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唯一法神TXT下载唯一法神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唯一法神全文阅读

作者:神击落太阳     唯一法神txt下载     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逆天幻想终有末

    叮当两声脆响,两把弧度较大的弯刀掉落在地,奔跑着的银尘停下脚步,愣然看了眼弯腰去捡武器的偷袭者,自嘲的摇了摇头。www.uu234.cc

    “这个年头,除了我以外,难道只有杀手才会随身携带兵器么?”

    他感伤地自语,收拾了下心情,继续朝那位杀手缓步走去。双手隐没于广袖的阴影之下,大片的黑暗在袖口内翻滚不休,像是某种诡谲的预示。

    杀手见银尘走来,抬起头看着他,黑暗之中立刻多出一双灯泡关的红发亮的眼睛。那一对红色的光球中,旋转着无边无际的贪欲和罪恶,那是无度大神的象征。

    显然,正如他能够使出幻想逆天拳,这位杀手还能从主神空间里弄来各种辅助能力。无度夺取系统之后,许是对战魂化形的世界十分满意,便将原本的“系统装备”全部改成了特殊能力。杀手通红的眼睛,原本不过是一台微光夜视仪而已。

    银尘红土洞洞,但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伸手朝正上方一指,指尖缠绕着的气旋发出尖啸,钻头一样扶摇直上,狠狠撞在天花板上。

    洪峰就此凝结成雕塑,一圈流岚形状的金属管出现在天花板上,紧接着金属圈中的某一段点亮,穿白色灯光,立刻照亮了整座大厅。

    杀手痛苦地捂住眼睛,显然突如其来的强光对他“强行安装了微光夜视仪”的眼睛伤害很大。强光落下的瞬间,银尘和崇飞渡也微微眯起眼睛。

    强光之下,身穿夜行衣,蒙住脸面的杀手,依然无法被辨认出身份,甚至连所属都无法辨认。直到杀手因为眼睛刺痛,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银尘听了那声音两秒钟后,才恍然大悟。

    “个什佰?”

    个什佰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脑门上冒出一股黑灰相间的气息,才终于放下手。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依然是那野狼一样的幽蓝色。

    他盯着银尘苍蓝色的瞳孔,杀意明确无误,却没有任何波动传来,显然他现在依旧不能使用任何寒气。

    他的脚下张开了白色的光圈,一张张痴傻的笑脸在光圈之中载浮载沉。猪脚光环展开的瞬间,瘦小的杀手身上腾起惊人的气势,让远处观战的崇飞渡都变了脸色。银城却丝毫不惧,反而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不必回答。我们之间的仇怨,一百辈子也说不完的。”白银的法神雍容地抬起右手,微成爪状,掌心之中射出一片灰绿色的死亡光束。

    “阿瓦达索命!”

    刺眼的绿光将个什佰吞没。

    “脑残护身!”个什佰尖叫着,脚边的白色光环中,痴傻笑脸不断浮现出来,妄图组成盾牌挡住绿光,可那些笑脸刚刚脱离光环浮在空中,就被绿光染透,笑脸立刻变得惊慌愤怒起来,各种各样的扭曲表情,都在那绿色光芒中凝固,接着石头一般沉入光环之中。个什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变成了透明的石墩压在他肩膀上。没有魔功在身,体力完全和普通人无异的凌霄阁杀手,不得不张开两脚,扎下马步,摆出一副蹲坑般的脑残站桩把式,便秘一样绷紧全身肌肉。

    “蛤蟆站桩功!咕”他憋着嗓子,以怪异的音调喊出前面五个字,紧接着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按照系统给出的说明,将“半口仙气”含在嘴里,同时“舌绽轰雷”,艰难地用舌尖上的颤动推动这口所谓的仙气冲口而出,形成一字真言。原本这一次睁眼是什么字并不重要,可个什佰也许是第一次操动这样高难度的“神仙法决”,没控制好,真的发出了一声变了调了蛤蟆叫。一字真言放出,脚下的光环果然加速旋转起来,一张又一张痴傻的笑容面饼一样浮现上来,在被绿光染透的空气中,膨胀成真实的头颅,表情也从傻笑变成了真实而清醒的惊慌,仿佛睡梦中遇到灭顶之灾的可怜人,睁开眼睛就不得不面对生命的最后一刻。

    平面化的痴傻笑容变成立体的惊慌头颅之后,瞬间石化,变成银白色的金属雕塑,接着巨石入海般沉入光环之中。光环加速旋转,笑脸加速浮现,头颅加速石化,金属加速沉入白光之中,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银尘的蓝色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原本以为个什佰没有寒气护体,一招阿瓦达索命就可以将他拿下,却没料到主神空间里竟然还有这样奇诡的招式。眼见个什佰蹲坑一样的姿势越来越显出威武霸气,真应了那句“卧虎藏龙风景如画”,一字真言在他嘴里变成了无限延长的单音,而只要那单音还在持续,脚边的脑残光环似乎就有无限的能量,硬抗他的石化之光。

    银尘并不想跟他耗下去。他淡然的放下手,绿光熄灭。个什佰也十分知趣地断了一字真言。脚边的脑残光环关灯一样熄灭。

    一圈表情惊恐的金属头颅雕像熔铸在地上,标记出刚才光环的位置。个什佰心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黑布蒙面,他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再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凝重。

    “好邪恶的东西!”他的口气大义凛然。

    “再邪恶,也是进退有度,知道适可而止的力量。”银尘冷笑道,广袖一挥,一道石化光束城边有否射过去,逼得刚刚借功完毕,正等待等系统清算损失转化为充值额度的个什佰,立刻伏下身子,一个懒驴打滚躲开绿光照射的范围。此时他无所凭借,根本不敢和银尘正面对抗。

    绿光再次熄灭,被照亮的地方,地面和桌椅还有墙面全部变成了金属,如同寒冰气息侵染过的环境。不说个什佰,就连远处观战的崇飞渡都有一种错觉,银发男孩这首应该属于某种特异的魔功,而不是他口口声声标榜的法术。

    “你这是什么功法?”不等个什佰开口问,崇飞渡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石化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它并没有特定的名称。”

    “石化神功?化石神功?”崇飞渡似乎很感兴趣。银尘猜测他可能见过真正的“化石神功”,那是一种将身体修炼到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全防御型的功法。

    崇飞渡的话音还没落下,被银尘的石化光束变成金属的地面上,全金属质地的方桌方凳就如同怪物般蠕动起来,随着某种类似私服电机般的微弱声音,三张方桌和八只方凳以令人牙酸的僵硬动作完成变形,变成11寸大小不等的雕像,这些雕像身披白银具装鳞甲,却不持刀剑刀剑,双手只抱着一根粗长的管子。当猩红色的瞄准光束亮起,准确捕捉到个什佰的身形后,任谁也知道,千年灾祸傀儡宗,又在此刻复现出来。

    银尘将地面金属化之后,就算没有多余的动作,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个什佰,不放过他身上的一丝细节。个什佰被米欧准光束锁定的全身要害,果然如同银尘预料的那样,一点儿也不惊慌,反而十分热血地高喊一声:“猪脚之盾!”

    一张大大的笑脸从他眼前浮现出来,封住了所有红色光束,也同时将枪管中射出的所有紫色弹丸挡下,任由这些弹丸落在笑脸上爆炸成星星点点的火光。

    “果然有一手。”银尘的声音响起之时,个什佰打了个冷颤,他从银尘的声音里听出了地狱审判般的黑暗与冷酷。

    天花板上亮着的白炽灯忽然散发出如同碧油惊心般惨烈的绿光,这绿光中不存在丁点鲨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凝滞感,仿佛就是一盏普通的绿光灯。绿光照亮大厅,迅速熄灭,整间大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

    脚下的地面震颤起来,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随着金属板忽然打开的轰隆声,黑暗之中传来个什佰一声惊叫:

    “救命!”

    脚下的地面不出意外地左右分开,变成某种种巨型机械的进料口,只不过裂开的地面下方,并非常人猜想的那样是刀枪林立的陷阱,也不是灌满了消化液的怪物胃肠,更不是火山,冰川,幽谷,地牢,或者蛇窟,蜘蛛洞,蝎子洞之类的阴毒所在,反而是大型工厂中十分常见的,沸腾着银白色亮光的

    电镀池。

    个什佰猪脚光环全开,也无法阻止自己大头朝下,栽进电镀池中。主神空间想来并没有这么窝囊,连飞行的技能或者装备都没有,只可惜,以个什佰如今的等级和充值情况来说,他根本没有飞行的“资格”。

    他只能一头栽入电镀池中,沸腾的金属液,将他的四肢融化,将他的躯干电解,将他整个人变成一团边界模糊的金属,接着连下沉的过程都没有,就彻底与金属液融为一体。

    轰鸣再起,音符构成的地面缓慢而沉重地合拢,一切仿佛并未发生过一样,一层大厅再次回到黑暗的宁静之中。

    然而崇飞渡深刻无比的感觉到,一切都不同了。在石化发动前,崇飞渡一直认为你帮他还只是一个有点本事,但依然靠着长辈帮助才打赢了薛无痕的投机小子,现在,他只觉得薛无痕败的太轻松。

    如果眼前这个银白色飘逸长发的男孩一开始就是用这种石化整个擂台的手段,那么薛无痕连一招半式都递不出来,就被各种跑那都匪夷所思的金属怪物吞噬,胜负生死,全在这个男孩子的一念之间。

    想清楚这些的崇飞渡,有点腿软。

    然而他无法后退,因为他来挑战银尘,并不因为什么天下高手榜,只因为他的师父,魔心先生田万载。

    “我们还要继续吗?”黑暗降临,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连那些被撞倒了的桌子和凳子都完好无损地回到原位,自然也包括某张桌子上被光压出来的大洞。此时大厅里的一切都和银尘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区别,方桌与方凳拜得整整齐齐,墙壁和地面上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除了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冷冰冰的金属之外,一切都正常得太不正常。

    “你难道没有胆量和我面对面,拳拳到肉地打一场?你就靠着这些奇技淫巧,真的能够猖狂到永远吗?”崇飞渡不想认输,无论现状变得怎样糟糕都不想。

    他知道自己一旦认输,那么他师父留给他的伟大梦想,就真的如同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我觉得没必要和你公平决战,毕竟我从来也没有欠你什么。”银尘冷冷说道。

    崇飞渡没有回答,或者顾不上回答。他此时施展起和魏务良类似的腾挪身法,化身为虚无的亡灵,瞬间朝前窜出十步,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墙壁传来轰隆巨响,仿佛一整列高速快车从极远处的地狱幽冥屎来,金属墙壁上瞬间突出一块边长三米的立方体金属块,坦克般朝他撞来。前冲的崇飞渡灵巧地朝左一闪,躲开金属块,同时左边的墙壁上,另外一块巨大金属又凸出墙壁。

    立方体金属块,如同在黑暗荒原上飞奔的坦克,轰隆隆地往来碾压,崇飞渡的身影真的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一样,在黑暗之中散发出灰蓝色的光亮,闪闪烁烁,瞬移般出现在各处角落。这时他根本不向银尘投掷任何东西,一心一意地躲避着巨型立方体的碾压。他猜测银尘能发动这么大范围的绝招,对自身的消耗一定非常大,兴许用不了几秒钟就会脱力。

    整整十秒钟过去了,崇飞渡的额头上密匝匝地一层热汗,而大厅里金属碾压过金属的轰鸣声并未消失,更糟糕的是,脚下的金属地面也不安分起来,强烈的震动让他的身法变得难以施展,原本诡异般闪烁的身影,也变得歪歪扭扭的。

    终于,第六次闪避掉背后碾压过来的立方体之后,崇飞渡忽然一脚踩空,心里一惊,还以为脚下会再次张开一座沸腾的“铁水池”,却忽然感觉到另一条腿上传来剧痛。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王权迷梦醒觉时

    骨折的声音在轰鸣的金属碾压声中那么微弱,那么无助。www.uu234.cc崇飞渡的左脚因为失去了右脚的缓冲,狠狠戳在金属地面上,当场折断了小腿骨。黑山庄的首席弟子当机立断,根本等不到身子倒在地面,就从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喷发出无尽的蓝色水汽。

    魂雾升腾,战魂化心。他的身体膨胀起来,撑破了黑色长袍,变成了一只四肢粗壮的魔猿。

    左右两边,立方体飞速撞来,要将他挤成肉饼。崇飞渡爆吼一声,沉重的拳劲一左一后落在立方体上,只在金属表面打出一个小小的凹坑,却将立方体打得停顿了一秒,接着他靠着战魂的双脚狠狠踩住轰鸣着的地面,一步一个脚印地,如战车般冲向银尘。

    视野之中,白银色的长发,忽然无风自动,白银色的长袍同时碎裂,露出里面的黑色的长袍,一根红亮的手指伸出同样宽广的袖口,指尖点燃红焰,红焰之中蓝光一闪而逝,接着金属地面上闪开了红莲。

    身后的金属完全融化,化成比电镀液还危险的洪潮倒卷而来,化形状态下的重复读无法使用寒气,但他可以从巨猿的双手掌心里催生出黑色的骨质大刀。

    一双大刀,霸气无限,他向后狠狠挥出一刀,刀刃切割空气形成的风压,就化成罡风般的流岚,将身后的熔岩洪流击散。另一只手上的刀锋,跟随着的身体前冲,刀尖直指银发男孩的胸口。

    银尘左手紧握,奥术幻化而成盾剑套装出现了,可是他的右手并没有去拔那把镶嵌在盾牌中的剑,反而前出一拳。

    圣光绽放,金色的光柱自拳风中诞生,垂直轰击在巨猿的肚子上,一股不可想象的柔和巨力汹涌而来,直接将崇飞渡推得向后退去。

    左手的塔盾被银尘立在地上,腾出左手汇聚罡风,无尽的风暴从掌心发出,化为旋风朝崇飞渡追去,追到一半,狂风凝固,变成一道金属墙壁。

    厚重的塔盾被银尘提起,右手抽出长剑,暗色的金属盾牌忽然变红,盾剑化为火光。

    黑色的身影忽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崇飞渡的面前了。此时,他身上的战魂化形,刚刚被斩咒圣光解除,正是战魂退散,寒气涌动之时。拳斗士中,能长时间维持战魂化形的人本就不多,大多数拳师还是习惯于利用战魂气格斗,崇飞渡也莫能例外。眼见银尘从黑暗的虚空中浮现出来,右手炎煌之剑斩出,虽然不过是《清风决》中最普通的一式,却也带着一股滔天火浪席卷而来,火浪之中,更有点点蓝光闪动,一看就知道是某种歹毒的东西。崇飞渡心知绝不能被火焰沾一点在身上,正如去他拳师挥出的带毒的拳劲一样,立刻两脚发力,于黑暗之中腾空而起,但拳向下猛砸,拳劲凝结四指,隐而不发,空气中的寒雾立刻凝结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寒冰拳套,护住拳面,重锤般朝着银尘的脑门落下。

    银尘一斩落空,就算身怀《观澜》,一时间也无法收剑,只能举起左手的盾牌阻挡一下。寒冰重拳落在火焰塔盾上,不怕红脸巨响,一圈暗白色的风波扩散开去,在半道上就凝结出一圈圈冰花,肆意飞舞。

    重拳之下,寒劲爆发,因为燃烧着火焰的盾牌附带高温,这部隐晦的寒气无法透入塔盾之中,只能在盾面上炸出另外一圈细密的冰刺,冰刺和火焰再次对冲,产生第三次湮灭,三股力量纠缠到一起,便形成了一股无比可怕的推力,强迫银尘后退三步。

    近战格斗,被敌人击退乃大忌。被迫后退,定然身体僵直,重心不稳,脚步失据,在这个瞬间其实没有任何防守可言,更不要说能递出什么像样的进攻招式了。说到底,江湖上与人交手也只讲究下盘稳当,这样才能聚集全身的力量出了雷霆一击,若是仅凭单手单腿的力道,只怕连敌手的防御都突破不了。

    崇飞渡见银尘后退,重心不稳,知道这是绝好机会,何况银尘舍长取短,以近战临敌,只怕心里已经骄傲自大到没边了,这时遭遇挫折,心里也和身体一样使了平衡,正在惊慌失措呢。此等良机若不能抓住,他根本没脸继续当首席弟子了,甚至连黑山庄的普通弟子都没有颜面再继续当!

    崇飞渡就看准这个时机,魂气下沉,暗中施展千斤坠,加速下落。两脚接地的刹那,并不着急冒进,反而踏实了地面,也不管身上烂掉的长袍,立刻抖手打出一枚沉重至极的透骨锥。

    黑色的透骨锥,黑色的战流,在黑色的沉默之中,袭向银尘连退三步暴露出来的破绽。他这一手看上去隐蔽,但想来银尘也能在黑暗之中视物,未必不能发现。

    就算发现了也没有关系,此时失去重心的银尘,根本不能有效发力,仓促之间无论格挡招架,都无法发出十足的力道将透骨锥挡住,只能任其刺入胸腹之中!

    拳斗也好,武士也罢,神功魔功,终究讲究一个力道,没了力道,一切都不过是花拳绣腿。

    崇飞渡清楚这些,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的银尘,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常识?只是魔法师的思维终究和常人不同,哪怕他变成了喜好近战的异端法师,他也终究是个法师!

    法师是什么,是天地的掌控者,他们的一切力量来源于天地之间,而不来源于自身,因此自身有没有力道,甚至身体里有没有力量都是次要的,只要领域之中有充足的法力就可以。

    他们就是那些玩弄【不可能】的人,和法师讲力道,甚至讲道理都是不切实际的。

    后退三步,银尘总算稳住了身形,但这样也不过是刚刚调整好重心而已,腿脚上的肌肉还无法将力量完全传导入地面,也就无法依靠反作用力提供有效的气劲,处于旧力未老,新力未生的窘境,既无力防守,也无力进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透骨锥飞射而来,就算举盾抵挡,土锥上爆炸般的劲力也足以将盾牌震飞,给银尘带来一股更大的冲力,让他直接失去重心仰倒,甚至可能击穿火焰塔盾,从手臂下方穿过,击伤他的脏器,至于用剑格开,那更是笑谈,银尘本身的力量就不够,此时重心刚刚稳定下来,贸然出剑只会将手中的剑震脱手

    他还真的出剑了。

    只不过,在崇飞渡迅速凝固的笑容中,银发男孩并没有出剑格挡,反而一击白虹贯日直指崇飞渡的左肩,而他的长剑在刺出之时,迅速变为长枪,以冯烈山的螺旋枪式,狠狠刺穿了崇飞渡的肩膀。

    与此同时,透骨锥击中了银尘的左肋,黑色透骨锥尖端涌出一股无边的巨力,不仅将银尘手里的盾剑震碎,还将他打得倒飞出去,直接撞进身后的金属墙壁里。

    这一张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金属墙壁陷进去一个大大的凹坑,银尘就嵌入这凹坑中,凹坑周围似乎有血流出。

    这些血是银尘故意释放出来的,实际上他虽然被打的很狼狈,但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身穿黑色长袍的银尘艰难地从金属中挣扎出来,刚好看到崇飞渡捂住肩膀,浑身上下亮起一片橘黄色的微光,接着软软倒下。

    火焰之中,带着诅咒。

    银尘慢慢走过去,伸出广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火焰凝成的单手剑。刚刚的战斗让银尘明白了,盾剑或者盾斧并不好用,魔法师本身就不应该是持盾之人,他已经将盾竖立在前方,脱离和身体的接触,这样盾才能变成吸收一次任意攻击的圣物。拿在手里,盾牌,就和他的身体成为一体,受到任何攻击都会转化为位移。

    虽说他的不灭神躯,快将任何伤害转化为位移,但是伤害越重,转化出来的位移推力就越大,而不是攻击他的力量越强才越大。像个什佰那样的杀手,如果用小匕首刺他的要害,估计他能直接倒飞出去。

    银尘凭着这点优势,才将崇飞渡制服,委实算不上什么,可以称药,委实算不上什么可以夸耀的战绩。他缓缓走来,单手剑中幻化出长枪重斧甚至软鞭的轮廓,烈焰升腾了几下,就熄灭了,变成了金属的纯色,那是完全用诅咒魔法凝结出来的武器。

    他来到崇飞渡跟前,看着他在火热的诅咒中微微挣扎,冰蓝色的瞳孔中只有冷酷的杀意。

    崇飞渡鼓动起全身的寒气,想将全身的**感逼出体外,但是没有成功。他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毒,中毒之后不发冷,反而发烧,感觉就像某种疫病,而不是江湖人士常用的手段。

    “冯列山之枪……”崇飞渡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这是魔威阁的传承。”银尘冷声道:“实际上如果没有个什佰那一出,我就应该完全用魔威阁的手段对付你,火球就是云无月的飞镖,剑法就是魏务良的爪和身法,枪法,包括枪械攻击,都是冯烈山的枪法……不过现在这样也不差。云无月和魏务良都是那个田万载的人,他们的魂魄未必愿意看到这样的手足相残。”

    “你还知道!?还知道自己是魔威阁的人吗!!”崇飞渡脸色潮红地大喊起来:“张萌萌将你引荐入宗,魏务良为了传承功法自寻了断,恩师立你为密门弟子!你受了魔威阁如此大的恩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对付我!”

    “是你要莫名其妙来对付我的,很多时候,我甚至以为黑山庄和我是天然默认的盟友,就算不去相互扶持,也可以装作相互不认识,不会相互争斗,可你先前几次对我表现出来的杀意,不像是装出来的。”

    “是啊。”崇飞渡咳嗽了一声,咳出一股滚烫的火焰:“是我先要对付,不是因为我嫉妒你什么,我崇飞渡还犯不着嫉妒一个密门弟子……只是我,上次给你的信,你应该……”

    “行刺真王?你认为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吗?”

    “你还在装什么傻?师父要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宗门,你这个密门弟子也不用再当了,必须像个真正的弟子一样为师傅做事,这是千年文明定下的规矩。”

    银尘的瞳孔颤抖了一下,银色长发无声无息的飘起来几根,又落下。

    “超越宗门?我觉得背叛宗门才对。祖师离恨天几时说过要建立什么王朝了?”

