身边,她比之前更加自信了,

    “总是会越活越好的,总不至于越活越差,你说是吧?”当把母亲安置好之后,她笑着对苏妙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苏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认字吗?”

    “我?我不认得,不过大妞她爹送她念过几年书,简单的字她还是认得的。”冯娘子一愣,忙拉过冯大妞,笑说,又好奇地问,“姑娘想要什么?”

    “我这里有几个还算新奇的食谱,等你资金宽裕了,可以适当的增减几样,让铺子里有点活跃的气氛。总做一样,死气沉沉的没有创新,再忠实的老客也会腻烦。”苏妙让她们拿了笔墨,一边在纸上写下食谱,一边说,“这油炸小馄饨吧,四季卖都好卖,就是有点费油,你等把铺子开起来了,再研究试着把这一道放进四季菜单里;还有这蒸蛋馄饨、酸辣馄饨、鲜蒸馄饨、糖醋馄饨当个小食吃也挺好的;等到了冬天,这个云吞面吧,别的倒是没什么,最讲究的是云吞面里的面,用的是竹升面,做法我给你写了,不过竹升面做法太麻烦,你若是能找到合适的代替,就更好了。另外冬天排骨馄饨锅、鱼丸小馄饨这些可能也能卖的不错,到时候你自己再看吧。”她全部书写完毕,搁笔,将一纸食谱交给冯娘子。

    冯娘子呆了一呆,她也算是行内人,知道凡卖食谱都是一手钱一手货,她是开馄饨生意的,自然明白创新的重要性,她是想要这些食谱,无奈囊中羞涩,顿了顿,小心地问了句:

    “姑娘,这银子怎么算?”

    “白送你的,我今儿心情好,不收银子。”苏妙回答说。

    冯娘子震惊了半晌,抿了抿嘴唇,露出似哭非哭的样子,忽然拉着儿女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苏姑娘!”

    有了这份食谱,要不了多久,冯记馄饨铺就会变成苏州第一馄饨店,这一点她心知肚明。(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六章 终极豆腐

    晨风微微吹来,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叶子滑下来,欢快地跳跃着。绿油油的小草在柔和的晨光的轻拂下苏醒,在露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翠绿。

    在这样的天气里,秦安总决赛第一轮的最后一局正式开始!

    还是豆腐。

    这一次用作食材的豆腐比前两场的豆腐要嫩许多,色泽洁白,质地细腻,极是柔软。

    “这是最后一次使用豆腐,二位在先前的两场比赛中一直平局,希望这样的运气不会延续到这一场。”姜大人笑吟吟地说,顿了顿,举了举双手,“这次的比赛和前两局一样,没有什么硬性规则,二位尽可能地发挥出最出众的手艺,化腐朽为神奇!”

    他将开场白说完,随后用金槌敲响金锣。

    一旁吆喝的伙计唱歌似的大声吆喝了句:“第一轮比赛第三场正式开始!”

    苏妙和佟染对视了一眼,佟染在看着她的脸时,笑吟吟地将手中的湘妃竹折扇刷地展开,轻轻摇起来,一个挑衅的甩头,转身,扬长而去。

    苏妙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嘴角狠狠一抽,鼓起腮帮子咕哝了一句:

    “骚包!”转身带领三个助手来到属于自己的烹饪区域。

    贵宾座上,苏娴从苏婵手中的纸袋子里拿了一枚土豆片,咔吧咔吧吃起来,一边吃一边乏味地轻叹道:

    “我已经厌烦豆腐了,连续三场全是豆腐。我的胃口都快跟那豆腐一样,又生又涩的。”

    “你的胃是没煮过的豆腐?”苏婵眼盯着赛台,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腔。

    “就剩下这最后一场了。这一局妙妙一定没有问题的!”林嫣一边吃着手里袋子中的土豆片,一边笑眯眯地安慰道。

    苏娴瞅了她一眼:“自从跟苏婵混在一起,连你都养成了吃小食的习惯,你看你的脸比刚来时都圆了两圈。”

    林嫣大惊失色,双手捧住脸,慌忙反驳:“哪有!娴娴你自己才是,圆得像月亮一样!”

    “我哪儿像月亮。你个包子脸也好意思说我!”苏娴反唇相讥,就在这时,身旁一直直勾勾盯着赛台的苏婵忽然拍了拍她的胳膊。“干吗?”她瞅了她一眼,狐疑地问。

    苏婵无声地往身后的观众区一指。

    苏娴狐疑地回过头,却见昨儿刚认识的冯二妞居然站在观众区最前面的围栏前。站在围栏前的人一般都是天没亮就过来占位了,这姑娘站在最前排。也不知道她是几点来的。此刻那个孩子正双手搭在围栏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台上的苏妙,生怕一个眼错的工夫就会错过比赛中的精彩。

    “这姑娘又是买菜的时候过来偷懒了?”苏娴失笑,摇了摇头。

    “那是谁啊?”纯娘好奇地问。

    “昨儿碰见的一个小姑娘,好像喜欢上咱们家妙儿了。”苏娴笑着回答,正巧冯二妞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望过来。苏娴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冯二妞却只是腼腆地笑着。摇摇头。

    “我讨厌她。”苏婵眼皮一耷拉,硬邦邦地吐出一句。

    “你还讨厌谁啊?”苏娴凉凉地追问了句。

    “多了,林嫣、纯娘、以前的陆慧,还有好多好多的人。”苏婵一点也不怕得罪人,冷飕飕地回答道。

    “我又怎么了?”纯娘不悦地绷起一张秀气的小脸,鼓起腮帮子质问。

    “凡是妙儿喜欢的凡是喜欢妙儿她都讨厌。”苏娴笑着解答道。

    “我还讨厌你!”苏婵瞅了她一眼,冷冷地说。

    “那是因为你嫉妒我的美貌。”苏娴抬起春葱般的手,风情万种地拂了一下额角发丝,骄傲自满地笑说。

    苏婵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她。

    苏娴就喜欢看她无言以对被憋得都快打嗝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正笑着,却觉察到一抹带着深深探究的目光,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却见坐在第一排评审席上的梁敞正望着她,那眼神像是在打量,更像是在研究。

    苏娴的心情很愉快,冲着他轻盈地挥了挥手,并妩媚地挤了挤眼睛。

    梁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一颤,匆忙扭过头去转移了目光。

    就在这时,却见正在单手托腮望着赛台无聊地打哈欠的回甘突然停止了打哈欠,紧接着顺手拿起桌上的单目青铜瞭望镜,对准赛台上佟染的手仔细看去,顿了顿,皱了皱眉:

    “我们家小弟妹不妙啊,佟染竟然还有这等手艺,他去年怎么就输了呢?虽然那场赛上确实比阿味逊了一筹,但是……”

    梁敞听了老半天他在那里自说自话,终于觉得不耐烦了,冷眼睨着他,问:

    “你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呢?”

    回甘放下青铜瞭望镜,将瞭望镜在手背上伶俐地翻转了两下,往对面的赛台上一指:

    “这小子,刀工真了不得!居然做了一道玉帝级别的豆腐!”

    “玉帝级别?”梁敞的眉角狠狠一抽,“你怎么不说是‘佛祖级别’的?”

