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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神击落太阳     唯一法神txt下载     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八章. 血腥处决

    吭哧,吭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铿锵,铿锵。

    哗!哗!哗!哗!

    如同纳粹党卫军一样整齐到可怕的脚步声,就从那黑漆漆的“学院大门”里面传出,一下一下敲着众人的心坎。

    “不对劲!”聂挽留闪电般地抽搐将军剑,哈兰玄冥也脸色一变,他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位黑衣少年,苍白色的袖口纹饰旋转着,在丝绸之中穿插出一双白净的手掌。

    “不必担心,我等天选之鞭,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纳诺玄天的声音里依然洋溢着自信。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似乎风的天则中的某些东西被忽然抽走了,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一丝丝恐惧如同肉毒毒素一样沉淀在心头,剂量微小但足以致命。哈兰玄冥后退一步,伸手从随从那里接过一杆重型铁枪。厚实的黑色锁甲表面,泛起罡风气罩。

    整齐得令人恐惧的脚步声,近了,近了,当第一个“南国的士兵”从大门洞里黑暗的阴影中浮现出身形,走在涂满夕阳与鲜血的大街上时,所有人的心脏都真真切切地漏掉一拍。

    “傀儡宗?!!!!!”

    哈兰玄冥根本听不到自己的惊呼声,因为地一声枪响,已经如同判决般降临。

    红外线瞄准光束准确地照射在那位天选者领头大哥的眉心,接着一发穿甲弹都将他的整颗头颅打碎成漫天血沫,接着,机炮的扫射声中,弹雨如同洪潮,刚刚还欢乐着的建州奴儿们,包括天选者一起,如同秋收的麦子一样整排整排地倒下!

    挡不住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军势,罡风,云车或者院墙能够挡住这样的扫射,30.5毫米钨钢脱壳穿甲弹穿刺力,只有工业文明体系下的某些重型坦克的正面装甲才能抵抗,想要防御这种子弹,只怕就连崇王府那一圈三寸厚的砖墙都不行。

    “快退!!”聂挽留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撑起罡风就像在前面挡着,让哈兰玄冥先逃,然而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那漆黑涂装的傀儡们,以四列纵队从黑暗的门洞之中走出来,不停地走出来,永无止境地走出来

    那仿佛是从地狱的门扉中,源源不断走出的尸鬼的狂潮。

    喊声,叫声,杀声,甚至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在突如其来的一瞬间,被单调的突突声淹没,天地之间忽然一片沉寂,只有火药法力,弹头突进的声音重复着如同时空的恒古。奉还大陆,潘兴皇城,这个属于野蛮农奴文明的至高典范的地方,在这个人间地狱般的血色傍晚,毫无准备的迎来了一场工业文明的屠杀,在一场血腥残忍的骑士战争的末尾,忽然遇上一场冷酷无比的现代战争。

    那些傀儡的手臂上安装着机炮,而肩膀上更扛着坦克炮一样的重型武器,红色的瞄准光束照射到的地方,往往很快就面临一发60榴弹炮的轰击,血,火和钢珠,就在一片红艳艳的闪光中爆发,徒留下大片黑色的浓烟污染着空气。

    哈兰玄冥没有退后,因为没有用,面对数量超乎想象的庞大傀儡军团,任何逃跑行为和迎战行为一样可笑。聂挽留的将军剑放下了,他忽然觉得十分悲哀,不是悔恨,不是绝望,就是单纯的悲哀。他忽然之间就明白过来,无论为北武帝复仇也好,还是纵容拉拢建州铁骑也罢,总之这次屠城,甚至这次攻城,甚至这整个的一场南征,整个的一场灭亡南国的战争,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傀儡宗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傀儡宗里,居然可以有这么多傀儡。

    这不是他认识的傀儡宗,不是。千年之前傀儡宗灭亡东瀛,也不过出动了二百傀儡。二百这个数量,北国还是能扛得住的,这些钢铁魔像并非完全无敌,用军势和人命,还是能够顶得住的。

    但前提是,傀儡恶数量必须在二百以下。

    而现在,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傀儡,多达上千!

    这一股恐怖的力量,足以在短短几年里,将北国连带着南国一起推平了。

    排列成四路纵队的傀儡,就从大道中间真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哈兰玄冥和他的小小队伍,此时这能如同一群乞丐一样蜷缩在街道旁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群傀儡吭哧吭哧地从身旁走过,护卫哈兰玄冥的几百精锐,还有在这里举行杀人比赛的所有建州奴儿,早就没有一个还能竖着的了。

    傀儡们队伍,长得难以想象,却终于在某一刻到了尽头,再没有更多的傀儡走出来了。

    而新的脚步声,接着响起。

    在那无边无际的钢铁劲旅的后面,大开着的京兆尹都护府的大门深处,一袭森白的,带着金色花纹配饰的长袍从暗影之中慢慢浮现,犹如从地狱之门内侧走出的哈迪斯。白色的人影罩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可从身形上看,那是个如同纳兰血魔般年轻的男子。

    白袍少年慢慢走下门前的台阶,低调的白色带着金边的长靴,踩过血流成河的街道。建州奴儿的尸体,成片地倒伏在他们曾经高叫着欢笑着肆意屠杀着的禁军忠良旁边,和那些被他们看做是猪狗一样的“下等贱族”们倒在一切,连流出的血都交融在一块儿。

    那可是“最高贵”的建州大奴们的血啊,就如此地被玷污着。

    钢铁的步足,无情地踩在一位女性天选者的胸脯上,正如她们曾经嬉笑着踩在那个无辜少女的胸脯上一样,果报如同轮回,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1400具钢铁傀儡,在这已经彻底沦陷的城市中肆虐着,别说天选者,就连天选之鞭都拿这种怪物毫无办法。

    科技的力量,始终处于修真力量之下,魔法力量之上。风源大陆上的种种力量,甚至不过是变异了的风属性魔法而已,如何能与这样的力量对抗?

    占领城市的建州奴儿们,以京兆尹都护府为起点开始仓皇撤退,四散奔逃的背后,就是迈着纳粹党卫军步伐缓缓前进的黑色的怪物。瘦削的身体,精悍的动力装甲,背后深绿色的沉重铁箱,还有作为手指的喷火的炮管,一切,正如多年之前,在那赤血秘境的最深处一样。

    只不过,这次再没有一个傀儡宗的女子,率领着一群被粗暴改装过的傀儡与之对抗。

    “突突突!”

    “啊!”

    比一开始更加凄惨的嚎叫声,在血色的城市中响起,天色慢慢灰暗下来,傀儡们扁平的头正中亮起刺眼的白光灯,将血色的地狱照得惨白一片。穿甲子弹的洪流锯开砖石,摧毁门墙,在残垣断壁之中散播着死亡。子弹头上带着的高温,引燃了建筑木料,大火,更凶狂地吞没整座城市。

    “开炮啊!”

    “快开炮!”

    远处,几个建州奴儿仓皇的声音随着一声老虎怒吼一样的声音响起,熟铁打造的球形弹丸呼啸着将几台傀儡砸翻,喷洒出来的黑火药点燃的一片区域,然而那些倒下的傀儡又灵巧地翻身而起,继续挺着机炮一边走一边扫射。

    纯白长袍的少年忽然停下来,转头对着那炮声响起的方向:“图样图森破。”

    他的声音在血腥的微风中散开。

    他的身后,展开黑红色的大门,航空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仿佛就是某种杀人的风压,足以让北国人失去反抗的意志,一架巨大黑色飞机从那黑红色的大门里呼啸而出,直上云霄,紧接着,无数发导弹就从那钢铁之翼的下方,呼啸而出。

    那是世间最恐怖的天命,无可逃避,不能对抗,居高临下的打击让任何人都束手无策,因为元婴高手都跳不到那高空。

    飞机翱翔与夕阳之下,不过一个小小的黑点,然而黑点喷吐出来的尾焰的潮流,足以化作火海吞没一切。

    原本刀剑入体,杀声震天的城市里轰鸣起无尽的爆炸,烈火化为恐怖的暴风,旋转着,变成一条接天的亮红色光柱。

    从都护府门前走完一条长街,白衣少年似乎用了无尽的时间,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在时空的节点上,每一步都跨越了过去,和未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聂挽留。”当他终于走到一行人的前方五丈以内时,低沉嘶哑的声音慢慢传来,如同扩散在空气中的某种神经毒剂。

    “……”聂挽留迅速张开嘴,又更加迅速的闭上。他不知道此时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次屠城是老夫下的命令,与其他人无关。”这时,哈兰玄冥坚定地朝前迈了一步。聂挽留伸出手想去拉他,却没有成功。

    帝厉摩罗,纳诺蝮蛇,纳诺玄天,甚至灵皇的脸色都变了。这支在机枪扫射中仅存的小小队伍中的所有人,都露出惊愕与钦佩的神色。面对傀儡宗,面对远超世人想象的上千傀儡,居然还能主动将责任揽在身上,还能有勇气主动上前一步。这样的人,对于北国而言,无异于英雄。

    白衣少年十分惊讶地抬头,兜帽遮住他的表情,却遮不住他的身份,傀儡宗的黑零,翰林院的银尘。

    “我还以为,你会将这事推给建州奴儿。”

    “小子,你现在也算是建州奴儿的一员了,你的那个小内人”纳诺蝮蛇忍不住教训起来,可他没有说完就被魔法师打断了。

    “我从不和喜欢屠杀平民的人一路。”银尘的声音里满是寒冰般的冷硬:“哪怕放弃林绚尘,放弃这个世界,我也要将这世上敢于屠城的人全部一个不留的杀掉!”

    “建州奴儿喜欢屠城,我就对建州奴儿实行种族灭绝,北武帝下令屠城,我就直接灭了哈兰家族,别以为我做不到,傀儡宗不过是我银尘手里的一张牌而已,真正把我逼急了,定向投放的瘟疫我也有的是。”

    白衣少年憋屈了十年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不要跟我讲什么人情和条件,我暂时放过你们,不过是想让你们死得明白点而已”

    他自己也没有说完,因为一道黑色的身影悠忽之间窜到了他面前,腰刀一拔一刀斩出,刀锋之上,猎豹幻象清晰可见。

    狂风化为透明的巨大猎豹,随着刀式猛扑而来,尖锐的爪子上,烈光闪动。

    那猎豹的幻象不像是风的力量,反而像是山岳的力量,沉重无比。那是罡却已经不再是风,那应该是雷神的绝唱,罡风力量除杀道以外的最强奥义,化罡为形。

    罡风之型,化虚为实,大象般庞大的猎豹,一扑之下,自然具备巨象之力!

    “小子,别以为你掌握了傀儡宗就能天下无敌!你自身,始终是个弱点啊!”

    “说得对,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还是自身的力量,圣器也好,傀儡也罢,军势也对,都不过是外物的力量,只有自身的力量才是绝对的。”

    面对那几乎到达声速极限的断头一刀,银尘居然还有时间说出话来,他的身上,白袍展动,如同末日的战旗,简简单单的一拳,却具备着几乎可以将返虚高手击杀的力量。

    那一拳本身的力量并不如何强大,只有入体一重的力量,然而拳头周围快速旋转着汇聚起来的寒风,却是返虚级别的寒冰之罡。和纳诺玄天不同,银尘的“战魂气”演化出来的不是形态,而是【元素】。

    寒冰与猎豹,轰然对撞,爆炸成方圆百丈的无尽凛冬,一切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最初的时候,银尘以灭绝凛冬进攻聂挽留,寒冰的力量与雷霆的力量相互对冲着,爆发出无尽的闪华。

    然而这一次,寒冰并不能和猎豹对冲。

    因为猎豹的力量,也类似于寒冰。

    雷神的真正力量是冷风和热风,鬼神的真正力量才是罡风化形,结合了二者长处的战魂气和血脉秘术,成为这个宇宙中能够被常人修炼到的最终极的力量。神功偏热,战魂偏寒。猎豹战魂气的力量几乎介于风和水之间,罡风液化,凝聚成型的猎豹,在用利爪和寒冰撞击的一瞬间,自身也化为寒冰爆炸开来。

第九百七十九章. 狂风的伤痕大地的血

    凛冬的寒风被纳诺玄天控制着,在身边汇聚旋转成近战版本的暴风雪,维持了一秒钟之后才扩散成一圈圈锯齿状的风压,如同无数更老虎的利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手中的刀刃之上,满是细碎的风刃,象征着猎豹的利爪,挥刀之际,空气中留下无尽爪痕。

    “战魂气?!”纳诺未来后退几步,化解了爆炸的冲击,语气之中满是惊愕,当然也带着一点点阴暗的窃喜:“你和叶赫维琳家的那些姑娘们处得很好?”

    “怎么?真以为能攀上什么关系不成?”魔法师借着冲力飘然后退,拉开了距离,更显得从容不迫:“你要多傻才会认为我会在乎这所谓的关系呢?”

    “我当然认为你会在乎了。”纳诺玄天面对忽然变得很强的银尘,依然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优越感:“你大概连自己身体里究竟融合了什么样的战魂兽都不知道吧?”

    “确实……还没想好。”银尘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其实根本不具备战魂气,体内唯一的力量就是魔法力,只不过通过调频模拟出战魂气的样子而已。何况他要是有战魂兽,那也只能是元素精灵吧?

    或者林绚尘?

    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他的【战魂】是元素而不是形态,虎豹豺狼的化形威力抵不上水火风雷这些自然现象的力量。他十分怜悯地看着尚处在优越感之中的纳诺玄天:“你是不是想说,没有你们,我根本放不出战魂兽?”

    “说对了一小半。”纳诺玄天冷笑起来:“不管你通过了什么方法获得了魂气,你都必须知道,如果在这之后的十天内无法凝结出战魂兽,那么没有固定形态的战魂兽会变成凶魂兽,沿着脊椎冲进你的头颅,到那个时候,你,只会变成一只人,兽,还有神兵三者结合起来的畜生和那些拔了脊椎发动天选之枪的肉虫一个德行的畜生,懂吗?”

    他高深莫测地笑着,继续说:“不幸的是,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在十天之内感应出来自己的战魂兽的具体形态,哪怕他之前知道自己融合了什么,也不能马上定型,只能拖过某种方法,将自己的脊椎锁住,防止凶魂兽突入脊椎,到达头颅,这样才能有时间慢慢修炼和适应,而锁住脊椎的‘大才奴锁’那可是我们建州奴儿的特产啊!你现在还不想认祖归宗?”

    “我要是认了你们,你们这些建州奴儿的天选者们,只怕要倒霉了。”银尘原本紧握着的手放松下来,整个人也处于一种解除戒备的轻松状态:“虽然你们很喜欢给强者为奴,但是我大体知道,你们最怕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们曾经侵略过欺凌过杀戮过的那些奴隶们,忽然变成了至高无上的主子!”

    “你在说什么疯话?”纳诺玄天语气淡然,可是下一秒他就淡然不起来了。

    银尘伸出一只手,当着他的面,从手掌心里,慢慢“生长”出一把璀璨的光剑。

    “能够以战魂生成武器的,应该是有资格奴役你们的王爵,是吧?”银尘手握着光剑,语气云淡风轻。

    “这不可能!你不过是在欺骗我而已!就像你那个什么小贱人”纳诺玄天怎么可能忍受如此的蛮横的打脸,何况他亲自感受过林绚尘那种不成熟的凝冰形态的战力,那不过是有个类似武器一样的外形而已,依然用的是战魂兽的力量啊。

    他腾空而起,自上而下的一刀刺来,猎豹的头颅在刀尖的周围聚化成形,尖锐的兽牙幻化成蓝色的刀芒,朝银尘撕咬过来。魔法师随意的抬起双手重剑向上一挑,巨剑化为光束,如同午后的阳光一样泼洒在纳诺玄天身上,只一瞬间,就将他身上所有战魂气彻底瓦解。

    战兽,魂气,刀式,都在那一刻彻底消散于虚无。他从半空中笔直向下地摔下来,在银尘脚边摔成一个磕头的姿势。

    “明白了?”银尘抬腿,从他头顶上跨过,甚至懒得睬他一脚。

    “这不可能……”纳诺玄天趴在地上,喃喃自语,显然神智都有点不清楚了。

    “小子,你真的不要你那媳妇了?”这个时候,就连哈兰玄冥都看不下去,万般无奈地出了一手他自己都不愿意摆上台面的昏招:“林姑娘如今可是在建州铁骑的大营里……”

    “你怎么就能肯定她确实落在你们手里了?”银尘说着,他的背后开启了一道紫色的门户,身穿黑色天选者“拘束衣”的林绚尘款款走出,看到银尘苍白色的背影之后,伸出小拳拳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后背:“现在想起来救我了?”