    “你,你怎么跟桑天亮那个混蛋一样!”崇飞渡恨铁不成钢:“宗门!宗门!规矩!规矩!这样死守僵化,我们和那个倒霉的红魔门又有什么区别?早晚也是被人灭了事情!江湖仇杀,宗门覆灭,这是所有江湖人的宿命!想要摆脱,只能超越江湖,进入朝堂!而进入朝堂的最稳妥最保险的方式就是自己建立一个朝堂!”

    “被田万载洗脑的可真彻底。”银尘冷笑道。

    “但这是事实!”

    “事实上,朝堂比江湖危险多了,千金之子,大多有归隐江湖的,却从来没有人归隐朝堂的。先不说王朝内部各种党争,各种权力倾轧,就是居庙堂之高的那位,也朝不保夕,仁皇,灵皇不都是例子吗?太子不也是例子吗?这些你都看不到,还是你假装自己看不到呢?”

    崇飞渡沉默了三秒钟,才低声道:“许是我错了,要不你帮我解除了毒,我们就当没见过,以后我和黑山庄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如何?”

    “知道错了?”银尘挑挑灰色的眉毛,有些惊讶于崇飞渡的迅速转变:“你这样见风使舵,未免让我不放心你的信誉。”

    “看在你是密门弟子的份儿上才这么说的,也好,你就赖在赵光怡身边当个密门弟子,只要你能答应我,赵光怡败了前,你能有足够的本事逃走,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就好。”崇飞渡一脸解脱。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风源,复生

    “但很可惜,我不会放过你。www.uu234.cc”银尘的声音忽然冷下来:“如果外面胜利的人是田万载,哪怕十年之后,20年之后去复仇,我也依然不会放过他!”

    “你敢弑师?!”崇飞渡睁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银尘:“师父也是你的师父!他亲口册封你当密门弟子!”

    “密门弟子的身份,换不来张萌萌,换不来云无月,换不来魏务良……”

    “你胡说!我明明看见张萌萌师妹和你在一起!”崇飞渡爆吼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那个不是!”银尘吼了半声,突然收声,他此时才意识到,希埃尔给这个世界留下的“余毒”究竟多么可怕。

    被修改记忆的,不是一个两个人,甚至不是一两群人。修改记忆的内容,不仅包括他银尘的一些事迹,还包括张萌萌的一生。

    银尘很想问问希埃尔她到底做了什么,可是他没有勇气去问了,作为一向以勇气标榜自身的法师,他居然真的没有勇气去做某件事。

    因为他深刻地知道,张萌萌就是希埃尔,从一开始就是。

    他知道张萌萌的为人,阴狠,毒辣,精明,冷酷,尤其重要的一点就是刻薄寡恩,云无月作为她的师父,对她都无比提防,可见这个人,在正常人眼里,根本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她的姐姐张红羽倒还正常些。

    可这样一个疯子,在面对银尘的时候,展现出来了超出常理的溺爱,这种爱不是张萌萌惯常喜欢小动物的爱,根本就是母爱,没有任何理由的母爱。

    她的潜意识早就被希埃尔操控了,而银尘,除却灵魂,身上所有零件都属于希埃尔,包括火焰魔法。

    能够从加布罗依尔到来这里的,只有银尘的灵魂,甚至可能只是灵魂的复制体,真正的银尘还留在加布罗依尔继续学业,继续着对冲魔法师的传奇。他的身体,就是希埃尔用用世界法则合成的,并且还有一个备份放在了月球上,成了神姬的哥哥。他的魔法,无论是他从学校里学来的,还是自己推导来的,都应该是希埃尔给的,除了蚩尤传承以外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希埃尔安排好的一切。

    如果没有忽然复生的无度,这一切可能都会被希埃尔永远隐瞒下去。银尘并不是银尘,这是一个叫做银尘的玩偶而已。

    这种事情,他不愿意深入地去想,可自从获得蚩尤传承以来,他的魔法框架几经转变,甚至天则也跟着转变,又使得他不能不去想这个问题。

    崇飞渡的话,真的将他冻住了。

    他忽然发觉,除了思想感情以外,他竟然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属于他自己。他的身体,他的魔法,他的战斗,甚至他的人生都不过是希埃尔手里的一件玩具,一件满足希埃尔母性需求的玩具而已。这点让他分外沮丧,却也让他充满希望,因为他一直没有忘记自身的使命,就是将世界建设成故乡的样子。这一点,无论是希埃尔的玩具还是希埃尔自身,都完全没法做到。

    “好吧,姐姐那份不算,但是云无月和魏务良的死,还有鬼老差点毁掉的人生,这些账都要好好算一算的。”

    “有什么可算的?”崇飞渡觉得上海完全不可理喻:“他们都是魔威阁的人,为魔威阁的事业献出生命”

    “少拿圣水派的口气和我说话!”银尘握紧拳头,崇飞渡惨叫出声,他身体里的火焰烧灼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是的,魔威阁的长老们,供奉们可以牺牲,可以马上委屈的活下去!但是他们的付出,他们的生命,不可能就这样被利用得不明不白!甚至毫无价值!如果没有桑天亮和田万载之间的矛盾,就没有冯烈山和云无月之间的算计,赤血秘境中魔威阁不可能分裂,那么一切都会不同!一切都不同懂吗!”银尘冲着崇飞渡大吼道,将他憋屈了差不多十年的怨气吼出来。

    他换来了崇飞渡无情的轻笑。

    “好吧。”倒在地上的首席弟子笑着说道:“就算他们这么牺牲,对宗门不利,可无论如何,你从魔威阁获得了第一部魔功,无论那是什么,都来源于黑山庄,而不是万魔谷!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黑山庄的人!魔威阁里牺牲多少人,保留多少人,还有多少人,都不是你能够关心的,你只能去关心师父的使命,师父的大业,因为你是师父的人!从生到死都是!师父牺牲长老供奉是狠了点,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残酷了点,可是师父要做的,是争霸天下的大业啊!既然是大业,那么这点牺牲都是正常的,而且是值得的!大业能成,师父就是皇帝,我们都是开国功臣了,一生一世备极荣耀,牺牲一些人难道不值得吗?”

    “不值得。”银尘的声音忽然微弱下去:“一点都不值得,没有意义。”

    “怎么没意义?”崇飞渡不解:“那是位极人臣的好机会!男人不都是向往权力的吗?”

    “没用的。从一开始,你的师父,就没有丁点儿机会登上那个位置,从一开始,你们的所谓努力就是白费功夫,浪费人命。所以我才要为云无月和魏务良报仇!你的师父浪费了他们的生命和忠诚,就应该和你一样可耻地死去!”

    他说着举起剑,作势欲劈。

    “总不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师父他真的是第三王朝的”

    “他是什么王朝的不重要。”银尘忽然感觉到,崇飞渡身上的火光熄灭了,同时崇飞渡身体里似乎滚动着某种阴暗黏稠的能量,他知道,那是血脉秘术的能量。

    崇飞渡准备拼命了。

    银尘放下剑,甚至将剑收起来。

    “他是谁不重要,他曾经有什么身份,将来有什么身份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要对付一个远超他理解能力上限的文明,所以雷神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丁点胜算。”

    银尘背着手,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一小步,离崇飞渡远了点:“如果田万载面对的敌人是建州奴儿或者其他封建王朝的人,那么它就是用封建王朝的力量去对付封建王朝,无论他的力量强还是弱,都有一丝希望,甚至可以说,这样战斗胜负是五五开的。然而很可惜,当他准备复辟王朝的时候,他要面对的敌人,是一个工业国家,一个工业体系,一个具备工业生产力,先进无比的民族国家,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以封建王朝去对现代国家,从根本上讲,没有任何胜算。就像刺刀不可能对付得了轰炸机一样。”

    银尘怜悯地看着呆掉了的崇飞渡,继续说道:“更何况,田万载以封建王朝之战骑,去面对一个具备电子隐身装备研发能力的现代文明,胜算什么的根本就不能想象。骑兵对付机械化军队尚且要命,何况是面对信息化甚至合成化军队!这简直就是让细菌去和大象决斗!”

    他说完就笑了,笑声惨然。他笑着看崇飞渡以一侧肋骨为代价,驱散了全身的火焰诅咒,伸手一拍地面弹起来,在空中一拳打来,他笑着,放开了一切魔法师的矜持与忍让,抛弃了一切自我约束的规则。完全以勇气作为全身唯一的能量,毫无畏惧地挺身而出,以身躯迎接闪耀着禁术光芒的重拳。

    他手中幻化出寒冰的重锤,轰击在崇飞渡的拳头上,将他击飞,接着幻化出雷电的斩斧,狠狠一斧头砍在他身上,激烈的电光构建出强大的电场,将他的身体固定在半空,接着他的手中幻化出烈焰刀锋,轻轻一划破开崇飞渡护体寒气,最后,银尘伸手捏住了他的前襟。

    “就像现在这样,我将所有元素都化为武器,不管不顾的和你厮杀,每一种元素都针对你一种能力,那么到头来,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抓住崇飞渡的手上,冒出死亡的绿色光芒。

    “阿瓦达索命。”

    灰色的风暴围绕着崇飞渡旋转起来,在崇飞渡还没有喊出遗言,或者求饶之前,凝固成雕像。

    “结束了。”银尘轻轻吐出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心,空空的。他知道,从今往后,一切传承,一切往圣绝学,他都要抛弃掉,或者说完全熔炼进自身,形成他个人的独特风格。

    无度为他揭示了真相,也真正让他醒悟,法师不可能一味地依靠远程手段,甚至于,在如今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任何一点点远程手段不再值得依靠。他没有与元素为锋芒,和天下人,和天下不公,近身肉搏,直到血肉横飞,直到他这个玩具报废为止。

    “也不知道,若是这样死了,灵魂还能不能回到加布罗依尔,回到七岁那年,继续我学业呢?”

    银尘声音轻轻散在风里,正如此刻轻轻散开的泪水。

    风,再起时。

    水的能量正在朝他的身体汇聚而来,显然无度哪怕沉睡,也不太喜欢水的力量,他更喜欢风的力量,因此,他在消灭了希埃尔的肉身之后

    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恢复天则!!!

    恢复到银尘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罡风强劲的时代中去!

    战魂消亡,魂兽死灭,水原归位,风源再起!

    这,是不可想象的大变革。

    而银尘,却连四象极限的对冲体质都没有拿到,他如今只是个在凡尘中不会死的普通魔法师。

    风源,复生了。

    ……

    ……

    ……

    ……

    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

    视野中的一切景象都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圈一圈,涟漪扩散着,将眼里的景物一次次扭曲。这些扭曲的景象渐渐分离,变成许多层单色的重影,弄得满视野都是彩虹般的不明光晕。罡风破碎,寒冰归位,奥术沉淀,化为暗影。水火光暗,四象极限,或许还捎带着一点雷电的力量,再次汇聚于气海。气海之中,各种法术位如同过度开发的楼盘,密密麻麻的成长起来,变成各种方敦敦的复杂结构,仿佛在一层电路板上反复焊接着起数十万台服务器的所有回路。气海周边,幻星流动,许久不见的36把破天梭,再次现出狰狞的面目,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真正化为黑暗,如同三十六吧沉重的双手剑,尖刺一样围绕着的巨行星状的气海,飞行了一圈又一圈。

    气海之中,一条只存在于高维世界管道延伸出来,直通脑海中的机械迷城,仿佛城市供热管道一样。冥冥之中一声震鸣,气海和识海再一次链接起来,可掌心里,再无丁点玄力。

    十年一梦,物是人非。银尘和他的世界一起回到十年前,可他再也不是那个十年前的银发男孩,也再找不回,十年前那个黑发小女孩的笑容!

    无度许是嫌各种各样的天则太麻烦,才将十年来希埃尔建立起来的防御体系一笔勾销。银尘这么想,也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他不愿意去深究这其中的诡秘,更不愿意相信,希埃尔或许会借助无度之手,将世界重置。

    眼前的世界早已分裂成一层层单色的重影。这些重影如同水波般在眼前荡漾着,渐渐融合成一整个新的世界。当银色法神的眼前不再有重影,不再有波纹的时候,他所处的饭庄一层,忽然亮堂起来,所有紧闭着的窗户全被风吹开,窗外就是一整个熙熙攘攘,鸟语花香。

    他的脚边躺着两具尸身,精美绝伦,如同金属制成的雕像。他身体周围旋转着满含杀意的风暴,罡风从大开的窗户外面灌进来,并不冷,但分外刚烈。

    银尘的目光锁定住空调上面几层的楼梯,那里寂静无声,空无一物。他忽然有点想知道,被他抛弃了这么久的王深海,此刻是否还有呼吸。黑山庄的首席弟子已经陨灭,那么杜传昌,梁云峰,李红燕他们三人之间的天下第一青年高手争夺战,是否有些眉目呢?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终末之发端

    然而马上,他就顾不得这些了。www.uu234.ccwww.uu234.cc银色的魔法师自从踏进这空无一人的大厅,就一直被满含敌意的风压锁定。罡风再起,世界重归喧嚣,即便是再大的雪,也压不住神功武士们的嗜血躁动的心灵。

    如山雷霆,平步轰鸣。银尘正后方的大门突然被一掌击开,仿佛侵略者暴力推开古老而原始的宁静。带着些许焦躁味道的罡风从身后吹来,在复归为青砖的地面卷起细碎的灰尘。长风猎猎,将魔法师黑色的战袍吹的向前摆起,展开成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

    银尘在转过身之前,伸手抚平了额前的长发。

    与此同时,从身后走来的那个雄壮的人开口说话。

    那人的声音和他的相貌一样,堂堂正正,高贵而凛然,矜持又刚烈。他身上的罡风波动,是这时间久违了的明正堂皇。他就像那傲立于至高殿堂之上的圣骑士,浑身上下荡漾着磊落的光明。他的脚步如同雷鸣,他的气息如同雷龙。他从大门外走来,而他背后200步的地方,龙傲田准备背垫着脚尖,紧紧盯住他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殷切的期盼。

    龙傲田是整个白龙榜比武大会的组织者,这个苍天水晶宫忠实信徒,不希望大会中出现任何一点点不和谐的事情,而银尘的出现就是最大的不和谐,因此它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将魔法师纳入大才奴道的统治之下,将不和谐转化为和谐,要么将这不和谐一笔勾销,变成死了的不和谐。

    即便被抹去的记忆,龙傲田依旧知道,只有最顶尖的高手才能对付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二青年高手。这个最顶尖的高手,必须能放下颜面,不顾“以大欺小”的烂名声,用成名高手的雷霆震怒,来抹平白银魔法师神鬼莫测的法神之力。龙傲田从无度给他的默示中隐隐约约的猜测到,银尘背后也站着大神,或者说,银尘真的能调用神明的力量。

    这样的人,龙傲田称他们为神眷者,对付他们,只要撕下最后一点点颜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能给他们发挥超常实力的空间。

    因此另外一个可以不顾颜面,对小一辈人出手的人,悄悄站在他的身后,这个人是龙傲田来的大靠山。

    “本座雷霸天,见过银尘少侠。”滚滚雷音从后方袭来,声震大厅,天花板上掉下来许多灰尘和木屑,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方桌和凳子摇晃着,微微挪移,现出一丝微弱的反乱之意。

    黑服银发的少年魔法师慢慢转过身来,举手投足间,尽显饱学之士的雍容。十四岁的稚嫩面容上,看不出一点面对顶级高手的怯懦。冰蓝色的瞳孔中,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些许惊讶和疑惑。

    雷霸天,这个名字早就在江湖争斗中褪尽了颜色,和圣水派一样,成为极少数人,偶尔还能想起的曾经。倒是他手下的铁掌帮,聚了散,散了聚,反复无常之下,想来也如同今日的红魔门一样,不过扯了虎皮做大王旗,借用了某个声威赫赫的名称而已,早就和原来的传承没有丝毫关联了。

    如果没有人提起,银尘甚至不会想起来,这世上还有雷霸天三个字,更不会想起来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一双铁掌。雷暴天和他的帮派一起,混迹于黑道,起源于市井,是无数英雄故事编织起来的都市传说。如果一切真的能够回到十年前,那么银尘少不得要向这位“老英雄”行晚辈礼,因为他的名字在某些时候就等同于正义。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真的回到十年前,宇宙中的熵增加就不可能减少,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论被如何修改记忆,无论被如何从这世界,也不可能被完全抹杀掉。

    魔法师转过身来,没有行礼。

    “……”魔法师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说的话,原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和这个人产生任何交集,原以为这个人甚至不再会出现在他的神国之中,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几年前的那场名为雪阳城的血战中化为历史的尘埃,但如今历史的尘埃拼凑成了真实的形象,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时空真的往复了吗?世界真的被重置回十年前了吗?白银色的法神不敢相信。

    “少侠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下的好大的名头,文华圣手,威震天下,本座神交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恨晚……”雷把天说着,停下了脚步,对银尘行了个公公正正的抱拳礼。

    银尘双臂动了一下,想以抱拳回礼,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或者说此时他觉得哪里都不对。

    雷霸天身后走上来许多人,许多相貌明媚的女子,这些女孩身穿月白色长裙,背后并没有被任何锁子状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侍女。

    她们从雷霸天的两侧走进饭厅,从银尘的两侧袅袅婷婷地经过,许多女孩子都向她投来柔柔的目光,那目光中,秋水盈盈,软得能将人化了去。

    是你们进的厅堂,不管不顾地摆弄起随身携带的茶具,他们选了整座大厅里最中心的那张小方桌,一应精美的白瓷中,暗绿色的浓茶鲜艳如毒。

    雷霸天看着银尘不知所措的样子,和蔼可亲地笑了笑,他的这个笑容,让魔法师心中警兆大生,原本有些混乱的思维瞬间凝聚起来。雷暴天自己可能没有感觉到,他刚才的笑容,一点也对不上他那光明磊落的名声,反而显得有些阴暗残忍。

    魔法师轻轻后退一步,接着微微欠欠身子,这是加布罗依尔法师之间的决斗礼。

    “今日冒昧前来,还请少侠见谅。”雷霸天横移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指,引着银尘向大厅里最中心的那张桌子走去。

    “老英雄不必客气,说起来,劳烦老英雄亲自来见,小生真的有些受宠若惊,先前失礼之处,还请老英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回过神来的魔法师立刻满嘴鬼话,同时真的如同晚辈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雷霸天走到黄柏木方桌前坐下。

    方桌两侧,原本有四个凳子,此时只剩下两个了。

    方桌之上,茶香袅袅,银尘从那飘起的烟气就判断出是宫禁之物。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茶到底是什么,风源大陆上并没有产碧螺春或者竹叶青的地方,龙井也不是地球上的龙井茶。

    银尘眯起眼睛朝碧绿色的茶水看去,眼底一抹不正常的亮蓝色流过,若是被人看见了,肯定觉得他的目光扎人。这是捕天魔眼,原本是奥术,可如今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冰系魔法,威力增加了一倍,几乎可以解析出任何东西来。银尘失去了奥术魔法,也同时失去了对冲体质,祸福相依,连元素代偿也没有了,因此各系魔法可以尽情发挥,反而比以前方便灵活,只不过,没了对冲体质,攻击力下降了好多呢。

    捕天魔眼扫过,没看出问题来,茶水是干净的茶水,可沏茶的人,心里未必干净。银尘早从侍女们的动作中看出来了,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少女,全是建州奴儿,甚至可能全是因陀罗。

    银尘眉毛动了动,他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得问问希埃尔,罡风回归,建州奴儿们是不是还能使用水的力量?

    他估计能。

    这些念头,不过电光石火间转完,此时他也刚刚在小凳上坐稳了一秒钟而已。

    “银尘少侠,这是鄙人从西域弄来的绿洲剑叶兰嫩芽制成的茶,风味独特,还请赏脸。”

    “老英雄真是折煞小子了。”银尘根本没管雷暴天眼睛里闪过的第二抹阴暗诡谲的神色,直接端起白的可爱的茶杯,两人微微示意,俱都抿了一口。

    茶和酒不同,一仰脖干个底朝天会被人笑话成“牛嚼牡丹”。茶需要慢慢品,银尘含了一小口在嘴里,细细体味着连鼻腔都浸透了清香,同时暗自调用魔法力,在口腔中弥漫起圣光能量,将茶水中所有不属于水的成分净化掉,最后只剩下一股清水,方才咽下肚去。

    雷霸天也抿了一口茶,只不过他并没有在乎茶的味道,反而暗中死盯着银尘的喉头,看到他喉头动了,咽下去茶水,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阴暗的笑意,看到银尘一脸陶醉的样子,那笑意更深,更狠。

    茶水一定有毒。雷霸天心知肚明,只不过柴水中的毒素缺一味很普通的触发剂,酱油。

    没有酱油,毒药不会发作,也不会显现出来,任谁用什么验毒工具来验证都没有用。这是第七王朝的御制秘方,端是诡秘凶险。雷霸天并没有随身带着酱油,但是他知道银尘日后吃饭必然会碰到酱油,而茶水中的毒素,可以在人体内潜伏三至六个月,被酱油激活后,也不会变成生绝毒,而是散元毒,一举耗散中毒者体内的所有特殊能量,包括体力。

    “只是这么小半口,还是太少了些。”雷霸天寻思了下,便开始和银尘侃侃而谈,一边侃一边不断饮茶。银尘似乎真的喜欢这种据说是来自西域的茶饮,半推半就地品了足足半壶。两人一个侃一个听,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雷暴天见银尘半壶茶下肚,心想差不多了,心里一边赞叹银尘的定力,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银尘少侠,前些日子天灾降临,来势汹汹,虽说各处的人都做了许多准备,可到底天意难违。本座听说,姑苏城已经成为一片死地,真王大人损失其部,不知道他……恕本座直言,还曾有东山再起之心否?”

    “问这个做什么?”银尘半真半假地问:“老英雄莫不是想投奔真王大人?”