    “那是两个概念,他做出来的那道豆腐绝对是豆腐里边最最华丽的豆腐,不单单是外观,还有手法。”回甘用瞭望镜敲打着掌心,慢悠悠地说。

    梁敞还是不明白。

    玉帝级别的豆腐——文思豆腐。

    工序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刀工。

    将豆腐削去老皮,切成细丝。

    切成细丝,听起来很简单,可是要切的是软软嫩嫩一个不小心就会碎掉的豆腐,用一碰就会碎掉的豆腐切成和土豆丝差不多粗细的细丝。这已经不只是考较烹饪的刀工,这还是耐力与耐性的考验,必须屏住呼吸一气呵成。手不能抖,眼不能动,甚至连呼吸一下都会影响豆腐丝的质量。这豆腐是横竖切的,方块形的豆腐若要横竖切,中间是不能有断刀和停顿的,因为豆腐是一种极其软嫩的食材,一旦有停顿。搞不好会将整块豆腐全部碰碎,导致功亏一篑。

    将所有豆腐全部切成细丝后,用沸水焯去黄水和豆腥味。

    这一步也必须要细致再细致。切成豆腐丝的豆腐比成块的豆腐更加脆弱易碎,只要在手指上稍微用点力,豆腐丝就会折成几段不能再用了。

    在焯水的过程中,佟宁就因为不小心。用漏勺捞出的时候力气过猛。导致许多豆腐丝被折断,引来佟染冰冷的一眼。

    好不容易将所有豆腐丝都焯好了,香菇去蒂洗净切成和豆腐丝一样的细丝。冬笋去皮,洗净煮熟后同样切成豆腐丝一样的细丝。再将鸡脯肉用清水冲洗干净,煮熟,同样切丝。蒸熟的熟火腿切丝备用。生菜叶择洗干净之后,用水焯熟,同样切成细丝。

    文思豆腐对刀工上的要求非常高。香菇、冬笋、火腿、鸡肉必须切成粗细一致的细丝,这是最基本的。

    香菇丝放进大碗里。加入鸡清汤,放到蒸笼上蒸熟。

    之后将锅置在火上,舀入鸡清汤烧沸,接着投入香菇丝、冬笋丝、火腿丝、鸡丝和青菜叶丝,倒入少许精盐,等待再次烧沸后,盛入汤碗里,添加少许虾仁碎。

    另外再取铁锅放在火上,舀入鸡清汤烧沸,烧沸后下豆腐丝,小心地划散,等待所有豆腐丝全部浮上汤面之后,用漏勺捞出来,盛入先前的汤碗里,即可上桌。

    文思豆腐是一道极雅的菜肴,第一轮的最后一场赛,佟染依旧维持了他的行事做派,阳春白雪,隽秀风流。

    上千缕细如发丝的豆腐丝,似沉似浮飘荡在其中,轻盈,洁白,精致,其中还点缀着些许色彩鲜亮的蔬菜,为这道羹增添了一抹美妙绝伦。

    说个不太美丽的感觉,其实这道豆腐丝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龙须面,但当你近距离地去观察去品味时,豆腐丝细嫩爽滑,配菜清新艳丽,汤汁清醇滋补,软嫩鲜醇,入口即化。

    这道菜在工序上来讲并不复杂,甚至还不如一些需要烹炸焯烫的素菜,这道菜最重点的两样一个是鸡清汤一个就是刀工。在其他菜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清高汤这一次退居其次,占据重中之重地位的变成了刀工。

    佟染精湛的刀工在这道菜里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水磨的功夫,巧夺天工,出神入化。

    将那文思豆腐端上餐桌时,因那细如发丝的嫩豆腐太过精致,导致应该立刻品尝的人们只是拿着勺子干看着,久久不舍得动勺子。

    文思豆腐羹,热热地吃上一口,鲜嫩润滑,爽醇绵密,细腻软韧,色香味浓,没有半点豆腥味,鸡汤熬得很是清鲜,吃上一口,竟能使人精力充沛,身心上的疲劳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好!这刀工,了不得!”严老先生在品尝过一口之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声称赞道。

    “确实,这刀工让人惊叹,这味道更是让人回味无穷啊!”夏长捋着胡须赞叹,连他也忍不住为了这工艺精湛的文思豆腐折服。

    “我原先只以为苏姑娘是今年的参赛人里头最擅长熬高汤的,那小姑娘,熬起高汤来一套接一套的,没想到这佟四少也是熬高汤的一把好手,这清高汤,也算是今年秦安赛场上的一绝了!”赵大人弯着花白的眉眼,心情畅悦地感叹。

    “那‘珍馐美味,齿颊留香’也不过如此!”严老先生点头,赞同地说。

    就在这时,另一批伙计鱼贯上前来,将用瓷盖盖着的青花小汤盅一一摆在众位评审面前,领头的伙计面无表情地报了一句菜名:

    “这一道是苏姑娘的‘鸡汁菊花豆腐’。”

    “菊花豆腐?”夏长感兴趣地重复了一遍,挑了挑花白的眉毛。

    他还是很看好苏妙的,所以对苏妙的作品怀着很大的期待,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苏妙的手艺好,也是因为苏妙是一个手艺出众的小姑娘,主要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一点夏长比较喜欢。

    怀抱着一丝期待,夏长笑眯眯地掀开了汤盅的瓷盖。

    仿佛有一束金光在瓷盖被掀开的一刹那迸射出来!

    “好大的一朵花儿!这姑娘把一整朵花儿都放进汤里了?花儿都拿来煮汤了?可是豆腐在哪?”严老先生眯着一双老花眼,不解地问。

    在场的评审大部分都比严老先生年轻,眼神自然也比他好,现场在沉寂了三秒之后,夏长眼盯着面前的青花瓷汤盅,瓮声瓮气地说了句:

    “严老,你好好看看,那不是花儿!”

    严老先生还是没反应过来,生气地说:“什么不是花儿,这不是花儿是什么,我又不瞎,这么大一朵花儿我还能看错不成,这分明是花……”

    他絮絮叨叨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看着漂浮在汤盅里被一根翠绿的小油菜衬着的花朵,呆了一会儿,忽然拿起勺子在汤里的花朵上捅了捅,紧接着失声惊叫道:

    “夫子啊,这是豆腐!这居然是豆腐!”

    菊花豆腐,以精湛的刀工将细嫩易碎的豆腐雕刻成菊花的形状,配以香醇的鸡汁上蒸笼蒸一刻钟。

    配菜只有一根焯烫过的小青菜和几粒被装饰成花蕊的枸杞,从做法上看,这道菜比文思豆腐更加简单,然而从刀工上来说,佟染精湛的刀工在这朵用豆腐雕刻成的菊花面前根本不够看,完全被强压下去一个档次。

    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佟染要做文思豆腐,所以苏妙在这一局选择了秀刀工,还是前两道的乡土气息她已经玩够了,这一次偏偏来了一次压轴的阳春白雪。

    菊花豆腐,片而切,取水嫩洁白的豆腐,切成长方形之后,在顶部留一小块,一刀一刀地片,之后再翻过来,屏住呼吸,一刀一刀,一口气切成三十六刀,从豆腐块到变成一团细丝只需要一分钟,中间没有一根断裂。

    接着,将一团豆腐丝放进清水中,用筷子轻轻挑开,豆腐丝缓缓铺散开来,宛如在水中绽放的白菊一般,洁白如玉,丝垂丝缕,风流别致,清逸脱俗。

    配以鲜醇的鸡汁,鸡汁并非鸡汤,鸡汁是鸡汤的浓缩,取的是鸡汤最最精华的部分,正因为如此,由鸡汁烹制出来的菊花豆腐才更加浓厚诱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七章 鼓励

    评审席上的骚动让佟染吃惊,他的面色凝肃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评审桌上栩栩如生的菊花豆腐。

    这一道菊花豆腐和他做的文思豆腐相比,二者其实差不了太多,两道菜放在一起,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一共拼的就是两样:刀工和高汤。

    高汤的烹调水平两人不相上下,能决胜负的也就是在这刀工上,佟染的刀工未必比苏妙差,如果让他去做菊花豆腐,他也不是不能做出来,然而这是一场比赛,在比赛中选题这一项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即使佟染并非做不出来菊花豆腐,但他选择了文思豆腐,而苏妙选择做的菊花豆腐无论是谁看来,那刀工都要更胜一筹。