    “我还以为,你能在建州奴儿那里再捞取点什么好处呢,可惜,建州人的油水真不多。”银尘没有转身,依然面对着哈兰玄冥,那样子似乎想把林绚尘胡在身后,可是小女孩仅仅一个错身,就到了他的前面。

    哈兰玄冥左右看了看,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牌可打,只能再次前进一步,几乎到了银尘前面四丈的地方:“还是那句话,这是老夫下的命令……”

    银尘没有接他的话,他只是转过脸,淡然又意味不明地看着聂挽留,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大概知道你们屠城不过复仇而已,现在,城也破了,人也杀了,你们应该可以停下了,只要你能发誓不再犯……”

    “不可能!”纳诺蝮蛇突然出声,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打脸:“老夫就以项上人头保证,北国铁军,从今往后,不再屠城!违者斩立决!”

    “老将军你!”纳诺蝮蛇的脸一下子红紫起来:“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们建州奴儿”

    “纳诺蝮蛇,军令如山,违者军法从事,老夫和老夫的北人正规军,忍你们很久了!”

    “怎么?想和我们建州奴儿叫板?你也不看看……”

    “看什么?人数,军备,还是你们那可笑的天选教?哼。”哈兰玄冥冷哼一声,身上一股如鹰隼般尖锐睥睨的气势爆发出来,纳诺蝮蛇身子一颤,漆黑的脸色瞬间变白。

    “战魂气?!”

    “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让你去建州奴儿那里蹭点什么好处了吧?战魂气,东海天变的新天则啊。”

    银尘这个时候将林绚尘搂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秀发。

    “才不是,你,其实想借机和我进行生命链接?”林绚尘将脸埋在男票的怀里,声如蚊蚋地说着,她的耳朵尖都已经红了。

    “总之,老夫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屠城,也请你这个傀儡宗的真正宗主,不要在插手这些王朝恩怨的俗务。”哈兰玄冥不理会在一旁嘟嘟囔囔抗议着的纳诺蝮蛇,诚恳地对银尘说。显然无论是对傀儡宗的畏惧,还是对银尘本身才华的欣赏,都迫使他做出妥协退让其实他根本没有退让,因为潘兴无论如何都是北国人屠灭的最后一座城市,哈兰玄奇的目标清晰无比,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潘兴,之后的事情再说。

    北国的真正部队,如聂挽留的黑羽军,从不屠城,甚至在明面上,屠村都是禁止的。

    “只要你们不去继续伤害那些已经失去了抵抗意志的平民,不去杀害那些已经投降了的战俘,我以后也不会主动来找你们的麻烦……这个人间已经存在太多的灾厄了,没有必要在人造更多的不幸。北武帝如果真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得那种英明之主,那么他就应该有足够的胸怀容纳天下百姓,尤其是敌国的百姓。”银尘此刻也做出了些许的让步,这是真的让步,至少让出了潘兴这座城市,他并非十年前那懵懂无知的幼童,游历过天下许多地方的他,当然知道,南国的皇帝和北国的皇帝都做的如何。

    他选择南国,深究起来也不过是因为万剑心和林绚尘是南国人而已。

    平心而论,北武帝确实是一代雄主,他的政绩,他的人品,他的眼光和手段,比灵皇之流高明十倍,甚至赵光怡在治国为君这方面都不一定能胜过这个相传相当年轻的帝王。

    银尘化身恶魔,屠灭了近半建州奴儿和北国人的入城部队,并非要和北国人死磕到底,说白了不过是给这全城的百姓一个差不多的公道。

    这样一来,双方各退一步,不仅哈兰玄冥松了口气,聂挽留更是面露喜色,他此时才意识到,银尘根本不是个忠于南方帝国的家伙。

    “至少绝对不可能忠于这个破烂的朝廷,侯爵辛辛苦苦在前线拼命,后面大臣就上参本,换了谁不寒心齿冷呢!看得出来,就算银尘小家伙在如何人品高尚,以忠烈为先,摊上这样的皇帝朝臣也基本没得效忠……果然还是那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聂挽留心里正这么想着,却见银尘转过身去,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这边事情完了,我也该归隐江湖,忙活下一个正常男人该忙活的正常事情了希望你们的皇上,真的如同传闻中那么英明吧!反正,这世上长枪和红衣大炮只能征服一时,粮仓和官道,才能征服永世!”他说完,拉起林绚尘的手,冲着那渐渐收敛下去的晚霞走去。他们的背影是那样渺小又是那样清晰,仿佛即将离开尘世,返回天界的幼年神灵。他们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此时晚霞如伤,残阳似血。

    ……

    昭和九年十月初二夜。潘兴城里轰轰烈烈的杀人比赛中断了,残虐与屠戮也止歇了,整座城市在萧瑟秋风中静默如鬼域,十室九空鬼唱歌,狂风如伤,大地凝血。

    哈兰玄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北方。聂挽留将定海波,华斩风,陈友士三人提审出来,随便问了些他们和银尘并肩作战的情况,就将他们放了,卸甲收兵赶出城门。暗卫和龙禁尉们全都战死,三个人虽然满腔悲愤,却也无可奈何,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被北国人击败的,是被南国朝廷击败的!

    “走吧!去姑苏,那里好歹还有真王大人顶着,否则天下之大,又有哪里容得下我等?!”喜欢出主意的陈友士话虽难听,却也道出了不争的事实,这世界上,唯有银尘,万剑心这样的正道,才能容得下他们这样的忠勇。真王也好,“武陵王”银尘也罢,原本也不是这广阔天地间能容纳得下的,他们其实靠着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在这灰色的人间开垦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园。

    三个背负着无数战友的牺牲,朝廷的集体背叛和一座城市的倾颓之殇的男人,脱下军装,背起民夫的行囊,相互搀扶着上路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前的灯火照亮的范围外的那一瞬间,远远看着他们三人背影的聂挽留,不禁老泪纵横。

    “天佑北国,我聂挽留可不希望晚景如此落魄凄凉。”聂挽留心里认定,这三个人,其实已经只剩下三个躯壳,他们的灵魂,早已作为新柴,燃尽在这场伟大又卑鄙的破城战中了。

    风渐渐大了,秋夜里的风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呻吟,又仿佛万千死者的亡灵在高天之上的哭诉,灯火照亮的街道上,无论泼洒上多少护城河的水,依然洗不掉那鲜红的色泽,因为护城河里的水,早已是同样的鲜红一片。

    这真是狂风的伤痕,大地的血。

    【昭和九年十月初十】

    潘兴城的鲜红色调在一周之后也没有消失,民房上的烈火还在燃烧,街道的血迹也没法消除,只有凌乱的尸体和破碎的脏器被清理干净,北国的战损与平民的伤亡,都写在一份呈递给哈兰玄冥的报告中,而这位在无数次战斗中用睿智与忠诚挽救的帝国和军队的名将,看过报告之后就将这张本身都透着血腥味的纸扔进了火炉。

    他甚至没胆子将这样的报告呈递给皇上。他知道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这座曾经辉煌无比如今也是灾难深重的城市,实际上历经三次屠城,真的和“嘉定三屠”有的一拼,尽管第三次屠城是傀儡宗在杀北国人,但无论如何,算上那残酷的城防战,这一个月,几乎算是千年文明史上最残酷的一个月了。

    毕竟以往朝代更替的时候,不会有一千具喷火的傀儡来凑热闹。

第九百八十章. 曾经荣辱

    银尘的离去对哈兰玄冥来说算是最好的消息了,同时,作为兄长的他也真的打算劝劝自己当皇上的弟弟,好好重视起来这个从张家逃出来的“小奴”了,哈兰玄冥认为北国,准确地说哈兰家族必须和这个人至少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否则无论他是不是投靠了南国的另外一位或者几位皇帝,最终的结果依然都是被建州奴儿那帮子败事有余的疯子“俘获”,而银尘一定不会和建州奴儿们同流合污,正如北武帝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一样,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银尘暴起反抗,将哈兰的北国政权和建州奴儿们揪在一起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可是真正是池鱼之殃,倒霉也得有个限度啊!

    哈兰玄冥不会考虑和建州奴儿公开决裂这样的选项的,因为建州人在北国的地位,就是一个国家里少数民族的地位,不能被消灭,不能被敌对,只能通过教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些人,问题是,北国的文化软实力连南国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如何教育得了这些有着自己文化生态圈的建州人?对于北国的文臣们来说简直无从下手!

    哈兰玄冥就是这样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担忧,恭恭敬敬站在了那被“天变”抹平了禁咒影响的北大门前,等待着这个帝国最重要的人前来,哈兰玄冥知道这历史性的时刻对于他,对于他的弟弟,对于他的家族甚至他们曾经热爱过的国家究竟意味着的什么,他也当然知道,站在身旁的帝厉摩罗和纳诺蝮蛇此时绝对都是一脸懵逼。

    “皇上要来?飞燕城那一次还没玩够?”哈兰玄冥清清楚楚地记得十息工夫前纳诺蝮蛇知道这个消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以及他脸上毫无保留的单纯的吃惊:“南国伪朝的那些个沐猴而冠的家伙喜欢游山玩水,劳民伤财也就罢了,难道我们这么英明的皇上喜欢专门看军队?喜欢在銮舆上把自己累个半死么?”

    哈兰玄冥没法解释这个,他也知道第六王朝的时候,李家和建州奴儿们没少出过龌龊事情,但是,国家利益和个人恩怨,从来都没法放到一起来讨论的。

    终于,在初十这天早上灰蒙蒙的晨光之中,那金色的銮舆率领着出人意料的,庞大到令人战栗的豪华车队,在滚滚烟尘与鼓乐声中,缓缓开进,面对着这支豪华得简直称得上铺张浪费的车队的一千五百将士,居然不由得产生一股即将被碾压成渣的震撼感觉。哈兰玄冥知道这是他的弟弟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铺张浪费的行为,因为他此时代表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数百年沉浮荣辱过后,洗尽韶华只留下闪光的黄金品质的家族。那车队中不仅仅有一位年轻气盛的皇帝,还有整整一个谱系的帝家灵位。

    鼓乐喧天如同胜利的凯歌,噼啪的鞭炮声反而听得隐隐约约,队伍是从飞燕城出发的,之前的路上肯定极尽低调与隐秘。这支车队其实有朱雀决战营和北方最著名的天行武馆联合护送,而且天行武馆的总馆长未必知道真相替皇上押镖,给钱就行,管你要送的是死人还是地行龙呢。

    队伍慢慢地近了,庞大而喧哗,和不久前真王的车队进城相比,这个阵仗只怕大出十倍不止,所有没有在这场浩劫中死去的潘兴城的市民都被迫强装欢笑地站在城楼上迎接,当然暗地里不少人都在唾骂,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有在一周前那场惨无人道的屠城中死去的至亲。

    当然北国人对于这些百姓不会客气的,他们最终的结局就是被赶出潘兴城,在周边成立分散的小村落,从高高在上的贵族沦落成靠着土地和佃户苟活的小地主,开始新的生活。北国的正统文化中,英雄不论出处,也从来没有官方承认的累世贵族,一门七进士,依然是平民。可以说,北武帝的某些政策已经有了现代国家的稚形,缺的,就是南国那样发达的商业和足以孕育某些萌芽的财富了。

    按理说,北武帝这一次风风观光地前来潘兴城,应该长驱直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轰轰烈烈,器宇轩昂地直接入主紫禁城,坐回那他的祖先曾经稳坐过的纯金宝座之上,审问一下窃据了这个位置百年的赵氏家族的后人,但是,他没有,年轻的皇帝有时候,尤其是在许多无伤大雅的细节上非常任性,各种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道是他玩心太重还是故意这样显得亲民。

    銮舆停下了,就在哈兰玄冥的鼻尖前面停下,接着,銮舆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武帝直接下来。

    “皇上!”这个举动让哈兰玄冥和他的随从们惶恐至极,赶紧跪下,此时就是纳诺蝮蛇也知道,这次武帝来潘兴不是串门的,是要举行一个什么仪式的,这个仪式,此时正因为北武帝的一个念头给中断了!

    “都起来!都赶紧起来!诸位勇士,你们可是杀进过紫禁城的帝国功臣啊!这个时候,不必如此多礼,今天,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英雄!”

    武帝哈兰玄奇的声音很年轻,很清越,但是语气中那股磐石般百折不挠的坚毅劲儿,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很年轻,年轻得犹如万剑心一样,白面无须,容貌俊秀,却完全没有年轻人的青涩,毛躁和昂扬,反而具备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沉稳与坚韧,难怪后世的史学家说他起错了谥号,他应该叫做毅皇而不是武皇。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几位高级将领扶起来,在场的武人,自然感动得稀里哗啦。

    不过,显然北武帝这个做法根本和作秀无关,他其实是急着问哈兰玄冥问题。

    “皇兄,如今这场仗打下来,也算是大功告成了,朕只想知道,我们还剩下多少兵力?”武帝扶起哈兰玄冥的时候,趁机低声耳语。

    “皇上问这个干嘛?”哈兰玄冥十分心虚。

    “情况不乐观吗?朕其实……想摆脱掉纳诺家族1那个影子大帝,图谋……”

    “防北边?”哈兰玄冥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暗金色的巍峨城墙,以及城墙上那个同样巍峨的裂口:“若是只有潘兴一座城市,只怕没有反击的余地了!这次,我们表面胜利,其实在了大跟头!”

    “这个朕知道,不怪你,不怪你们!”武帝低声道:“朕现在能控制的,除了瀚海建州到凤凰城那一带,其余的都是,尤其乌里雅苏台,达尔马斯卡,天剑关北面千里良田,都是死心塌地跟着朕的,南国新领土这边,那些被建州祸害过的也可以争取一下。”

    “古拉格兰斯的铁矿产地呢?”

    “肯定没戏,我们不给建州奴儿们锁甲用精铁,他们就用了百年时光疯狂侵占铁矿……”

    “那我们只能在南边找了,这样算下来,挡住他们抽风是没有问题的,青龙决战营也不可能在攻城战中发挥出什么战力来,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将暂时失去进军的能力,北边南边都会……”

    “这样就行了,过后在乾清宫详谈。”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北武帝和哈兰玄冥就背着其他人谈论了一些事情,交换了一些意见,接着北文帝专门站在潘兴的北城门底下,发表了一篇精彩的演说。

    喜欢演说这种习惯,是他幼年时代跟着叔父一起去欧兰之类的西域国家偷学来的,他觉得欧兰和新罗这些具备“元老院”“选举制”的国家里,当权者的演讲很有借鉴意义。风源大陆上南北帝国,皇上很少对民众发表什么讲话,一应所有,都由文官代言,腐儒文化也救咋这些文官之中迅速蔓延开来。

    他认为亲自讲一些东西,会让老百姓们更亲近他,也更清晰地明白他要执行的某些政策。

    “……我等哈兰家族,始于三百年前,第六王朝的缔造者,皇族李家!我哈兰玄奇,真名李玄启!”