    雷暴天的脸色变了一变,似乎从银尘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无数惊雷。他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是喜还是忧,银尘的反问没超过他的预料,但银尘对真王的称呼着实吓了他一跳。

    谁不知道,真王赵光怡魔胎之子,自幼隐姓埋名地生活在一处极秘密的所在,长到十岁才忽然出现在血阳城,一举灭掉纳兰氏,才有了今日纳诺氏执掌北国,攻下潘兴,定鼎天下局面。否则纳诺崩盘必然无法在弥留之际,加冕影子大帝。眼前的少年,血阳一战成名,潘兴一战成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十个字,字字重逾千钧。当是文华圣手,兵道称雄。可天下间谁人不知,他是赵光怡与凌月福晋之子,魔胎之子,对赵光怡的称呼,自始至终都是“义父”!

    几时见过他称呼赵光怡为真王大人了?难道说,他和赵光怡之间生了嫌隙?

    “不是嫌隙,只怕就此决裂了也说不定,堂堂千金之子,一朝沦落为破产乞丐不说,赵光怡一生和北人敌对,和越皇不和,如今他赖以抵御这两方的部将都死光了,只怕自身难保,所谓主辱臣逃,他的儿子甭管是不是亲生的,都应该会另谋出路,断没有陪着他送死的道理,甚至他自己也都希望儿子能有条出路吧。哎。”雷霸天心里转过这些想法,正了正坐姿,轻声道:“真王大人一生刚正,本座神交已久,日后当然要去拜会的。只是……听说他与那儿皇帝不和。”

    “不碍事。”银尘干巴巴道。

    “那……”

    “老英雄有话请直说。”银尘面上看不出喜怒,也不严肃,更没个戒备的表情,这混沌不明的表情当真让雷霸天有点摸不准,不过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什么时候改试探,什么时候改果断,他能捏得很准。

    “本座今日来,是想为你牵线搭桥,谋求一世荣华富贵。”雷霸天说完这句话,满意地看到银尘瞪圆了眼睛。

    “什么富贵?”银尘视真惊讶,他不觉得眼前这个老独物身上能有几两银子,给他所谓的富贵。魔法师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自然是天大的富贵了。少侠,你年纪轻轻,就能闯下偌大名头,潘兴一役,文韬武略惊艳天下。虽说当时各为其主,可如今的形势,你也能看清了吧?建州铁骑夺得大位,已经成为天下正统,过去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终末之孕育

    银尘的小脸抽了抽,他不知道此事是否应该骂脏话。www.uu234.ccwww.uu234.cc

    这个雷霸天,比起投降加布罗依尔历史上最弱小的“清帝国”的那个所谓的钱谦益,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霸天见他脸色不渝,很明智地停了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再劝,应该留给年轻人思考的余地。

    银尘果然想了一会儿,才接口道:“我与北人在城头上厮杀许久,把他们一百万人的大军险些打崩了,要不是发了宫变,指不定现在还怎样呢!你让我投靠朝廷,北人容得下我?”

    “北人是北人,建州奴儿是建州奴儿,当然,纳兰氏是纳兰氏,纳诺氏是纳诺氏,这些道理都是一样的。如今的朝廷,早已经过了一番‘迭代’,那些曾经攻打过潘兴的,但凡有点权势的将官都被外放,或者罢黜,清理得差不多了,此时的朝廷,和以前并无多少联系,如今的皇上,更是公允开明,不拘一格降人才,正是从龙的大好时机啊!”

    雷霸天语重心长,真的很有长辈风范。银尘想若是自己不知道他的底细,又没有赵光怡和希埃尔这两尊大神当靠垫,还真的会听了他的话,心甘情愿地投身于大才奴道的泥泞洪流中去呢。银发男孩微微摇头,真觉得有点可惜。雷霸天这样道貌岸然的家伙,不去给纳诺未来做宣传部长真的可惜了,更可惜的是,他没有去忽悠那些原本就好忽悠,一心想着向上爬的寒门子弟,反而来忽悠他这个根本不可能听进去劝的人。

    “可惜了,这么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那真的连活着离开的机会都不会有。”银尘心里想着,嘴上却恭恭敬敬,甚至有点弱气地说道:“当今爱才之心,小生不胜唏嘘。如此宽宏大量,连曾经厮杀过的敌人也要招揽麾下,何愁天下人不尽投其怀?只是,大雪突降,小生逃难之时,总也有几个昔日城都上一块儿拼杀过的战友属下,不离不弃,与小生一起狼奔冢突,他们都是前朝遗民,和黑山庄的门生差不多,都是思维简单,认死理的。小生怕贸然决定,这些闯过生死的人有了其他心思啊!那时候,就不是主辱臣逃,而是主辱臣叛了!”

    听了银尘的话,雷霸天的脸色整体阴暗了一下,但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改变,依然光明累活,又温和慈祥:“少侠啊,如今这世道,可不是你抱着那年轻人的热血义气的时候喽!既然你知道主辱臣逃,那么你也没必要对底下人客气!按照圣上的说法,下属就是奴才,主子的决定,主子的追求,奴才们不配知道,只要能伺候好主子就行了。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作为主子,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好,哪里需要管他们的死活!你如今成了逃亡人,名声已毁,吃喝用度全部没了着落,自然要靠着他们,看着他们的脸色,可这世上,按道理说,哪有主子仰仗奴才鼻息的?所以本座真心帮你,给你谋个去处,骑大马,当大官,有了巍峨堂正的高屋脊的时候,你想要多少奴才,想要什么样的奴才没有呢?到时候,那些跟着你的所谓老人,又能有什么价值呢?本座也知道,你并非寒门,更不会全无根基,可是当今圣上看重的,是你的才华,讨厌的,反而是你现在还要仰仗的根基。你倒不如干脆抛了这些,真正加入这朝廷,和圣上一起,做大事,赢得大名利,又何必抱着早已成了灰,成了泥浆的过去不放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银尘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将香茶的烟吹散了。

    “可我这么做了,那些在我面前牺牲的人,那些为了北国牺牲的人,他们不就是白死了吗?”

    “糊涂!”雷霸天终于失去了耐心,面色一正喝道:“本座给你说了,你还不明白吗?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主子投奔光明的时候,哪里用得着管奴才怎样!不说那些已经死了的,就是活下来的,也不过些许大号的蝼蚁而已!白死了?他们从生下来就是贱奴的命,生死值得几个钱?”

    许是觉得话说的中了,雷霸天赶紧将神色缓一缓,温言道:“但少侠你不同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才高八斗,还能担任讲经,想来也是个饱学的。本座……本座亏就亏在学识上,大字认不得几个,如今的权势眼看着到顶了。”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冲着银尘笑笑。

    他面前,银尘收起笑容,慢慢站起来。

    雷霸天脸色猛变:“银尘,你要知道,如今的皇上,是真正的天下正统!”

    “大不了炸掉这颗星球,带着家人上星舰跑路吧……哭佛一役,你们并没有吸取教训,还是说,你们觉得那所谓的邪神能罩着你们许久?”

    雷霸天没有听懂银尘说什么,他不明白星球和星舰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谈判结束了。

    “本座原本想送你一世荣华富贵,旁的人,本座还不正眼瞧呢。”作为大宗师,雷霸天有着自己的骄傲,他没有站起来,只越发坐得端正了,同时使了个眼色,让那些娇俏的侍女,默默走到银尘身后,将他的后路堵死。

    所幸雷霸天对银尘并非全不了解。他还知道银尘擅长远程制敌,堵住后路,防止他后退,那么在近身之下,以他铁掌宗师的实力,还收拾不掉一个小小的银发少年吗?

    他微微仰起头,嗓音之中蕴含起滚滚雷声:“可惜了!就连当今也说,切不可让你活着到了敌人那边去啊!你,原本很有前途的。”

    他说完,隔着桌子,隔着桌上精致的白瓷茶具,狠命一掌拍来。

    一掌递出,罡风暴起,掌心前方三寸之处,浮现出以座钢盔形状的罡风气罩,质地如金如铜,沉重刚硬,打在人身上,只怕立刻骨断筋折,全身内腑尽碎!

    罡风之威,复现人间。

    他和银尘隔着桌子,一掌挥出根本打不到银发少年,可他劈空掌的功法太厉害了,掌法出尽的瞬间,罡风气罩脱手飞出,竟然如同重型暗器般迎面打来。

    这就是雷霸天,这就是铁掌帮真正的老大。

    那掌风银尘根本不敢拿身子硬抗,这一掌挨实在了,天知道会飞到什么地方去,何况身后的那些女子,也不是省事的,万一她们使唤出了什么锁拿功法,就算完全没法伤到银尘,却可以将银尘逮起来,献给纳诺未来,那不就是平白被人羞辱一顿么?

    霸体再强,也只能转化直接伤害,无法转化内服毒伤,更无法转化各种各样的羞辱。

    银尘不敢用身子硬抗,但他有办法让那迎面而来的罡风停下来,他伸手朝前一指,指尖黑暗汇聚,一面暗影塔盾浮现出来,刚好挡住罡风,一声敲钟般的闷响之后,塔盾消失,罡风也被消弭于无形。

    暗流魔盾。

    雷霸天眼睛一眯,这才慢慢起身,同时那些艳丽的女子,也散开成了月牙阵列,大厅的气氛陡然一变,一股哀怨惨绝的气势弥漫开来,原来是那些女子们,联合发动的军势。

    这么一来,银尘的退路被封死了,他除了前冲和雷霸天鏖战,没有别的办法。

    雷霸天嘴角动了动,想笑又忍住了,他认定了银尘只敢和他远程交锋,不敢临敌,因为在所有关于银尘的传闻中,都有他不能临战,只能远程使手段的说法。

    罡风压迫,雷暴天觉得胜券在握,优雅地用一只手,稳稳端起方桌,放到一边,腾开通路。

    “少侠,和本座交手,生死可就不由着你了。”

    “谢谢提醒。”

    银尘不退反进,黑色袖管中的手上,凝结出火焰的重板斧,毫无迟疑地依附劈下!

    他的技法当真诡异无比,犯了功法大忌,却又分明不是个刚刚学了几手粗浅功夫的菜鸟,反而有意而为之。他这一斧下去全无保留,虽然将攻击力提升到了最高,可也将后续的连击路数完全截断了。这一斧若是砍实在了,自然威力彰显,可一旦砍了个空,那么招式用老的瞬间,便会露出极大的破绽,没有进手余地的银尘,只能僵住身体,用手臂上新起的力道,将重斧收回,再重新砍出另外一斧,而收回斧头的这点时间,雷霸天的掌已经按在了他身上,震碎的他的五脏。

    雷霸天眼光何等毒辣,看着这不顾一切的一斧,鼻孔里翻腾出一阵讥嘲的笑声,也懒得开口,脚步微微向后一移动,就轻松躲过了银尘的下劈。

    烈焰重斧,在空中划过一道燃烧着的红色弧线,到了招式即将用老的那一点伤,熊熊火焰凝结成的重斧,忽然毫无预兆地变形为一把黑沉沉的伸缩长枪。

    银尘不待招式用老,或者说,他手里的元素化兵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重量可言,也不存在惯性力的问题,重斧化为短枪,他自然而然朝前一送。黑沉沉的枪头自然而然地旋转起来,带着一圈儿暗白色的风压,出其不意地刺入了雷霸天的胸口。

    命中!

    不怪雷霸天,换了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发疯去想敌人手里的重斧忽然变成长枪时改怎么办,更何况,雷霸天,压根没有往银尘会会和他近战肉搏的方向去想。

    他原以为银尘砍他一斧子不中,立刻强行后退。刚刚前冲的勇气,不过是想将他逼开的策略而已,他又怎么能知道,这个银发少年的近战技巧,竟然如此诡异难防?

    斧头忽然变成枪?

    就算是光器,也少有能做到如此的。

    可黑暗的伸缩长枪穿过心脏的感觉那般真实。雷霸天此时没感觉到痛,更没看到胸口喷出丁点血来,只能感觉到一股冷,一股这辈子都没领教过的冷。

    冷到什么程度?冷到他堂堂元婴一重的绝顶高手,居然被冻得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冯烈山之枪击出后,黑色的长枪消散成一片片细碎的暗影,银尘也放下手。元素幻化成的武器没有重量是真,但也真的就是幻化。黑暗长枪贯穿胸膛,君然连破皮流血都做不到,从表面上看,雷霸天毫发未伤。

    但是黑暗的枪锋里,灌满了黑暗凛冬的诅咒,这股诅咒的力量如寒冬般冷,却也带着一股更加隐蔽也更加强悍的麻痹力量。真以为仅仅靠冷意就能让雷霸天动弹不得?

    除凛冬诅咒,还有血咒,银尘要是不解咒,那么无论怎样救治,一个月后,雷霸天就会在失血的痛苦中死去。

    幻化的武器,大都无法直接杀敌,却也带着必死的毒咒,武器之中,只有寒冰例外,因为寒冰武器是实体,属于刚击,凝固的寒冰比起钢铁更加坚硬锋利,刺入敌躯体,立刻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至于傀儡……那已经是不属于银尘的力量了。

    想到寒冰,银尘再次抬起手,冰蓝色的瞳孔中游移过许多到符文状的亮光,他的指尖绽放冰芒,寒冰的光亮幻化成剑,刀,枪,锁链,铁钩,镰刀,重怒,钉耙,手斧,斩击斧,盾剑变形斧……光芒不断变换着。却始终无法凝结成实体,反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寒气,在周围的桌面上凝结出一层又一层冰霜。

    冰霜之中,慢慢长出冰刺,却只有拳刺那点长短,变成大刀长剑,根本不现实。

    银尘手中的冰光,忽然凝结了,而凝结的办法,就是变换成一只没有任何锋芒的单手战锤。

    那战锤似乎没有任何重量,银尘握在手里举重若轻,但银尘知道,这短柄战锤打在身上,绝对不比被坦克碾过去好受任何一点。

    回归的冰系力量,带给他太多的惊喜了。

    他只能召唤风雪,风雪化寒冰,寒冰化傀儡。附带一点冷气属性的刚击之寒冰,只能变成短小的刺客锋刃,或者重型装备中,能够碾压单个敌人的部分,比如重锤,重型拳套,或者巨大的没有炮塔的坦克。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寒冰元素,居然可以表现得如此粗犷野蛮,完全不像是他以前锋利又精致的寒冰魔法。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终末之胎动

    银尘眼神一闪,短柄重锤变成的重型拳套。www.uu234.ccwww.uu234.cc潜意识中,他不喜欢用锤,尤其是单手战锤。

    黑色的长袍猎猎作响,银发少年如同一只展开黑色羽翼的猎鹰,扑向雷霸天,他知道,黑暗血咒想杀死雷霸天可能得一个月,而黑暗冻结的效果,只有三秒不到。

    此刻雷霸天的身上罡风暴起,显然已经有一种诅咒失效了。他合身扑上,一双铁掌之中风压暴涌,灰色的气流甚至形成了一片奇特的云雾,翻滚如磅礴云海。

    双掌齐出,一取银尘头脑,一取银尘胸口。雷霸天的速度,完全超过了音速,可是他同时挥出两掌的时候,整个大厅里,寂静无声。

    掌击的速度完全超过的银尘想象,银尘袖口中刚刚亮起象征寒冰的蓝色冷电,就被一掌拍中额头,剧烈的轰鸣声中,银尘尖叫着倒飞出去,一头撞进了身后的军势中。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朝前方飞速离开。

    他似乎听到了少女娇滴滴的痛苦呻吟,还有好几声剧烈的撞击声。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掌轰击进了硅胶里面,每一寸向后移动,都承担着巨大无比的阻力。这股阻力完全不像是身体陷入岩石墙壁中的感觉,因为就算是岩石墙壁,他也可以给自身附加上黑暗元素,获得怪力挣脱而出,可这种阻力,无论他具备多少体力,多少臂力,多少黑暗魔力,甚至加持了寒冰魔力,都完全没法挣脱,就像无定风波加身一样令他动弹不得。

    “报应不爽。”在那股位移的巨力消失之后,银尘苦中作乐地嘀咕了一声。

    此时,他和身后的七位姑娘,已经撞碎了饭庄大厅,落在了饭庄后面的花园里。七位姑娘之间的位置没有变化,一点儿也没有,她们维持着军势牢牢封锁住银尘的行动。

    雷霸天缓步走来,每一个动作中都浸透了胜利者的昂扬。

    银尘仿佛被困在琥珀中,一点儿也不能动,然而他面前迅速凝结出闪光的黄金颗粒,这些颗粒飞速汇聚起来,最后变成一道碗口粗光柱。

    雷霸天侧身一闪,躲过第一次光柱轰击,

    银尘冷哼一声,再次凝结出大量的黄金颗粒,这些颗粒迅速汇聚成光球,接着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泼洒出去。

    这一次,雷霸天避无可避,被一股股不可抗拒的柔性巨力推着,不断朝后方跌去,一时半刻无法靠近银尘。

    雷霸天也是个硬气人,被击退了,并未发出一言,只将全身罡风气罩鼓荡更甚,原本淡淡的灰色罡风里,慢慢透出深蓝色的流光来,似电而非雷,并无隆隆雷音,只有暗暗激流。他排掌推山,掌心里深蓝色的云雾缭绕起来,围住周身,形成许多面虚无的大盾,挡住不断射来的短促强光,一双铁脚深深陷入泥土之中,生了根一样半寸不肯后退了。

    银尘聚集起来的光线只持续了三秒,就后继无力了,因为他并没有一直维持这光系魔法。在光球形成,即将发射光弹的同时,黑袍的背后慢慢析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那色择比黑袍更黑,仿佛漆黑的颜色都能变成某种刺眼的光亮,熠熠生辉。黑暗的魔能在背后汇聚,然后沿着那几条纹路喷射出来,就像在银发少年背后张开两对黑沉沉的羽翼。黑暗扩散的瞬间,整个空间一阵扭曲,一股诡异可怖的力量爆发出来,硬生生将少女们辛苦维持着的军势扯碎。

    “火焰的魔能定义为熔断,寒冰的魔能定义为刚力,光明的魔能定义为位移控制,那么黑暗的魔能,就姑且定义为扭曲吧。气场扭曲,实物扭曲,连重力的方向也都能扭曲。”黑暗的扭曲立场爆发的瞬间,形成了一股朝前的斥力,推着银尘向前飞去。黑暗的“魔能翅膀”在飞行过程中迅速衰败脱落,变成数百根黑色的羽毛,轻柔地漫天洒下。

    漆黑的身影瞬间冲到了雷霸天面前,藏在袖口中的右手舒展开来,掌心里浮现出一道极亮极亮的光芒,那光芒赤红如火,散发着高温,从掌心浮现出来的瞬间就膨胀成一颗巴掌大小的火球,仿佛某种大口径炮管里喷射出来的能量弹丸一样,以并不如何快的速度直射到雷霸天布下的最外一层气盾上。

    火光一闪,闷雷般的响声传来,雷霸天的气盾和火球一起消失在白色的闪光中。元素与形态,相互对冲湮灭,居然连风借火势的元素法则也不顾了。

    实际上,罡风气罩对火焰的隔绝相当有利,罡风成盾,就是脱离接触的意思,而燃烧的高温,需要接触才能很好地传导。

    被打掉了一层气盾的雷霸天不怒反喜。那些射向他的光弹本身也只能消磨到几层气罩,只是他雷霸天体内气劲何其雄厚也,拼功力的话活到现在还没见怕了谁。光弹三五发才能磨掉他一层气盾,可他稍微呼口气就能再竖起一面气盾,消耗得不如补充得快,自然无所畏惧,可维持着气盾的他,必须马步站桩,没法朝前迈步行动,自然够不着远处的银尘。

    而此刻,光弹消失了,银尘也“自作聪明”地冲到了他面前,他焉能不喜?

    “让本座好生教导你一回!”雷霸天收了气盾,奋起全身劲力,双掌之中涌动起无边风云。灰色的风,蓝色的云,在他双掌合十的瞬间,形成一团团漩涡一样的蓝色的激流,看起来像是电流,可……

    蓝色激流中没有丁点雷法正音,甚至连正气都没有,只有一股焦热的,狂乱的,如同毒功般的气势。

    “毒?风毒?”银尘的声音低低的,瞬间就被磅礴无极的气势吞了去。他的右手缩进袖子里,宽广的袖子和下面大片的阴影,依然遮不住拳头上飘起的浅蓝色的冻气。

    寒霜凝结,凄冷的气氛中积蓄起霸道绝伦的力量。银尘有些怀念地抬起手,摆出起手式。

    这起手式,在如今的世界上,无人认识。

    这是鬼神曾经存在过此方世界的,最后的,唯一的证据。

    魔哭冥斩拳起手式。

    雷霸天嘴角挂着冷笑,双掌在胸前虚合,一时间风云悸动,连天边的火烧云都变得躁动起来,空气中传递着越来越强烈的震波,狂风汇聚于掌心之间虚抱着的圆球,渐渐凝结出深蓝色的,晶莹剔透的轮廓。

    “接招吧,风云功劫炮!”

    雷霸天大吼一声,天地静默,万物退避,整座花园里满是烈风扫过草木断折的声音,如同无数把无形利剑突刺过虚空。银尘认得雷霸天的这招,其实就是气功炮的进阶版本,威力绝伦,但是对拳师的身体素质要求特别高,以雷霸天元婴一重的身体条件,倒也能轻松施展,只可惜……

    这找要是离得远些,便不要指望有什么准头了。

    “也怪我冲太前面吧。”银尘觉得好笑,他能冲到雷霸天跟前,便有了绝对的倚仗,先不说他的重拳能不能打散了那圆球,就算挡不住了,不是还有守护者们么?

    鬼老之类的长辈,可不愿看着自家公子哥在前面冲锋啊。

    银尘摆开起手式,等了一秒,总算等到雷霸天积聚到了足够的风力,双手前推将深蓝色的“风珠”发射出来,裹挟着炮弹之威砸向银尘的胸口。

    “说起来,还是崇飞渡的透骨锥靠谱一些吧。”银尘这么想着,吐气开声,一鼓作气推出重拳。

    “打!”