    显而易见的,这一局苏妙占了上风。

    佟染已经预知了这样的结果,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秦安决赛第一轮第三场赛,结果并不算出乎意料,苏妙以两分之差险胜佟染,第一轮在经过两场赛的平局之后,僵持的局面终于被打破,苏妙以微弱的优势占据上风,总分两平一胜,苏妙赢得了第一轮比赛的胜利,赛况处于暂时领先状态。

    “这一次真要说恭喜了,恭喜苏姑娘暂时领先!”下台之后,佟染一点没有比赛失利的懊恼,反而笑吟吟上前,唱作俱佳地恭喜了句。

    苏妙看了他一眼,她并没有什么好高兴的,事实上她心里清楚的很。最后一局她之所以胜利是因为她赢在了选题上,而在以实力定输赢的比赛中,凭借着选题更胜一筹取得胜利。这根本就是投机取巧,算不得什么,若是好胜心强一些的,这样的赛果对职业生涯来说根本就是一种耻辱。

    文思豆腐上,佟染已经完完全全地展现了他的实力,从刀工到手艺,完美无瑕。不容置疑。

    他做的菜和他的行事做派一样,贵公子的儒雅翩翩之下,掩藏着的是足以压倒一切的傲气与压迫力。

    “怎么。赢了还不高兴?”佟染望着她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唇角的笑容更灿烂,看起来有些刺眼。

    “厨艺比赛,除非做的菜当真难以下咽。否则哪有什么输赢。”苏妙淡淡地说了句。漫不经心。

    “苏姑娘这话是在安慰我呢,还是在安慰你自己?一旦某一天你输了,你是不是也打算以厨王赛根本就没有输赢来解释你自己的失利?既然你认为这种比赛并没有输赢,那你又为何来参赛?来到一群想在厨艺上一争高下的人身边,你是在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来表示对追逐名利者的不屑?还是以‘凑热闹’作为一个借口,这样在输掉比赛的时候就不至于丢了颜面?”他含着轻浅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咄咄逼人的。

    苏妙眸光微凝。顿了顿,哂然一笑:“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技不如人吗。但是到目前为止,你的手艺还并不至于让我折服。”她淡淡地说完,转身,扬长离去。

    回味在面色沉凝下来的佟染身上看了一眼,跟着苏妙离开了。

    苏烟恨恨地瞪了佟染一眼,这个讨厌鬼比讨厌鬼要讨厌一千倍一万倍,他最讨厌他!

    佟染盯着苏妙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唇角勾了勾。

    苏妙回到吉春斋,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干柴似的扑通倒在软榻上,翘着脚,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挺尸。

    自从相思绿他们离开之后,吉春斋只剩下苏妙这一组人,于是空房子全被他们的人给占了,现如今正屋里只有苏妙一个人居住。

    苏妙翘着二郎腿歪在软榻上,一双手放在身前,手指头在手背上不停地打拍子,一言不发。

    回味掀开竹帘走进来,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走上前去,坐在她软榻的边沿。

    苏妙看了他一眼,目露狐疑,他平常极少主动跟着她进房间,这样的情况是很罕见的,于是她用眼神示意,询问他跟进来想干吗。

    这种询问显出了一点古怪的距离感,回味有点不太高兴,顿了顿,问:

    “吃饭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折腾了一天,看着就饱了。”苏妙懒洋洋地说,做了一天的豆腐,即使不吃,光是看着也够了。

    回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顺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枚红通通的苹果,取了水果刀,一边削皮一边说:

    “那吃个苹果吧。”

    苏妙盯着他利落地削皮,一圈又一圈,一长条的苹果皮随之落地,中间没有一点断裂。旋即,回味刀锋一转,用小刀在圆滚滚的苹果上伶俐地切出兔子形状的苹果块,用刀尖扎着,送到苏妙嘴边。

    苏妙盯着那枚兔子似的苹果瞅了一会儿,张开嘴,吃进去,鼓起腮帮子嚼啊嚼。

    回味无声地给她喂苹果,过了一会儿,却见苏妙忽然低下头,盯着她的双手发怔。

    回味在喂她又吃了两块苹果之后,她依旧在发怔,于是他忍不住问:

    “你看什么呢?手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切菜切太多了,手掌有点疼。”苏妙咕咕哝哝地回答了句。

    她平常的工作量明明是这种比赛的百倍还多,也没见她说手掌疼。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拉过她的手掌,轻重缓急地揉捏。

    苏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在揉捏着自己的手的手,过了一会儿,忽然半抬起身,凑过去,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一边在他的手背上揉来搓去,一边轻唤个不停:

    “小味味,小味味,小味味……”

    回味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他的手虽然比她白嫩,但却比她大得多,罩在她的头上。都快把她的脑袋罩住了。苏妙眯起一双猫似的眸子任由他抚摸,在他的掌心上蹭蹭,过了一会儿,愉悦地扬起脖子,笑眯眯地望着他,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含情脉脉,尽是浓情蜜意。

    回味在她扬起来的小脸上看了一会儿。俯下脸,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难道她的额头比她的嘴唇长得好看?

    “第一次参加厨王赛。也已经进了决赛,感觉如何?”回味用大手在她的头上摩挲了两下,忽然问。

    苏妙闻言微怔,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根本不是她第一次参赛。她曾经参加过更现代更严苛的厨艺大赛。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她来到岳梁国之后的第一场厨艺大赛,竞争出乎意料的激烈,高手出乎意料的多,有许多事太出乎意料,有许多事太不同寻常,让她详细地说出来,她还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什么感觉。”她想了半天,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回味笑了笑。对这个答案不予置评,顿了顿。继续笑问:

    “你和佟染的这场决赛,你觉得你们谁会赢?”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评审!”苏妙被他的问题逗乐了,认为这是一个傻问题。

    “你又不是外行人,做这行的时间也不短了,对对手的实力做出大致的判断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太困难,已经比过三场,你不可能连佟染的真正实力都没探查出来。”回味平静着表情看着她,仿佛只是随意谈天一般,轻描淡写地说。

    苏妙微怔,看了他一会儿,呵地笑了:

    “只是一场比赛,赢了或者输了都不代表什么,你是不是太执着于输赢了?虽然赢了是很好,但输了也并不是实力就是很差,更逊色一筹。”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修长的眉一挑,顿了顿,说:

    “话是这样没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妙笑眯眯地问。

    “这样的理由强调太多次,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你是在逃避真实的问题。”回味看着她,不徐不疾地说。

    苏妙面色一变,目不交睫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问:

    “你什么意思啊?”

    “我并不认为以你的实力你会输给佟染,当然我也没想过让你一路全胜走到最后,虽然我希望那样,但岳梁国手艺出众的人有很多,梁都决赛究竟会碰到什么样的对手现在还未可知,自信过头反而变成自负。但对手是佟染,我不认为你会输给他。”回味郑重其事地说。

    “为什么?”苏妙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她有点讨厌现在的这个话题,出现了一点抵触情绪,她哼哼着说,“是因为上一次佟染在决赛上输给了你吗?”

    “你的手艺超过了我,所以在秦安,你是不会输的。”回味淡淡地回答。

    “……”苏妙的眼角狠狠一抽,看着他,无语地道,“我是该说你是太过自信好呢,还是该说你把自己拉低到秦安地区是谦逊过了头呢?”

    “就事论事而已。你好像很不习惯参加比赛,无论大赛出什么样的题目,你都觉得是评审会为了耍你才出的坏主意;每一场比赛你也只是把它当做一场游戏;你以‘输赢并不重要,只要有懂得人喜欢就好’这种论调来作为自己的解释。厨王大赛的确是一个很愚蠢的比赛,很大程度上这只是一个趣味游戏,但同时厨王争霸赛也是一个考较厨师手艺的最好机会,用条条框框去规范确实很有局限性,但通过比照严格的规则去界定手艺的高低,这也确实是考验一个人对厨艺掌握能力的好方法。”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妙有点不耐烦了,皱起一张脸询问。

    “我感觉你的自信心已经随着你的耐性一起,快被冗长的比赛消耗殆尽了。”回味看着她,犀利地说。

    苏妙皱了皱眉,用手在长发上拂了两下,绷着一张脸道:

    “你想太多了,我可没有!”