    “……百年前,陈桥兵变,赵氏逆贼,靠着贿赂和毒药灭我门庭,屠城潘兴!幸我先祖皇室嫡子,辗转逃脱,于极北之地鲜卑利亚大草原的乌里雅苏台,重新发迹,再度起兵,整和北地,建立了北方王朝,如今,我等在此,兵退赵逆,再一次入主潘兴!我等将择良辰吉时祭告皇天后土,光复第六王朝!百年荣辱,沉浮云烟,朕贵为光复之帝王,定然吸取先皇教训,励精图治,宽仁待民,愿天佑王朝,国祚永垂!”

    ……

    他的演讲,引爆了潘兴,引爆了北人的军队。

    几乎没有人能想象,这个奇迹般在北方崛起的哈兰王朝,居然就是那个差一点点发动北伐,统一风源大陆的第六王朝,就是那个将亿万民众从第五王朝的黑暗巫术(献祭秘法)中拯救出来的,被世人认为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光明的国祚的第六王朝,居然就是那个在文官当道的年代,依然不忘了给武人厚厚封赏的第六王朝,居然就是那个因为给功勋后人太多福利,而让边关节度使家族飞速腐化堕落,拥兵自重不听调遣而导致了亡国危机的第六王朝!

    居然真的是这样一个存在的时候给人以希望,灭亡了还让人缅怀的第六王朝!

    第六王朝,千年历史上为唯一一个灭亡百年,却让新王朝还在镇压旧朝余孽的王朝,千年历史上唯一一个拥有大批非皇室血统的遗老遗少的王朝,千年历史上行唯一一个百姓自发祭奠的旧王朝,也是千年来,唯一一个有希望走出“第三王朝困境”(一个王朝富强安宁就不会有力量统一整个大陆,统一整个大陆就不会富强安宁的怪圈)的优秀王朝。

    从恶暗开始,每一个朝代,出一两个明君很容易,但是像第六王朝一样,几乎每一代都是明君的,很难,很难!

    所以那些曾经仰仗着赵家第七王朝的荣耀活着的潘兴遗民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半人欢呼,一半人恐惧。

    欢呼的人,是向前看的人,死去的亲人不会复活,复仇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操心明天的生活,恐惧的人,是向后看的人,沉浸在亲友丧生的悲痛中的同时,也对仇敌的强大感觉到绝望。

    而北人的军队里,只有惊叹和欢呼,连建州奴儿,天选者们,都选择性地忘却了数百年前的某些血仇,毕竟哈兰家族百年来为北国百姓奉献的一切,都在淡化着那曾经的杀掠与武斗

    不会有人忘记,第六王朝与北地所有民族的战争,都是第六王朝的反侵略战争,就连那最后的北伐,起因也是不堪忍受草原上那些大王频繁又贪得无厌的南下骚扰每年秋收的关键时刻都来一波打秋风的,是个统治者都会烦。

    第六王朝,真正的万国来贺之朝,那不仅仅是中原人的黄金时代,更是这块大陆的黄金时代。

    “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仿佛核弹爆发般化为声浪的狂潮,以潘兴为中心扩散而去,喊声化为狂风,狂风化为液态的巨浪,层层叠叠,一波追赶着一波地冲击而去,占领了潘兴的北**士们,此刻收获的,才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种信仰与坚持的真正荣耀,此时才终于知道,打下潘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才是风源大陆上最励志的逆袭,这才是千年文明中最精彩的王权复辟。无论人也好,国家也罢,犯错误不可怕,可怕是,一旦犯错,一旦跌入深渊,就彻底失去了重头再来的魄力与勇气!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这种思想,只会造就无数被拔走了脊椎的肉虫。

    北武帝的演说结束了,他重新低头钻进銮舆,顺便伸出手将哈兰玄冥和聂挽留拉进了銮舆,銮舆里面,其实早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在乾清宫和银尘见了一面之后就玩起失踪的纳兰血魔。

第九百八十一章. 王权复辟

    锣鼓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喧闹,原先按部就班的入城仪式中,忽然被灌注了闪光的荣耀与激情,每个参与进来的人,都与有荣焉,从心底里切切实实地感到一股有了靠山的安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北武帝这次几乎将整个凤凰城的统治首脑集体搬迁而来,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甚至宫女太监一应俱全,庞大的车队后面,还跟着更加庞大而行动缓慢的家眷队伍。北武帝这次是明着迁都,暗地里,给影子大帝腾出了篡位的空间。

    纳诺未来,以他的学识和手段,不可能知道哈兰家族的真正秘密,因此影子大帝依然以为皇帝不过负气出走,想靠着迁都到一座陌生城市来躲避他的钳制,可是北国始终是从凤凰城发家的北国,北武帝在南蛮子的都城里受了暑热和阴冷的冬天,住不惯了,总也要回到凤凰城的干爽皇宫里来,反正是跑得了皇上跑不了庙,影子大帝不会想到,北武帝在潘兴城里,早已“经营数百年”。

    车队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进皇城,开进宫城,接着跪拜天地,哭告先祖,昭告凡尘,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结束,真正是备极荣耀,李家先祖的坟茔碑刻都与有荣焉。不过在热闹了三天之后,年轻的北武帝在十月十四这天早上天没有亮就起来上朝,比灵皇还勤快。

    满朝文武,要么按习惯穿北人的箭袖长袍,要么按第六王朝的规制穿大红色的宽袖长袍,总之不能像第七王朝一样穿藏蓝色的朝服出来见人,一应发饰,朝珠,手板,用度,甚至宫女太监们的礼数,全部都恢复到了百年之前那个开放又开明的朝代,朝臣们看着一个个穿着露胸装的宫女殷勤伺候,大部分人都羞得老脸通红第六王朝是一个相当叛逆的王朝,妇女们的贞洁仅限于不与陌生男子“肢体接触”,什么非礼勿视之类的都是狗屁。

    “皇上,南国伪帝已经沦为阶下囚徒,如今已经关在冷宫之中,臣以为考虑到两河流域民心稳定……”一位朝臣给北武帝进言。

    “先关着,别死了就行,朕现在没工夫管那只臭虫……纳诺未来没有打算做点啥?”

    “圣上,建州铁骑已经奉命调回北方,估计是要在凤凰城集结。”聂挽留上前一步拱手道:“不过调动的批文微臣还没有发放。”

    “让他们走!”北武帝豪气地一挥手:“集结其他方面的北军来,填补禁军防御,朱雀决战营呢,直接弄过来当御林军得了,就说朕没有多余的军饷再养活一支只能充门面的军队,仪仗之类的,让司礼监的公公们或者圣洁司的宫女们充任,大内护卫全部换到暗处防御,咱们第六王朝,从来都不是个讲无用排场的王朝。”

    “皇上,臣请提审南国伪帝,紫禁城中,尚存珍宝无数,可充国库……”这时另外一位文臣再次进言。

    “不成!”北武帝力排众议:“南方帝国尚未覆灭,他们的太子已经逃亡秀杭……”

    “皇上,天变之时,大雨倾盆,三途河决口两处,失了道路,目前太子党徒携三十二万大军被堵在旋梭城……”这时哈兰玄冥老成持重的声音响起:“屠城一事,老朽已经派六扇门得力弟子夸大宣传去了,想来伪朝太子不敢轻举妄动”

    “不敢轻举妄动是不行的,朕以为我等男儿必须乘胜追击,逼迫他们签下城下之盟,丧权辱国才可以。”北武帝终于说出的自己的真实目的:“朕现在不想理会那什么灵皇,用意就在这里,有必要告诉我等将士,胜利果实还未完全收取,现在不是懈怠的时候对了聂挽留,我军现在战力几何啊?”

    皇上一问,聂挽留的脸立刻白了,紧接着就变得通红:“皇上,如今我等只剩下四十四万能战之师,其中建州铁骑只有十万出头,我等从飞燕城出发时,还有百万之众……”

    他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而所有听到这话的文臣武将都一脸悲戚,没有人抱怨,因为但凡一个人看到潘兴的城墙,就知道那甚至不是用人命就能推过去的存在。

    “也就是说,一个银尘,一个从张家逃出来的小小奴仆,就能让原本一盘散沙的伪朝伪军发挥出基本正常的战斗力么?”北武帝声音低沉下来。

    “是。”聂挽留的声音十分微弱,语气也很虚弱。

    北武帝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并没有在沉默中爆发,将为国为民拼命前冲的聂挽留骂个狗血淋头,聂挽留低头等来的,不过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张松柏啊张松柏,你说你这么一个骑墙派,三姓家奴,从南国伪朝叛变出来,跟了皇爷爷,又背叛出来,跟了纳兰家族,又叛变出来再次投了凤城家,帮助妃行刺艳后……你说你都躺在棺材板下面了,你的子嗣也被剪除殆尽了,都一个彻彻底底盖棺定论的人了,怎么还要在冥冥之中,给朕整出这么多事情来呢?你活着的时候,皇爷爷待你不薄啊!是你先背叛了皇爷爷啊,怎么下去做了个鬼,也能捣鼓出这么多诡异事情来呢……”北武帝当着满朝文武,将潘洋城张家和皇室哈兰家的恩恩怨怨从头道来,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消息贩子的故事,甚至就是那“好运来”菜馆,也并不是什么寻常解决人口腹之欲的地方,至少那菜馆里出入的,都是些消息贩子或者特务,杀手一类的人物,真以为南国粘杆处的赵宇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非得到那么一个连一流菜馆都算不上的地方去么?

    北武帝不仅仅是在给聂挽留解释,解释多年前那个悲惨的雨夜中被血色掩盖住的黑色真相,更是在给自己解释,让自己安心,因为当聂挽留上报叙说一个小女孩的死亡过程之时,就连他自己也动了恻隐之心。

    那个黑色的夜晚里,北国许多地方死了许多个小女孩,但是能如此重情重义,用自己的牺牲换取一个小奴的生存的小女孩,北国立国百年也只有张雅婷一人!

    被这件事情触动的,并不只有银尘一人,或者说人间的悲悯与公义,并非只有银尘一个人能感受到。

    北武帝说完,整个乾清宫里空荡荡的,虽然文武百官济济一堂,宫女们无声地穿梭期间,可是那忽然膨胀起来的巨大沉默,忽然让整个大殿显得空旷如同被盗的坟墓。聂挽留再次张开嘴,然后又更迅速的闭上,他此时心里又许许多多的话说,有许许多多的计策要陈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千言万语也拼不出一句话来。他悄悄抬头看了高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一眼,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用说的。

    大多数时候,北武帝比聂挽留自己还要敏锐得多。

    “都说说吧,现在有谁知道那个银尘的情况?他是傀儡宗的真正主人,其动向不可不察。”

    “启禀圣上,此人目前已经朝姑苏方向而去,走的是陆路,不知是不是需要拦截下来……”一位主管卫所的武将禀告道:“微臣奉主帅之命暗中留意他的行踪,而他本人丝毫没有掩藏踪迹的意思。”

    “姑苏吗?看起来是个麻烦事情。”北武帝有点忧虑也有点烦躁,忧虑的是姑苏城里拥兵自重谁的调遣也不理会的赵光怡,烦躁的是十年前的雨夜结下怨气,如今想和这个智慧拔群又掌握着无比恐怖的军团战力的人搞好关系都没什么手段,北武帝并不能将一切的赌注都押在一个聂挽留身上。

    至于除掉这个人?知道银尘许多底牌的北武帝认为只有傻瓜才会有这种想法,二百傀儡可以灭东瀛,一千傀儡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过暂时不用管他,赵光怡那个家伙,朕还是有信心超过他的。”北武帝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图,知道姑苏实际上就在三途河一分为三的那个岔口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从潘兴到姑苏一路上丘陵山地不断,道路艰辛,运送粮草兵械十分不便,无论多大规模的军队运动过去都成了疲惫之师,面对敌人以逸待劳打一场攻城战,估计五十万大军怎么也能赔进去二三十万,十分划不来。同样的,姑苏那边就算派兵出征,在如今雨大发洪,下游水路陆路全都指望不上的情况下,来进攻潘兴城或者截杀北**队也是极其费力不讨好的,因此两地虽然离得不远,却已经彼此孤立,暂时想要相互攻伐并不现实。北武帝想通了这点,便不再忧虑,转而关心起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姑苏那边,道路艰辛,城高池深,如今以我等战后未复之师,不能攻取,然而他们毕竟只有一城一省之力,面对我等几乎占领大陆六成的盛世帝国,必然也不敢轻举妄动……朕现在真正关心的,是那被困在旋梭的伪朝太子……他乃南国伪朝正统,只怕也有传位诏书,一旦安定下来,坐地称王,以南国伪朝在南方世家大族和平头百姓中的影响力,只怕三途河以南,皆为其辖,到时候我等只怕还得再来这么一次南征,朕”

    “皇上,我潘兴城中还需防卫,镇压余孽,最多能调动二十四万大军,周围的地区征调五万已经是极限,只怕最终也只有不到三十万大军,伪朝太子就地征兵三十万众,号称百二十万,我等就算现在追击,兵力上也不足……”聂挽留建言道,深喑军势行伍的他很清楚军队现在的状况,需要休养,只要有时间休养,什么都好说。

    “不足也得上。”北武帝斩钉截铁:“他们如今被困小城,而且那三十万军队是以北伐救驾勤王的名义临时招募的,不过是拿着武器的民夫而已,如今城破,灵皇的消息没法传过去,只怕他们自己先失了方寸,乱起来,那太子只怕也不敢贸然祭出遗诏,否则成为众矢之的!他们正在自乱阵脚,我等就必须趁虚而入,错过时机,等他们稳定下来,只怕真正给我们地阿莱许多麻烦朕不需要一下子吞没他们,只要用十万精兵吓唬他们一下,让那些势力感到恐慌,然后在和他们谈判,扶植一个听话的家伙继承南国伪朝帝位,变相等于攻下整个南方就可以了。”

    “圣上。”哈兰玄冥拱手发言:“圣上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万一他们因为我等的外部压力,暂时放下成见,联合起来,我们”

    “我们可以小打,但不能大打,压力可以有,但如果他们实在又臭又硬,那我等就暂时退兵,修养自身,以图将来十年之内,统一天下,这是朕的决心。”

    “圣上!”群臣下跪,大多数人被武帝的雄心壮志震撼到了,就算第三王朝,统一整个风源大陆也用了上百年的时间啊。

    不过,这些大臣都倾向于相信武帝能够做到。

    “那么接下来,还得皇兄出马,领兵直捣黄龙,聂挽留留下来,先将潘兴城里的防务和建设之类管起来吧!”北武帝说到这里,有点疲惫了,挥挥手准备退潮。

    “圣上,伪帝他”这时一个新进的御史又站出来。

    “明天再说!”北武帝打了个哈气,有些烦躁。

    “可是圣上,我们必须查抄了后宫才能请圣上入住……”

    “那你不会叫上刑部的人先去做吗!”北武帝的脑门上出现了青筋。

    “遵旨!”这下,刑部尚书和六扇门的头头们都喜不自胜地跪下接旨了,抄捡皇宫啊!就算没法给自己捞油水,可这份刺激和荣耀,只怕都够吹嘘到孙子辈了吧?

    “记住一点,不许让他死了,也不许让他疯了,朕留着他当战利品呢!”