    他只念出一个字,挥出的直拳上爆发出漫天风雪,脚下大地变成百丈冰原,天空中飘下无尽蓝雪。

    挥出的拳头散发着蓝光,拳面之上生长出万穷玄冰,玄冰相互推挤着,变成冰山,冰山的先头,凝结出一块边长三丈,棱角分明的立方体,规规整整。

    银尘看到这立方体,就想起了罡风归位之前,他用过的那找石化术,将整个大厅变成了金属屋,墙壁上突起碾碎敌人的立方体。

    “原来变成冰了。”

    三丈高下的立方体冲撞过来,任你有多少罡风盾牌也挡不住。雷霸天的风云功劫炮已然脱手,此时正是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要命时刻,哪里敢硬接了?所幸他不用看就知道身后有处“七星蛇女大阵”撞出来的大洞,通向饭庄厅堂。当即脚下奋起余力,两脚跟朝前一搓,整个人就化成一道紫红色的掠影,飞速进了厅堂。

    他的气功炮轰击在立方体正中,轰隆巨响中炸出了一处半丈深的大坑,虽然冰屑纷飞,可对于立方体大拳几乎毫无影响,银尘一拳出尽,也没有够得着飞速退去的雷霸天。只能将这鬼神莫测的恐怖拳劲收了。一瞬间,寒冰爆碎,轰然巨响,势如山崩,等拳头上的冰雪完全散了,他的面前,居然还留着一座比他还高的小小冰山。

    银尘的手上再次凝结出寒冰拳刺,手腕一转,只见那冰山中仿佛刹那就安装上了无数的机械结构,如同活物一样咔嚓嚓变形,成了一辆坦克底盘。坦克底盘上覆盖着差不多三尺厚的冰装甲,硬得像贫铀装甲一般。银尘懒洋洋一挥手,那无头坦克轰鸣着转起寒冰履带,以撞断五岳的恐怖威势,冲进了饭庄大厅。

    “竖子尔敢!”厅堂里传来雷霸天惊恐的尖叫,显然这种重型装备不是一个人能对付的。就在银尘等待着那一声轻微的血肉成泥的声音时,陡然之间,空气中涌动起一道道沉闷的震波。

    银尘脸色一冷,他伸手变化出一面黑暗的盾牌,盾牌扩张,变成黑色的半透明结界,将他完全笼罩在内。低沉的震波打在结界之上,如同浪涛冲击礁石,结界岿然不动,震波却被反射回去好几道。

    第一道震波落下时,玄冰坦克车身跟着一震,立刻停下,也不知道里面哪个部件被正坏了。

    三五十道震波落下,玄冰坦克车身随着剧烈晃荡,装甲之上出现裂纹,接着裂纹迅速扩大,变成裂缝,裂缝加深,车辆解体,破碎的车体在震波之中悬浮起来,进一步碎裂成漫天冰尘。

    最后一道震波落下,冰尘化为水雾,在空中悬浮着,一会儿就消失了。

    银尘很想喊出万人往或者鬼厉名,可他的直觉绕过理智,阻止他这么做,他模模糊糊地觉得此次战役是个机会,是他突破自身的机会。

    “似乎并不应该执着于毒对手的等级,而应该执着于对手的数量?数量?对数量!法师擅长团战!”

    “就是不知道两三个人之间的团战算不算团战。”他等待着,等待着那震波背后的势力浮出水面。

    “从震波的威力来看,应该算是一把光器,经历几次天变的光器,可不是普通的大夏龙雀能比的,应该说和以前的圣器威力差不多。”银尘分析道,冷静得近乎于冷酷。

    他感觉自己在这样的战斗中,冷静得不像是活人,内心之中没有一点儿波澜。“这也许是神意的作用?”他正琢磨着,忽然听到了一阵柔柔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敢问是银尘少侠当面么?”

    那声音真个柔滑妩媚,一道道无形的音波深入骨髓,让银尘感觉到一股不受控制的懒散暖意从骨头缝儿里涌出来,流遍全身。魔法师瞳孔俱颤,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种魅惑魔音。

    “幸好没有叫人出来,否则……”银尘心里一阵庆幸,同时身上亮起一片轻柔的金光,仿佛给黑色的长袍镀上一层漂亮的光边。暗影魔法中虽然有许多的辅助和防御魔法,但论精神防御,还是光系魔法更有优势。

    他顶着全身的金光,缓缓穿过大洞,走进饭庄大厅。

    雷霸天不在里面。

    一楼大厅里,多了好几个人,只不过这些人分成两方对峙着,或者说一方和几方对峙着,挤在楼梯附近,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被定住,一动不动。

    银尘随意扫了他们一眼,懒得理会。他知道自己和这帮人没什么可说的。何况他现在还很忙。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终末之伊始

    他慢走过大厅,在那柔媚无骨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轻声回答道:“在下正是银尘,少侠勉强算是吧,阁下怎么称呼?”

    柔媚的声音没有回复。www.uu234.ccwww.uu234.cc银尘却已经看到了那人,那人站在倒了一边的通神馆屋檐下,风姿绰约,千娇百媚,她身边站着龙傲田和雷霸天。

    银尘穿过大开着的饭庄正门,缓步走进夕阳的余晖里。

    那女子也莲步轻移,冲他走来,而龙傲田和雷霸天只能僵立在原地,显然被吩咐过,不可打扰那位女贵人的兴致。

    银尘离身后的大门已经有十步远,看到那女子走路的姿势,立刻停下,再也不愿意迈出一步。

    往事如伤。

    银尘以为,除了楚粉儿,除了阴阳和合宗的那些所谓的女孩子,他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任何一位美貌的女子,能让他感到恶心,但他错了。

    眼前这位女子走来的动作,美艳无双,香艳无双,鲜艳无双,那臀波乳浪搅动着空气,仿佛一瞬间,橘红色的夕阳余晖就变成了粉红色,香甜诱人,可正是这种诱人的香甜景象,让银尘觉得恶心。

    银尘这辈子唯一一次去青楼,是为了和伊丽莎白斗曲,此外他从未踏足烟柳之处,因为他精神洁癖,认为没有感情的**,脏。

    而那位走来的女人,明明已经三十好几,明明已经半老徐娘,可依然散发出那股不加掩饰的,不谈感情只谈肉欲的“波”。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一处样貌,都为挑起男性的**而存在,完全不管面对她的男性,是仰慕,是贪婪,是惧怕,还是想和她好好谈论些事情。

    “那不是女人,那就是个会动的充气娃娃。行走着的……不可描述之物。”银尘垂下眼帘,觉得再多看她一眼都对不起小绚儿。

    他站定,垂下眼帘,双手放在两侧,袖子落下来遮住手,整个变成一恭候公主大人起驾的小小男仆。他半低着头,一张粉嫩的小脸不知为何,红扑扑的,又软又可爱。

    那女子见他如此可爱,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她的笑容可真有侵穿力的,无论谁见了都保证会下身一暖,欲火攻心。见“猎物”半闭着眼睛不看她,女子也不再刻意卖弄风骚,加快了脚步,几步就到了他跟前,两人相距半丈,远不远近不近的,旁人看起来就有些暧昧了。

    银尘盯着地面,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他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此时他的视野中,日暮的余晖都变成了粉红色,夕阳变成了桃心形状,发出粉色的少女光,可“俏生生”站在一点五米外的“姑娘”,其实是个老妖婆。

    神意不会骗人,女子虽然美艳,但厚厚的,精心修饰的粉底下面,鱼尾纹甚至抬头纹都清晰可见。她的肌肉还未松弛,然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中,多了许多衰朽味道,那是内脏在慢慢老化的味道。

    “从气息上判断,这个女子,很可能是个五六十岁的‘冻龄美女’。”银尘感觉到胃疼,揪着疼。

    他的瞳孔颜色变成橙黄色,抬起头,总算在“美女”开口前,正眼瞧人家了不算失利,只不过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尽,像个青涩的小男生。

    “您是?”

    这个人银尘没见过,看穿着也看不出来什么,因为此时这位“美女”穿着银白色的钢蚕丝长袍,普通得紧。

    “本宫乃帝国太后。”女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艳后巧笑嫣然,说出的话,甚至呼出的气都带着刺激某种**的奇妙毒素。

    “太后?”银尘更糊涂了。眼前这个女子,也是元婴级别的绝世强者,可问题是就连龟儿多山那样的教主级别的人物,也不过是天选之鞭,而不是真正的元婴高手,建州奴儿走的路数和中原不同,元婴高手殊难出现,一旦出现必然比中原高手更负盛名,可这个女子,银尘十年来的记忆中从未有哪位高手能和她对上号。

    “等等,太后?太后……是艳后!”银尘悚然动容。他根据纳诺未来的家谱推导出此女的身份,毕竟纳诺未来夺位,那么李玄启的皇后也有可能成为艳后,尽管这种可能性有点让人难以接受,道德上的难以接受,可是建州奴儿什么干不出来?

    不过,让银尘惊悚的是此女的真实年龄。神意探测结果不会错,这个女人至少五六十岁,而李玄启亲政时候才有二十几岁,也就说,这个女人用外表欺骗了李玄启,欺骗了整个北国,一步步从秀女或者其他什么玩意走到皇后的位置上……那么她之前至少有三四十年时间,干嘛去了?细思极恐啊!

    她是艳后,但她绝不仅仅是艳后,她是一个用某种保养技术冻住自己年龄,苦心经营所图未知的老妖婆。

    “生化怪物?杀手行的?还是还有一个蛰伏千年的神秘组织?”银尘心念电转,但表面上越发恭敬胆怯起来,颤声问:

    “您是艳后?”

    太后并未答话,只是佯装腼腆地半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银尘橙黄色的视野中,她这个动作显出惊人的妩媚,这种妩媚完全超越了她刚刚刻意表现出来的那种魅惑,真实又亲切,远比任何矫揉造作搔首弄姿更加美艳。

    但这种真诚也只是一瞬间,点头过后,她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用一种麻酥酥的,令银尘浑身汗毛倒竖的声调说道:

    “不仅如此,本宫,还是圣姑。”

    “圣姑?”银尘倒退了一小步,橙黄色的瞳孔中闪过一秒钟的恐惧,接着彻彻底底沉沦于平静之中。圣姑,这个词曾经如雷贯耳,如今默默无人,它专指圣水派的掌门人,圣姑。

    古代魔功《大道无情》的修炼者与推行者,主张“存天理,灭人欲”,将活人变成没有**,没有感情,没有信仰的工具。这种主张,和大才奴道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原来你是圣姑啊,那太好了。”银尘低声感叹道,微弱的声音发自肺腑。他心想如果圣姑就是艳后,那么眼前这个老女人五六十年来的行踪大体就有了着落,显然就是在苦心经营圣水派。虽然圣水派并非最近五六十年才成长起来的名门大派,可真正能渗透南北两个帝国的时间,也正好就是最近的五六十年,圣水派初创的的时候,可没有赤血秘境时那么威风呢,别说怼魔威阁,一个铁剑门她们都惹不起。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能凭空出现强大门派。这一点银尘深有体会。

    “对你来说确实是太好了。”太后,更准确地说,艳后,用一种讥诮的语气接茬道,显然她听见了银尘的低语,并且持有鄙夷的态度:“你所效忠的国家,灭亡在圣水派的手上,你的义父,因为圣水派的一个叛徒,几近家破人亡,永生永世都走不出来那可笑的情感阴影,你的侍女,那个林什么的,就算以前隐藏的再好,如今也暴露了身份,马上就要受到我们圣水派的净世使者的追杀了,想来也活不了几日,甚至于,最早你在潘洋城里的时候,也因为本宫,或者说,仅仅因为本宫的圣水派放出的一条被讹传成了圣旨的调令,就将你的结义妹妹彻底从世间抹去。银尘呀银尘,枉你拯救血阳,血战城墙,惊才绝艳举世闻名,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跳出圣水派的手掌心,没有跳出本宫的手掌心呢!”

    银尘抬眼盯着艳后看,橙黄色的视野中,艳后是用密密麻麻的几何曲线拼接起来的三维网格,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网格内部,代表各种能量的云团氤氲成片,分布在身体的不同部位,身边甚至还有一列密密麻麻的数据,一点儿香艳的感觉都没有。

    银尘盯着她的脸,橙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片混沌的火海,那不是**的火焰。

    “圣水派么?这个门派还活着?没像解语宗一样被南国给灭了?”

    “天真。”艳后的语气凌厉起来:“你以为圣水派是一个门派?得了吧,圣水派,分为兰波斯菊,炽白芍药,解语密宗,当然现在,解语密宗和解语宗的投降派,还有阴阳和合宗合并了,组成了‘净世使者’,她们的威能,你以后就能见识到,总之,三个部分组合起来,归并在本宫名下,才是真正的圣水派。我等的势力,足可以控制天下男人,自然也就控制了整个天下。”

    “所以?”

    “所以,无论你是文武双全的备选武陵王,还是菜馆里的卑微小男仆,抑或真王硕果仅存的世子,九天玄女余孽的庇护者,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逃出本宫的手掌心话到此处,还需多言?乖乖跪下来追随本宫,否则你也只能引颈待戮。”

    “呃。”银尘想说什么,但忽然间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此时觉得如何?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圣姑,艳后,张雅婷的真正仇敌,林绚尘的生死大敌。他觉得如果他是穿越小说里的龙傲天,那么他应该怒发冲冠,不畏强权,一发幻想逆天拳捣过去,直打他个天崩地裂,命运倒转。毕竟眼前的女人,完全就一副最终boss的模样,将“猪脚”从生到死的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个女人一句话,就可以毁掉张雅婷的生命,万剑心的家庭和门派,赵光怡的人生,银尘的忠诚与前途,如今,她还可以对林绚尘的生命与未来一言而决。银尘绝对有理由相信,哪怕她没法真的干掉林绚尘,她至少可以放出话来,让整个江湖悬赏追杀林绚尘,将她的名声搞臭。对于女孩来说,清誉被毁,是只能用自杀来逃避的可怕灾祸。

    好厉害!

    好强大!

    好绝望!

    银尘觉得自己要么愤怒到发狂,召唤傀儡大军夷平整座城市,要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在最黑暗的屈辱中慢慢积蓄力量,用一生和这个女人斗智斗勇,知道垂垂老矣,才成就一击翻盘的惊天传奇。前者黑化流,后者种田流或者宫斗流,总之他得选一样。

    可问题是,三体人发射水滴的时候怎么说的?

    “毁灭你,与你何干!”

    银尘此时就是这种感觉,明明知道该发怒了,可就是怒不起来。明明知道该绝望了,可就是没有绝望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成了神迷之自信还是

    橙黄色的眼睛一下子回复成苍蓝的本色,瞳孔深处,大雪弥漫。

    他看出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丝毫苍天水晶宫的能量波动,当然从所有方面考虑,她都不可能成为无度的盟友。

    敌人的敌人,有时是更危险的敌人。无度和主神空间的特性就限定了,龙傲田们永远都是反权力的,也是反智的,艳后就算掌控着圣水派和整个帝国,也绝对不可能进入无度的合作名单,甚至被利用者的名单都进不去。

    无度无论有没有智能,都懒于思考,懒得用谋略,系统一开,任务一发,一切事情自有下面的信仰者去搞定,它自己操心个什么劲儿?信仰者们,能干成成,干不成去死,还有新的信仰者前来,让他替下面的信仰者出头,背书,当靠山,想都别想!

    可除了无度,望世间,还有谁能真正威胁到银尘?!

    他是世间唯一法神,是创世者希埃尔的弟弟,更是另一个人类文明的唯一继承者与传播者,论势力,天下间谁能压过他呢?

    所以他没有感受到艳后身上存在无度的气息之后,就彻底放松了,也放开了,没有邪神背书,艳后顶天了不过是一国一朝的最高统治者,他这个文明的继承者神位的继任者还在乎什么?

    “要不是非得拿下风源大陆和月球作为神国的地基,要不是为了希埃尔,我跟你废话?用歼星级禁咒直接爆掉你们的太阳,进行黑暗森林打击不就好了嘛!都成神了,歼星级禁咒和跨界传送也不算什么难事了吧?等等,禁咒?对啊,禁咒!比傀儡宗更直观,更可怕的禁咒!”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终末之始凶

    想通了所有关窍,冰蓝色瞳孔中的大雪忽然止歇,直面艳后的蓝色瞳孔,如同天空一样清澈。银尘露出一个一尘不染的笑容,轻声道:

    “所以,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投靠了你,林绚尘就安安稳稳当我的侍女,如果我不答应,我和林绚尘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

    “猜对了大部分。”艳后巧笑嫣然:“你若不答应,杜传昌将成为你的死敌,他可是继承了毒龙教奥义之人,圣毒之法,防不胜防。你那小侍女,将成为内天下人口中的妖妇,身负诅咒,祸国殃民……本宫知道她最是爱使小性儿,娇气敏感,无端背上这样的恶名,只怕也会羞愧自杀了吧?”

    “杜传昌吗?”银尘垂下眼帘,这个表情让艳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感觉到眼前的小男孩身上,似乎正在冒出一股惊天动地的魔气。

    那魔气,比邪神的气息更加恐怖!

    “杜传昌不算什么,毕竟他只是哈罗的徒弟,而我是哈罗的衣钵传人!万毒皆杀的恐怖,想来世人大都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小绚儿是我的束心魔链,她若出了事情,那我对这个世界,也就再没有任何可眷恋的了。”他说着,身后亮光一闪,七位少女出现在他背后,然而每一位少女的眼睛都失去了瞳孔,只剩下眼白。

    “呵呵呵”七位侍女发出一声声暴躁的嘶吼,俯下身子,两臂前伸,嘴里留下粘稠的黄色液体,犬齿瞬间长出三四寸来。

    她们身上散发出阴狠无比的气势,这股气势还夹杂腐臭的味道。她们此时已经不是少女,而是丧尸。

    “僵尸?”艳后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这种秽物早该烧了去!”

    “潘兴城外有一百多万战死者,希望你们将他们埋好了。”银尘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更远的地方,邪神降临,大雪成灾,冻死者不下十亿,这些人都会起来,每一个人都会起来,都会变成你看到的这七个人,而这些人,都希望能吃上一口新鲜的人脑……我知道圣水派有很多人,很多高手,可这些高手能挡住十亿丧尸的进攻吗?杜传昌这个人很毒,毒功卓绝,可他能毒过十亿人?对了,免费送你一个消息,但凡被这种丧尸咬过的,三秒钟之内都会变成他们的同类。”

    银尘说完这句话,伸手一指,七具丧尸一蹦三丈高,直扑已经解除了封锁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们的动作太快了,也太突然了,等街上的人反应过来尖叫着的催动起罡风之时,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咬倒了。

    这些被咬到的人转眼间跳起来,变成了新的丧尸,转身去咬身边的人,混乱和病毒一起扩散开来,无数人尖叫着四散奔逃,可没有人能够跑得过丧尸。

    “你!你这个天诛地灭的恶魔!”艳后终于无法维持她的魅惑笑容,泼妇一样尖叫起来:“雷霸天!雷霸天!快上来杀了他!”她嘶吼着,自己却越退越远了。

    不是她怯战,是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得越发离银尘远了,雷霸天一声不吭冲上来,结果和她一起,被一股无形而无边无际的力量推开。

    “邪神可以杀十亿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灭了全人类?”银尘歪着头,佯装可爱,可他的声音里,满是决绝的冷,寂灭的冷,虚无的冷:“我是大神选定的继任者,人世间唯一的魔法师,既然此方世界连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国度,我的人生都不愿意放过,那么请问太后,我为什么不能直接毁掉整个世界,在废墟上重建一座更好的世界呢?你掌控了我的人生,我的张雅婷,我的万剑心,我的神剑门,我的南方帝国,我的真王大人,还有我最爱的小绚儿,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那么我将你所建立起来的,所倚仗的一切一笔勾销,是不是也不需要你来同意呢?这个世界从来都如此公平,不是么?”

    他的声音轻轻的,已经失去了长期念咒文带来的沙哑感,只有稚嫩无比的童音。他的话语仿佛无知幼童对天地的询问,清清亮亮的,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灭世魔音。

    “你……”艳后脸色扭曲,肉蛋般的胸脯猛烈地上下颤动着,急促的呼吸声如同台风吹响了烟道。

    “我怎么了?就算没了傀儡宗,我也能够瞬间毁灭这里的一切,何况如今,傀儡宗只不过落到了真王大人手里而已,而他不可能和我反目,说起来,毫无底线地开战,我并不怕任何人。”

    银尘的语气忽然冷硬起来,冷如冬风,硬如钢铁:“我今天就在这里警告你,不要和我玩超限战,不要使用那些阴损的盘外招,要么和我老老实实地公平竞争,看看谁最后能拿下天地正统,要么,就请允许我毁灭这个世界现有的一切,重新创世!两条道,任你选!”

    狂风炸裂,天地间响起一阵模糊而宏大无比的,不可解读其意义的轰鸣,那轰鸣不是雷声,也不是梵唱,却听起来像梵唱也像滚雷。魔法师的身后张开三圈精致无比,繁复非常的魔法阵,魔法阵中,涌出火焰。

    魔法师伸手一指,天降火雨,大地轰鸣,乱成一团的街道和街道两旁巍峨的建筑,瞬间就在无边火雨中化为飞灰。

    被笼罩进去的行人和丧尸,连惨叫声都威能发出。

    “好了,丧尸瘟疫暂时被消灭了,记住,别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还要阻止其他人用这样的手段,否则丧尸病毒是空气传播,无人能够幸免。”

    惊天的气势消失了,阻碍艳后和雷霸天的无形推力也消失了,当然一整片街区也彻底化为了白地,没有尸骨,没有遗骸,没有废墟,一片方方正正的广场,就出现在通神馆的旁边,可怖至极。

    雷霸天和艳后,此时都绝了扑上去和银尘战斗的心思。

    “这就是禁咒?”雷霸天喃喃自语。

    “不,这是神教就极大审判之术,比禁咒的威能小得多,毕竟,禁咒是黑暗森林打击武器,一招落下,潘兴城将被整个从大地上抹去。”

    银尘说完,转身就向着空旷了好多的街道一端走去:“我说过,想和我斗,公平竞争,骑士对决,大军对拼都可以,但是想用下九流的手段,那么也就得承受下九流的报复。丧尸病毒并非我愿意动用的手段,但有时候呢,事情并不如我愿意想的那般呢。”

    艳后听懂了他的话,冷冷道:“若以江湖规矩为界呢?”