    “那是因为你遇到了太多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你觉得心慌了?”回味看着她,追问。

    “我哪有心慌,我只是开始觉得无聊了。”苏妙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答。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我也知道,在比赛开始前你总是不屑一顾,认为那只是一个带着噱头的游戏,可一旦站在灶台前,你又会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我只是想说,在这种大赛上,遇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太过平常,因为来参加这种大赛的,本来就是已经经过筛选的百里挑一的人物;其次,你是属于自由派的,自由派的人在这种严谨的大赛上通常都不会被重视,因为许多观念都和传统派的评审们不和,即使你能做出符合他们胃口的菜,他们也会因为某些死板的不满意给你低分。但我觉得,这些你根本不需要在乎,因为你做出来的东西,是可以超越偏见、严苛和条条框框的传统和规矩的,要打破这些束缚,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完全不必心急,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做平常的自己就好了,怀着平常心去奋斗的你,可以超越一切。”

    苏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半天,才恍然道了句:

    “我总算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了,原来你是想说这个!”

    顿了顿,她扑哧笑出声来。

    关于安慰人这一点,回味是个新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好好笑,不过苏妙不打算笑,以免戳伤他的自尊心。

    她眉眼带笑,笑眯眯地凑过来,双手攀上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笑吟吟地看着她,顿了顿,柔腔百转地呼唤道:

    “小味味!小味味!”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指腹略微粗糙的大手,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两下。

    苏妙笑弯了眉眼,更近地凑上来,扬起一张水嫩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回味继续看了她一会儿,俯下头来,在她的满眼期待中,于她的额头印下浅浅的一吻。

    “……”苏妙的眉角狠狠一抽,果然她的额头长得最好看?

    正想着,他的嘴唇忽然偏移了一些位置,软软的触感落在她粉嫩的唇角,让她芳心一跳!

    看来她哪都挺好看的,在意乱神迷之际,她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想。

    蝉鸣声从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传来,盛夏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八章 面

    第二轮赛相隔一日进行。

    这一天天气阴的很厉害,黑云滚滚,冷风嗖嗖,山雨欲来。

    已经进入夏季的第二个月,可是从立春开始一直到现在,苏州城基本没下过雨,土地干涸气候炎热一连持续了好几个月,一直到今天,天阴得厉害,风也冷得像秋天,倒是让一直渴盼下雨的人们变得不自在起来,因为太不习惯这样的温差,经冷风这么一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妙站在赛台上,阵阵烈风袭来,刮来了许多尘土落在她的嘴唇上,让她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啐土。

    和她的狼狈尴尬相比,今日的佟染照旧云淡风轻,在这样的天气里一柄折扇轻轻地摇着,丝毫不觉得寒冷。

    姜大人敲响金锣示意台下的观赛者安静,在进行了又一次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之后,他向台下招了一下手,不多时,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大牌子上来,乌木框架的大牌子中间贴的是大红的彩纸,彩纸上用墨黑的毛笔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面。

    “面?”苏妙一头雾水地咕哝,顿了顿,狐疑地问,“这局做包子吗?”

    “不是包子,是面,面!”姜大人笑眯眯地解答。

    “包子不就是面吗?”苏妙的脑袋没反应过来,狐疑地追问,结果她还没追问完,就看见姜大人的脸已经绿了,她莫名其妙。

    “是面条的面。”回味见状。眉角狠狠一抽,凑过来,在苏妙耳畔低声道。

    苏妙愣了愣。总算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原来是面条!这局做面条吗?面条有什么好做的,我又不怎么爱吃,再说面条里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姜大人的脸绿成黄瓜。

    回味见状,眉角狠狠一抽,在苏妙耳边轻声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

    苏妙闻言,这时候才注意到姜大人的脸色。眨巴了两下眼睛,立刻殷勤地笑起来:

    “姜大人你继续!继续!”

    姜大人看了她一眼,这才扭过头。维持着笑容可掬的模样,继续说:

    “没错,这一局的比赛就是比‘面’,跟上一场一样。本场比赛没有任何规则。任凭二位根据自己的实力尽情发挥,分数最高者获胜。目前的比赛是一比零苏姑娘暂时领先,希望这一场会比上一场更加精彩。”

    他介绍完毕,又一次向赛台下招了招手。

    两组伙计顺着两侧楼梯鱼贯上前来,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一只麻袋,麻袋里装着白花花的面粉,全部堆在赛台上,大概能有二三十袋的样子。

    苏妙直勾勾地看着。瞪圆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感叹了句:

    “该不会是把这些面全做成面条吧?难道这回又是哪家面粉房着火了?”

    “这些面粉是供应三局比赛的,二位可以根据你们作品的难易程度进行分配,只要在三局比赛中用光这些面粉就可以了,至于每局比赛使用多少,这个可以由参赛者自行决定,没有强制要求。”姜大人笑眯眯地解释道。

    苏妙和佟染分立在各自的灶台前,却集体望着那两堆白花花的面粉发怔,总决赛要考较的果然不只是厨艺,还有体力和身为厨长必须要具备的协调能力和支配能力。

    姜大人再次用手里的金槌敲了一下金锣,总决赛第二轮赛第一局比赛正式开始!

    “面!”苏妙盯着堆成一堆的面粉,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刚吃过面,煮了一大锅,我已经不想再做面了。”

    “这又不是你不想做就不用做的事。”回味看了她一眼,无语地说。

    “做什么好呢?”苏妙看着他,有点提不起精神,恹恹地问。

    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面条这种东西在生活中太常见了,特别是在秦安省,秦安省的白面产量比大米高,所以秦安省的人素来喜欢吃面食,在面食里占有最大分量的就是面条了,上到有钱人家下到普通百姓甚至是贫苦之家,不吃米时都会把面揉搓揉搓搓成面条供全家食用,这种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出现一次的食物如今却被拿来当做决赛战的主题,并且一比就要连比三场,苏妙本身又是个不愿意重复做一样东西的人,她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所以也难怪她提不起精神了。

    “你是厨长,参赛的人是你,你问我?”然而回味并不会回答她,在比赛上,他将自己的位置分的很清,这是一个专业人士对待比赛的最基本态度。

    苏妙也知道他就在这种地方特别认真,扁了扁嘴。

    “二姐,你干脆做阳春面吧,你最擅长的不就是那个吗?”苏烟热心地建议,因为苏妙总是给回味煮阳春面,除了这个,她几乎没做过其他种类的面条,故而苏烟认为她最擅长煮的就是阳春面。

    “谁告诉你我最擅长的是阳春面了?”苏妙翻了个白眼,她总是煮阳春面是因为小味味爱吃,并不代表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她顺手拿起桌案上一大块鲜嫩通红的牛肉,仔细地看了起来。

    “苏姑娘这是打算用牛肉煮面吗?”摆放食材的长桌是公用的,佟染立在苏妙身旁,笑吟吟地望着她手里拿了一大块牛肉,折扇轻摇着,他含笑问。

    苏妙瞅了他一眼,嫌弃地倒退半步,躲开他用折扇扇起来的冷风,恶声恶气地说:

    “这么凉的天儿你还扇,我都快被你扇出风湿病来了!”