    “是!”一群人高高兴兴地磕头,倒退着出去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羞辱灵皇

    【昭和九年十月廿】

    当第六王朝与南方国签订的盟约,摆在北武帝的桌上之时,年轻而睿智的武帝,仿佛一个健忘的老人忽然想起来将钥匙忘在家里一样弹起来,背着手在恢弘又充满暖意的乾清宫里踱了三圈,才终于“想起来”他的奢华又威严的皇宫里面,还关押着一批囚徒,包括“前朝”的末代皇帝赵光灵,皇后凌华,还有一批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让北武帝有点郁闷的是,他没有见到传说中灵皇的那些美艳的皇妃,据说其中的凤藻宫主人静妃娘娘是个十六岁的小美女……北武帝作为一个荣登权力之巅的男人,花心那是最正常不过的表现,何况,他和艳后的婚姻,并不美满,否则也不会至今尚无所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时候了!”他低声自语,而大殿之中默默批阅抄写的朝廷奏折的群臣们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一眼,北武帝和灵皇几乎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他特别喜欢在诸如大殿,乾清宫,勤政殿这样光明正大的地方办公,很少喜欢去那神秘阴暗的枢隐宫,他喜欢和大臣们在一起干活,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扛起整个帝国的未来,他喜欢给手下们一个宽松而励志的环境,喜欢给他们一种时代大潮之中为先驱的使命感,而不是如同灵皇一般,冷漠,孤傲,用威严压迫着臣下,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而这样的区别造就的结果,就是北武帝在乾清宫的大殿中转悠三圈,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将灵皇关了很多天。

    “那个谁!啊,不管是谁,总之去看看那个赵光灵还活着没?”北武帝终于发出了一条明确的命令,不过这太过口语化的“口谕”在南国腐儒眼里那真的是大大地没有君王的威仪,只可惜,北武帝从来不会考虑那帮子酸臭文人的意见就是了。

    他喜欢的文人,是尹山峦那样的。

    “是!”在大殿外面站岗的一位侍卫最终接过了这个任务,他是附近最清闲的一个,此时大臣们都在忙着处理国事,太监们都在忙着给整座皇宫扫尘,宫女们估计已经开始起小灶做饭了,就门前两百侍卫最清闲。

    北武帝的声音落下之后,在乾清宫里办公的大臣们的动作便有点舒缓下来,围观热闹是人之天性,如今这些日理万机的能臣们忽然有个机会围观一下这个世界上最高规格的囚犯,自然办公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北武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变化,干脆一摆手让他们暂停,各自退到两旁,摆出一副早朝的架势,然后让小太监们将大殿中央的桌子收拾了抬走。

    北武帝重新回到宝座之上的时候,侍卫回来了:“回圣上,钦犯赵光灵,目前关押在冷宫之中,情况……还行。”侍卫不敢说情况很好,害怕圣上听了生气,毕竟灵皇是犯人不是贵客。

    “还行?活着就行。”北武帝高坐于宝座之上,单手撑着下巴:“传旨吧,叫三省六部的要员们都来一趟,参加朕的御前会审……让大家也都乐一乐。纳兰血魔。”

    “臣在。”白衣少年上前一步。

    “你知道七品官审问犯人怎么弄吗?”

    “知道,不过皇上,臣建议直接找个七品官来……”

    “不必了,你来把握流程,朕来当这个七品芝麻官……”北武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恶作剧魔一样的促狭笑容,年轻的皇上此时笑得像个孩子,天真又邪气凛然。

    大臣们不会反对,因为如今,李家的大仇已经得报,王权复辟,曾经的敌人屈辱为奴,审判一个过气的前皇帝,不过是小有成就的北武帝,一生中仅有的几次娱乐活动之一。

    【片刻之后】

    “升堂!”北武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有些兴奋地前倾着身子,年轻而洪亮的声音传遍了乾清宫。

    “威!武!”大殿之中,数百官员模仿着捕快,大都一脸字噘嘴嘟哝着那两个字,不少年轻的官员甚至忍不住笑场,闹得北武帝也绷不住劲儿,扭头笑出声来,当“样森破”威武之声慢慢落下去的时候,北武帝才总算稳住了呼吸,努力绷紧脸上的肌肉,肃然道:“好了,将赵光灵提上来吧。”

    他此时努力做出一副愤怒仇恨的表情,可他只不过憋出了一副僵尸脸。

    披头散发,却依然穿着一身黄袍的赵光灵被哑了上来,这个曾经很想励精图治,振兴帝国,却最终一败涂地的皇帝,此时就算镣铐加身,依然维持着一点点皇帝的威严,而他身边的凌华皇后,作为叛变艳后和由艳后实际控制着的圣水派的重刑犯,带着比灵皇沉重许多的镣铐,却依然神光焕发,身上的华服不仅毫无脏污之处,甚至一丝不乱,头发向后梳着,垂下来,散发出少女秀发般灿烂的黑亮光泽,她甚至略施粉黛,维持着宫廷的妆容,她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完全彻底地符合母仪天下的风范。她和曾经的凌华皇后相比,已经彻底判若两人,彻底不再是那个威权在握,下令处死尹山峦的凌华皇后,而是一位温柔,坚强,又散发出本性的善良的赵光灵之妻。

    夫妻俩就这样从容不迫地走来,身上的镣铐仿佛瞬间就被他们高贵坚贞的气质衬托成了大写的冤屈,两旁的北国朝臣和他们一对比,简直一群没开化的猴子。

    北武帝看到赵光灵那一脸不是慷慨就义,而完全就是要舍生取义的昂扬的表情,看到他那幽绿的眼睛里散发出来洗尽韶华,徒留本真的威棱四射的眼神,原本想搞笑,想羞辱他们的心思立刻瓦解,甚至连笑容都维持不住,只能沉下脸来,年轻的面容上满是面对宿敌的凝重。

    “在下赵光灵。”赵光灵忽然停下,在五丈外给北武帝行礼,那是抱拳礼,江湖上平辈相交的礼节,从他带着镣铐的手上使出来,居然也带着淡淡的皇威。

    两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就在堂堂乾清宫的中心,在御座面前,相互交融,形成仿佛被天则肯定一样的无形的声威,空气中荡漾起透明的涟漪,一圈圈清冷孤傲的绿色雾气从他们夫妻二人的手臂上,肩上和后背上散发出来,欲腾欲燃,几乎化作绿色的火焰。北武帝被这股巨大的气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运转起神功,强大的战魂气直接从肩背部爆发出来,在他后上方幻化成一头魔狼。

    “案犯还不下跪?”这样的呼喝声此时根本没法响起,两旁的大臣和大殿外的廷卫都大惊失色,谁也没有想到继银尘之后,还能有人在被关押的时候凭空领悟吃战魂气来,而看着这对前朝帝后身上的战魂气,只怕早已凝结出了战魂兽了,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是和北武帝一样的天选者。

    皇帝成为天选者不算什么,可囚徒能成为天选者就非常不一般了。这两人,是早已看透自己宿命,并且深刻践行着自身宿命的人,是“行道者”,是明白天地降下的自身使命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不需要任何仪式的前提下,凭空“天授”成为天选者!

    他们也可以称为“真天选者”。

    北武帝扁扁嘴,一场羞辱大戏还没开始就已经砸锅了,他只能用干巴巴的声音道:“来人,松绑。”

    “不用麻烦了。”灵皇的语气十分淡然,那不是看透对手的淡然,是看透命运的淡然,更是看透自身本质的淡然。他说完和凌华皇后相视一笑,身上魂气震荡,只听咔嚓两声,精钢打造的镣铐直接碎裂落地,发出许多金属撞击声。

    北武帝脸色有点黑,他伸手按住尚方宝剑的剑柄:“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我们没有任何准备,也不想做什么。你若不请我们来,早晚有一天我们会逃出去,从此和你相忘于江湖。”灵皇的语气真的很淡,很豁达,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长辈看着耀武扬威的后进青年,他的语气中缺少仇恨,缺少敌对,却多着是功成名就,坐看涛生云灭的超脱。他此时的态度已经超脱了生死,超脱了善恶,只剩下对自身价值与过往的重新思考。

    他破蛹蝶舞,和他一起破蛹蝶舞的,便是发誓一生不离不弃的美妻。

    “你没想到复国?”

    “复国?用不着我,自然有人替曾经的朕做好一切,我和华华没有才能领导整个帝国,便也不会再有那种不协调的野心倒是你,堂堂北武帝,今日搞出这么一出闹剧来想做什么?羞辱我等?我等不过囚徒,还有什么值得羞辱的?”

    “朕想问你服不服?”北武帝冷声道,他看得出,此时的赵光灵远比他担任灵皇的是时候可怕得多,他当灵皇之时,软弱无能,瞻前顾后,贪得无厌,那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神光威严,目光却涣散而浑浊;而此时的他,无欲则刚,淡泊名利,眼神凝实得如同元婴高手,这样的人,心志坚如铁石,就算如何粉碎她的身躯,也别想撼动他的心灵。

    “不能辱心,再如何侮辱肉身,也只会衬托出施术者的荒淫无道,残暴恶俗。”北武帝深刻明白这样的道理,因此,他此时反而不敢将赵光灵怎样。他北武帝也是个爱惜名声的皇帝呢。

    “为何不服?”北武帝此时认定了一点,那就是除非击溃赵光灵的心理防线,否则一切酷刑都是白搭,杀了赵光灵或者凌华那更是成就他们千古美名的行为,自己可就要被刻在万年耻辱柱上了。毕竟就算皇室极权,史官们的史书也不是北武帝能影响得了的。

    史官成书后世读,当朝天子莫相问,触怒天则国祚毁,编造善恶王朝崩。

    千年文明,其实是天则变动的产物,因此没有人敢和天则这种至高的世界规矩对着干,这样做的人,根本没法活着啊。

    鉴于此,北武帝此时除非攻心战旗开得胜,否则报复第七王朝的皇帝皇后就是个笑话。他不得不冷静下来,用充满嘲讽的语气道:“为何不服?如今你国破家亡,都城皇宫都被朕占据,你的子孙世代为奴,你的朝廷成为朕的附庸,你如此不堪,昏聩误国,骄奢淫逸,敛财如狂,有何面目下去见你那列祖列宗?”

    “我有没有面目见列祖列宗,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赵家人。”赵光灵从容道:“我已经将我一身荣耀,安全转移了出去,在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地方继续,而我此生罪孽,从国破之时,就已经开始偿还,此生还不清,来生继续,我与华华已经心意相通,生死相连,王朝,皇族,甚至子嗣,这些原本属于我的,已经不再属于我,荣华富贵,九五尊位,这些曾经我享用过的,我也不再稀罕。如今我也不过两人一命,身如飘萍而已,紫禁繁华,巍峨后宫,我可以拱手让人,因为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却最终功亏一篑,被奸佞逼宫险死。”

    “你既然已经看的如此淡然,为何不服?”北武帝有点不明白了:“你不是承认自己失败了么?”

    “我不服的,是你第六王朝复辟登基。”赵光灵的话反而让北武帝的脸色一变:“怎么?”

    “如果你国真的比我朝优越,当初为何会被我取而代之?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先祖遗训写得明明白白,是下级兵丁群情激昂,自发而为,先祖当时甚至措手不及!你以为当初先祖功业未成,身份未定之时,悍然杀死谋臣朱全忠,险些酿成内讧分裂,是好玩吗!他老人家怕的就是朱全忠在兵变之后,内部局势未稳定之时,趁机幕后夺权,将先祖变成傀儡君王!……第六王朝末代之时,能如此不得人心,下级军士,下级文臣,文人墨客居然愿意拥立一位镇统来荣登九五……这样的王朝就算复辟一百次又能如何?早晚还不是再次丢了国祚!”

第九百八十三章. 尊不可辱

    “何以见得?难道我朝不会吸取教训吗!”北武帝此时已经提高了声音,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有点镇不住场子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吸取教训?哈!”赵光灵惨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那就是文治武功,两全其美,想法是好,可惜弄到最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要么东风压倒西风。将相和的前提,是文臣武将皆为当世名臣,有足够的智慧和胸襟!你难道能保证,百年之后,你这个复辟王朝的臣子,还能是聂挽留和纳兰血魔吗!”

    “你!”

    “文治武功,那是千古一帝才能玩转的!你或许有千古一帝的才能,可难道你还能保证百年之后,你的子孙后代也有和你一样的才华吗?哈兰玄奇?!”

    北武帝李玄启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两旁静立的臣子们,早已呆立如雕像。赵光灵的话很现实,现实到了血淋淋的残酷。是啊,北国立国百年,三代帝王之中,两代都是高喊文臣治国,实际上以武治国,这样才催生出畸形强大的军队,北武帝的父亲和爷爷,不是不想文治武功,而是根本没能力玩转!

    风源大陆,神功盛行,天则统治一切,本身就是一个武力值很高的世界,如果不用文人治国,如同不给圣剑配上剑鞘,早晚有一天会被剑的锋芒伤了自身,任何政权,想要稳定,非得将文明至于武力之上,便只能文臣治国,武将地位稍低,可是武将地位究竟如何才能既不低贱,又不高得威胁文臣,千年来没有定论,甚至于,如何解决文臣集团借助自己较高的地位疯狂作践打压武将,千年来也没有像样的办法!

    “我不说别的,就说你这王朝,黑羽军,朱雀营,甚至一部分建州铁骑愿意抛下祖宗家庙,跟着你混,形成一个新的民族吧。这些武力征战四确实厉害,可一旦战无可战,你又让他们何去何从?”

    赵光灵的话语掷地有声,而北武帝的乾清宫一片寂静,在赵光灵说完的最初十秒之内,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看起来已经失控了的局面。北武帝呆呆站在宝座之前,一双橙黄色的眼睛里滚动过游移,滚动过犹豫,滚动过动摇,滚动过惶恐,然而最终,依然凝固为不可撼动的坚持。

    “纵然粉身碎骨,朕也在所不惜。”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千百万遍地闪过,使得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后退一步。

    “抱怨无用,总得有办法解决。”北武帝的语气软下来,僵持着的身子也软下来,他放松地后退一步,端端正正地坐在宝座之上:“朕的第六王朝,即便历经屈辱,也依然可以成功复辟”

    “我的第七王朝,早晚有一天也会如此,所以你没什么资格骄傲。”赵光灵的声音古井不波,从容得让第六王朝的满朝文武都觉得害怕。纳兰血魔和聂挽留突然同时朝前迈出一步,而这一刻,刚好是赵光灵慷慨陈词之后的第十秒钟。

    纳兰血魔:“圣上,臣请处决此等妖人!”

    聂挽留:“圣上,臣以为,若能请来前朝游击将军银尘,此千年疑难可解!”

    聂挽留的话让赵光灵猛然转过脸,深深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北武帝看到这里,嘴角微微勾起,却始终没有露出笑容。

    “处决赵光灵及凌华这样的言论,朕不想在听到。”北武帝平缓的声音中,滚动着莫大的决心以及一点点争强好胜的挑衅味道:“人之一世,不蒸馒头争口气,何况国祚乎!赵光灵你既然挑起了这个话题,那么朕,无论走遍天涯海角,遍访名人隐士,还是高筑金台,广邀天下英豪,总之一定会解决了这个麻烦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服气,更是为了给列祖列宗,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王朝更替,权阀倾轧,动辄屠城百座,流血万里,这样的轮回,是时候结束了。”

    “你不杀我?”赵光灵微微露出惊容:“我还以为,今日就是我等奔赴刑场之时”

    “杀了你,能解决什么问题?不杀你,能造成什么麻烦?”北武帝忽然冷笑一声,在聂挽留出列献策的瞬间,他的脑子里就灵光一闪,想出了攻破赵光灵心理防线的另外一种手段,或者说,攻破南国百年荣耀的手段。

    北武帝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听说你在位之时,抄家成狂?”

    赵光灵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曾经的朕昏庸腐朽,不配为君。”

    “那么,”北武帝脸上的冷笑慢慢扩大:“朕就为那那些蒙冤入狱的南国忠良们讨回点公道,今日,抄捡皇家!”