    “可以。”

    “那么,雷霸天,给本宫杀了他。”

    雷霸天站着没动,相当犹豫,不料艳后忽然笑起来,笑得妩媚动人。“雷达人!”她声音发嗲:“您和门下弟子偷晴的事情……”

    “太后懿旨,不可不遵!”雷霸天火速行动起来,先抱拳一礼,接着如同猿猴一样朝银尘奔去。

    “这还像话、”银尘旋风般地转过身来。

    【饭庄内】

    一层大堂里刮着很烈的穿堂风,所有门窗俱都大开,墙上杨还有一个漏风的大洞,可是新红魔门首席弟子李红燕依然觉得胸口憋闷,恍如溺水。。她吃惊的看着矗立在眼前的高壮男子,只感觉一堵墙将圆山的通路完全堵塞。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绝对不是她现在这个程度能够揣测的。

    花容失色的她慢慢调整脸部的软肉,终于把自己的表情你也成了一个温顺柔和的公式化微笑。

    “桑大人,您说田万载已经跪地伏诛?可是真的吗?”

    李红燕的问题,代表站在他身边的梁云峰,杜传昌和王深海的民意,三个小辈此时早已经忘却了立场为何物,只是想证实这条消息的准确性。

    “本座手刃仇敌,这还能有假?”桑天亮傲慢地笑着,用胜利者的傲慢掩盖了投机者的阴暗。他当然知道田万载实际上是被纳诺未来干掉的,不过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册封为天下第一高手了,事情的真相,将被魔威阁和朝廷一起掩盖。

    “小女不敢质疑大人,只是这消息实在太惊人了!黑山庄啊!那可不是什么城狐社鼠。”李红燕乖巧地奉上晚辈礼,乖巧笑容的背面,是藏在袖管理的双手,拨动了无声的铃铛,向新近崛起的宗门发出警号。

    不可测听的声波,混乱呼呼吹响的穿堂风当中,飘向远方。桑天亮负手而立,背后的左手食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又放松下来。作为目前世界上“最顶尖的高手”,一件小小的玄器“无声铃”产生的风压波动,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感知,不过他没有揭破的意思,红魔门这样的门派,还不够资格让他放在眼里。

    李红燕的话让身边的两位男士和一位即将变成男奴的家伙猛然意识到了某些问题。在如今这世道上,一个门派的掌门无端横死,基本相当于这个门派解体。毕竟宗门的长老可以很多很多,但金丹高手,甚至元婴高手,谁也不可能让他们很多很多。

    担任掌门的,一般都是这个门派最高端的武力,越是顶尖的门派,这个最高端武力的作用就越大。薛无痕死,神剑门亡,田万载死,黑山庄灭,此乃天经地义,但问题是他们灭亡之后,萌态还剩下的那些弟子长老,以及各种财货资源,还有江湖权力的真空,都将成为其他门派眼中的大肥肉,也意味着新一轮的江湖梦想和厮杀,马上就要开始了。

    杜传昌和梁云峰的呼吸都有些粗重了,而王深海,正在扭头找一个能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或者说潜在的盟友。小小的神剑门首席弟子不指望这个盟友能为自己复仇什么的,他只希望借助这个盟友,能让自己逃出生天,能够活着隐姓埋名。

    死了再隐姓埋名,对王深海来说全无意义。

    他他要找的人就是境遇相同的崇飞渡,黑山庄的首席弟子,他仿佛猫头鹰一样使劲转动着脖子,一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灿亮如星辰,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一楼大厅,然而他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活着的盟友。

    王深海通光忽然凝固,因为梁云峰砖头看着大堂中的某个角落,脸上就是一副单纯的幸灾乐祸的笑容:“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收割战利品的方案?这黑山庄,按照江湖规矩,独属我们魔威阁了。”

    桑天亮没有说话,目光惊奇的看了一眼梁云峰一直盯着的地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才笑道:“我说呢。你们几个小辈争夺第一的名头,怎么不见崇飞渡,原来他并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退走了,那时候我正在盯着这两位。”梁云峰伸手指了指李红燕和杜传昌,后两者此时已经一脸凝重地盯着大堂的某处角落:“只分心防着崇飞渡不要背后偷袭,倒是没有注意他怎么就不声不响地溜了。”

    “无妨。”桑天亮笑道:“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他转脸看着李红燕和杜传昌,笑容如鬼。

    梁云峰见师父如此,不声不响地后退半步,虽然没有与两人拉开距离,但也算是划清了界限。

    李红燕见桑天亮鬼笑着看着自己,鼻尖见汗,一张还算可人的俏脸升起两片红晕,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杜传昌抢了先。

    杜传昌神色淡漠,声音也很淡漠,好似完全没将这位声名正盛的魔道前辈放在眼里:“世伯肯拉下脸来,亲自干涉我们这些小辈之间的争夺,倒也不怕江湖上各位世叔世伯笑话了去。”

    “按理说来本座还真不应该怕!”桑天亮身上的袍子忽然抖动起来,而原本劲烈的穿堂风,也就在这一刻停了。魔威阁掌门身上透出一丝丝尖锐的气息,像夜鬼的爪子尖儿。

    “呵呵。”杜传昌冷笑一声,丝毫不惧:“世伯可真有意思!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居然也能不要脸面地向小辈出手?若真如此,这第一高手的名头不要也罢。”他说完闪电般的向后退去,同时一双暗绿色的袖子中喷出两股柔软无力的罡风。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终末之源恶

    桑天亮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一副小人得志的癫狂表情:“杜公子许是不知道,正所谓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可真不值几个钱。www.uu234.ccwww.uu234.cc这值钱的呀,是这个名头后面,连带着的特产呀!杜公子啊杜公子,你身为一介魔道,又是毒龙教的现任掌门,怎么还不清楚,当今魔道定鼎的世道,还哪能容得下所谓公平二字,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

    “烦请世叔不要叫我杜公子,从今以后,我是毒公子呢!”杜传昌一直在后退,直冲着墙上的大洞退过去。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云峰,桑天亮,李红燕三人同时脸色大变!

    “你!”桑天亮鼓起全身气劲,读书飞出一把破天梭,然而那破天梭是飞到一半就当即一声落在地上,而他们三人,同时脸色黑灰地倒在地上。

    “杜传昌!毒龙教的教义里,可没有不声不响就投放生绝毒的!”李红燕倒地的瞬间,向杜传昌退后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是想将他抓回来,可她那细弱的手臂无论怎样努力,都再也收不到杜传昌飞速遁去的身影,前伸的手臂上,忽然间盛开了大片大片的黑色斑块,斑块之中血肉溶解,留下同样颜色的泥水。

    杜传昌投放的剧毒,是毒龙教如今仅剩下的一点点“天启之毒”,那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一种可以完全融合在罡风之中的生绝剧毒。杜传昌在前往赤血秘境前,曾经将许多种剧毒炼入心脉,当时不过为了增加毒功的威力,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修炼这种终极毒功的坚实基础。

    而天启圣毒中至关重要的药粉炼制方法,早已失传。杜传昌如今使用的,不过是上代毒龙教教主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存货。

    这种毒,只能在高峰的世界里起作用,若非罡风归位,只怕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抱歉了各位,毒龙教的教义究竟是什么,害得我这个毒龙教的新任教主说了算。”

    杜传昌已经退到大众的边缘,忽然停下来,阴笑着欣赏了一秒钟三人中毒挣扎的可怜相,便如同一只野兔般,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大洞外面广阔的天地间。

    桑天亮此时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运起魔功,想要将通过毛孔渗透进来的毒素抵抗住,好让弟子出去叫因陀罗的圣女们来救援。桑天亮并不知道这种能够炼入罡风的剧毒有多么可怕,那是完全突破了毒龙教体系的,根本不怕灭龙毒岚的剧毒。

    李红燕已经倒在地上一声不响了,梁云峰还坚持着服下一丸金灿灿的解毒药丸。这种解毒药丸也是因陀罗的圣女们炼制的,据说可以解除天下一切剧毒,不过看效果,似乎只能延缓天启圣毒发作的时间。

    身体里灌铅一样的疼痛感越来越重,梁云峰咬着牙,扳动着早就僵硬了的腿脚,想盘膝坐下来行功抗毒。不知道,头顶上传来一道曾经无限温柔,如今无限阴冷的命令声。

    “梁云峰,即刻启程,去找龙大人,让他联系因陀罗圣女们,速速来营救本座!”桑天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作为金丹高手,在剧毒侵染透金丹之前,他还性命无忧,不过中毒之后,越剧烈活动,毒素爆发得也就越快。

    “师父!”梁云峰惊叫起来,他当然知道,现在让他这样一个连分神境界都达不到的小虾米从这里跑出去间龙傲田,等于说要将他的性命牺牲掉。从这里到龙傲田身边至少需要走一百步,可就算是毒龙教最普通的生绝圣毒,也必定七步封喉!

    “师父啊,我可是您座下的首席弟子啊!”梁云峰一边运功阻挡毒素,一边忍着剧痛说道,他的声线真称得上可怜巴巴。

    “快去!不要让本座动用醒神铃!”桑天亮的命令依旧是那样无情无义,此时他的口气,和东海秘境中怪泉的口气没有任何区别。梁云峰心中一片灰色的冰冷,可看到桑天亮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枚小小铃铛,从脚底升起的恐惧迅速淹没了天灵盖,几乎是本能地站起来,毫不迟疑的向门外飞奔而去。

    “服下的金色药丸,兴许还能支持几分钟,之后,再运功阻挡吧!也不至于就这样死掉!”梁云峰绝望地想着,其实内心之中,早就有了答案。

    他知道自己完了,毫无希望。毒素爆发的速度远比他的想象要快得多,可是对于醒神铃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刻印在本能之中,永世永劫也不可能摆脱。梁云峰觉得,就算被毒死,也比听着醒神铃的声音死好受点吧。

    他冲出门外。

    然而年轻男子的脚步声又在空阔的一楼大堂中响起,如同宿命的沸血鼓点。

    这脚步声不是梁云峰的,而是王深海的,此时,王深海那一双早就已经被绝望完全填满的瞳孔中,只有一片灰色的,舍身般的光芒。

    “师父啊!你拼搏的一生,都没有得到一个正道的名声,死后还要被人唾骂到万古洪荒……”王深海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额外的声音,他的闹灾里,此时清晰无比地显出这些字句,仿佛他一生中都没有明确起来,如今忽然清晰无比的座右铭。

    他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徘徊着,右手极度痉挛,掌心之中血光缭绕,一柄骨剑从掌心中伸出来,苍白色的古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如同弑杀英雄的魔剑,然而此时此刻,这把剑中灌注的意志,纯粹得等同于崇高。

    他没有中毒,因为他脖子上意志挂着的玉佩碎裂了,这枚玉佩从他出生起一直陪伴着他,是他的家乡,那个偏僻无极的小山村里,最为珍贵的东西,是他威武赫赫穿着朝廷补服,衣锦还乡时,村子里地位最高的长老,亲自给他开光祝福过的东西,这枚玉佩在潘兴这样的大城市里,不过是地摊上随便摆着的小玩意,可它的实际价值,抵得上王深海出生的那座小山村的全部。

    最高长者顶住了全身功力,完成祝福的玉佩,在无色无味的毒雾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直到毒雾散尽,直到梁云峰,李红燕和桑天亮已经身中剧毒,才慢慢黯淡下来,然后整个玉佩,彻底化为灰烬。

    王深海毫发无伤。

    然而真正的伤口出现在看不见的地方,出现在我认为早就完全忘却了的,灰色的回忆中。

    那一刻,记忆中灰色的小山村,忽然爆发出全部的色彩,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身上那一层兽皮般的朝臣补服,对生他养他的小山村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终于醒悟,父老乡亲们盼着他去当大官,入朝堂,根本不是为了趋炎附势,不是为了当大地主,去欺压那些和他们一样贫苦的人,而是为了不让地主再来欺负他们!

    此时他才醒悟,那些薛无痕,方天航看似给了他的,其实从来都没有给他;那些万剑心看似没有能力给他的,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给了他。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南辕。北辙,错的天翻地覆。他一直追求的荣光,到头来不过是他最嫌弃最憎恶的粪土。他一时一念间轻轻放弃,无价值的东西,其实是他一生一世都奢望不来的无价之宝。

    他此时才算真正读懂了“正道”二字,老婆是白左圣母们口口声声高喊着的,所谓的正义,而是真正的,经历过沧桑,使尽了韶华的人间至理。

    他终于明白了,小山村的父老乡亲们奢求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仅仅是最简单的,也是最珍贵的,安宁。

    这是世间最卑微的要求,也是世间最伟大的希望。

    无名玉佩粉碎成灰的瞬间,神剑门的首席弟子觉醒了,也沉沦了。

    “师父啊,你一生一世心心念念的想成为正道高人,想将神剑门真正发展成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正道大派,却不慎一时糊涂,永堕深渊,离正道越来越远,连带着我这个不孝弟子,也跟着越来越远了。师父啊,你传我梦雪寒光剑,希望我将这一路绝学偷偷流传下去,可是,弟子觉得,你一生一世最希望传下的,应该是正道吧。弟子不肖,不愿意继承,那早已经被邪魔污染过了,所谓的梦雪寒光,弟子希望,为了您,为了被您耽误了方天航师兄,为了眼看着就要遭受屠戮的神剑门同门们,真正做一回英雄!真正去当一次正道!弟子一生,错事无数,最大的罪孽,就是向着万剑心师兄举起了剑!师父,对不起了,弟子无法将梦雪寒光剑传下去了,因为,和《剑芒》相比,它太粗陋,太卑微,怎么能配得上您神剑门掌门的位置啊!”

    “师父,你这一生,最在乎的,应该是这个掌门的位置吧?”

    王深海按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胸口,继续催动着禁术共杀之骨剑,缓步走向端坐着的,已经开始微微抽搐的魔道第一高手,桑天亮。

    他不知道号称“丧尽天良”的桑天亮究竟做了何等恶事,他只知道这个人是魔道,该死。他更不知道薛无痕一生之中,最在乎的依然是官位,而不是什么江湖门派的掌门位置,他只知道自从加入神剑门,就被教导要做一个正道,他曾经一度抛弃这个幻想,而如今,他在意识到做一个正道,是他真正应该去追求的人生。

    此刻的玩深海,浑身上下皆是剑胆,这是他一生中最有勇气的时刻,他自己都很清楚,这一阵之后,无论他这幅身躯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那个真正的,有勇气的神剑门首座,就将彻底消失在人间。

    他必须抓紧时间。

    王深海堂堂正正的几步走过去,走到了天下第一魔道高手的背后。哪怕有着父老乡亲们留在玉佩之中的无尽祝福,他也没有胆量真正走到金丹高手的面前,堂堂正正地拔剑一击。王深海没有给自己找什么理由,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能有勇气走到桑天亮身边,能有勇气去想着杀掉桑天亮,这就够了。

    他知道,此时他不是王深海,而是真正的,神剑门的首席弟子。

    他切入桑天亮的背门死路,一步一步走过去。

    桑天亮的耳朵里冒出了黑色的血液,杜传昌的这一手投毒,威力超乎王深海的想象。

    桑天亮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语气淡漠无情地说道:“怎么?还有胆量折回来?梁云峰!你可知道违抗本座命令是个什么结果吗?”

    王深海停住了。

    “他将我当成了梁云峰?”王深海无声无息地扭头看了一眼大门外,非常不幸地,那里围住了很多人,显然梁云峰并没有将话带到,不过他的死,给门外的杂七杂八的人提了个醒,大厅里面显然出事了。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王深海屏住呼吸,他的勇气几乎在那一瞬间泄得干干净净。他以为有人看到了他,看到了桑天亮,他以为有人通知了魔威阁,或者朝廷,此时正有大批人手赶来援救桑田天亮。“若果真如此,那么我没有任何机会,一点儿都不会有,就算现在一剑捅了他,最后我也会死在魔威阁的阴暗地牢里面。”

    “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机会,扔下一切,转身逃跑,出了潘兴,隐姓埋名,将师父的剑法传下去”

    王深海沉默着,转动着心思,忽然听到一阵阵微弱的铃声,他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铃声平淡无奇。他不会知道,那是魔威阁点罩门的器具,而他王深海,一个神剑门的弟子,身上永远都不可能出现这样一个罩门。

    他屏息凝神,连心跳都压抑住,在微弱的铃声中,他再次认真看了一眼门外。

    围观的人,从穿着上就可以看出,只是一群普通百姓。

    “难道说?朝廷其实早就放弃了我们?”王深海想,并没多少遍体生寒的感觉,也没有被人抛弃的愤怒,只有一种平静,解脱般的平静:“若如此,那么怎样都可以了吧?杜传昌是备选国教毒龙教的教主,想来地位和梁云峰甚至桑天亮比起来也是不同的……罢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做一名正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终末之归初

    “此生做一回真正的正道,真正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青年高手,值当!”脑子里转动着如此想法的玩深海,掌心里的骨剑已经递了出去。

    他的剑路明晰,硬朗,仿佛有浩然正气从周天汇聚而来,化为一道半透明的,微弱的剑芒,如钢针穿豆腐一样从桑天亮的后心刺入,骨质的剑尖从桑天亮心口窝的致命位置上突出来,却已经被赤红色的鲜血染得刺目。

    “梁云峰?!”桑天亮发出一声半是惊骇半是威胁的吼叫,气劲全部内蕴解毒,完全没有一点护体罡风的他被王深海灌注了一生中所有勇气与正义的强大剑芒带得飞了起来,一头扑倒在九尺外的干燥地面上,咣当一声,带倒了一只小小的方凳。

    他趴在地上,四肢蠕动着,如同试验台上的某只被挖走了脊椎的青蛙,他蠕动着,在行功最紧要的关头被人一剑穿透心脏,气劲完全松懈,体内的毒素没了制约,飞速扩散,桑天亮身下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漆黑色。

    桑天亮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呻吟,蠕动着的手脚快速衰竭,没有了力气,最后只剩下微微的震颤。

    “抱歉,我不是梁云峰,我是万剑心,万剑心!”王深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似乎在潜意识里,能够做出正道举动的剑客都是万剑心,向他一样胆小懦弱的邪魔,只配叫做王深海。

    王深海说完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他似乎不太希望能和杜传昌走同一条路。

    他走过已经变成了金属雕像的崇飞渡身边,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去,罡风轰鸣间,崇飞渡的头和身体分了家,金属头颅如同钢制足球一样轰进墙壁,发出很大的声音。

    这声音将王深海吓住了,他的动作凝滞在半空,一秒钟,他的脸色在一秒钟之内变成白的颜色,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迈步飞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外

    太阳在这一刻完全落山,天色暗下来。

    桑天亮的四肢,终于彻底地不动了。

    龙傲田的视界中,象征着邪神意识还在活动的蓝光,消失了,无度进入沉睡,需要几个“龙傲天-大魔王”轮回之后才能醒来。

    【无尽虚空】

    无尽的黑暗中一粒金色的亮点,如同恒河沙粒,那是照亮了宇宙洪荒的无限星空,星空之上,白银色的神权傲立,45岁的银尘,自苍之太虚的顶端,命运轮回的终点,投下太息般的目光。

    他的瞳孔没有颜色,也同时具备一切的色彩,他的表情冷酷如神威之狱,目光却温柔似神恩之海。他不说,不动,只是深情注视着这片星空的中心,或者说这个小小的宇宙的中心,那里有一颗如同余烬一般,光芒黯淡,颜色深红的小太阳,离小太阳极近的地方,一颗几乎和小太阳一般大小的巨型行星,百无聊赖的转过一圈又一圈。

    行星的公转比自转还快,不到20小时就能围绕着小太阳转过一圈。行星之上红蓝对冲,红色的地方并非沙漠,而是林立的高楼,蓝色的部分并非大海,而是隐藏住整个海底文明的无限汪洋。

    一块大陆,一片大洋。简单得如同宇宙的原初。

    大地之上,洪城人间已经繁华到不可想象,那不是什么现代的城市社会,而是星际文明中的大都会,一些极高的楼宇甚至穿过了大气层,成为名副其实的宇宙电梯。

    大海之上,巨浪排空,在水下数千米的地方,赫然平铺着另外一座城市,这是一万人员族最终的栖息之地。深蓝色的亚特兰蒂斯。

    赤红的恶罗海城,深蓝的水下王国,隐于城市高楼间的金色的刺客,以及站在漆黑教堂顶端,遥望着星空的黑色教皇,即是水火光暗,四象极限的所有,也是风源之中,是我国仅存的神国。

    这神国的基座,是雷神与鬼神的血肉与魂魄。这神国的圣物,是用蚩尤的意志凝炼出来的的真正神器蚩尤太阳。

    华夏神国的旌旗,雄居高楼的顶端。它所代表的骑兵,不存丁点血肉,只有彻底泯灭的人性的残酷与阴狠。华夏神国的皇权,不存丁点黑暗,因为那是被纯粹的【人】领导者的信仰者的集合,这些信仰者未必是某个神灵的狂信徒,但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人间正道。

    这小小的宇宙,小小的太阳,小小的星球,是被这方保护神刻意复刻出来的,星空的加布罗依尔。

    但这里并非真正的加布罗依尔,比起神灵的故乡,这里更加偏重于科技的力量,这里的人,也更加依赖武器,而不是法术。丰原的法则在这里同样适用,但总体上,这里比丰原大陆上的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安宁祥和。