    佟染看了她一眼,轻浅一笑,刷地收起折扇,从长桌上拿起一筐虾仁,仔细观察起来。

    赛台下。

    苏娴推揉着前胸。一边推一边满眼嫌弃地说:

    “又是面条!昨晚儿我打扫了一锅阳春面,到现在还撑得慌呢。”

    “你这两天吃的有点多了。”苏婵睨了她一眼,嗑着瓜子说。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不吃阳春面。把剩下的丢掉多浪费!”苏娴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说。

    “妙姐姐该不会真的打算做阳春面吧?”纯娘一脸无聊的表情,拖着长音问,她天天跟回味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已经吃够了阳春面,每当回味说他要吃面时,他们家的饭桌上总是会出现一大锅阳春面。

    “不会的。妙妙自己煮着阳春面她也快煮烦了,妙妙她说,她其实一点也不爱吃阳春面。”林嫣一本正经地插口道。

    “她怎么又来了?”就在这时。苏婵忽然开口说,绷着一张脸皱着眉向后望去。

    “谁啊?”苏娴一愣,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依旧是观赛区围栏的最前排。冯二妞双手扒着栅栏站在外头张着一张小嘴正在向赛台上张望。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胳膊上还挂着菜篮子,她全神贯注地望着赛台上的苏妙,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芒,对周围的一切嘈杂充耳不闻。

    “又是买菜的时候偷懒,回头她大姐肯定又得抽她。”苏娴嗑着瓜子说。

    “她到底想对二姐做什么?”苏婵的一张脸沉了下来,皱了皱眉,不悦地说。

    苏娴的嘴角狠狠一抽。呵呵笑答:“肯定不会是谋财谋色,你放心。”

    苏婵阴恻恻地瞅了她一眼。

    “呀。是那个女人啊!”林嫣不经意间转头,却是望向另外一边,一眼看见从后面偷偷钻进贵宾座坐在最前排角落里的一个包裹严密的女子,惊讶地说了句。

    众人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上一场比赛的豆腐西施朱西施。

    “哟,这不是那个最爱搔首弄姿的小浪货嘛!”苏娴吐了瓜子皮,嗤笑了一声。

    “娴娴,娴娴,小声些,太难听了,小心让人听见!”林嫣叽叽咕咕地提醒道。

    “我敢说还怕她听?说实话而已,再难听那也是实话。”苏娴嗑着瓜子,不以为然地说。

    “我都差点忘了,决赛不是有这条规矩吗,三局赛比完之后,特别评审会投一票,朱西施到底投了谁?”苏婵绷着一张脸道。

    “秘密投票,躬道她投给了谁,八成是佟染。”苏娴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个秘密投票到底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用也没说。”林嫣狐疑地道。

    “谁知道!”苏娴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轻蔑地道,“评审会里的那帮老鬼不把人当猴耍他们就浑身难受!”

    “大姐,大姐,声音太大了,小声点,小心让人听见!”纯娘的眉角狠狠一抽,连忙小声提醒道。

    “听见就听见呗,他们还能因为我说他们是‘老鬼’就逼妙儿退赛不成,他们要是真敢那么干,老娘正好闹他一场!”苏娴呸地啐了一片瓜子壳,轻蔑地说。

    纯娘哑然无语,看来大姐也积压了许多不忿,上一场妙姐姐连续两局被判了平局,大姐始终认为是因为评审会看不起妙姐姐是女孩儿的缘故,那后一句才是大姐真正想干的吧。

    “对了,这一轮的特别评审是谁啊?”林嫣猛然想起来,狐疑地说。

    几个人一齐向特别评审的位置看去,只见这一回的特别评审席上,一个身穿烟灰色大袍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像睡着了似的佝偻地坐着,皮肤上的老年斑显示出这个人已经很大年纪了,这个老者他有一个相当显著的特征——他没有头发,一根头发也没有,光秃秃的脑袋上皮肤皱皱巴巴的,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他的脑袋瓜上出现很多深褶子,看上去像极了某种能活上千万年的生物。

    苏娴的联想力比较丰富,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嫣的想象力也不比她逊色,可是她没苏娴那么好意思,听见苏娴笑更觉得不好意思,拍了她一下,心里头对那位老者的失礼感觉到很抱歉。

    “和尚?”苏婵皱了皱眉,说。

    “不是吧,又没有香疤,也没有穿袈裟。”纯娘说。

    “那是慧海和尚。”一个笑眯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苏婵回过头,长生正笑嘻嘻地坐在她们身后,刚刚身后的位子明明是空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来的,她们坐在他前面竟然没有发觉。

    “啊,是一品楼的佟小矮子!”纯娘下意识失声惊叫起来,才叫完,忙又用双手捂住嘴,暗悔自己竟然说脱了嘴当着人家的面叫出来了。

    长生的脸在绿了几个滚儿之后,呵呵一笑:

    “原来你们私下里是这么叫我的。”

    “这有什么,你本来就姓佟,又没七老八十这个‘小’也说的过去,‘矮’亦是事实,从性别上来说你本来就是个‘小子’么!”苏娴不以为然地道。

    “苏大姐大才,在下佩服!”长生笑吟吟地拱了拱手,一脸并没往心里去的表情。

    “佟矮子,你认得前面坐着的那个老头?”苏娴不客气地笑问。

    长生的脸色再次绿了几个滚儿,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姐,我虽然性情宽厚,但你也别总是用那种让人很不愉快的称呼来称呼我,我怕我受不住。”

    “你受得住受不住和我有关系吗?”苏娴说着,想了想,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自行回答了,“跟我无关。”说罢,似笑非笑地吐了一片瓜子壳。

    “……”长生的眼皮子狠狠地抽了抽。

    “你说那边坐着的那个真是和尚?”纯娘狐疑地问。

    “以前是,现在已经还俗了。说是和尚,但以前在大佛寺的时候,他只是做斋菜,他做的斋菜闻名整个岳梁国,不过他守不住清规戒律,所以最后还是还俗了,他现在在梁都经营了一家全素的馆子,而且早已经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了,他的三个孙子有两个是宫里头的御厨总管。”

    从和尚到烹饪大师再到两个御厨总管的爷爷,这样的人生还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太励志还是该说太离谱。

    苏娴看着慧海大师佝偻着身子歪在椅子上好像正在打瞌睡似的,对台上的赛况根本不感兴趣,心想这么大岁数的一老头,他千里迢迢从梁都跑到苏州来,到底是来干吗的?

    赛台上,苏妙已经拿了牛棒骨,开始动手熬制牛骨高汤。(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九章 牛肉面大PK

    在锅内注入冷水,加入黄酒、大葱、姜片用中火煮开,继续煮五分钟之后,取出已经煮去血水的牛骨,用温水冲洗干净。

    苏妙取了一只深锅,放入牛骨,重新加入葱、姜片,倒入十二碗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不盖锅盖炖煮,一直炖煮到汤剩下一半时,撤火。

    回味已经将牛腩切成大小适中的方块,用清水彻底漂洗干净,再放进网筛子里沥干水分。

    苏烟将红椒切开一道口,圆葱切条,大蒜去皮,再将大葱切成段。

    苏妙接过已经备齐的辅料,在铁锅里倒入半匙清油,倒入大蒜、青葱、红椒、八角,用小火煸炒至大蒜和青葱表面微黄,这时候加入苏妙在上一场时自制的红油豆瓣酱,炒出香味之后捞出来,苏烟立刻接过,将炒香的香料全部装进纱布袋里,再放入一个装了桂皮、陈皮、小茴香、南姜、八角和桂叶的小卤包,扎紧布袋口。

    再在干净的铁锅里倒入清油,小火将圆葱炒出香味,放入牛腩块,用中火将牛肉块略炒片刻,待牛肉块表面变色之后,淋入米酒,倒入酱油适量,最后加入清水和胡椒粉,让水量和肉块持平,大火烧开后,加锅盖用小火焖煮一个半时辰。

    “二姐,他们也在用牛肉呢!”苏烟一边将冰糖磨成小块,一边鼓着腮帮子,不悦地说。

    苏妙顺着他的目光向对面佟染他们那一组看了一眼,一双嘴唇绷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即使是她,也十分讨厌有一个人跟自己在同一时间烹制看起来十分类似的东西。