    他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终于看到赵光灵的脸色变了。“很好。”他的心里流过一丝微弱的得意。

    “来人,为二人赐坐!”北武帝立刻行动起来:“提审大内总管戴荃,夏守忠,提审詹光,潘仁贵”

    不多时,乾清宫的里密密麻麻跪下了一大片人,不仅有陪侍帝后的太监宫女,还有滞留在潘兴城里的许多文臣,包括赵宇在内的许多人,都被押解到了北武帝面前,在残酷的六扇门的刑讯之下,被迫说出尽可能多的藏宝地点。

    这一场酷刑盛宴,不比屠城好多少,赵光灵看得脸色发白,而原本近乎于要晕过去了的凌华,反而强撑着振作起来,甚至伸手握住赵光灵的手,颤抖着熬过每一分钟。

    赵光灵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不是红光满面,而是满面羞红,因为不久前从崇王府里抄捡出来的各种珍贵玩器,如今却也堂而皇之地在大殿之上轮流展示,供北武帝品鉴。

    第七王朝立国106年的所有积蓄,就在这一天,被潘兴城的建造者和前主人收回了。

    拷掠足足持续到了半夜,赵光灵坐在下首,坐在北国群臣之中,充满悔恨和悲痛地看着被打得稀烂的赵宇,看着夏守忠几乎被碾碎成泥,听着戴荃的破口大骂,更看着那些后党,阉党的臣子,太监们跪地求饶,磕头如机枪,奉北武帝为天上大神皇,地上无限皇,总之各种阿谀奉承的尊号永远压过灵皇一头。其中叫得最欢的,恰恰是那詹光,第二欢畅的,就是虫蛇道人。

    赵光灵的手,颤抖着攥紧了。

    北武帝的脸,愤怒得铁青了。

    两个男人,两个身上沾染着皇气的男人,这一刻终于明白,堂堂富甲天下的第七王朝,为何而败!

    年轻的北武帝,此时终于明白,腐儒教育之下的人性,究竟可以扭曲到何种地步。

    那是比建州奴儿更可怕的奴性。而这种奴性,却又是任何王朝都无法回避的剧毒!天下之大,腐儒学说最大,对于一个没有真正孔孟原教旨的风源大陆来说,那些一味跪舔统治者脚底板的所谓“大儒”的理学心学,便堂而皇之地成为了这片大陆上最文明,最先进的治国理论,这样的理论系统虽然扭曲到可怕,却可以软化因为神功修炼而变得刚硬躁动的民心,让一脉国祚,长治久安。

    这样可怕的理论摧垮了第二王朝。

    这样的理论号召起民众,亲手埋葬了给他们带来大国子民荣耀的第三王朝。

    这样的理论和信奉这种理论的腐儒文士,酸臭墨客,几乎成为第四到第六王朝废立兴衰更迭的幕后推手。它们废立皇帝,它们更迭朝代,它们愚弄民众,它们才是真正的骄奢淫逸!一个小小的詹光,几年下来就有不弱于美王的财富,一个小小的潘仁贵,靠着倒卖禁军士兵,真正富可敌国!

    这一场拷掠搜刮出来的财富,高达潘兴城经济总量的百分之四百。

    在这堆成山岳的财富面前,北武帝和赵光灵,同时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他们两人都是心怀正义的君王,都是潜在而不自知的正道,然而他们一个远避腐儒统治的中心,与苦寒偏远,“贱民遍地”的不毛之地起家,注重实干,防范腐儒渗透,另外一个,在这腐儒当道的中心里身不由己,被迫昏聩无能,被迫敛财无数,被迫成为万民痛恨的暴君。当表面上的帝王战争落下帷幕,之时,两位帝国的皇帝,才终于模模糊糊捕获到了,那潜藏在纷争之下的黑恶势力的一抹恐怖剪影。

    世家大族,阶级固化后的既得利益集团,以腐儒学说为武器,统治了这个世界,千年不止,当文明的天则降临之时,他们又趁着这天则,冒充文明,荼毒天下,妄图“家业永昌”到永远。

    王朝更迭,皇帝废立,一波又一拨朝前大臣被血腥清洗,然而无论任何人入主潘兴,南方的世家大族,中原的各路堡主,北国的建州奴儿部落,草原上的大王,鲜卑利亚的婆罗门教主,他们永远都是用一点点可怜的金钱,供奉给帝王,然后继续维持着千百年来地方统治,直到下一个千百年的到来。

    “皇权不下乡”,“国战,第一城必屠”,“灭国,都城必屠”,“主忧臣辱,主辱臣逃”,“人生而三六九等,一日为奴,永世为奴”“以礼仪为甲胄,为忠义为干曹”这些所谓的“天则”,都出自伲东德之口,出自孔宏开的UU小说,千百年来却无人敢当面揭破其伪天则的虚假面具。直到那个血色黄昏。

    银尘的出现,几乎如同天则动怒之下的末日骑士,将一切酸的臭的奴化的东西统统粉碎,将一切虚假的教化全数扫荡。

    这一次抄捡皇家,抄捡出了意外的恐怖。

    【深夜】

    养心殿中,北武帝和赵光灵相对而坐,凌华则独自坐在大殿的门槛上,吹着冷风,婀娜的身体于夜幕之下,显得十分柔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银尘,才是破局的关键?”北武帝首先开口,没有对昔日敌人的痛恨与轻蔑,只有忽然明白真相之后的骇然与凝重。

    “一开始不知道,但是他开了那间神造坊的时候,我肯定知道了。”赵光灵的声音里满是后怕与侥幸:“古之圣贤的教条中,珍品为天授也,人不可强求,可是……天授也不能如此频繁吧?”

    “所以你封他为备选武陵王?”

    “错了,定魂铁牌。”赵光灵的回答让北武帝脸色微微一变。

    两人都沉默了。

    “罢了。”北武帝冷哼一声:“原本确实想羞辱你一番,谁想到你从头到尾也没有像个战败者的样子。朕,贵为天下雄主,岂能无容人之量?然而朕的手下们,也是要个名分要个说法的,朕还不敢就将你放了,反正如今你也没有当皇帝的心了,就在潘兴城里当个普通人吧。”

    赵光灵听了他的话,本想笑一下,可是那得意的笑容刚刚爬上嘴角就跌落回去了。“我本想说你根本做不了天下雄主,毕竟我的手段已经发动,谁也停不下来了,但是如今,你我都看到那王朝更迭背后的潜势,我纵然不服你,又如何能嘲笑诋毁你的作为,那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我倒是希望,你能斩破那那黑幕,为我等帝皇世家,讨回一个真正的公道!”

    “好!朕一言为定!”北武帝伸出手,和灵皇,而不是和赵光灵的手,紧紧握住一起。

    他们此时,才明白自己贵为帝皇,不过是那奴性文明的可怜棋子而已!

    北武帝如今明白了,潘兴城,其实和凤凰城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风源大陆,主辱臣逃,君逆臣弑,下克上之类的戏码,一次次在各路豪强的内部上演,那些潜伏在朝臣之中的小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丑恶,最肮脏也是最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个有文字而无文明,有宗教却无信仰的时代,这个时代,随着疑似末日骑士的出现,已经走到了尽头。

    灵皇离开了,带着凌华皇后离开,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巍峨的宫城之中,灵皇是幸运的,连带着与他交锋过的北武帝也一起幸运地成为了一个新时代的见证者。

    但他们并不是那个新时代的缔造者和掌控者,他们的能力,依然不够。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丧权辱国

    昭和九年十月十八,第六王朝剿匪大元帅哈兰玄冥率领十万黑羽军绕过第七王朝“救驾”兵锋,奇袭旋梭城县邑旋无化,并以此为跳板,攻取旋梭南部城门,元帅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冲入旋梭府衙,在里面烧杀抢掠,而不惊扰城内平民,第七王朝太子赵仁财领亲卫反抗,却被二弟赵激越从背门死路偷袭而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赵激越携太子首级和帝国虎符举国投降,愿为“北人奴婢”激起士大夫阶层哗然,不少文臣上吊明志,廿日,哈兰玄冥和赵激越在旋梭城南门城楼上签订了令第七王朝丧权辱国的《旋梭条约》,随即赵激越在哈兰玄冥的扶持下登基大位,自号“儿皇帝”向第六王朝称臣,世人称其为越皇,改年号“昭和”为“平成”,次年生效,昭和十年变为平成元年。

    按照条约,越皇定都旋梭,改旋梭为应天府,在第六王朝的允许下扩建为都城,皇宫大内高手与御林军,有第六王朝黑羽军一部充任,所有内务府官爵,均任用第六王朝官员。外臣由越皇自行选任。第七王朝改名为南方国,仍然简称南国,管辖三途河以南大片地区,第六王朝不予干涉,但南方国境内,所有官民身份自降一等,为第六王朝遗民及北人农奴,南方国所有科举事宜,交给第六王朝代办,殿试在潘兴举行,有了功名的人,才能在南方国当官,而世袭贵族必须由第六王朝册封。南方国境内允许第六王朝的臣民自由活动,而南方国的子民只有在第六王朝允许之下才能迁徙,南方国可以自己征税,但是每年必须向第六王朝进贡大量“岁币”。条约签订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历史上赫赫有名,传承百年的第七王朝,南方帝国,已经名存实亡了。

    消息一出,黑山庄的田万载立刻竖起大旗,坚称自己是第三王朝的遗民,于魔心山庄登基称帝,年号启元,次年生效,魔心山庄里跟随着的他的魔威阁元老们大哗,大部分人都斥责他欺师灭祖,断绝离黑天传承,小部分人则已彻底投靠,便帮着他暗中饲养的“御林军”们一起镇压反对派,结果让强大的黑山庄再次分裂,内斗不休,同时,神功大进的鬼厉名伙同究极强者血河尊者杀入山庄,救走反对派长老中的大部分人,同时“口诛天下”的凶名在江湖上再起,无数江湖客闻声丧胆,哀叹天下神功黑暗时代来临,口诛天下复出江湖,可是天下间再没有一个蝶生大师与之对抗!

    蝶生大师,已经被覆灭的前天下第一大派长生诀的掌门,升阳老人的恩师,当年他也是联合了包括魔血老人在内的七十二名高手,于雁荡深处一场惊天血战,才将“口诛天下”打落悬崖,生死不知,如今,这些人已经全部作古,没有半个活在世上,而他们的弟子传人,只怕连面对血河尊者的勇气都没有。

    口诛天下横扫黑山庄,带着一众死心塌地要复兴魔威阁的长老,尊者,真传弟子一溜烟销声匿迹,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反正没有人敢去找的。

    随着黑山庄“第三王朝复辟”的传言扩散开来,分离主义情绪也在整个南国上演,前有真王赵光怡不听调令,霸占省城,拥兵自重,后有哈罗带领毒龙教投靠建州奴儿,自封“正绿旗主”头顶绿帽背着“黑锅”药鼎搞独立,盘踞万虫山成为一方路霸悍匪,紧接着那些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匪徒或者敌对势力们开始纷纷自立旗号,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头,富有的招兵买马,穷困的就只能抢兵抢马,一时间,南方各地匪乱四起,民不聊生,却独独没有出现生灵涂炭的大规模杀戮,就算山头大王们的辖地互相重合了,需要一场大战,也是各自叫上几十个甚至十几个率先领悟了新天则的运行规律,实力突飞猛进的强人行那月黑风高之事,偷袭处决对方首脑,然后下面的人全部都是自己的了。总之,因为王朝变故的时间恰好和天变基本重合,许多势力都需要笼络尽量多的人来尝试天变之中各种新的神功套路,以及培养成规模的军势用来争霸天下,所以每一方实力都极度缺人,曾经被看做一文不值,被腐儒们斥责为“贱民”,“刁民”的下层民众,如今却成了殊为宝贵的人力资源,甚至是人才储备。

    只不过,这世上大多数的草头王们,大字不认一个,又怎么理解什么是劳动,什么是雇佣关系?他们获得人力资源的方式都十分简单直接抢,抢来不听话,打,打伤了,治,用恢复效果变得越来越好的聚元式治好后,接着打,直到服贴了为止,这种套路,简单,粗鄙,残暴,有时候甚至恶心,但是,极端有效,而且好操作。

    南方乱作一团的同时,北方却极其反常地迎来了统一,北武帝建都潘兴的消息传回凤凰城的时候,建州大奴的“影子皇帝”纳诺未来当即推门登台,号称自己当年为了哈兰家族出兵出饷,南国潘兴城也是在建州铁骑的猛攻之下才开城投降的,北武帝不过是窃国大盗,同时趁着风源大陆上天则变换,悍然启动秘藏千年的上品圣器“正统”,将整个建州铁骑45万大军全部变成了初等天选者,又以秘藏三百余年的另外一根千里回转骨为先导,将天选者大军直接送入潘兴皇城,大破朱雀决战营,劫持武帝,哈兰玄冥,潇洒地回到了凤凰城,一时间潘兴再次陷落,第六王朝国祚不存。

    然而戏剧性的转折随之而来,昭和九年十一月廿一,第六王朝忽然在潘兴城里复辟,“北武帝”“哈兰玄冥”“文武百官”尽皆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北国迅速统一,同时对南国展开了大规模的渗透。北武帝以“侥幸脱险”“上天不弃”为名,宣布对南国特赦,将选拔文武官员的权限交还越皇,只保留对世袭贵族的审核权,南国腐儒们得知此事,弹冠相庆,感激涕零。而武帝二次复辟之后,颁布诏书,命令全国休养生息十年,重视生产,发展农业,同时对商贾课以重税,实行重农抑商,封锁海疆,正式闭关锁国,原本闹腾起来的天下,居然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迅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各路诸侯占山为王,天下却趋于太平的诡异局面。

    为了防止天选者突袭事件再次发生,北武帝不得不下令闭锁宫门,深居简出,而聂挽留,帝厉摩罗等等一干文臣武将,也行踪不定起来,整个潘兴城,皇城完全开放,甚至不设城门守军,而宫城则完全封闭,禁卫森严,甚至于一天到晚都开着护山大阵。

    进入腊月,风源大陆普降暴雪,风系聚元式完全崩溃,水系的聚魂式被发展起来,同时,空蝉技术得到突破,成本暴降,风灵道也变成了架设速度更快的冰灵道,风源大陆,朝野上下,一片研究空蝉与聚魂式的忙碌景象,而灾害般的降雪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却也成为明年大丰收的吉兆,因为暴雪降临的时候,恰恰是数九寒天,农作物最需要降雪的时候。

    瑞雪兆丰年之际,北武帝宣布更换历法,将第七王朝开始执行的太阳历,改为第六王朝一直奉行的太阴历,平白将新年推后了两个月,这种做法并没有造成多少混乱,只是让百姓们更加坚信,统治整个大陆的,就是那位英明神武的第六王朝的李玄启。

    而事实上,真正的李玄启,早已失踪了。

    【平成元年三月初一】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又是一年阳春好时节。

    经历了轰轰烈烈的灭国和投降,经历了仓仓促促的奔逃和搬迁,侥幸从潘兴逃难出来的忠顺王爷,总算一边拥立越皇即位,一边软磨硬泡,好说歹说让比灵皇更加昏庸多疑百倍的年轻“儿皇帝”放他南下,在秀杭城里定居了。经历过那场充满侥幸和惊恐的逃难之后,人老成绩的忠顺王爷认为,就算是应天府,那也是绝对不可能守得住的,在自己能拉下脸去跪舔北武帝那个蛮夷的鞋跟之前,还是躲进更南方一点的,城防设施更好的秀杭城保险一点。

    不是王爷不愿意继续南下,实在是被女色掏空了身体,整日靠着药丸进补的王爷受不了那舟车劳顿的苦了,南方水网密布是没错,可是河道普遍狭窄,不能行使大船,而娇贵的王爷只喜欢坐大船,晃动剧烈的小船和频繁的换乘,足够他暴怒着杀掉一打船工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在经历了恐怖的天变和屈辱的投降以及不平等的条约之后,蛇面秃眉的忠顺王爷终于闲下来,可以坐在满是油漆味的中仪门的后面,端上紫鹃亲手泡上的一壶香茶了,也终于有脑筋,再次想起那曾经让他抓耳挠腮的“岳窑五彩小盖钟”了。

    “娟子。”老王爷瞧着这位天生鹅蛋脸,相貌艳美,身段却是顶尖的“新侍女”,豆绿色的眼睛里不由得释放出豺狼般色眯眯的光亮来:“你说你家小姐有可能拿着那个小盖钟么?”