    隐身三角翼的轰炸机缓缓滑出跑道,展翅于高天,内置弹仓里,六颗金色的核弹显出朝阳般的光晕。拥挤的城市并非文明的全部,因为在另外一些太阳旁边的大大小小的星球上,还有大片的农田,牧场,猎场与荒山。可以直接突破大气层,飞向另一颗行星的隐身空天轰炸机,是那些形如莽荒的原生态星球中,存在文明的唯一证据。

    神国卡诺尼克尔。

    “我不会让你们永远活在我的心中,终有一天,我会代替诸位,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土地。”

    45岁的银尘,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能够在真空中传播,却传不远。

    “呵,虽然理想很伟大,但对于这里的亿万生灵,对于我的亲人朋友来说,只怕也没有多少必要。这神国,如果放任下去,总有一天会成长为另一片宇宙,到时候,外部世界究竟会怎样,那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主神意志啊,你可不能太勉强自己。”外表和14岁银尘没后丝毫分别的黑暗教皇天劫,对着星空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语气中满是抚慰世人的温柔与悲悯,孩童般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顷刻间消失不见。

    风,无声再起。

    【平成二年/长明元年春】

    白龙榜出世的那天,盘踞在潘兴城的建州奴儿朝廷颁布了《定国是诏》,正式宣布建立第八王朝,国号“香”,史称“香夷伪朝”,或“香夷乱国”,定年号“长明”采用阳历纪年,次年生效。白龙榜于平成元年十一月十一发榜,发榜之日,潘兴城里三日凌空,却突降暴雪,汉白玉石碑悬于午门外十丈高空,散发出马车般大小的墨黑色的文字,将天地间一切“人才”(实际上是奴才)的姓名和籍贯,昭示天地之间。

    白龙榜发布,标志着第八王朝的正式建立,也标志着建州奴儿正式取得天下,成为风源大陆的主人。天下间纵然有人心存不满,也就此绝了念想。仁人志士纵然敢于起兵反抗,但无法夺取圣器,也就无法夺取皇朝气运,建州奴儿,纳诺皇族,在气运的保佑之下,定然国祚永昌,子孙不绝。

    这是一个黑暗的开端。白龙榜发布不到三个月,纳诺未来就不上朝了,所有军国大事都由军机大臣跪送勤政殿,由皇帝口头或朱批决定,三省六部文武百官全部成了他的家奴,只需要兢兢业业的执行他的命令,不需要质疑,不需要献计献策,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而男或未来抱着“君权神授”,越发刚愎自用,再也听不到旁人的劝说,很多事情,他一知半解,甚至干脆不懂,也敢一言而决,任何敢于反抗他的人,凌迟还是斩首,总也要选择一项。

    整个朝廷在他的压制之下,只能兢兢业业完成他的命令,变着法儿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纳诺未来纵然荒淫,但有艳后这样的极品佳丽,冻龄美女,早就视后宫嫔妃如无物,又因为哭佛之殇,痛定思痛,因此严厉,文武百官不准进行三年一次的才选,只有后宫里缺了人,才准“敬献”,而这些添入的宫女无一不是宫奴,根本不存在面圣的机会。如此一来,天下世家大族王公贵胄之女,反而得了解脱。不能被甄选,那只能嫁给门当户对之人,而这些大族又担心哪天皇上变了心意,只能尽早尽快将家里女儿许配出去。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新婚美满者甚多,贵族势力进一步勾连融合,形成一整块彻底垄断国民设计的阶级势力,表面上看,反而国泰民安,江山稳固。

    而随着皇族和朝廷贵族垄断势力的形成,上升通道被封死,新贵族以建州八旗中的七旗为骨干,开始残酷压榨中下层人民,因为他们已经不会被底下的人推翻了。

    圣器一出,尸山血海,在风源大陆最初的规则中,除非产生新的圣器,否则起义军总是不够用的。

    而建州奴儿和其他所有王朝的统治阶级一样,采取了半放任的统治模式,除了建立起朝廷的无上权威外,他们对底下的人怎么活干脆不管。于是风源大陆上还能有人聚居的地方,都显出一种原始部落般的混乱。

    龙蛇丛生,人鬼混杂,市井江湖,再也没有了一定的秩序和法度,只有强者为尊。

    一切仿佛回到了千年文明之前的混乱时代,而三途河以南的地区,三百年来第一次礼崩乐坏,书生蒙尘,侠客陨落,江湖朝野,比起仁皇晚年最混乱黑暗的时期,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一来,文人们自然怨声载道,可他们埋怨的对象,并不是“远在潘兴”“只顾得北方不管咱们”的建州奴儿香大帝,而是苦苦支撑着局面,连退位让贤卷铺盖跑路都做不到的南方帝国皇帝赵激越。

    这些文人,不管真傻装傻,就是不知道越皇其实是个傀儡。

    【金陵】

    “二月雪,卖儿女。”

    明明还有十来天,就是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可无论大江南北还是高山平原,新一轮的大暴雪,依然将底层人民的希望完全湮灭。高居庙堂之人,靠着无限兼并土地,建立皇庄,无论好年歹年总也饿不着他们,可无权无势的底层人,土地稍微有点歉收,只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南方帝国境内,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就是县令府尹,都未必背得出全部的捐税条目,何况还有各种临时起意的摊派,甚至假传圣旨的私掠。总之,新朝当立的元年光景,本应该大赦天下,休养生息,宽仁爱民,让老百姓有口饭吃,有点希望活下去,可这一年,还没开春,就已经闹得饿殍连天,流民遍地了。

    建州奴儿们从北方驱赶过来的北方各族,各个都有贝勒的名头,自然具备霸占田亩的优先权,南方人死的越多,他们的田地便越大,因此也乐得见“富庶繁华”的南国闹饥荒,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起来。南国穷人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可白龙榜一出,第八王朝境内,官军和贵族私军的战力凭空上涨一大截,连最基本的战力平衡都打破了,百姓再如何闹,又有什么用处?

    如此一来,原本繁花似锦的江南,也免不了哀鸿遍地了。眼见着那田里,荒草抽出了鲜绿色的嫩芽,江堤上的红柳抽出了碧丝,可田埂上,官道旁,到处都是倒毙的尸身。几如大地震后的惨象。红门高墙之下,便是缓缓蠕动着的衣衫褴褛,这些蠕动的身躯上,散发着也不知道属于邪神还是属于因陀罗巫师们的黑色邪气,在这些邪气的驱动下,原本已经死去的饿殍,依旧缓缓移动着,靠着本能吃尸体,也吃活人。只是但凡遇上白龙榜上有名的贵人,被贵气一冲,立刻化烟化灰。

    而在这些如同丧尸般缓缓行动饿殍洪流之中,不时有亮丽光鲜的马车,如同舰船般分开灰色的人流,轻快地驶过长街,

    这几辆马车的华丽装饰上,都隐藏着特制的聚元式,向外散发出一阵阵微弱的罡风波动,也就是所谓的贵气。饿殍对贵气有着本能的畏惧,不等马车靠近就纷纷避让,那些没来得及避让的,便在贵气的冲击下化烟化灰。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终末之崩咒

    饿殍连天的早春里,繁花似锦的秀杭,依旧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烟雨秦淮,依旧歌舞升平,仿佛那些触目惊心的尸群才是幻梦。www.uu234.ccwww.uu234.cc宽阔的官道上,车水马龙与去年无异,只不过车棚上的家徽,换成了盟旗的粗犷标志。

    在辘辘的车轮声中,一辆装潢考究的宽体马车上,“走风行”的旗帜分外显眼,这走风行,赫然是金陵地界上最大的外派车行。如同科技世界里的出租车一般,只要给钱就能上车,只不过这走风行的排场很大,马车都是宽体六轮,驷马并驾,而车费也出奇地高。这走风行的车驾,本身就是一种另类的身份象征,比起某些大户人家的私家马车都气派豪阔。

    马车忽然脱离车流,在车夫娴熟的操作下,停在了大街边上的一处下马石旁边。这种下马是除了大户人家以外,也只有官府和高级烟柳所在才能配备,余者一概不够格。

    马车停下,车门正对下马石,帘子掀开,一位建州少女款款走上来,她一身天选礼装,蓝底红花,色调阴暗诡异,红色大花甚至显出一股狰狞的气势,可她脸上的表情和煦而温暖,完全不像是一位天选教的冰山圣女该有的样子。

    她身体周围盘旋着蓝色寒雾,气势相当惊人,这是只有因陀罗的高级成员才会具备的特质。

    少女款款走下,精致的蓝色绣花鞋踏住了空气,却仿佛站在坚硬的石阶上,稳稳当当地走下来。

    她走下来,转身,弯腰,就像要给车门里的人行万福礼,只不过她趁着弯腰的一瞬间,快速伸出手在车门底下一按一拉,就这儿出半截伸缩楼梯。

    木质的伸缩台阶似乎适用各种不同的高度,准确无误的越过下马石搭在地上,不过从台阶下面哪一段折起的支架来看,这副木头阶梯故意做的十分宽大奢华,原本就预留了下马石的空间,那根折起的支架就是便携的下马石。

    这种制式的马车部件,只有金陵的真正豪阔才用得起,显然雇主叫了最贵的,带有卷帘使女的马车。

    少女忙完这个,便直起身子,轻轻卷起马车的门帘,同时娇俏地朝里面唤了一声:“公子,到了!”

    随即,一双紫黑色的鞋子伸出车门。这双鞋子做工考究无比,可样式新潮而独特,根本和这方沉沦末世格格不入,鞋子下面冒出一层层微弱的冰光,一股无形的托举之力扩散开来,这双鞋子连同双脚一起,悬在半空,紧接着鞋子的主人在车门口显出身形。

    紫色长袍,广袖之上花纹繁复。

    白银长发,冰色双瞳深邃如冥。

    末日之下强颜欢笑的繁华世界,似乎将这一道稚嫩又森冷的身影隔离在外,哪怕他处在最热闹的市中心,身上依旧一层孤寂宁静的冷意。

    他就是世间唯一的法师,甚至是唯一的远程战斗者,银尘。

    他踏空而来,根本没有碰触那考究的木头阶梯,在车门一丈外落地站定,回身,给了侍女一些钱。

    他给出的是金币,在末日浩劫过后的世界中,物价飞涨,黄金已经成为唯一的货币。

    满街的人,都不再以黄金作为饰品,转而佩戴黄铜和白银,金子,无论是什么形状的金子,都被拿来铸成了钱。

    “就像机械迷城里,没人会在头发上挂钞票一样。”银尘掏钱的时候嘟哝了这么一句,侍女有点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

    眼前这个银白色长发的干净男孩,俊美得不像人,身上的气质也不像人,反而像那高高在上的神灵。尽管这个男孩十分亲切,可侍女还是不敢有一丁点逾越的举动,身负品级的侍女心里,这个男孩背后一定矗立着远在潘兴,亲眷可以随意进出庙堂的巨型门阀。

    在金陵这片由儿皇帝统治着的土地上,这样的门阀只怕朝廷都惹不起。

    银尘下了车,一步三晃的朝孔雀台走去,他的步伐轻松又随意,瘦小的身躯上书无一点罡风的波动。按理说这样一个没有罡风波动的人,一定非常容易引起城狐社鼠们的注意。这些底层无赖们,所以擅长欺软怕硬,一个独行的没有任何高峰波动的人,在他们眼里直接就是美味的食物,远不止是可以打劫的对象。

    饿殍遍地的世界中,还生活着一群普通武士,他们用废旧的木材制成了巨大的刀剑,抢劫一切,他们认为值得抢的人和东西。这些劫匪的眼里没有任何法度,也没有亲情和尊卑,他们是比饿殍更接近丧尸的存在,就像野兽一样,在城市中穿行,他们敢于去揭着皇帝的车驾,也敢于去偷窃嫔妃的胸衣,大盘一点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他们都可以豁出命来,不仅抢别人,还互相抢,他们几乎就等同于混沌。

    这些肮脏而可怜的人,外貌特征和饿殍没有区别,除了手里有武器。这些人身负罡风,对贵气有一定的抵抗作用,但是很不幸,他们对贵人身边的保镖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按理说,银行这样出现在大街上,一定会立刻遭受这些劫匪们的袭击,叫他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和一切能用来添肚子的血肉骨骼撕成碎片。值钱的东西被劫匪背后的某些黑店拿去销赃,血肉就直接进了那些肮脏的胃肠。按理说,银尘这样没有罡风护体的人,最终的结局是凭空消失,可能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剩下。

    然而现实无比诡异,银尘站在大街上,既不透明也不引人注意。好几个扛着木头大刀的拼命武士从他身边经过,居然根本没有看到他。而那滚滚车流中等待揽客的车夫,都悄悄地注意到了他。要不是被车流推着,这些人很可能就停下来,然后毁掉这条街的交通。

    银尘抬头,认认真真的阅读了孔雀台这三个字,甜美地笑一笑,大步走向秀丽中不失巍峨的建筑。

    孔雀台是青楼,但不仅仅是青楼,在如今人类仅有的几座城市中,专门的客栈酒馆已经不复存在,反倒这种如同娱乐中心般的,功能多样的青楼越开越火,越开越多,渐渐有泛滥之势。在这个灾荒的年头里,卖儿鬻女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纨绔们的女奴,以及腐儒们的男奴,都是极其庞大的市场需求,因此男女皮肉生意异常火爆,颇有一点末日降临,人们醉生梦死的感觉。

    当然,末日已经过去,邪神已经沉睡,恐怖无极的大雪灾之后,人类文明延续的曙光,早已悄然降临,但几乎所有人都视而不见,或者说,强迫自己视而不见,依然维持着末日时期的纸醉金迷。

    “金陵城已经不是那个金陵城了。”银尘高高抬起腿,有点儿艰难的跨过那几乎两尺高的门槛,入眼一片糜烂,**的女体代替了高雅秀丽的青铜,和精致的丝带一起构成装潢,看得银尘一阵反胃。魔法师被迫移开了目光,在大堂里乱瞄。

    他首先看到大堂里侧的一面墙壁上,贴着整张的腊黄色宣纸,上书“白龙榜”三个大大的黑字,接着就是大片的蝇头小楷,在昏黄又暧昧的油灯照耀下,字迹模糊不清。银尘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在满墙的绳艺女体中找到了一点能够被正常人接受的景致,便当先朝着那面墙走去。

    大堂里早已摆上三处舞台,台下差不多六十人的乐队合奏着喧闹的丝竹乐。呜咽幽雅,千回百转,在银尘听来几如无病呻吟。银发男孩身穿紫袍,傲慢地从台下走过,不远处酒桌上的形色禄鬼,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

    三座舞台上,表演的都是同一曲歌舞,旁边两座舞台上,轻纱曼舞,罗裙飞扬,久经训练的女孩,个个珠圆玉润,丰腴饱满,当然在白银色的魔法师眼里稍显肥胖。这些胖女孩的动作和表情,几如超精度机床上加工出来的零件,标准,完美,毫无瑕疵,却也僵硬无比,了无生气,更没有任何可称为人的个性。银尘见这些胖女孩们至少衣衫蔽体,舞姿也不错,不太“色情”,便驻足观看了两秒钟,就这两秒钟,他就至少在七八个女孩的眼角上,看到了点点泪光。

    所有女孩的眼睛都是一片麻木的灰色,他们瞳孔就像精致的玻璃球一样,有光泽却毫无生气,显然成为舞女的生活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般如意。

    银尘停了两秒钟,又继续迈步朝前,经过中间的,更高一些的舞台时,原本想驻足观看,可一抬头看到一位帅气无比的小伙子,身穿艳丽的女式罗裙,打着兰花指,于鼓乐声中翩然起舞,便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恐惧,从骨头缝儿里渗出来,病毒一样蔓延全身。

    那小伙儿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嘴唇比最优秀的吸血鬼还红,甚至眼角都画着青蓝色的眼影,使那一双原本颇有文华之气的眼睛,散发出无穷的媚意。小伙子的身形和那些姑娘们比起来,精瘦许多,周身洋溢着青春男孩特有的热烈的活力,可他的舞姿和那些胖女孩一样,妩媚又阴柔。

    这个小伙只是个领班一样的舞者,银尘身边的这座舞台上,至少有一打这样的男性舞者在翩然扭动。他们的舞姿并没有太过出格之处,却天然具备一股难以言语的魅惑之意。

    银尘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得近乎麻木。他此时才近距离观察到何为**。这些俗称兔儿爷的家伙们,身为男子,却过着姬妾一样的人生。

    他们并非男宠,并非富家女子枕边的玩物,而是真正的男鸡,他们的客户也是男人,而且都是有着高贵的奴才身份的,掌握权势的男人。

    这些人和银尘有着最明显的共同点,漂亮的外貌。

    银尘的脸蛋秀美得近乎中性,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非常喜欢。希埃尔曾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注意自己别被别的男人或者女人勾跑。希埃尔作为世界意志,对人类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熟悉,也好难理解银尘心中对龙阳之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面首发自内心的鄙夷,因此她的提醒反过来过度强化了银尘心中的这种恐惧。对于整个社会都蔓延开来的男风,银尘心中的恐惧甚至超过正常男人对此产生的恶心感。他并不觉得断袖之好反胃,只觉得那很恐怖。

    这世上唯一的魔法师,不可救药的患上了断袖恐惧症。

    魔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同时用手按住胸口,暂时平复心情。他目不斜视,近乎小跑的奔向那面张贴着白龙榜的墙壁,紫色身影如同一道幻灭的鬼影,悄无声息地霸占了一张靠墙方桌旁的某个座位。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可他那已经不需要元素来维持的诡异领域中,某些影响因素正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孔雀台的小二们不知为何忽然发现了这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客官,这些十二岁的俊美男孩子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确定银尘高贵的身份和富有的身家。在如今这个时代,穷人绝对穿不起这样高档的丝绸长袍,还是最难染色的紫色长袍。

    “栗子,去!”领班小二立刻指派了一位光头小男孩抱着厚厚的菜单来伺候银尘。当十二岁的男孩走到十四岁男孩的身边时,银发的魔法师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些小二身上的气息让他不舒服。

    “**?”林成皱皱眉头,秀气的脸上现出冰冷的神色,这位小二没有听见银尘的低语,只觉得紫袍客官俊美非常,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罡风波动,想来也是某个大人物的相好。他知道这种人最是得罪不得,毕竟这世上什么样的罡风也不如枕边风吹的紧。

    “这位客官,我们这边……”小二正想职业化地介绍下孔雀台的特色,就被银尘严厉的目光制止。早年当过领班小二的银尘对这些店小二似乎非常刻薄,根本不去考虑,这些小二身上同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罡风波动。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终末之潜伏

    银尘随意翻着菜谱,点菜如同随机抽样,根本不管点的是普通的家常菜,还是孔雀台的镇店招牌。www.uu234.cc他点了大概四个人的分量,并没有告诉小二他是来替别人订餐的,还是单独就餐。在他那严厉冷漠的表情下,名叫栗子的小二也没胆问。

    点菜完毕,银尘随口加上了四碗米饭,然后一块金元宝就变戏法般出现的桌子的另外一端,看得小二汗出如浆。一般而言,身上没有罡风波动,又会许多戏法的人,不是马戏团的奴隶,就是骇人听闻的杀手,而马戏团的奴隶根本不可能独自出来,走到孔雀台这种高档会所点一桌子菜,更不可能随手就一块一斤重的元宝。

    “这是费用,包括小费,仔细别出错,我点的东西我清楚。”银尘低声道,稚嫩的嗓音带不出威压,却让店小二又出了一身冷汗,这年头,没有哪个小二敢去招惹杀手,领班小二也不敢。

    趁着小二转身跑腿的时间,银尘站起身来,整个转过去面壁,细细欣赏着这份贴满墙壁的白龙榜。孔雀台贴出这幅白龙榜群出自大家手笔,只为给旖旎的“女肉软装”增添一点文雅的味道。银尘早就发现,大堂其他地方都摆着大圆桌,只有靠近这面墙的一小块地方,摆着密集的小方桌,每一张小方桌周围都摆着四个放吨的板凳。

    桌子凳子造型简约,可用料的价格贵得都能上天了,这种低调奢华的风格,专门用来吸引奴才,也就是前朝的腐儒文人,如孔宏开,杨咏信,伲东德之流。这些人面上附庸风雅,一个个清贵无比,内里说成“满腹男盗女娼”都嫌褒奖。这些人坐在一起,自然高谈阔论,说是针砭时政,其实不过是给“大才奴道”张目洗地而已。

    这不,就在银尘转身过去的瞬间,十七八道傲慢身影闯进大门,不用小二来迎,就直奔这边而来。这些人普遍带着高高的方形帽,用黑纱制成,却全无风雅可言,不过是第六王朝乌纱帽的拙劣山寨品。这十几个人以一位生得还算英俊的年轻人为首,在雪灾尚未退却的寒冷天气中,依然人手一把纸扇,纸扇上并无山川秀丽,也无江河壮阔,只用和墙上白龙榜一样的字体写了《大才奴道》的开篇,了无生趣,更摸论文华意蕴。这些人,就是如今奉纳诺崩盘为圣人的新科奴才。他们都是识字的,也会算数,还有些许拳脚武力,以身负“六艺”沾沾自喜,却绝不可能归于【读书人】的那一类人。他们就叫奴才,并不是秀才,举人或者奴才,而是从九等开始,到一等为止的奴才。他们识文断字,有些人甚至在诗词歌赋上造诣颇高,却完全不明白世间的道理,更不会明白何为真正的孔孟之说。这类人的才华,全为了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诡辩而服务,这些人的文笔,全为了歌功颂德,阿谀奉承而存在。

    他们是对儒者的亵渎,他们自己也绝不允许别人在面前提起“儒”字。他们的信条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才奴高。

    奴才一词,在如今的世道上,已经成为尊称。这,就是邪神降临后的现实。

    这十七个人三两成团地走去来,说说笑笑,扇子摇得像蝴蝶展翅,举手投足间尽显阴柔媚态,和那舞台上跳着舞的小伙儿,也没有太多的区别,他们这些人身穿长衫,却并非儒衫,而是一种半长不短的奇特制服,较为厚实的面料,反倒显出一丝难得的庄重。长衫下摆上绣着金线,袖口和领口也有相同的金线,这些线都不是真金,而是抛光的黄铜。金线的多少代表等级,九等九条细线,一等一条粗线。这十七人中,只有两人袖口六线,其他人都只有五线甚至四线,而领头的年轻人,居然只有三线。

    三等大才奴生,在金陵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十七人快步走来,急不可耐地落座,有两人还不停地叫唤着:“快快快!马上就开始了!这‘清香梦想团’的兔儿爷演完,可就是‘沦落子’上场的时候了!”