    “他们用的是牛腱子。”回味淡淡地说了句,在面粉里加一点点盐。用水和成面团,再用湿布盖上,等待饧上两刻钟。

    “做法跟咱们好像,难道他们也要做牛肉面?”苏烟越发不高兴地皱眉。

    对面的工序跟这一边的确类似,甚至比他们这一边更加复杂。

    佟染煮的牛肉面完全是遵循传统古法,将牛腿骨切断,牛腱子肉切成大块。和牛腿骨一起浸泡在清水里,浸泡过的水却不会丢弃,而是用来吊汤。

    再将已经浸泡过的牛肉、牛腿骨和肥土鸡放进煮锅里。注入冷水,大火烧沸后,撇去汤面上的浮沫。将拍松的姜和香料包、精盐放进锅中,用文火煮制。始终保持着汤同微沸。这一煮就是两个时辰。

    赛台上,浓郁的牛肉香味徐徐地飘过来,令台下的观赛者倍感惬意,一个个都耸着鼻尖抻着脖子嗅着香味,深深地陶醉,无法自拔,唯有特别评审慧海大师还是一副正在打瞌睡的样子。

    苏妙肃着一张脸,用筷子扎进牛肉里试了试软嫩度。接着将小颗冰糖放进锅里继续加盖焖煮,一直焖到肉质变软。

    佟染却是在将牛肉煮好之后。捞出牛肉、牛腿骨、土鸡和调料包,接着将牛肝切成小块,放进另外一个锅里,煮熟之后澄清。

    接下来便是吊汤,将浸泡牛肉的血水和牛肝清汤倒进牛肉汤里,大火煮沸后改用小火,用勺子轻轻地推搅,撇去汤面上的浮沫,使汤色更为澄清。

    这汤是牛肉面最最根本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步,为了提高鲜香味,还需要进一步吊制,首先将牛肉汤撤了火,随着温度下降,汤中的脂肪会逐渐上浮与水分层,这个时候将浮油撇除干净,以免在接下来的吊汤时影响汤汁的清澈程度。

    苏妙远远地在佟染的身上看了一眼,即使是在吊汤,他依旧是那副笑看风轻云淡的潇洒派头,让人看了极不爽快。

    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佟染极擅长做面,从他的娴熟自在来看,他对煮面是十分有经验且十分精通的。以秦安菜系为代表的一品楼肯定不是面馆,也就是说,佟染他在烹饪上的学识相当丰富。没错,即使是烹饪,里面的知识和学问也像汪洋大海那样广阔,即使苏妙本身具有很丰富的现代经验,但对于古法基本上不在行的她来说,佟染的传统工艺让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压力不亚于当她第一次看见回味做清炖狮子头时的惊诧。

    有些传统工艺,即使是她也是学不来的。

    回味已经将面团揉完,将面团擀成薄面饼,切成细细的面条。

    那一头,佟染已经在吊汤,用纱布将原汤过滤,去除杂质,最后将生牛肉中的精牛肉斩成肉蓉,加清水浸泡出血水,之后将血水和牛肉一起倒进汤里,大火烧开后改成文火。等牛肉蓉浮起来之后,用漏勺捞出,压成饼状,接着再放进汤里加热,使其鲜味溶进汤汁里,在加热一段时间后,将漂浮起来的浮沫去除,如此反复。

    “这叫‘一吊汤’,为了让汤变得更鲜醇,后面还会有‘二吊汤’、‘三吊汤’,这小子煮汤的手法完全是甘州那边人的手法,我还以为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没想到也是个逛过不少地方的。”赵河严肃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佟染,说。

    苏妙也不知是充耳不闻,还是在神游太虚,她站在汤锅前,对于赵河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用汤勺在滚烫的热锅里搅了一会儿,接着舀起一点浓醇的汤汁,吹了吹,放进嘴里品尝起来。

    回味望着她,微怔,别看苏妙是凭感觉做菜的,可她对自己的手感非常有自信,做出来的成品她很少亲自品尝,然而这一次她却亲自品尝了。

    或许是佟染那一套复杂的传统烹饪法给她带来了一些压力。

    顿了顿,回味走到苏妙身旁,拿起一只干净的汤匙,舀了一勺深琥珀色的牛肉汤,放进嘴里尝了尝。醇厚清澈,鲜香味美。

    他眉梢一挑,停了片刻。对绷着一张脸正在带领苏烟切面条的苏妙说:

    “很好喝。”

    苏妙并没有因为他的称赞放松下来。

    回味看了她一会儿,直觉有些不妙。

    那一头,佟飞已经将香料配齐,白胡椒、荜茇、姜皮、豆蔻、熟孜然、大茴香、小茴香、花椒、草果、桂皮、甘草、八角、桂叶、丁香、白芷、白蔻、熟芝麻搅打成粉,放入肝汤中用文火煮,待煮出香味之后进行沉淀过滤,接着与吊过的牛肉汤兑在一起。为了增加汤的香味,让汤汁变得更加醇厚浓香。

    显而易见的,到了这个时候。苏妙这一边的牛肉香味已经被佟染那一边飘来的牛肉香味给压下去了。

    “他在做什么?”苏烟惊诧地低呼了一句。

    苏妙循声望去,佟染在用凉水和面的同时,居然在面盆里倒了一袋子灰。

    “他为什么要在面里倒草灰?”苏烟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佟染,震惊地问。

    “那是蓬灰。用蓬草烧制出来的灰。甘州那边的人都用蓬灰来和面。讲究的是“三遍水,三遍灰,九九八十一遍揉”,这其中的灰,说的就是这蓬灰。用了蓬灰的面不仅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做出来的面条还会爽滑透黄,筋道有力。”赵河双手抱臂,一脸意味深长地说。

    “透黄有什么好。面条不是应该雪白雪白的么,他要是做出来发黄的面条。那他就输定了!”苏烟自然是帮着他二姐的,听赵河把佟染说的那么了不起,自然不高兴,鼓起腮帮子气哼哼地反驳。

    赵河摇了摇头:“小子什么都不懂,他既然知道用蓬灰,自然也知道甘州人拉面的法子,甘州人做出来的拉面,可不是咱们这边儿的面食能比的,跟他们那边的面相比,咱们这边的面太稀软了。

    “拉面?”苏烟压根就没听过,一头雾水地问,“那是什么样的面?”

    “拉出来的面。”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切面条的苏妙忽然开口解答了。

    “拉出来的面?”苏烟呲了呲牙,觉得这个“拉”字用的有点奇怪,听起来感觉怪尴尬的。

    “是用手拉出来的面。”苏妙又重新说了一遍。

    “哦!”苏烟这才恍然大悟,顿了顿,又问,“怎么拉?”

    苏妙没有回答。

    佟染亲自动手揉搓的面团在饧过之后,佟飞和佟宁先拿起来,在将大面团反复捣、揉、抻、摔之后,将面团放在案板上,两手握住面条的两端,抬起来在案板上用力摔打。待面条拉长之后,两端对折,继续握住两端摔打。

    “他们在干什么?”苏烟越发不解,惊诧地追问。

    “那叫‘顺筋’。”苏妙挑着眉梢,淡声回答。

    苏烟迷惑地看了她一眼。

    摔打完毕的面条被搓成长条形,揪成手指粗筷子长的一条条面结,放在案板上,撒清油。

    拉面这种东西,它是一种绝活,是一种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初学的人是很难掌握要领的,有经验的人不仅拉面的速度快,而且拉出来的面条粗细均匀不会断裂,这一点初学的人是很难做到的。

    佟染他显然不是个初学者。

    他手握着面条两端,双臂均匀地用力加速向外拉伸,然后两头对折,两头同时放在左手的指缝内,另一只手的中指朝下,勾住面条的另外一端,手心上翻使面条形成绞索状,同时两手往两边拉伸,再把右手勾住的一端套在左手的手指之上,右手继续勾住另外一段抻拉。

    抻拉时的速度必须要快,且用力要均匀,如此反复,每次对折称为“一扣”。

    一条面结恰恰好是一大碗面,每拉一下,都要在手腕上回折一次,拉到最后时,双手上下抖动几次,面条就会变得柔韧绵长,粗细均匀。

    佟染做的是毛细面,一共十一扣,条细如丝,爽滑筋道,在锅里稍微煮一下即捞出,柔韧不粘。

    牛肉拉面绝对是传统烹饪技法之精华,拉面技艺看起来更像是杂技表演,更别说佟染在进行拉面表演时竟然也能维持住他那副潇洒风流的英俊派头,抖起面来不像是在拉面,倒像是在给姑娘们表演魔术,让乌云密布的整个西广场一下子亮了许多。

    “二姐,他好厉害!”苏烟瞠圆了一双眼睛,连他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苏妙依旧挑着眉梢,顿了顿,轻叹道:“是啊!你二姐我虽然会做面条,可不会做拉面啊!”