    “可能吧?”紫鹃的声音低沉而嘶哑,那是曾经私吞生绝毒结果剂量太少而留下的永远的伤痕,忠贞的少女为了保守林姑娘的秘密,几度自杀,而忠顺王府上的王医生,也救过她好几次,这个王医生,虽然投靠了恶人,自己却没法变成恶人。他同情崇王府的遭遇,更欣赏紫鹃的忠烈,在这个主辱臣逃成为公理的大时代中,还能有人为了“十诫”中的某一条而献出生命,实在是太难得了,因此,这个王医生,或者正式的名号叫做王郎中,在第三次救起紫鹃之后,就和她同谋,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帮助紫鹃寻找“丢失”的主子。

    为此,紫鹃也是许下好处的。

    今天的在紫鹃和以往稍有些不同,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以往她对王爷那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对不向王爷吐露一个字的,为此还服毒自尽了三次,弄得声高欲炽的王爷也只好软下心肠,不过分逼她了。忠顺王爷虽然沉迷女色,却也被女色所困,因为从早年开始就不断见识过刚烈女子为了贞洁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如今的他,对于自己心仪的“猎物”不会直接用强,而是如同“搏鱼”一样戏耍周旋,攻心为上,因此一直表现出刚烈坚贞的紫鹃竟然可以保持贞洁,当然,王爷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紫鹃背后那个顶着“词中圣手”“人间花魁”名号的美艳小主。

    紫鹃的身体,紫鹃的命,其实都是拿来要挟那位已经失踪了几个月的林家姑娘的,反过来,林家姑娘的一些消息,也可以用来攻破紫鹃这个美艳女仆的心防。

    “哎?想通啦?”忠顺王爷听到紫鹃第一次回应她的话,倍感惊讶和荣幸:“是不是看了这么长时间那些姐妹们的惨状,你,不忍心了?”

    紫鹃咬着嘴唇,美目含泪,又不吭声了,但她依然回答老王爷的问话,沉默又沉痛地点了点头。

    她刚刚才知道,这次被查抄的崇王府里的众人,居然跟着太子一起来到应天府,躲过了那场据说极其可怕的潘兴大屠杀,算是大幸运,然而祸兮福兮,大幸运之后接着就是大不幸,被押解过来的崇王府犯人们,并没有等来新皇登基的大赦天下,因为新皇只是个儿皇帝,外对北人卑躬屈膝,内对财政愁眉苦脸,私房钱都拿出来修建应天府宫城了,这挥霍用度就没了着落,而昭和九年的祖税早在九年九月就交到了潘兴,被北人连着内务府一锅端了,越皇那是一枚铜板都没有拿到,再收租子吧,农民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五月份第一季春小麦收上来才能有的交啊,南方国的农业就算再如何发达,阴冷多雨的冬季也别想能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因此,除了东南沿海的一点点渔税收,特产水果税这些只能塞牙缝的收入外,越皇能想到的增加收入的方式,居然只有一个,贩卖人口!

    不要惊讶,在这个连“人权”这个二字词语都没有发明出来的源能大陆之上,贩卖人口,倒卖罪囚和奴隶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意,北武帝带领下的号称世界最先进制度下的北国,如今的第七王朝,也只是不允许倒卖平民(公民)及以上身份的人而已,依然承认奴隶的合法存在的。而表面上不承认奴隶制度的南方国,却在背地里以一套更加完备森严的名分等级制度,公开支持人口倒卖

    官可卖民,公可卖候,父可卖女(儿子是用来继承家业和家学的,不能卖),夫可卖妻,甚至于,在极端情况下,子可卖母!

第九百八十五章. 为情舍身

    为了钱,为了生存下去,一切都是可以的,都是腐儒们允许的,毕竟这个异界里有所谓的儒学,但并没有孔孟二圣,这个世上盛行的儒学,是奴才的假儒学,不是那个华夏人立身之本的真儒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紫鹃从王郎中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是崇王府里的所有女眷,包括王夫人在内,包括赵月诗赵香兰这样的正牌王侯之女,都将在新建的崇文门外一并发售,没有人要的,送到军队里去慰安北国派来的御林军。

    这就是赫一时的崇王府最终的下场。

    紫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想策划第四次自杀,但是她没有,在如今,已经几个月没有得到林绚尘任何音讯,且明知潘兴被屠城,侯爷和林绚尘都“肯定性命不保”的绝境下,她已经决定,用自己这柔弱又卑微的身子,换取王爷可能包含着各种色情目的的援手,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些昔日姐妹们救到身边来,哪怕自己届时粉身碎骨,也要让昔日姐妹们能彼此有个照应,不要在崇文门外发卖,从此天各一方,生死都不能相知了。紫鹃已经失去了发誓一生效忠的小主,甚至连随小主而去都没有做到,她不能,不敢,也不愿看着曾经极尽奢华的崇王府,就这样散了,就这样消逝在这个冰冷的灰蓝色的人间。

    紫鹃深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和王爷“谈判”,准备好了,在必要的时牺牲自己的身体,童贞乃至全部。

    然而她不能,因为她不知道,一位名叫妙音的女孩已经追到了秀杭,即将揭开“岳窑五彩小盖钟”的真相,她更无法想象,一位白银色头发的魔法师已经带着她日夜思念的小主,踏火而来,即将以“黑零”的邪恶身份,在秀杭这座温柔秀丽的城市里,掀起滔天恐怖。

    魔法师对灵皇可能还秉持着一份尊敬,对于越皇,只怕仅存鄙夷。

    “你既然想明白了,那么就给本王说说,你家小姐究竟有没有可能拿着那个岳窑五彩小盖钟呢?”忠顺王爷端着茶杯,却完全忘了往嘴边送,就这么一只手悬在空中,仿佛一桩悬而未决的心事:“本王听说,你是那什么馆里的一等大丫鬟,房里的一应用度你都记得清清楚楚,是吗?”

    “王爷这么所确实是问对人了。”紫鹃壮着胆子回答道:“姑娘房里的一应摆设,财物,用度,都是我代替姑娘管理的,姑娘身子不好,打娘胎离就带着中正不足的症候,一年到头,吃的药比饭多,睡不着的时候比睡的觉多,便难有精神管这顾那的。自打我十年前进了姑娘的房里,打理出来的所有的东西,都清清楚楚,却是惟独没有见到那什么岳窑五彩小盖钟的,姑娘用的器具,是官窑外面斑红瓷里面白釉胎色的器具,不敢用五彩的,怕里面的釉色挥发出什么来,伤了肠胃。王爷要的那岳窑五彩小盖钟,想来里外都是彩釉的吧?”

    “没有?”王爷失望地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上好的宫中秘造白瓷小盅立刻在丹顶厚漆圆木大桌上摔裂成两半,上好的雨前龙井流淌出来,在暗红色的桌面上氤氲出一大块正圆形的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紫鹃忙不迭那锦缎来擦,却听着王爷强压着怒火,低声喝道:“胡说!本王早就知道,你家姑娘和那赵玉衡那小子从小就不清不楚的,相互间什么东西没有交换过?明明那赵玉衡将那岳窑五彩小盖钟送给了你家姑娘,到你这里就没有了?你如今难道还想在本王这里蒙混过关不成?也不看看你家那姑娘整个就一根病秧子,如今潘兴早就被攻破了,只怕她就算能熬得过屠城,还能不给北国人搜罗去不成?她到了北国人手里,最好也不过如你一样做个漂亮的奴才而已!你如今还这般回护着她?也不想想你自己的钱途如何?”

    紫鹃被忠顺王爷说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了,她跟着林绚尘十年,就算在崇王府里见过的最下等最下贱的仆人,也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恶毒的毁谤,将她心中的主子描述成一个不守闺阁妇道,不洁身自好,短命而且给人做奴才做玩偶的下贱胚子,紫鹃藏在箭袖里面的手握拳又松开,真想上去给这面目可憎的丑陋王爷一记响亮的耳光,然而她不能,她此时没有任何依仗如此任性。

    “那岳窑五彩小盖钟,不过是以前二爷给姑娘的玩物,真以为值得什么呢!姑娘不喜欢,加上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园子里来人抄检了一遍,将原本各自胡乱送的,不合适的东西都还回去了,姑娘留着那岳窑五彩小盖钟也没有用处,就照还给了二爷,那时候我还见着了,后来王府出事了,粘杆处的进来搜查,能查到的都搜走了,王爷这里还放着好几样呢!王爷如今没有胆量去问粘杆处的那些抱了北人大腿的酷吏,转而逼问起我这么一个做丫鬟的来了,王爷觉得这样挺彰显您的威仪的,是么?”紫鹃故意用一种很委屈的口气来挤兑忠顺王爷,谁知忠顺王爷的脸皮,只怕早已比墙角更厚了。

    “行了!别和本王抬杠!明明就是你没说全乎”正说着,忽然见到侍女小绿走进来,粉面含怒地冷声通报道:“王爷,外面有个自成妙音的姑子说要给您送东西来了奴婢拦着没让进,也不知道从哪个窑子里爬出来的脏”

    小绿正用她那嗲嗲的声音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想将妙音这个美貌又大胆“自荐”的潜在竞争对手拒之门外,绝没料到忠顺王和紫鹃听到“妙音”二字的时候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妙音姐姐?!”紫鹃失声叫道,她心里很清楚,妙音,才是那岳窑五彩小盖钟的真正主人啊。

    “快请快请!”忠顺王爷两眼放光,显然早就知道这个妙音师姑和岳窑五彩小盖钟之间的关系,紫鹃看到王爷的表现心里一沉,哀叹又要有一个人落入虎口,不料那小绿借着近日陪王爷玩了许多床上游戏,自感自己得宠,只怕都要做正宫福晋了,便大着胆子,扭着水蛇腰贴上忠顺王爷的身子:“王爷~~~~”

    “啪!!”带着战气的重重一掌,将小绿的满口贝齿都打得飞出嘴外,原本清秀妩媚的脸也有一边肿起如桃子:“下贱东西,敢来管本王的事情了!来人,拖出去剥皮做鼓!”

    “王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绿尖叫着,涕泪屎尿横流,紫鹃在一旁冷眼看着,内心中一片冰寒。

    “伴君如伴虎,也不过如此吧?”她这么想着,默默握紧拳头。

    【几分钟后】

    妙音被甄多实殷勤地领着,穿过三重仪门,到了里面,来见忠顺王爷。王爷抬眼看见她那婀娜的身段,姣好的面容,又闻着她身上那一股高洁如同玉兰花一样的芬芳清冷的味儿,登时连懒洋洋的老爷坐相都维持不住了,赶紧挺直了身子。又见府里的家丁吭哧吭哧地抬来十口木箱,虽然箱子本身灰扑扑的,可是看那家丁培元大圆满的战气都催动到最大,依然满脸淌汗如同拧湿毛巾一样,便知道那箱子里只怕有料得很,否则不会弄那么大的重量防止翻滚,心里更是有点按耐不住了。他见妙音磕头完毕,便干咳一声,用以压制自己体内沸腾的贪婪与兽血,和颜悦色道:“不知师姑千里迢迢登门拜访敝府,有何指教?”

    妙音起身,亭亭玉立,一双翦水秋瞳含光敛韵,风度美不可言:“贫尼听闻王爷喜欢收集古瓷,又乐善好施,慷慨大方,贫尼所幸得家族传统,有岳窑五彩小盖钟多件,愿献给王爷,以求王爷万金一诺。”

    忠顺王爷听了,心里砰砰乱跳,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紧紧握拳,总算稳住脸上的神色,故作淡然道:“什么承若?”

    “赵玉衡。”

    忠顺王爷霍然起立,脸色猛变,但马上平静下来,懒洋洋地坐回到主位上。他在听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本能地感觉到惊恐与愤怒,心想:“本王收押赵玉衡时并未传扬,究竟何人何时走漏了风声?”可转念一想:“未必是本王这边,先皇也知道本王收押赵玉衡之事,那些三司会审的死鬼们,也未必没有酒后胡言呢!”他原本最恨别人泄露他私事,故而惊恐愤怒,此时想通了不是自己府里的问题,便又放松,细细欣赏着妙音满头乌发下柔美的面庞,道:“你是出家人,要赵玉衡作甚?”

    “王爷肯成全美意,贫尼就愿意立刻还俗。”妙音打量好了王爷,便垂下眼帘,从容不迫地继续道:“王爷位高权重,国务繁忙,肯赏脸让贫尼进来,贫尼自然必有重谢。”说着不管王爷口头上的谦虚,转过身子就朝那放好的十口箱子走去,她转身的一瞬间,衣带飘舞,长发飞扬,竟有仙子飞天之意蕴,忠顺王爷虽然尝遍世间美女,可妙音这样的高冷清洁的女子,世间仅此一例,他又哪里见过呢?因此不由得看得呆了。

    妙音从十口箱子中拿出一口,一个人就轻轻松松搬到了王爷眼前,然后十指纷飞,哗啦啦地打开箱子,以及箱子里所有的木质隔层,一时间,内屋里紫光萦绕一旁伺候着的紫鹃直接呆掉。

    王爷也是心中一突,脸色瞬间潮红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箱子中的物件。

    “紫品?岳窑五彩小盖钟居然还有紫品的?”

    那一箱子瓷器并非别的什么,居然是一箱子造型各异的岳窑五彩小盖钟!

    整整一箱!

    妙音见王爷呼吸粗重,浅浅笑着,平静如常道:“王爷所知道的那个岳窑五彩小盖钟,乃是贫尼早年和林姑娘,赵玉衡,以及王大姑娘在一起联诗赏月时候,招待各位用的,贫尼向来洁身自好,除了一见钟情的赵玉衡外,只有崇王府家庙里的嬷嬷,还有百花园里替娘娘守望园子的姐妹们才能碰贫尼的东西,其他人,要是直接用手拿了,贫尼可是一概砸碎了倒入枯井之中的,王爷要是想去考证,可以去潘兴崇王府看看,看看家庙后面是不是有一口‘冷月井’,井里面是否葬着这些碎瓷?这流出世间的一盏岳窑五彩小盖钟么,就是那时候招待姐妹之时,被一个仗着主子宠幸的下人丫鬟拿起来喝了酒,贫尼不要了的,赵玉衡当时看着那瓷器好,砸了可惜,便要去了,贫尼无可无不可,至于他日后给了谁,又到了谁的手上,贫尼便不知晓了。”

    忠顺王爷此时见了整整一箱子紫品,身心早就陷进去了,哪里还管那到今天都看不见首尾的“崇王府的岳窑五彩小盖钟”?只是他的心里尚有一丝清明,或者说强装出来的一点点理智,知道世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妙音为了一个被打得半废了的赵玉衡,肯下这么大的本钱,忠顺王爷心里还是打鼓的,或者说压根不怎么相信,便又问道:“你一个出家人,何来如此多的古瓷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使眼色给紫鹃,让她将自己收集来第一个江湖“奇女子”招来。这个女子名为翠花,穿得也花花绿绿的,很像翠花,只不过看她全身上下挂着各种瓶瓶罐罐,便知道她是一个用药(用毒)好手。

    忠顺王并没有直接听妙音嗦,直接让翠花去开箱子,谁料那箱子上连锁头都没有,居然是类似于紫渊血狱深处三间大门一样的那种板扣状的锁子,必须移动滑块到指定的位置才能解锁,这种锁,翠花见过的,那是以九连环的样式为谜底的锁子,她想寻常的这种九连环锁子,她倒是见过,也解开过,此时这个姑子拿来的箱子,只怕也是这样寻常的货色,便贸然上来解锁,谁知那锁子的谜底,是恐怖至极的天诛式九连环,哪里能是她一个寻常的江湖骗子能搞定的,解了三下,就将活结弄成了死结,眼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踌躇着,忽然听到箱子里传开咔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碎裂了,接着就是一声爆炸,翠花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这口箱子要了命。

    这么一下,王爷给唬住了,可是看着妙音的美色,又实在贪婪不已。而妙音主动投怀送抱,仅仅也是为了赵玉衡而已。她和王爷讨价还价,说着许多机巧的话,终于将这个难缠的王爷套住,送算以自己的身子和十数箱子珍宝,换来了赵玉衡的自由,同时也为他在金陵请田十亩,以此安身立命。