    “不急不急!钱附议大人赏脸,那沦落子还不大喜过望?让他等等大人都是应该的!”

    为首的年轻人,也就是钱附议啪地一声合上扇子,露出一副乖巧却隐含着些许戾气的笑容,轻声细语道:“这可使不得!沦落子才名远播,那‘贴面饼’的手艺冠绝天下,舞技和琴技也是顶顶的,多少入朝大官他都敢摆架子,何况我这个候补生呢!”

    “大人谦虚了!”

    “是啊是啊!大人,您可是出身潘兴啊!这里的……”

    “嘘!”钱附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柔的声音里多加了一点儿重量:“儿皇上那也是皇上!可不许胡说!当今圣上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

    十七人围着四张方桌坐定的瞬间,这片角落里飘过一秒心照不宣的沉默,这沉默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沉重。

    小二走来,恭敬地问了几句话,没有点菜就走了,显然,这几桌是早就定好的。

    此时,身穿紫衣的银尘仰头看着白龙榜,内心之中满是不屑,只见那宣纸上写着:

    白龙榜天下第一高手:雷汉明。

    铁掌帮余孽,现无门派,居于潘兴。

    “居然是这个人?好像又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家伙,能够突然冒出来,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接受过建州努尔胡涛无比的身体改造,可能身负灭魂圆钢,或者战魂,天选之枪什么的吧?”银尘不负责任地在心中猜测。

    白龙榜天下第一青年高手:王深海。

    神剑盟余孽,现无门派,在逃。

    “在逃?这家伙可真是命大呀。杜传昌,李红燕和梁云峰三个人都没办法把他留下吗?”

    白鹿盟天下第一门派:红魔门。

    掌门霍建林,江湖绰号“血毒红砂手”,擅长指力,一双手艳红如血,发出的气劲也带有红色血毒,门派弟子修行魔功《血毒神爪》,和红魔老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气劲偏红,又是魔道,才建立了红魔门。掌门位列白龙港天下高手榜第二名。

    “好吧。一个冒牌货都能当天下第一,也不知道魔威阁和毒龙教是干什么吃的!”

    白龙榜天下第一杀手:凌霄阁主人。

    年40岁,性别男。

    “其他情况一概不注明?那告知天下人年40,性别男有个毛线的用处?谁不知道凌霄阁的杀手基本上都是女装大佬,化妆技术天下第一,谁也不能保证他非得以四十岁的男子面目示人吧?”

    白龙榜天下第一花魁:李香香。

    年16岁,秀杭人。秀杭“千娇百媚楼”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琵琶,吹箫。

    “……”银发男孩的目光跳过这一行。

    白龙萌天下第一才子:甄多实。

    年32岁,男,奉皇帝密旨编撰成《大才奴经》,力压王霸丹,马德比登顶第一才子。其文采旷古烁今,尤擅文章,论道。

    “这家伙好像是开珠宝行的?对了,赤血秘境远远见过一面,蛇头王爷(忠顺亲王)那里还动过手。以他那一副阿谀奉承的做派来看,多半是花了钱才得到这个名号的。《大才奴经》想来也不过是别人替他编撰的吧。”

    白龙马天下第一工匠:张文明。

    年73岁,男,原为包衣八旗镶红旗军备所工匠,习得《残魂经》,参与炼制白龙榜碑帖所用石料。

    “哼!有点炼魂的本事也敢口称天下第一,看来本法师不用《残魂绝响》许多年,就被人欺负成‘廉颇老矣’了吗?”

    白龙帮天下第一乐师:萧音飞。

    年19岁,秀杭名楼“孔雀台”头牌。

    “就在这里吗?唔,也不知道该不该见一面。”

    白龙榜天下第一才女:林绚尘。

    年13岁,姑苏林氏遗女,现为孤儿,下落不明,朝廷正在全力解救。

    “嚯嚯,看看有多少脑筋发热的楞头青年找上门来吧!”

    白龙榜天下第一奸雄:赵光怡。

    原南方帝国真亲王,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马上你们就会知道,活着的陛下有多么恐怖了!”

    白龙榜天下第一名媛:纳诺粉黛。

    年10岁,当今圣上爱女,册封特伦维尔公主。

    白龙榜天下第一孝子:赵激越。

    现任南方帝国儿皇帝,当今圣上义子。其孝贤之名,天地共鉴。近日下旨为父皇扩选后宫。

    白龙榜天下第一蠢才:李山丘。

    神剑门余孽,薛无痕死后意图霸占神剑门,抗旨不遵,胡言乱语,现收监刑部大牢。

    白龙榜天下第一杀神:拜狱。

    金刀门余孽,现无门派,曾以单人片刀,斩杀万众,有万人斩之称,朝廷愿以高官厚禄招为干将。

    白龙榜天下第一**:沦落子

    ……

    银尘往下看去,只见什么天下第一卤肉,天下第一狗头,天下第一媒婆等等一切可以用来论资排辈的由头全部搬上来,一一罗列,事无巨细。原本他还想是个手段,将那其实不过光器威力的白龙榜毁去,以震慑建州奴儿,如今看到这五花八门,又颇为搞笑的各种名头,居然有点舍不得了。“这榜单前面看着还好,后面颇有一点娱乐至死的精神,若能以榜单为天下人之笑谈,想来也是一件美事。”银发男孩笑着低声自语,原本也没指望能有谁听见,不了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呔!哪里来的小瘪三!竟敢坐在我等大才奴生的专座上!”

    这一声吼可真是理直气壮,而且银尘根本没有防备,直接被惊得一个哆嗦,他猛然缩了脖子,看起来真的像作恶被抓了现行一样。背后那人见了,声量更高:“还不快从速离去!”

    银尘短促地吐出一口气,施施然转过身来,才发现身后的几张桌子上坐着十七个大老爷们,不是他缺乏警惕心,而是他的元素化身时刻都在保护他,想警惕也没用,刚才那人若是出手偷袭,只怕一道影子就会从银尘身上浮现出来,化为万剑心或者拜狱,让他好好明白什么叫做力量。

    那些人一见银尘那张脸,那双眼睛,呼吸都快停了,喊话那人更是露出一副贪婪的色相。银尘看清这些人居然是才奴生,也就是狗奴才,不禁心头火起,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上慢慢凝结出一根细细的玄冰刺剑。

    大才奴生不配武器,但拳斗士的身份跑不了,不过这么几个人,哪怕个个都是天选之鞭甚至天选之枪,在法神眼里也如同无物。

    数量对魔法师而言没有意义。

    不过银尘暂时没想好要动手,他此时饥肠辘辘,正等着上菜呢。

    “这孔雀台可有额外的规矩,规定这里只能坐大才奴生?”银尘冷声道,一股庞大的威压兜头罩下。

    “那倒没有。”喊话那人吊着嗓子道:“不过,现在有了,在大才奴生面前,这孔雀台的规矩们,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呵!把你能的!”银尘冷笑一声:“你是这家店的老板不成?”

    “奴才可不是这孔雀台的老板,不过,奴才可是《大才奴经》三甲同科,在奴生里面一呼百应,孔雀台想附庸风雅,就得迎合我等,否则奴才鼓动同科大人们一起抵制,这孔雀台也开不下去了……鼠辈,你就是将掌柜的甚至老板青睐,奴才也是这么些话,你看老板是听你的还是听奴才的?”

    银尘闭口不言,身形忽然一闪,已经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吓了一跳,赶紧运起功法,一双肉掌轰击而来,带着凛冽风声,却不防银尘抬手一剑刺出,在那一双肉掌还没有落在他身上之前,玄冰刺剑已经穿透了那人的咽喉。

    银尘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像个彻底的普通人,可是尖锐的冰剑如同纯钢之剑,锋利又无穷坚硬,轻易破开了那人的护体罡风,还有血肉肌肤,细细的冰刺,直接镶嵌进颈椎里。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终末之辩白

    “子贡!”其余人大喊出声,名叫子贡的挑衅者已经捂着脖子仰面倒下。UU小说www.uu234.cc

    银尘根本不等这些人起身反击,随手一指,火球轰出,在钱附议反应过来之前落在他身上,那火球轻微爆鸣一声,根本不爆炸,反而向中心收缩,变成一支火焰组成的钻头,旋转着朝钱附议的心口窝钻进去。

    钱附议登时满面通红,牙关紧要,全身罡风鼓荡补休,拼命加厚护体气罩,要将火焰挡在体外,可那火焰如同有自主意识一样,旋转着使劲往里钻。一时间,钱附议居然和小小的一团火形成了比拼功力之势,而其他人看向银发男孩,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输出任何气劲或者其他功力,仅仅凭着一团离体的火焰,就将一位化气一重的高手压制。

    其他人都不敢动了,毕竟,奴才有时候也会见风使舵,面对实力未知的银尘,他们没人有拼死卫道的决心,否则他们早就殉国了。

    “既然老板可能听你的话,那么干掉你,老板就不会改主意了吧?”银尘冷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子贡的身体不动了。

    沉默就在此时降临,沉重如杀意,这些奴才可都是白首穷经读大才奴道考上来的,哪有什么实战经验可言,所谓的拳脚也不过打打木人而已,此时见到这么一个“根本不听道理”暴起杀人的狠人,登时破了胆子,只能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银尘觉得没趣,轻轻摇了摇食指,钱附议胸口的火焰立刻消散无形,就在十几个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瞬间,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唱词:

    “圣旨到!”

    满座皆惊,大才奴生们赶紧起身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位身穿“皇马甲”的钦差北流卫生穿蓝色补服,腰悬短铳的武官护卫着,大步走进门来。吃客们见了他身上那件明黄刺眼的马甲,赶紧起身,呼啦啦地在桌子间的空地上跪好了,只等圣旨降临。

    银尘伸出手,指尖亮起一道光,接着他被一片扭曲的光线挡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凭空消失一样。

    六位武官中的某一人有点疑惑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写满字的墙壁,连处能藏人的阴影都没有,便收回目光。

    那钦差甩袖,向天地行礼,接着从马蹄袖里抽出一卷黄纸,展开来。

    “建州奴儿们懂得用黄纸做圣旨了?这倒是个技术进步。”银尘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儿皇帝赵激越,感念父皇隆恩,愿为父皇广选后宫,然哭佛浩劫,令天地变色,让百姓寒心。也使得国祚痛失王女。父忧天下,而子忧父皇宫墙之内,嫔妃洗衣,皇后亲自执帚,委实有辱天下之威仪,故此特请示父皇之后,儿皇帝诏告天下:自即日起,凡各地青楼,供来历清楚之乐女三人,要求容貌秀丽,仪态端庄,年十六以上,聪明,通杂务者为上,充为宫人。各处供人,不通县令府尹,只由钦差全权操办,钦此。”

    那钦差宣读圣旨的声调异常,似乎对中原语掌握得十分生疏,而躲在隐身结界里的银尘仔细观察,发现这人的容貌有些微的西域特征,不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看来哭佛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值得铭记的教训。”当众人叩首起身之后,银尘的声音也幽幽传来。

    刚刚被压制一回的钱附议似乎有所不甘,但又不敢和银尘比拼武力,便只能摇着扇子,用最轻柔的声调说道:

    “不知公子可愿意辩论?”

    “行,反正闲着也是无聊。”银尘随口答应,他此时的形象就一冷面冷心的男孩形状的杀手,一点儿也不可爱。

    “公子所言教训一词,差矣。”钱附议先破题,然后摇头晃脑地议论开来:“此次选秀,并非圣上旨意,而是儿皇上旨意。儿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能和天邪寺反贼同日而语。儿皇上的意思呢,就是找些风尘女子,落难孤女之类,征集起来,送往潘兴,这些女子并非嫔妃,也非才选,就是充当洗衣洒扫之宫人,无权向皇上问安。这些女子本身就沦落红尘,无依无靠,身如飘萍,若能有个正规去处,自然是功德一件,何况入了宫门,终身得托,月月还有例银可拿,无牵无挂的她们还能攒下不少私房钱,岂非人间美事。这种好事,和天邪寺威逼蛊惑圣上征召天下才女又完全不同,是给风尘女子一个归宿,天下文人交口称颂,又何来教训之说?”

    银尘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微微动了动眉毛:“大体上说应该没错,可是不说别的地方,就是街对面的孔雀台里,那位秀杭知名头牌,大概也不会乐意。身为花魁,每日琴棋书画相伴,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惬意二字,可要到了宫里,当洗衣女,那就和粗使丫鬟没区别,整日干重活,还要忍受打骂欺凌,操劳到死也不过草席裹身。这宫门深似海……”

    “大谬不然。”钱附议自信满满:“宫里秀女,对落魄女子来说,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不知多少大户人家的庶女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呢!虽然一个杂务宫女的身份几乎和奴隶相当,可那毕竟是宫中啊!天下至高啊!风尘女子声名狼藉,谁不想在死前得个正统的名声呢?而宫女的名分,那就是最好的洗脱贱籍的途径了!虽说入了宫,一生之中都不会再有生育的机会,可她们之中若有谁之前悄悄生下了小龟奴,小雏妓的,此去入宫,那这些小王八贱种立刻就是白身了,以后子子孙孙都将脱离贱籍!如此机会……”

    “那也得有命才能抓住。你以为这些小家伙脱离了贱籍是好事?他们变成白身后,谁来抚养?住在哪里?宫里发的月例先不说会不会被克扣,就是足额下来,够养活一两个孩子吗?够请别人代为收养吗?这些问题你不考虑,被选上的风尘女子可一定会考虑的。”

    钱附议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大堂里一阵骚动,许多零碎的阿谀奉承之词在空中漂浮着,赞叹孔雀台掌柜的手段。

    钱附议转头看了一眼,就毫无表示地收回目光,端起桌上一直待命着的酒杯,向着银尘隔空一礼,自先仰头喝下。孔雀台的酒品类比后宫里妃子的名头都多,而这些大才奴生都是没胆的家伙,点的是最柔软醇香的清酒。

    银尘点点头,抄起桌边的酒杯,还礼,喝下,他要的酒水就比较劲烈,不过量很少,法师是不可能酗酒的。

    两人之间的敬酒礼,就将一场血光之灾化解,大才奴生从来如此,臣服于强者,毕竟他们是奴才,又不是死士。他们在强者面前,从来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能保全自己,那么同伴的性命就可有可无。他们这十六个人,相互间素昧平生,就靠着一个“同科”的关系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而已,他们之中谁若横死,其他人恐怕连葬礼都不会参加。

    一杯酒泯恩仇之后,十六个大才奴生又开始谈论起来,银尘也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位掌柜和他身后的三位“贡品”。

    他的视野断断续续,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往来穿梭的端菜小二身上,果然,一列十二岁的男孩子端着硕大的圆盘朝这边走来,不多时就在银尘身边的方桌上摆满了各色山珍,却殊无海味,毕竟如今的大海早已一片死寂。

    银尘点的菜上齐了,白净的满月盘占据了整张桌面,最后一位小二自作聪明地在稍微靠近方桌四角的位置上摆下四碗米饭,在他看来,银发公子点这么多菜是做东无疑。

    不过很遗憾,银尘没等他走就拿出筷子来夹起一片烤肉。

    小二没有任何表示,每餐“一石米,肉十斤”武将他也在这温柔乡里见过,银发公子一次吃这么多,想来也是未来的武将了。

    银尘低头看看满桌菜肴,感觉胃脏里传来空洞的疼痛,显然饿得久了,他又抬头看看那位掌柜和他身后的三位娇俏的的女子,总也移不开眼睛。他暗自咬牙,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微微握拳又张开,没有付出任何魔力,他正前方九十米外的大堂角落里,一把被阴影完全覆盖的扫帚扭曲变形,变成一架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浮起来。

    “凝聚态磁单极体反重力引擎?这可不是常规的大气层内飞行器。”银尘低声嘟哝着,再次举起筷子。

    无人机无声无息地飞临掌柜的头顶启动光学隐身,银尘的耳中立刻传来了掌柜的声音。

    “大人,您看,这是我们这里上好的……”

    “本官听说萧音飞在这里?为什么不叫她出来?”钦差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道貌岸然的意蕴,不过显然,如今能为官作宰的只剩下卖国贼了吧?

    “大人呀!”掌柜一声哀鸣:“萧姑娘是小店的招牌呀!她入了宫,我们这里百八十好人可怎么活?!”

    “是么……”钦差听了他的话,砖头看着他身边的三位姑娘,这三位姑娘的容貌体态都是上上之选,放在中等堂子里都可以当头牌了,三位姑娘身穿旗袍,左右两边开叉很高,几乎到了腰际,鲜艳的丝绸下面,隐隐约约露出半个屁股,她们体态婀娜,站姿魅惑,脸上的表情也隐隐带着些欢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风尘女子中的上品。钦差仔细阅读了一下她们的容貌,确定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任何一位有名气的红牌姑娘和她们三人相似,便知道这三人,很可能是这竞争激烈的孔雀台中,内秀且极不出彩的三位。

    钦差张了张嘴,原本他非常想要萧音飞的。这倒不是他忠于职守,反而是因为他知道,在人前“身份清楚”的萧音飞,其实还有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出身,解语宗。

    已被覆灭了的解语宗,如今能考证出来还在世的余孽,一只手都数得出,艳后嫌麻烦,就没有赶尽杀绝,只是防止她们靠近权力,因此解语宗出身这一条,早就将萧音飞进宫的路子堵死了。

    钦差想将萧音飞纳入初选范围,然后将她黜落,但又不告诉她,之后就可以任意玩弄,在他看来无论是孔雀台还是解语宗余孽自身,对这个入宫的机会必定无比看重,正如钱附议所说,天下女子皆爱名分,风尘女子更把名分看得大如天。

    不过当他看到眼前三位女子的时候,立刻闭了嘴,将口腔里的话咽回肚子里。他原本还想仗着身份压一压孔雀台,不过现在眼前三位女子只怕相貌上就不输于萧音飞,还笑得那么恬静自然,比起萧音飞那一身莫名其妙的傲气好多了。钦差是精英奴才,自然明白身为奴才任何时候不做非分之想的道理,他此时回想起昨天在这里欣赏萧音飞弹唱的种种,不禁皱了皱眉头。

    “罢了,那小妞儿不过是个丫鬟命,小姐心,弹得曲子再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把握好眼前!”钦差立刻转换了心态,有些热切地打量着三位女子,同时口中义正词严道:“虽然说我等均为儿皇子民,理应为他分忧,可到底不能做得太过,甄选宫女之事,还是会让人联想起飞燕惨祸,不得不防有心人嚼舌根啊!罢了,萧音飞小姐有心报国,本官已经知晓,奈何不能报家,何以言为国?你还是想办法劝劝她,让她知道,只有对孔雀台出够了力,才能想着入宫伺候皇上。”

    钦差说完,很熟络地拍拍掌柜的肩膀,那掌柜一脑门子的汗,点头哈腰口称谢谢不迭,同时从袖子里抽出一只小巧的方盒,悄无声息地塞给钦差。

    钦差脸色都不变,只是话锋一转:“这孔雀台果然是舒缓筋骨,忘却疲惫之所在啊!不过本官身负皇命,没那时间享受。这边交割完毕,还得去下一处所在呢!”说完抱拳一礼,脱离了掌柜的近身距离,飞鱼服的马蹄袖却有些不自然地下垂。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终末之召将

    掌柜依旧点头哈腰,恨不得化身为狗。www.uu234.cc六位武官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都不动一下地给三位娇滴滴的少女套上枷锁,防止她们逃跑,动作麻利又专业。而少女们的表现就诡异了,按理说就算是自愿参选的,这时候被套上沉重的枷号,表情多少得有些悲苦吧?若是不自愿的,此时应该放声大哭起来,甚至扭动挣扎,可眼前三位少女依然淡淡地笑着,毫无反抗,甚至干脆配合武官将自己锁起来。她们脸上始终浮现着的淡然而甜美的微笑,在无人机的摄像头下显出鬼魅般的阴森。

    银尘狼吞虎咽之时依然没有忘记观察她们,就因为她们出现得无比古怪。银色法神从来没有想过她们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更不会想到她们能以这样的身份被钦差收了去。

    这三位少女身上,隐藏着一股极其晦涩难以察觉的气息,这股气息恐怕只能被法神级别的领域感知察觉到,其他手段难以监测。

    至少实力不弱的钦差和实力更强的武官们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而孔雀台方面,银尘并不知道掌柜是干脆不知情呢?还是更干脆地认为他自己不知情?

    少女身上的气劲看起来像是某种很普通的罡风气劲,可银尘的领域视野中,她们身上缠着黑色的烟云,烟云之中,似有紫色火焰隐隐透出。

    这是黑暗元素之力。

    黑暗元素,如今全部给银尘收拢起来,就算鬼老他们,也只能在元素化身形态下使用,能够真正凝结出黑暗元素的功法,唯有魔威阁的三种镇派神功。银尘趁着三位少女还没有被领走,悄悄开启捕天魔眼一看,登时惊住。

    那些黑雾欲腾欲燃,组成黑雾的元素除了庞大无极的风,还有《亡魂杀破**》。

    “这怎可能?”银尘百思不得其解,《亡魂杀破》是魔威阁桑天亮系的核心功法,能够修炼这种神功,还能凝聚起杂驳不纯的黑暗能量的弟子,必然不简单,不是核心弟子的概率极其低微,可眼前三位上好品质的女弟子,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要在堂子里讨营生的地步的?