    佟染会做拉面让她倍感吃惊,一品楼不是面馆,他也不是甘州人,他却能把甘州人的土特产做的如此精湛娴熟,她想不惊讶都难。

    “一品楼的老店里有一道佟记私房小面,用的就是这种制面的法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回味轻声道。

    苏妙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转身,在锅里烧开水,老老实实地将她切好的面条放进锅里,用中火开盖煮。中途分三次加入半碗冷水,一直到面条煮熟了,在面碗里倒入一半牛骨高汤,加入三分之一的面汤,放入白胡椒粉、盐,接着把煮熟的面条放进去,在面条表面加上红烧牛腩和牛腩的汤汁至八分满,再配上烫熟的小油菜两棵,酸菜少许,在最顶上舀一勺配了蒜蓉的辣椒酱。

    佟染则是完全按照传统工法上碗,将煮好的面条捞入碗中,舀一勺汤,将面条用勺子舀起来再放下,摆上萝卜片。

    萝卜片是经过加工的,切成扇形后,放入开水锅里焯烫一下,捞出来用冷水漂过,接着放进牛肉汤里煮,为了去掉异味,吃起来软硬适口。

    接着再在面上放牛肉丁,添加适量的汤汁后,洒上香菜、蒜苗,淋上红油。

    至此,一清,汤清;二白,萝卜白;三红,红油红;四绿,青菜绿;五黄,面条黄亮。

    这就是拉面里头的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

    色、香、味俱全,意、形、养俱佳。

    汤清亮,肉酥香,面韧长。

    牛肉面是做好一碗就往下端一碗的,因为是汤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伙计们端着面碗来来回回地在赛台上赛台下穿梭往来,一碗又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了下去,今天的天气阴冷,湿气又重,一碗油汪汪红通通热腾腾又香喷喷的牛肉面下肚,肉烂汤鲜,面质精细,竟让人有了一种食后便飞升上天的畅快爽烈之感。(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败

    岳梁国亦有牛肉面,只不过秦安这边并不盛行,但阅历深厚的厨者都会知道,牛肉面它是以“汤镜者清,肉烂者香,面细者精”的独特风味和“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而闻名的。一清,汤清;二白,萝卜白;三红,辣椒红;四绿,青菜绿;五黄,面条微黄。其中以汤清为一大特色,不管加了多少香料,不管牛肉的荤油多么肥厚,成品也必须是汤明如镜,汤清如泉。

    牛肉面是否正宗,只要一看这碗清汤就明白了。

    苏妙做的牛肉面却是吸取了现代的理念,虽然单独拿出来品尝美味亦是一绝,但在现代,牛肉面通常都被划入快餐行列,传统的手工艺早已消失,她的烹饪手法虽然是经过现代改良的,加入了许多进化后的技法,但进化过的未必就是好的。一些古老的传统,虽然复杂而冗长,某些技法在现代人的眼中看起来是难以接受的,甚至是可笑的,然而做出来之后就知道了,成品的质量那是天差地别的。

    “小姑娘这汤虽美,但终究是嫩了一些,佟四少年纪比她虚长几岁,阅历也比她深,这积累下来的阅历和技巧全都融入进这牛肉汤里了。”赵大人一边喝着佟染手制的牛肉汤,一边点头感叹,“资辈这东西,不服还真是不行!”

    “说的是啊,小丫头终究还是嫩了一些。”夏长放下汤匙,捋起了胡须,也不知是舒坦还是不舒坦。轻轻地感叹了句。

    半碗香热的牛肉汤下肚,爽胃,醒脾。极是畅快。

    这汤清澈可见底,上面看不到油腻的油花,却蕴含着浓浓的鲜醇味道。牛腱子肉没有丝毫血腥味,也没有牛肉特有的腥膻味道,只是香,扑鼻的香,醉人的香。香得人五感俱醉,意乱神迷。

    与这牛肉汤的清澈相比,苏妙的汤却是按照她本人的喜好或者她根据自己的认识想当然地认为牛肉汤就应该炖出深琥珀色。清澈剔透的深琥珀色,泛着浓浓的酱香,诱人食欲,让人的感官因为这股子浓醇的酱香全部振奋起来。

    所以说。若是这一碗牛肉汤单独拿出来。必然也是倍受欢迎的,但是在赛台上,她的红烧牛肉面遇上了佟染的清汤牛肉面,注定了在对方深厚的功力面前矮了一截,不用人说她也能感觉到,确实是矮了一截。

    接下来便是面条的质量。

    或许大部分面条都会在拉面这项技法面前逊色一筹,这种经过手工拉出来的面条筋滑,利口。充满韧性,嚼劲十足。

    而苏妙的面条却是切出来的。虽然同样粗细均匀,根根分明,韧性和筋度也都不差,但在手工拉出来的面条前,还是逊了一筹。

    秦安赛区总决赛第二轮第一局赛,总分六十二分对七十三分,苏妙以十一分的分差输给了佟染,这一局成了苏妙和佟染自对战以来的第一次败绩,同时也是她在秦安赛区输的最惨的一次,分差居然高达十一分。

    这样的结果出来,全场哗然,在人们心中一向战无不胜最不济也是一个平局的苏姑娘竟然以这么惨烈的分差败北,这简直难以想象!

    “这帮老鬼们的嘴没毛病吧,老娘怎么就觉得我们家妙儿煮的面比佟家那个男煮出来的要好吃的多,他们长着嘴是出气用的啊!”苏娴捧着面碗,愤愤不平地说。

    “就是,那帮人该不会是被那个姓佟的收买了吧,反正佟家那么有钱!”苏婵绷着一张脸,不悦地说。

    “大姐,三妹,虽然你们心疼姐妹的心我能理解,但也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啊。”佟长生单手托腮坐在后排,笑眯眯地对她们说。

    “闭嘴小矮子,谁是你大姐!”苏娴黑着脸斥道。

    “谁是你三妹!”苏婵冷冰冰地说。

    佟长生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等苏姑娘输给了阿染,她就得依照约定带着苏记品鲜楼进佟家的门,到了那时大姐三妹和我就变成了亲家,提前叫这一声亲近亲近也不为过,你们说是吧?”

    “我呸!谁会嫁给你们家那个道貌岸然的男,就算我妹妹一辈子嫁不出去,老娘也不会把她给你们家那个黑心黑肺的大尾巴狼!”苏娴柳眉倒竖,愤愤地说。

    苏婵用力点点头,表示同意。

    “就算要嫁,也是你们家那个大尾巴狼带着一品楼嫁到我们苏家来,给我们家当倒插门!”苏娴一本正经掷地有声地继续说。

    苏婵刚点了半个头,猛然回过味来,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噗!”

    “噗!”纯娘和林嫣被刚到嘴里的茶呛了一下,集体“阵亡”。

    佟长生的嘴角狠狠一抽,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笑道:

    “大姐,你也不用再期待了,这一轮苏姑娘输定了。苏姑娘虽然手艺出众,许多想法和创意也都与众不同,但她的底子终究太单薄,在许多传统技法面前无知且自傲。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也敢信手就来,我佩服她的大胆,不过真要是碰上恰好精通某种手艺的,她必输无疑。”

    苏娴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佟染就是那精通某种手艺的?”