    她与赵玉衡一见之后,从此阴阳两隔。她的一生,那么高洁冷艳的一生,就要屈从于一架枯骨了。赵玉衡自然心如刀绞,而一旁紫鹃也哭成了泪人,却连自己居住的下人房里,忽然多了一**姑娘的便条都没发现。

    这一对生离死别的人儿,最终还是在恐怖之中迎来转机,后代根据赵玉衡的经历写成的小说《大时代下的小人物》,详细记载了妙音舍身相救的情形,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祥光的章节。

第九百八十六章.番外 《大时代中的小人物》妙音

    且说忠顺王爷见到妙音为赵玉衡前来,不禁大为讶异,问她究竟哪里来的这许多古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妙音冷笑一声对忠顺王爷说:“你以为那崇王府有多富贵?他们哪儿来的这“地藏秀川”瓷珍藏?若不是我家祖上将世代搜罗的珍瓷奇宝传给了我,我也不能有这许多!不是我说狂话,我这些箱子里每一样东西,只怕你把整个帝国翻过来,掘地十丈,也未必能找出一样的来!光你看迷了眼的岳窑五彩小盖钟,在我这里,就算是下下等的东西了!我这里的小盖钟,成套成品不说,而且是第二王朝名门真传的紫品上瓷,还不是你想象中的白品呢!何况硬彩之中,虽然瓷器最容易出彩,但是那些其他品类的出彩器件,王爷只怕也没有见过多少了吧?像恶暗末代皇帝先珍玩过、后来伲东德又镌过字的葫芦饮器,整只暹罗犀牛角精雕出山水楼阁的钵杯……王爷虽一大把年纪,此前怕也未必见识过吧!毕竟我祖上那是从一处第二王朝开国后不久就关闭了的秘境里得来的,那时候的天下,还是水源的天选者们为王呢!……”一番话把王爷听得心中如同蚂蚁乱爬,刺痒难忍,整个人也都坐立不安起来:“既然如此,你快打开这些箱子,让我一一过目,我绝对不会少了你的赏赐!”妙音冷笑一声:“取出几样让王爷过目也是很容易的。但王爷既然说到赏赐,那么就请将赵玉衡放了,于你于我也都好说。”王爷听了,故作爽快地一挥手::“若真是成瓷等珍宝都在你处,那赵玉衡确实没有,倒也可以放人。”

    “你且下文书,让驿站速递应天府,发话放人。”

    “你开箱,我验后,你话不虚,我全数收下,那时自然可以依你所求。”

    妙音冷笑更甚,原本美艳的眼眸里也闪烁出一丝丝尖锐的冷芒:“王爷,种事情您还和我讨价还价吗?传出去多不好啊!圣上的王法,抄家不涉及家庙;先皇把赵家的文玩珍宝赏给了你,却并不包括家庙里的丝毫,毕竟崇王府的家庙,也是圣上的家庙,你若无辜沾染,只怕御史风闻启奏,何况这些东西是我祖上所传,并非赵氏所有,王爷凭什么全数收下?”

    那王爷虽为妙音的抗辩所激怒,但妙音的美貌,他乍见时已心中酥痒,而应答中的那一种冷艳,更令他意醉神迷,遂爽性霸道地宣称:“你既来了我这里,怕就由不得你了!我给你定个窝藏叛匪赵光叔财产的罪名,易若反掌!你带来的这些个箱子,我全收了不算,连你这人,也别想走脱了!把你先枷号起来,过上些时日,让你知道这王府私堂的厉害了,就算是屈打成招我,你能奈我何?本王这里,一只鸟儿也飞不走,你纵有满腹冤情,何处申诉?又有谁人愿意为你鸣冤呢?”

    妙音听了,反而笑出声来,对一旁的女子说:“你可都听清了!这就是王爷、钦差大臣的金言玉语!你以为得道?呵,我这里既然有宝物,自然也有神兵,虽然圣器不敢说有,光器总有几件,你拦得住我?自古传送类的宝器很多,但是灵器玄器没有几件,何谈光器?我若发动光器,瞬间即走,你能奈我何,到时候,纵然救不出赵玉衡,也能让你身败名裂!觊觎先祖宝物,啧啧!”

    忠顺王一听,登时大怒,瞪着眼睛大吼:“本王倒想看看谁敢信口雌黄!”

    “王爷可管得住姑苏城里的那帮文人么?”妙音巧笑嫣然,一句话就将忠顺王爷喷没电了。

    王爷看着她那近在咫尺的美色,以及身边环绕着的十口宝箱,一只枯爪一样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下定了决心就算发下海捕文书,也要将这个小女子捉拿回来,因而装作豪气地一挥手道:“行了!你且滚,本王不放人,但是你这箱子,先留在本王这里几天吧?”说完命令那个翠花来解锁。

    翠花去看那箱子,原来每只箱子上都绝无任何锁头,封住箱子的就是一只铁盘,铁盘上有纵横如棋盘的轨道,轨道上便是铭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的滑片,众仆役包括甄多实在内,都完全不知道那是源自江安万家秘藏的天诛式九连环的式样,解锁需要八十四步,而且天杀的只有一种路数是正确的,妙音冷冷地说:“你这里谁也开不了,这天诛式九连环锁需得我亲自来解,你就是在旁看着,十遍百遍,怕也难学会莫说不能强行开箱,就是我自己,倘有一丝差错,箱子里设有机关,它便会猛地发作,将里面的瓷器立时炸成碎片,我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这是我祖上为防偷盗,特制作的,解九连环锁的工夫,传到我已是第五代了。你们要想将箱里的珍瓷尽行炸碎,我也无奈!”

    王爷将信将疑,忽然一跺脚,指着一只箱子,命令翠花:“你曾说自己会许多江湖奇术,如今倒是给本王展现一下呀!”,

    翠花听了点头:“不过是九连环而已,翠花小时候就经常玩的!”说着便去解那锁,只移动了三步,就再移不动了,还没有来的接将三步退回原位,听箱中轰隆一声,整个箱子立刻四分五裂,无数尖锐碎瓷片登时将翠花打成了筛子,翠花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倒地死去了,妙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王爷暴怒,对妙音大吼:“你给我解锁开箱!不开,我杀了你!”

    妙音冷笑一声:“来啊!”说着身上就透出一股奇异的波动来。

    忠顺王看到这架势,气得咬碎了一颗牙齿,呸地一声吐出好远,才稍平了平气,坐回太师椅上,喘了一阵,道:“没想到,你倒厉害。原来你是样样都筹划好了,跟我来作交易的。”

    妙音道:“我本槛外之人,不懂风尘中交易二字何意,但为拯救无辜于冤狱,少不得与你这架枯骨做如此交易。”王爷听了,气哼哼的喷出两道鼻烟,

    妙音看着只轻笑一声:“其实光天化日之下,扰扰人世之中,既作交易,何避耳目!你我两方,在你来说,必欲人财两得;在我来说,必欲那赵玉衡被释且安全无恙。你不见我亲手开箱、取出成瓷等珍奇古物,如何肯放人?我不见你真地放人,且不再追究,又如何肯真地开箱取宝?若不能真保证那赵玉衡的安全,我又岂会来屈从你这么一架枯骨?”

    王爷问道:“你我皆不愿吃亏,便无诚意,这交易无诚意如何进行得下去呢?”

    “王爷多虑了,贫尼既然想出着许多手段来,又如何不能替王爷也着想一番了?玉衡既然在此处,我便与他相见,验明无恙之后,我即刻开箱一口,至于里面是何等罕见奇珍,那王爷也只能暗自赌一把,或四朝古瓷,或五朝国器,之后王爷修书一封,寄往应天府免玉衡之罪,与他金陵祖地请田十亩,为立身之本,秀杭到应天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船程,一来一回,一天肯定够了,贫尼见圣旨而开箱一口,以后玉衡启程,每一天,贫尼开箱一口,秀杭到金陵,也不过三日船程,贫尼就按六日来算,为的就是玉衡能回信报恩,见信之日,方打开那最后一箱自然是登峰造极的一箱,里面每一样文玩,皆价值连城自不消说,只怕那奇光异彩、迷离闪烁,将你三魂六魄,尽悉摄去,也难抵挡。毕竟那瓷器出处,已经不可考证,且似乎为唐朝,宋朝之类远古王朝之手笔,风格迥然,乃超越现世之神作!是否为恶暗之前,某个已经湮灭在万物战争中的朝野时代的文明,都未可知,王爷拿出一样,天下惊惶!”

    王爷眯着眼、咂着舌,狞笑着道:“每日开一箱,倒也是渐入佳境的法子,亏你设想得出。只是那最摄我三魂六魄的是什么?何时方与我共入红罗帐?如无此乐,那赵玉衡我到头来是不能放掉他的!你刚刚说的,可是漏了一点,你可能随时开光器逃走,那赵玉衡却不能!本王只要盯紧了那赵玉衡,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妙音听了,身子俱颤,咬牙切齿道:“你须知道:佛能舍身饲虎!”

    忠顺王爷命文书写下信函,当即派快马加鞭应天府,陈请擢赵玉衡为良民,于金陵祖地请田十亩安身乐业。妙音读信之后,果然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是整套的第二王朝盛泉窑脱胎填白餐具,光润莹洁、璀璨夺目,王爷见了喜之不尽。那妙音解那九连环锁时,兰花指如玉蝶翻飞,令新来的一个旁边偷学之人眼花缭乱,实在是无法偷技。王爷颇后悔乱开了一箱,损失约有万金之数,不过即使是那些碎片,托甄多实卖去,恐也还值白银千两,忙命依然收好,却是连那死去的翠花的抚恤都不提了。

    忠顺王爷先将紫鹃喝退,换上平时温柔肃静的小紫伺候着妙音,自己借故有些公务急办,先溜号出了三仪门,到了外面,急忙命灰公公将赵玉衡从地牢里提出来,又担心妙音看他被打得太惨,只能先命人以丹药和阵法治疗康复,折腾了一个时辰,天都黑了,才将他引进内仪门的一处偏房里。

    赵玉衡身陷地牢,又被不断上刑,早已没了生的**,前段时间听紫鹃探监的时候说潘兴陷落,想来林妹妹已经身死,一时间悲恸难以自制,竟是一心求死了,此时被提溜出来,又是疗伤又是给了一顿饱饭的,便以为王爷要处死他,就先要了纸笔墨,想写一首绝命诗,谁知临近大限,脑中却是杂念乱绕,写出了三四联都不成体统,正抓耳挠腮呢,便又有军牢快手将他强行架起,带往别处,便只能哀叹一声,等到了偏房一进去,稀稀落落的几位军牢快手两边肃立,劈头望见那王爷坐在案后,神气活现、志满意得,竟当即喝问他道:“赵玉衡,你瞒报岳窑五彩小盖钟藏匿之处,拒不招供、藐视王法,死有余辜;现念你家确实并无此庋藏,杀你无趣,将你释放,你知感恩戴德么?”玉衡并不回答,心中只是反复揣测,王爷究竟玩的什么花样?自己死不死早已无所谓了,倒是仍须格外小心,不要因为自己再牵累到别人。那王爷鼻子里哼哼几声,以壮威严,接着说:“我领受忠顺躬亲体察仁王爷衔,每天还要上朝谈论国事,公务在身,日理万机,哪有许多工夫跟你嗦!现在只跟你撂明一句话:好自为之,滚得越远越好,休再让我觉得碍眼!如若不然,小心你的性命!”说完挥手令两厢人等退到屋外,又道:“你滚以前,让你见一个人。这是我和她的交易,她既该交货时交货,我又何必藏掖拖延?”扭头朝里间唤道:“妙音!你要的货到了!自己出来验明正身!”玉衡听到此言只觉天旋地转,暗道此世休矣!怎么天下间一切干净的人儿都要陷入这污浊腐臭的恶势力之手?正想着,妙音忽从里间闪出,原来那所谓的偏房里间根本不存在,就是一条联通的走廊,连着内仪门的回廊,玉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果真是多时不见的妙音!妙音上下打量了玉衡一番,问:“还记得那年在栊翠庵,我用无锡二泉水,烹茶请你们品的事么?”玉衡听了,瞬间明白了什么,不觉痛得撕心裂肺,哽咽道:“那回你分明是用苏州玄墓蟠香寺梅花上收的雪,烹给我们吃的呀!”妙音点头道:“怕他们拿随便什么个替身诓我。你如此说,我放心了!”玉衡心里带着最后一丝虚无的幻想,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妙音只是说:“我被先天神数锁定于此。”又指着一旁王爷说:“我不得不屈从这架枯骨。我的功德,只能如此去圆满。他放走你,必得玷污我。我若不依,你我皆难逃脱。所以今天我现真面目于你,可知我面上虽冷,心却无法去其热。我恨不能日日在九重天上,到头来却不得不堕地狱。然而我无怨无悔。从今后,你且把我忘却到九霄云外,将原来所有印象全部抹杀干净,好好一个人种田务农,为老太太送终,将我这一生的情,恩,义全部还净了,才是正道!”玉衡悟到是妙音牺牲了自己,以换取自己的自由,自己最怕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不禁哭倒:“何必救我?我虽然名为玉衡,不过一块污泥而已,你却是九天传下的仙音,最干净圣洁不过的!”妙音道:“你忘了?你曾疾呼过‘世法平等’,难道你能挺身而出,为林姑娘守口如瓶,我就不能救你么?人是苦器,俗世煎熬,于己而言,原无所谓,不过若是他人因己蒙冤受难,那时无动于衷,置若罔闻,则必定为魔而已!”王爷王爷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来,赶紧挥手:“行了行了!玉衡小子快走!哪得许多的酸话,说个没完?天下间,哪有什么为爱舍身的,不过是些儿时幻想,皮肉欢愉而已!”说到自后,自己也微微哽咽起来,显然他自身的过完,也黑暗不堪,这世俗人间,也不知道能饶了谁呢!