    “这孔雀台也是心大,这样的女弟子也该收来当姐儿,不怕桑天亮直接把你这破台子拆了么?”银尘一边嚼着拷猪蹄一边想,脆骨在神级的牙齿中间发出咯嘣声,像嚼饼干的声音。

    十六位大才奴生还在高谈阔论,罔顾萧音飞已经“落选”的事实,依然在批评她此次不愿进宫,失了大好机会等等没用的废话。银尘此时已经不看他们一眼,也不再听他们的任何一句话,他眼里,这些人大概已经废了。

    银尘加快速度吃桌上如山的珍品美味,贵公子的矜持和斯文已被他抛却脑后,可他点下的菜品足够四个壮汉吃饱,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又怎可能一时半刻吃完?等他将最后一根鹌鹑腿啃干净,将最后一粒米咽下去的手,大才奴生们居然已经用完饭,坐着等什么人了。

    “在等萧音飞?”银尘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男人的唱词,这个大男人似乎在唱《葬花吟》,语气哀婉凄切,就算是原作者林妹妹亲自来唱大概也不会更动情了,只是那男人的声音委实让银尘汗毛倒竖。

    男人的声音到不如何刺耳,可是大男人唱这样的词让银尘不由得联想起兔儿爷。他硬抗着内心的恐惧抬头看了一眼大堂中间的高台,果然见一位肤色粉嫩的小生身穿透明的纱裙,于丝竹伴奏中翩然起舞。他轻启朱唇,语气哀哀切切,和林妹妹没有区别可是声音中带着那股男儿特有的阳刚味道,怎么也消不掉。

    银尘浑身战栗,赶紧低头捂住耳朵,却忽然听见身边有人轻咦一声:“没看出来,这位公子端是生得好相貌。”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银尘猛然抬头,看到一片狼藉的桌旁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位面容清朗的男子。那男子大概二十三四岁,真正玉树临风。他身上穿着赤红色的蟒服大袍,头上戴着的,居然是王冠。

    “亲王冠冕?”银尘简直不敢相信,他第一时间以为是贤王或者美王,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赵激越连赵光怡这个远在姑苏的叔叔都容不下,哪可能容得下近在眼前又掌握了部分朝臣任免大权的各种长辈呢?

    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呢?

    银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快速从这杀人的歌声中逃出去,余者一概不管,甚至连来金陵定居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从这里冲出去,或者逃出去,再不行溜出去。

    “饭费已经提前付过了。”银尘既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那位年轻男子说,同时直接站起,连长袍上的褶皱都不管,径直朝门的方向走去。

    可他走了三步就停下了。

    男人唱词的声音还如同音波武器一样在大堂里扩散,钱附议和他的伙伴们已经**了,口里大喊着“沦落子”伴奏。而银尘面前,一下子就出现了两名合道,十七名分神高手。

    罡风连体,军势生成。银尘头疼地揉了揉耳朵,正想发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既然为了那事,必须要筹借一些王朝古物,那还不如先看看眼前这个王爷的成色?”银尘放下徐徐抬起的手,微微偏头盯着那男子的眼睛,轻声道:“这是作甚?”

    “你先报上名来。”那男子嘴角带着狂放不羁的笑容。

    “银尘。”银尘嘴唇几乎不动,他知道,一场小小的战役不可避免。为了保持他在无度面前的隐蔽性,希埃尔净化世人的记忆可真是不遗余力。

    果然那疑似王爷的年轻人微微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下,才道:

    “平民?没有所属?”

    银尘没吭声,他不会说自己和赵光怡之间的关系的,因为如今赵光怡已经被通缉了。

    年轻人眼睛亮起来,笑道:“本王赵谈德,当今儿皇长兄,封为育德亲王。本王见你丰神俊朗,见之忘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王府,成为本王长随。”

    “长随”二字传到银尘耳朵里,魔法师就知道不妙。第八王朝自打建立的那天起,全国上下就男风盛行,而银尘这样秀丽可爱的小男孩,自然是所谓的“极品面饼”,被有权有势的人相中毫不奇怪,可问题是,银尘对了龙阳之好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我不能答应。”银发男孩立刻拒绝:“你看,我能独自一人来这种地方消遣,自然不愁吃穿用度,而我对伺候别人既没兴趣也不擅长。”

    “那可由不得你。”赵谈德笑意微微变硬,随口道:“十三子,拿下他。”

    银尘瞪大了眼睛,他原以为这位尊贵的亲王至少还随口编个理由什么的,结果人家根本不屑于去想理由,直接命令扈从拿人。

    围住银尘的十七人中,一名高瘦汉子越众而出,也不摆任何起手式,直接伸手来抓银尘的肩膀。他的手中爆发出一道道蓝色的旋风,旋风之中冒出细细的青色光华,显然一手魔功品相不错。他身上的罡风波动至少可以整晕化气十重的江湖好手。

    银尘一呆之际,遍布罡风的手爪已经到了身前。他刚刚汇聚神念,还习惯性地调动元素呢,忽然身上暗色一闪,一道影子浮现出来,立刻从平面膨胀成立体的人形,挡在银尘身前,紧接着黑暗散开,杀马特头型的红衣剑士连拔剑的动作都省了,抬手一道剑芒扫过。

    没有等级的暗蓝色弧光在空中炸裂了瞬间,就消失于无形,而那奔过来的高瘦男子猛然一个后跳,堪堪避过足以将他劈成两半的剑芒,原本黑黝黝的面皮不禁透出一丝惨白。

    他缩回手,从身后的同伴那里接过一把厚背大刀,罡风归位,战魂消失,变形的能力也大体消失了,武士们不得不再次提起曾经弃如敝履的武器,继续着名为厮杀的荣耀。

    厚背大刀上泛起一层层血光,握住武器的瘦高武士身上腾起沉甸甸的气势,然而对面的红衣青年,头发一根根竖起,周身浮动起一股恐怖至极的,深暗如海的气势。

    那气势如同无尽汪洋中肆虐的波峰,又似永世轮回中磨灭一切的岁月。红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不像化气也不像分神,更不像合道返虚,而是一股几乎裂开空间的尖锐的威压。

    暗蓝色的杀意波动起来,搅动着周围的空间荡漾起涟漪。

    辨不清等级,也看不懂深浅,瘦高男子在杀意波动面前,只能勉强汇聚起罡风,血红色的刀芒慢慢浮现出来,随着他吐气开声,一击狠辣非常的挑杀,袭向红衣男子。

    “蝎红毒负斩!”

    这不是招式名称,而是魔功的名称,一挑之后,还有后续的十三连击,纵横捭阖的斩,刺,挑,劈,挂等等技巧,端是能将暗红色的刀芒,链接成一条四下挥舞的蝎子尾巴。

    而此时红色的刀尖如同蝎尾的毒针,自上而下袭来。

    红衣男子将银尘整个挡在身后,手中的长剑随意一划,一道尖锐得可怕的剑光就直冲瘦高个的咽喉而去,他的剑长达七尺,如同欧兰骑士的双手重剑,却要细长轻盈得多,他的剑光比剑更长,几乎能伸到一丈外,瘦高男子手中的厚背大刀不仅比长剑短一寸,而起红色刀芒也无法延伸出去,这么一来,两位武士的拼斗居然变成了距离上的较量,红衣剑客一剑挥出,自身全然不防守,而他的剑会在敌人的刀落在他身上之前,贯穿敌人的咽喉。

    瘦高个怎么说也是江湖好手,哪有这么容易着了道。他上挑的大刀忽然挽了个刀花,一片猩红的金属反光闪过,只听锵地一声,长刀就稳稳架住了细细的双手长剑。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瘦高个和红衣男子相持住了。红衣男子头发一根接着一根倒下来,身上的威压也越来越淡,可手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庞大。瘦高个男人脚下渐渐使不上劲了,被红衣男子鬼神般的巨力逼着后退。

    瘦高个睚眦俱裂,眼前这个对手的罡风修为强得超乎想象。他咬咬牙,猛然后退一步,趁着红衣男子还没来得及继续出剑的空隙变换刀路,一出手就是十六连斩。

    然而红衣剑客手中的长剑只是被动地招架迎接,就将他的招式化为无形。红衣男子也不出剑杀人,就跟他过招脚下闲庭散步,手上随意挥洒,却将瘦高个的所有招式全部拆解,间或递来几剑,暗蓝剑光闪闪烁烁,就使得瘦高个男子身上爆出几朵血花。

    这一下围住银尘的十几人同时变了脸色,红衣男子使出的剑法简直闻所未闻,瘦高个可是王爷手下“风云十七人”之一,放在江湖上必然是一方好手,可再红衣青年剑下居然被逼的险象环生,几度生死一线。

    “这人是谁?”王爷的眼中闪过惊讶,欣赏和贪欲。

    “万剑心。”银尘负手而立,看向万剑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担忧,虚空之中,似乎有着不可知的天则压制着万剑心,阻止他一剑了结眼见的敌人。

    “呵,空闪召将术?难怪没有修为也敢一个人跑出来。”红衣男子的出现并不能让年轻王爷感到压力,毕竟一个名为十三的仆人死了,还有更多的仆人等着他用。炮灰而已,值得什么?

    年轻王爷说着,缓缓站起身,伸手从腰带上解下一串小小的玉珠,取下一颗轻轻一抛。玉珠在空中散发出青蓝色的光亮,啪地一声,在落地前就碎成了粉末,蓝色的寒烟喷吐而出,迅速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接着蓝光一收,那团烟雾居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子,穿着半身紫半身黑的管家服,可银尘确定他绝对不是管家,没有哪个王府管家真的需要返虚境界的实力。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终末之往替

    银尘听到“空闪召将术”的那一刻,微微挑了挑眉毛。www.uu234.cc他没想到召唤万剑心的能力并非他独有。只不过着所谓的空闪召将术,显然限制颇多,尤其是需要昂贵的耗材。这一点,银尘看到那颗爆碎的玉珠时就了解了。

    银尘看到老头,心念一动,万剑心直接在瘦高个面前消失,出现在银尘身边,一把普普通通的细长双手剑被他单手平平举起,对准老头的鼻尖。

    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慢慢从袖口里抽出一把手柄折叠起来的斩斧,当着万剑心的面展开手柄,变成一把青铜色的双手重斧。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小子,你要知道王爷看上的人,还没有一个离了他手掌心呢!”

    万剑心砖头看了一眼银尘,慢慢将剑放下来。银尘没有说话,此时他内心中并不平静。

    “守护者召唤只相当于防御法术,能够拖住对方,但不能主动击杀敌人,自身失去元素感应,随时能用的只有火球,冰拳和索命咒这样的固定神意,而具备种种威能的大审判之术,需要咒语和前期引导,无法立即使用。现在这么多江湖好手围着,必须在一招之内全体解决,否则他们中一旦有人近身,我就相当于输了。”

    银尘将自身能用的能力都想了一遍,如同开战前最后一次检查装备。他看见万剑心闪电般的地出剑,逼着老头子防守,几次都差一点点贯穿了那人的咽喉,可就总是差一点。神意感知中,银尘可以看到万剑心周围漂浮着许多黑色的丝线,这些丝线如同琴弦,万剑心的剑斩上去,立刻颤动起来,黑线颤动的瞬间,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被连续改变,最终让他的对手总能避过那致命一击。

    那些黑线,应该是无度的杰作。

    银尘瞬间明白,他需要将某种魔法灌输被万剑心,才能让他斩杀敌人,不过那魔法用掉一次也就消散了,无法一次性杀掉多人,除非银尘一直给他施法,或者换拜狱上。

    银尘想换拜狱上场,不料冥冥之中传来巨大阻力同时那阻力中传递出一道信息。拜狱的夜尽屠城,只能用做血腥突围。

    银尘目光闪了闪,转向王爷。而王爷只是沉默地招了招手,十七人立刻全线压上,几乎将银尘逼退到角落里。白银法神再也不犹豫,伸手朝前一指。

    他的指尖锁定了那位十三,结果瘦高个男人惨叫一声,侧身倒地。银尘的指尖凝结出来一颗核桃大小的火球,然后消失了,没有朝前射出任何东西,他和瘦高个之间的空气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反应,可那瘦高个就是倒地不起,同时,被银尘手指到的肚腹之上,立刻腾起一团红色的火焰。

    诅咒之火魔殿狱焰。

    这火焰烧掉体力,精力,罡风甚至是视力,属于典型的慢性致命魔法,真要一直烧下去,那瘦高个绝对会被变成一副焦黑的骨架。这火焰必须用水系魔法扑灭,其他任何手段都没用。瘦高个被火烧着,却不喊叫,他的身体也不像真的被点燃那样迅速焦黑。他的皮肤全变成了橙红色,表面上冒出绒毛状的细细火焰,可这些火焰甚至没法点燃他的衣服。

    “十三子!”冲过来的十七人中分出两个人去扶倒下的瘦高个,而剩下的人中又有两个被突然冒出来的剑光阻挡,最后只剩下一十二人一起围上来。

    银尘的魔殿狱焰,就是火球术加上虚弱诅咒,只不过用万毒皆杀的手法使唤出来,便隐去了火球飞行的轨迹。银尘施展的火球术,火球的大小和飞行速度成反比,越大的火球速度越慢。

    核桃大小的火球,速度已经可以达到两马赫,几乎指谁灭谁,可作为魔法师,银尘只能同时使用一个魔法,就算他机枪一样射出一串火球,面对会军势合击之术的十二人围攻,也会顾此失彼。就在这接地的头一刻,三把短矛就以三才之势同时刺来,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银尘只能用火球术打倒他们中的一个人。

    他的身上再次浮现出影子,拜狱的身影如同铁墙一样将银尘完全遮住,如今近距离下他并未拔刀,反而抡起一双覆盖着厚厚钢甲的拳头,双拳尽出,竟然毫不防守。

    彭彭两拳,两个王府侍卫吐血倒飞,手上的短矛直接变成了碎块。他出拳之时,空气中并未荡起罡风,反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压力,波纹一样滚过每个人皮肤。拜狱两拳祭出,自身全无防御,于是第三根短矛就落在身上,短矛周围罡风激荡,一声尖锐的震鸣过后,火星四溅,如同刺中贫铀装甲。

    那持短矛的王府侍卫浑身颤抖,虎口咔嚓一声就崩裂了,短矛落地,矛尖已经变成了弯钩,朝一侧歪着,而拜狱的胸前,除了一道可能连四分之一毫米都不到的划痕外,就没有留下更多东西。

    和其他类型的武士不同,拜狱的进手路数完全就是军中的搏击杀人之术,一应招式全部都是在身披重甲甚至是具装战骑的时候使用的。因此他几乎不会腿法,反而马步扎实得像永备工事一样。此时那崩裂虎口的人还来不及后退,而他身后的几人已经冲锋到近前,手中的各种短兵器乒乒乓乓招呼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此时拜狱同时面对的又岂是四五把锋利的兵刃?

    他没法躲,一身肥肉二百斤,外面的宣夜积层装甲四百斤,背后的强袭龙牙四百斤,整个人几乎有半吨重,一应闪躲腾挪的身法面对如此大的体重和负重全然无用。

    他也没有做出格挡的动作,一点儿都没有,身上的装甲厚度超过小孩的掌宽,最外一层是相对转移装甲,中间一层强相互作用阵列装甲,里面才是厚厚的积层缓冲装甲,这种防御强度甚至可以单手挡住舰炮直射!如此防护,任何格挡动作都是多余。

    于是他硬生生吃下十几下重斩,也不运气,就靠着半副太古狄罗魔的身躯驱动着数十斤重的拳头,狠狠一拳砸下。

    他的拳法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几乎就是街头混混的招式,什么神功魔功玄功的路数都用不着,可是他出拳的瞬间,仿佛自有大道相随般,一股股无可言状的压力浪涛般拂过,数十斤重的拳头瞬间变成了数吨重的压力锤。

    一声雷暴般的闷响,军势溃散,一名王府侍卫倒飞而出,上半身几乎完全朝中心坍缩过去,变成一个鲜血淋漓的肉墩。旁边两人受到波及,踉跄着吐血飞退,脸色惨白,满眼都是骇然之色。

    “重力?”银尘感受着拜狱身上的气息,不禁吃了一惊:“怎么可能是土属性?”

    他以为拜狱的能力是暗属性的。

    “俺也不知道,天灾之后就成这样了,不过,和俺家的功夫倒十分契合。”他说着朝前迈出一步,动作轻松自然,不像故意跺脚,结果整间大堂都摇了摇,一切喧闹戛然而止。

    拜狱的面上一副淡然之色,可淡然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凄冷的苦涩,罡风归位之时,他感觉到战魂钢龙豁尽生命中的一切,将自身的力量留给他。

    如今,拜狱半龙半人半魔,极限催动劲力,出拳力道不下千吨!

    他其实是可以拿着重型塔吊砸人的勇士!

    因此甭管面前站着几千人还是几万人,他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肉滚滚的通途,直进中军取上将首级。

    当然那样做的结果就是上将被锤成肉饼。

    他站在那里,不喊不叫,不骄不躁,没有声威,气势内敛,却如同核掩体一样,将银尘的身形和气势彻底掩盖住了。他并不十分俊朗,可年轻的面容上透出一股战争古兽特有的刚强魅力,忽然停下来的舞女们全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媚眼如丝。他身上的魅力甚至比银尘更吸引女人,如同最强壮的雄狮对狮群的吸引力。

    他的防守就是如此,如同不可撼动的堡垒。被打散的军势再没有聚集起来,而另一边,被拖住的老人也停了手,发出一股气势将万剑心推出一丈。

    老头子的实力毕竟太强,尽管他此时身上到处是剑伤,而不曾碰到万剑心一根头发,一片衣角,可他的拳脚和偶尔发出的暗器,正一步步将万剑心的闪躲空间压缩,再过几分钟,沉重的攻击就会落在避无可避的万剑心身上,一击就能让他退却。

    万剑心虽然毫发无伤,可元气消耗巨大,竟然有些喘息。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披厚甲,几乎和傀儡的防守能力一样的拜狱,眼神中闪过一丝艳羡,更多地是思索。

    银尘从拜狱身后冒出来,看到万剑心有些疲惫虚弱的身姿,张口预言,下一刻就和万剑心目光相对。两人几如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便表达了所有。

    万剑心面前忽然张开一座小小的时空门,门里自有车水马龙,自有高楼参天,自有繁花似锦。万剑心仿佛放下什么担子一样迈步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银尘明白万剑心的那个眼神,心中一片愧疚。万剑心的意思就是,作为剑客他比师父万人往优秀,可作为防守者,依然是功力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万人往更适合,下一次,恐怕就是万人往出阵了。

    银尘露面的瞬间,王爷小手一挥,让围过来的王府十余铁卫退下,只有五十岁的老者站在身边掠阵。

    王爷十分惊讶地看着拜狱,在他印象里,就算是建州铁骑中最精锐的战队,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年轻又优秀的战士。眼前这个战士的年龄和他的气度完全不匹配,而他身上的铠甲,却是王爷熟悉又不愿意想起的样式。

    王爷的手在袖管里微微捏了捏拳,下定了决心。眼前这个年轻战士既然是那个紫衣男孩召唤而来,还穿着如此样式“古旧”的铠甲,想必不会是建州八旗的人。如今的建州八旗可是在原本四旗之上发展而来,人数比以前少得多,作为奴道精英的儿国王爷,他自然可以将每一位贵族的名号背下来。

    他百分百肯定,建州老爷那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做银尘的人。那么这个人和被这个人召唤而来的光头小胖子,显然就是平民,或者在王爷眼里无关大碍的小家族的人。

    这样的人,应当招揽。尤其是小胖子,是个极其适合培养的护卫。

    “你是何人?”王爷用最温柔的语气问拜狱。

    “拜狱。”

    这个简短而有力的回答,引来大堂里一阵窃窃私语,连那十六个大才奴生都停下自己的事情,转头看着这里。

    王爷挑了挑眉毛,算是压下心中的惊喜。他故作平静,可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本座乃赵氏亲王,在这末日天地间,有着护佑一方的财力!你既天资出众到可以登顶白龙榜,想来前途必然广大,只可惜,如今世道,出身第一,你若想获得晋升之阶,不如……”

    “俺家不会投靠你!”拜狱一字一顿道,急着转过身来,给王爷一个相当忤逆的宽大背影。

    他转过来看着银尘,低声道:“还没下定决心吗?先生说你现在不必在乎任何人了。”

    “我下定决心了,不过,法师有时候比血族还追求仪式感。”银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男孩的手拍在钢甲之上,传来沉闷的响声。在这声音的伴奏下,王爷满含愠怒的威胁声越过他们的头顶:

    “你们二位可知道,忤逆本王的后果吗?”

    拜狱的身体忽然化为闪光,消失不见。

    银尘孤独地面对着王爷,合道高手老头子和十四个王府侍卫。同时,孔雀台的护卫也朝这边围过来,他们是来协助王爷私军的。

    “惹怒你又能如何?”银尘的笑容沧然而轻蔑:“北人打来了,给北人跪下,建州奴儿打来了,给建州奴儿跪下,黑山庄打来了,也给黑山庄跪好了,要不是建州奴儿正黄旗突然南下,惊走了黑山庄,你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矿洞里挥汗如雨呢!我惹了你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在我面前跪好了等着挨皮鞭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235/ 第一时间欣赏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作者:神击落太阳所写的《唯一法神》为转载作品,唯一法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唯一法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唯一法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唯一法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唯一法神介绍:
他是此世唯一的法师,他所处的世界是个人吃人的疯狂世界!玄奇的神功背后,是一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修罗地狱。 他从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穿越而来,面对此世的黑暗与不公,他奋起反抗,一次次的打击,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孤独的法师的故事,一个与世界对抗的男人的故事。且看修真世界中的唯一法师,如何在野蛮落后的世界废墟之上,重建起一个辉煌的文明! 此世唯一法师,此时唯一真神!成神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浸透鲜血的脚印。 书友群552888290,想加群的朋友速度行动起来!唯一法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一法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一法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