    “阿染到底比苏姑娘年长,阅历也比她丰富,再说苏姑娘是女子,女子在许多地方都被限制,这也注定了她不能像阿染一样。我说这话大姐也别不爱听,这是事实,女孩子还是应该适时地成亲嫁人,这个行当,女子注定了不能长青。”

    “照你这么说,回味他亲娘佳阳郡主也不算长青?”苏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反驳。

    “这世上只有一个佳阳郡主。更何况厨者早已经不是佳阳郡主的本业,烹饪只是她的爱好而已。如果苏姑娘将烹饪当成是爱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看起来她是一直要在这个行当中走下去,这就没有意思了。这一行本就不应该是女子的本业,岳梁国的饮食业昌盛又涌现了不少名厨大家,越往后只怕她受的冲击会越大。既然是一个能随意寻找庇护的姑娘,又何必那么辛苦地找罪受,偏要在一个原本就没有公平公正可言的行当里挣扎呢,安安分分地呆在相公背后做个岁月静好的少奶奶不是更好么……”

    他话还没说完。苏婵已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黑着脸看着他,冷冷地怒道:

    “不许你瞧不起我二姐!”

    佟长生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看着她,预言:“苏姑娘这一轮输定了,惨败的她将会受到巨大的打击,这本不是她一个姑娘需要承受的。何苦来。你们这些做姐姐妹妹的为何不劝她就此退出,相夫教子岂不是更好,这本就不是她应该呆的行当。”

    苏婵的脸比刚才更黑。

    苏娴斜睨着佟长生,吐了一片瓜子壳,忽然说:

    “哎,小矮子,我说你,该不会是也对我们家妙儿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佟长生愣了愣。接着一张脸僵硬起来,笑道:“大姐。你当你们家妙儿是金子吗?”

    “金子算什么!”苏娴嗤笑了一声,用异样的眼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仿佛若有所悟似的,这样的眼光让佟长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妙已经从赛台上走下来。

    “苏姑娘。”佟染摇着折扇,自台上风流倜傥地步下来,笑吟吟地立在她面前。

    “有事?”苏妙挑眉,看着他,示意他有事说事。

    此时天已经黑了,冷风大作,山雨欲来。

    “看这天气今晚到明日必有一场大雨,夏季炎热,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场雨,窝在房间里岂不无趣,不如明日我做东,请姑娘去游湖赏雨,听曲品茗,正好也可以跟姑娘好好探讨一下接下来的比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佟染笑吟吟地说,末了抬起眼皮瞅了回味一眼,含笑补充了句,“小少爷若是想来也可以。”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

    “不必了。”苏妙断然拒绝,淡淡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探讨的,我虽然不讨厌吃拉面,可一点也不想学,你那套还是留给别人吧,告辞。”她淡漠地说完,转身,要走。

    “啊呀,苏姑娘莫不是因为输了所以在置气?”佟染折扇轻摇,凉凉地笑说,这样的笑声传入苏妙的耳朵里仿佛魔音穿耳。

    苏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滑倒,稳住脚跟,顿了顿,她回过头来,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赢了就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头一扭,走了。

    佟染扬着一双墨黑的眉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停了一会儿,唇角勾起,呵地笑了,一柄折扇轻轻地摇着。

    大雨到了晚间也没有下,反倒是狂风呼啸,几乎要把房子吹倒了。

    吉春斋。

    苏烟、苏婵、苏娴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在狂风里一手叉腰,一手搭在眼前,仰头望向高高的屋顶。

    苏烟皱起一双好看的眉毛,十分担心地说:“二姐她不要紧吧?”

    “看来是受了相当大的打击啊。”苏婵盯着屋顶,隐隐能看见有个人呈“大”字状仰躺在坡屋顶上吹风,随时都有被吹掉下来的可能,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是没出息,这个样子也算是老娘的妹妹吗,不过就是输了一场,怎么这么输不起!老娘可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苏娴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道。

    苏婵和苏烟对视了一眼。

    “当初被人踹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差一点去死。”苏婵双手抱臂,偏过头去,低声咕哝。

    “死丫头,你说什么?”苏娴很凶地瞪着她,虽然没听见她在嘀咕什么,直觉她肯定没嘀咕好话。

    苏婵只是晃了两下脑袋,不语。

    “你们倒是担心担心二姐啊,谁上去把她劝下来,那么高,万一摔下来受伤了怎么办?”苏烟心急地说。

    “你上去啊,你二姐平常最疼你,你上去劝两句她保准下来。”苏娴看不惯他极度关心他二姐的怂样,斜睨着他,凉凉地说。

    一句话说的苏烟低下了头,他对着手指,羞愧地说:

    “我、我怕高,若是腿一软摔下来,二姐还得救我。”

    “……”苏娴苏婵看着他,集体抽了抽眉角。

    “还没下来吗?”回味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后,扬着头望着屋顶,淡淡问了声。

    苏烟的脸刷地黑了,瞪着他,气鼓鼓地道:

    “你还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二姐,二姐呆在屋顶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你却不闻不问,你这个样子对得起我二姐吗?”

    回味的嘴角狠狠一抽,无语地反驳:

    “我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我怎么就对不起她了?再说了,我做那一桌子饭菜是为了引她下来,你们三个人却在我还没做完的时候就全吃光了,吃饱喝足了才想起来她还在屋顶上,你们这是用数落我来掩饰你们对她的愧疚之心吗?”

    苏烟的脸刷地涨红,嗫嚅道:“我又不知道那个是你为二姐做的,我还以为今天是你下厨做晚饭。”

    做晚饭供你们全家,我是你们全家的厨子吗,虽然我过去的确给你们全家当过厨子来着,又想起了那些被剥削的往事,因为太过心酸,回味居然皮笑肉不笑起来。

    “我去念书了!”苏烟果断先溜了。

    “我去收拾衣柜,妙儿就交给小回儿你了!”苏娴的脸皮比常人厚的多,笑笑,扬长而去。

    “你跟我二姐说,我出门一趟。”苏婵绷着脸说完,已经向另一边的围墙走去。

    “不准!”走在前头的苏娴在她话音才落时便断然否决了。

    然而苏婵压根不鸟她,猴子似的往上一窜,伶俐地翻墙走掉了。

    苏娴的脸黑成锅底。

    回味无奈地摇了摇头,绕到房子后头,也没看架在房梁上的那一架高高的木梯,而是足尖一点,轻盈地窜上屋顶,双足踏在屋瓦之上,竟然没有半点声音。

    他向前走了两步,就看见苏妙四脚拉叉地躺在房顶斜坡上,如果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他还可以理解,可现在是乌云密布的阴天,冷风呼啸,他只是看着都替她觉得寒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245/ 第一时间欣赏妙味最新章节! 作者:李飘红楼所写的《妙味》为转载作品,妙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妙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妙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妙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妙味介绍:
人称“料理魔神”的西餐女主厨苏妙才穿越便被兜头洒下一盆狗血:
家业破产,爹爹病故,未婚夫卷走传家秘方跑路。
剩下刻薄祖母一位、偏心老娘一枚、视财如命的花痴大姐、痞气十足的暴力三妹、温柔贤良的娘炮四弟。
似乎一家子奇葩,不怕不怕,就让我这个万能穿越女带领你们发财致富奔小康,修身平家甲天下!
某日忽然捡到一只长毛类人猿,褴褛之下竟是一双能做出绝味的妙手与一张俊美的容颜。
当现代工艺遭遇古代流派,当中西混搭PK传统名菜——
某女摇晃着大灰狼尾巴嫣然一笑:
“小味味,作为同行要互助,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妙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妙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妙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