    他喘息了一下,调整了情绪对玉衡说:“妙音她原执意要见了你去金陵定居,到达之后给本王回信,方让我近身,我哪里上那个当?她不答应,我便让驿马速去阻你南下,将你抓回来,当面处决,她知我说到便能做到,便只能迟延六天!”复又对妙音说:“你可不要赖账!我放走玉衡,开始计算时日,你可要一天开一口箱子!最后一口箱子之前,必须和我一起入那红罗帐才行!”妙音点头应允,便和赵玉衡道别,玉衡只觉得心如刀剜,妙音竟并无狼狈之色,还自称功德圆满。

第九百八十七章. 出场

    赵玉衡被王爷的手下赶出了秀杭王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便跪在王府门前大哭了几声,却又想到忠顺王爷的专横,眼见着几个仆役出来,径直朝他走来,他便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启程了,因而回头狠狠看了一眼忠顺王府,暗下决心:“若有子嗣,来日报仇!非烧了你这破王府不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转身离去,却知道那是他一生中看那忠顺王府的最后一眼。

    王爷准妙音暂居西厢房,供以素食,每日白天打坐,傍晚当面开箱,二人交易,竟俨然按部就班地进行。

    【平成元年三月初一】

    三途河的水,永不冻结。

    春天里的三途河,水面是碧绿色的,如同少女正可爱着的年华。芳华正好的少女立在船头,身穿“沉重”的黑色礼装,礼装袖口的苍白色邪神纹饰,此时早已变成了金色的卡诺尼克尔文字,来自欧兰的伊丽莎白认得这些字,却不明白这些字眼连起来能有什么意义。

    “根#超级使用者做./开始”

    “root# sudo ./start”

    礼装的下摆被截断了差不多一尺,一圈金色的金属兽牙钉在下摆的边缘,泡子里被缝入金色的半身锁子甲,还有金色的液态金属边条,以至于在任何时候,黑色带着金边的裙摆都会被撑起来,形成伞盖般圆润的抛物面,黑色的衣袍上,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水波般滚动着,从暗金腰带上的几个节点开始,朝着全身辐射,然后又回到节点。

    建州奴儿的所谓礼装,如今已经被改造得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甚至是另外一件逆天的终极圣器“斩风燕破翔舞”,这是根据蚩尤万化术和智能液态金属形变控制技术打造出来的攻防一体的强力神兵,整件礼装中,隐藏着36把可以任意变形随时弹出的冷兵器。

    身穿如此“杀人礼装”的女孩,此行绝对不会是春游。

    女孩立于船头,慵懒又柔弱地靠着丈夫的胸膛,于阴冷的长风中慢慢闭上眼睛,身穿杀人礼装的女孩显得特别柔弱,因为礼装之中,建州奴儿用来控制别人的“重压感”并没有被消去,那是血河尊者的意思,就是要通过重压,让女孩感受到如同万剑心在东海地下迷宫中那样身中朵兰特斯之毒那样的感受,于那样的感受中,体悟因为天变而越来越强势的“杀道”。

    而女孩心里,这副“拘束衣”下的柔弱样子,更是可以满足丈夫小小阴暗心理的道具,也正好让她有充足的理由,依偎在如今对她来说是唯一且仅存的温暖怀抱之中,很久很久都不用起身。

    银发男孩的怀抱,如今越发让她不舍,让她依恋。

    顺流而下的小船速度很快,在早春时节湿漉漉的江面水雾中穿行,迎面而来的,便是,湿漉漉的长风。长风如同一支曼妙的歌谣,轻轻捧起女孩的过膝长发,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散开成一根根漆黑色的纤细发丝,发丝上,如同项链一样串着许多水珠,晶莹剔透,宛如漆黑子夜下闪光的银河中,那些璀璨如同永恒的星辰。

    如今的少女,已经盘起了夫人的云鬓,早在去年一片兵荒马乱的年关时节,女孩就在自己的家乡,在父母留下的破败又充满温馨回忆的林府老房子里,在韩空谷和赵光怡的主持下,在万剑心等等朋友的祝福声中,和心爱的人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女孩不愿意等,不愿意等待自己人老珠黄时,才将自己原本可以很鲜嫩的身体,交给早已为了自己可以豁出一切的那个男子。

    “我欠你一场盛大的婚礼。”男孩的话,始终烙印在女孩的心底,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女孩每每在夜间暗自垂泪,就是因为男孩的这个约定,太美好,美好得不现实,美好得让人心痛。

    女孩不愿等,也不敢等,她不敢将自己可以依偎在男孩怀里的幸福时光,虚度一分一秒。她只能尽快出闺成大礼,用一个对于林家豪门来说简单寒酸得不成样子的婚礼,来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可以和男孩睡一张床,可以永远不被男孩护在背后扔在家里的理由,她和他说过,如果将来情形好了,再举行一次婚礼也好,如果不好,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走完一生吧。

    潘兴城破,对于林绚尘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家国破灭的恐怖,在这种恐怖的重压下,她无法像万剑心哥哥那样领悟究极之杀道,也无法像拜狱那样靠着发疯一样的生死试炼沟通了天地鬼神,领悟战魂兽“钢龙”,甚至没法像樱释玄那样,靠着一部《天魔解体**》就捣鼓出“真红修罗”这样嗜杀成狂的超级战魂,她唯一能用来排遣这种恐怖的,只有将自己奉献出去,将柔弱的心,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是七世豪门之女,面对国破家亡的残酷时代,她原本只有以身殉道一种选择。

    “这样好么,你……不觉得难受吗?原本可以不必这么辛苦的。”银尘温柔的话语,轻轻落进女孩的耳朵里,女孩的粉红色的耳朵灵巧地动了动,模样说不出地可爱。

    “不碍事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别说身穿这样的战袍,就是真的拉动红宝珠,绳捆索绑,动弹不得,我也心甘情愿。银尘哥哥,其实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那些坏坏的想法,我知道的,你不许不承认,这次若是能将紫鹃姐姐揪出来,我可以让你小小得逞一次……”女孩笑着,脸红了,脖子也红了。

    她知道作为一位淑女,不应该想那些肮脏的事情,可是作为一位正值青春的女孩,她没法控制住自己,王府败落之前,王雨柔教给她的课程,可比什么《牡丹》《西厢》刺激多了,而她如今名花有主,哪怕仅仅为了增进夫妻间的感情,她也可以不顾羞耻,反正,以银尘的手段,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银尘紧了紧怀中的玉人,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七岁之前在奸商的小黑屋里看到的那些奇怪的非法的录像,早已深刻无比地印在脑海,潜移默化地腐蚀着他的心灵,从许多意义上讲,银尘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纯洁的人,至少不是个好孩子。

    他的身体里,潜伏着一头猎食的狼。

    “冷不冷,要不回船舱里暖和一下。”魔法师握住女孩的手,感到手心里一片冰冷的柔软。如今,坦诚相见过的他们,相互间握手已经再没有一丝的羞怯。

    “你就挺暖和的。反正冷了你可以变出火。”女孩说完轻轻张开眼睛,慢慢直起身子:“我不冷,但是站着腿酸了。”

    银尘笑笑,将女孩搀扶起来,女孩小小的,轻得不可思议的身子依然有点偎依着男孩如今已经初步显出男人风姿的身影,慢慢地迈步,慢慢地朝船舱走去。

    女孩身上的长袍,暗金色的纹饰里只有寂静的金属反光,当暗金色光芒开始如同水波一样快速流动之时,便是她人,战魂,两件圣器三者合一,发挥出超常战力的时候。

    银尘将林绚尘扶着进了船舱,阎魔爱赶紧迎上来,伺候着让她坐稳在椅子上,赶紧端来一碗热茶给她,紫鹃,绫罗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单独服侍着女孩的饮食起居,极度精心,有时候林绚尘笑着劝她不必如此,她却只能含着眼泪默默继续。

    小铃铛的“死亡转身”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干了四百年的死亡使徒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忠诚,如此刚烈的黑天刚神呢。

    当然她也知道,小铃铛的离去,受伤最深的其实是那个高傲又贪吃的常夜王。到了常夜王这样的境界,更能体会到上位凶魔的那种骄傲,也更能体会到小铃铛选择转身的时候,那种抛弃一切的决绝。

    鬼的忠诚,永远在人的忠诚之上。

    小铃铛的离去,给其他三个御魂树立了榜样,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小眼球和得过且过的常夜王,如今也认真起来,认真审视着这个无聊的人间里,这一对精彩绝伦的主人。人间,很多时候和间界里那些传说描绘的并不一样。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林绚尘慢慢吸溜着热茶,转头看着舱外,一片混沌的白色的江面上,雁阵一样排开五条船,他们所在的这条,是最前面的一条,剩下的四条船里,最左边待着万剑心,一玄子和张白生,另外三条船,则是鬼老带领着的魔威阁尊者们。

    银尘最后也没将华夏魔宫建立起来,那些愿意跟着鬼厉名投奔而来的男男女女,都是些为了魔威阁三个字可以不要命的家伙。银尘见他们群青那却,便恢复了文明圣殿魔威阁的设置,同时将“晓”这个组织正式归并为魔威阁旗下的秘密部队,银尘不担心这些杀戮半生的老家伙的忠诚度,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像鬼厉名一样,见到银尘完全修订好的《天魔解体**》,那真的是愿意将心掏出来给银尘看。

    如今的《天魔解体**》已经成为当世最强神功,至少是最强近战神功,因为随着林绚尘与银尘之间生命联系的加剧,银尘从林绚尘的感悟之中获取了许许多多不可能被传授的灌输的,格斗对阵时候的知识和技巧,靠着这些,他已经可以将《魔哭冥斩拳》彻底融入《天魔解体**》之中了,有了鬼神之拳的《天魔解体**》,成为当世最强神功,实至名归。

    五条小船就在一江早春的静流之中,缓缓驶向秀杭,最左边最靠近江心的乌篷船上,小眼珠幻化成的十岁男孩正和万剑心聊着天。

    “我听说你能变成青年男子?”万剑心低头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谁能想到,小男孩一双宝石红的美丽眼睛深处,隐藏着无穷的杀机。

    “可以是可以,但是那太耗费灵力了,除非杀人的时候,我才不要那样呢。”小眼珠对人间的一切东西都好奇,靠着自己身为御魂必定具备的短距离飞行能力,他将五条船窜了个遍,也吓到了好几位魔威阁的长者。

    此时他正研究着一筐鱼饵:“鱼喜欢吃这些?”

    “是啊。”万剑心漫不经心,此时他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孩,心里却只想着他到底能有几成战力:“你这么小,其实也算是一种优势吧?我听说你时常背后偷袭?”

    “是啊,为了胜利,偷袭是必要的,我还专门找了几个魔威阁的老头学了些刺杀技巧。”小男孩玩腻了鱼饵,将它们扔回水桶,抬头看着万剑心:“倒是你,好像因为要做个什么正人君子,就反对偷袭,话说你这样能和那些老头合得来?”

    “肯定不行,那些家伙曾经没少找过我麻烦,不过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我也不想太强求……我曾经那么强求过一个人,回心转意,弃暗投明,真正做一个正道人士,可最后他不仅出卖我,还很憋屈地死在秘境里,从头到尾也没悔改过分毫。我曾经以为他是最坚定的信仰者,如我一般,可到头来呢?最坚定的信仰者反而最先背叛,我以后也就不强求别人什么了。”

    “方天航?”小男孩歪着头:“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替他谢谢你了,居然还能记住他的名字,他虽然只死了半年吧,但是现在的神剑门中还有谁会记得他呢?”万剑心的语气中满是萧瑟,干燥得连一丝缅怀都没有。

    “你恨神剑门吗?”

    “恨。”

    “你想回去复仇吗?”

    “不想,如果有可能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神剑门的人了。”万剑心说得云淡风轻。他和神剑门的恩怨,早在与方天航一战的时候就已经了结了,神剑门堕入魔道,而他,依然孤独地走在正确的路上。

    小眼珠歪歪头,作为御魂他不太能理解万剑心的感情,甚至于他连自己的感情都搞不太清楚,小铃铛的离去对他来说冲击也很大,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感觉不舒服,他不知道这种不舒服叫做悲伤,只以为自己的灵体出了问题。

    他是一个无法将悲痛表现出来的孩子,而不是令人恐惧的刺客之王,暗夜公子,惊天罗刹。

第九百八十八章. 秀杭

    在另外一艘船上,鬼厉名和几个老家伙在喝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鬼兄近来可是发达了呀!”一位魔威阁的长老举起小得可怜的酒盅:“来,小弟先敬你一杯!”

    “发达什么,老哥我现在可是家奴!”鬼厉名的语气中满是自豪,接着声音又低沉下去:“你们不知道,四卅那晚上,在少宗主说出那句话之前,老哥我可是真正的万念俱灭,连死都觉得无聊。”

    “怎么不知道?”这时一位年轻的女长老冷冷说道:“大哥是没见过田万载那个叛徒登基的时候那得意的样子吧!我们几个为了祖师的理想奋斗的一辈子的人,当时充作朝臣站在下面是个什么心情,大哥体会过么?我秦光月辛辛苦苦熬了半辈子,连父母的葬礼,弟弟娶亲这事情都推脱掉了,蹲在山庄中十二年,总算将《天魔解体**》的损伤减小了三成,威力提高了一倍,到头来,就是给一个穷兵黩武的混蛋当炮灰,或者委屈一下进那也不知道能享受几天的所谓后宫?我秦光月这辈子招谁惹谁了?”

    “不说这些了!”鬼厉名认输一样摆摆手:“七妹说的,老哥大体能领会,别的不说,就是和血河兄翻进黑山庄院墙的那一晚,看着各位在牢房里那颓废的神情,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是一阵揪心啊……说起来,还是血河老哥的名头厉害,让那田孙子没敢轻举妄动,他们要是不顾一切地冲杀上来,老哥我除了祭出那最终杀器,只怕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话说大哥是怎么破了那庄子的大阵的?天变之后,那大阵越发不好对付了,我和几位哥哥偷了血浮屠都没有弄开,难道血河前辈的实力就那么强?”

    “大阵啊?”鬼厉名笑起来:“那是宗主自己破掉的,老哥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捣鼓了什么,总之就一下子没了,也不警报,老哥我还是完事了之后,更血河兄喝酒的时候聊起这个话题,才知道那破阵的手艺啊”

    鬼厉名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外人听到,可是这条船上的人,全部都是魔威阁的嫡系:“和太初那位大神有关呢!”

    这一下,众人都沉默下来,银尘将雷神,鬼神,蚩尤和离恨天并列为魔威阁四大祖师的事情他们知道,也没有人会反对,毕竟雷神鬼神的神意比起祖师离恨天的道统更加深厚隽永,让魔威阁的神功一下子从凡尘级别提高到了神的的级别,成为真正的“神”功。这些天来,投靠过来的魔威阁人几乎是坐享其成一样修炼着三本神功合一的超强力量,背地里没少惊叹,也更尽心尽力地效忠着银尘。

    “也就是说,宗主那天还是去了,而且背地里准备了一支傀儡大军?”另外一位魔威阁长老轻声地打破了沉默。

    “哪有什么大军,就几架会飞的傀儡而已,但是那威力……也幸好田孙子没敢祭出天鬼降临,否则真不知道那么漂亮的庄子会不会一被烧成一捧灰。”鬼老垂下眼帘:“傀儡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用的,兵不在多在于精,知道吗?”

    “来来来!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这次去了秀杭,可真是有好好玩的机会了!”先前开口的魔威阁长老再次举杯招呼众人开怀畅饮,他们虽然形骸散漫,可真要有什么人认为有机可乘,那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平成元年三月初四】

    从姑苏顺江而下,到达秀杭不过三天路程,这一天的清晨,五条小船悄无声息地靠了码头,还没停稳,鬼厉名这个老人精就当先一个箭步跳上岩石质地的码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冷冷扫过围过来的一群陌生拉车小厮,让这些前来招揽生意的小家伙吓得愣在了当场,居然没一个敢开口说话。

    没办法,这些隶属于秀杭各大黑帮的十几岁的孩子,只怕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分神以上的高手,何况鬼厉名这如今原装正版的返虚?

    虽然他的魂气已经完全收敛在体内,一丝一毫都没有散发出来,如同一个不会神功的普通人,可那一双眼睛里爆发出来的无穷冷意,只比灭绝凛冬好一点有限。被他瞄了一眼的小厮们,感觉自己又从阳春三月回到了腊月里最冷的时候。

    “人呢?”鬼厉名正嘀咕着,就看到华斩风带着一群身穿血云黑披风的彪形大汉走过来,这些彪形大汉都是后来招募的,潘兴一战,除华斩风定海波以外的龙禁尉全部阵亡。

    如今的华斩风,身上也是一层又一层惊人的杀气翻滚不休,从潘兴战败回来的他,痛定思痛,却并没有消沉下去,因为他知道如今的晓,只剩下自己和定海波两人,他们要是再垮掉了,那么谁来继承“晓”的意志?

    “给少爷跑腿的人很多,可如果我们也倒下,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晓了!”这是华斩风和定海波两人共同的想法,基于这种想法,他们两人甚至自掏腰包从北边溃退下来的败兵流民中间甄选出合适的人,好好地,充实严谨地训练了小半年,总算弄出六个方队,也就是四百八十六人的“晓”组织,这样的组织当然不可能作为情报网,只能作为发现情报之后的,突袭用的兵团。

    四百八十六人的战斗力,已经达到军势战团的极限,除非现代化军队,否则人数相差不大的话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可以轻松干掉比自己多五倍的青龙决战营!

    如今这四百多人,早已经在一个月前,根据玄天阁的情报分散出去,混迹在秀杭和应天府,准备一场拯救宗主家眷的“收网行动”,此时的码头上,几乎是凭空出现一样浮现出八十道黑暗阴冷的身影,他们就是学了《天魔解体**》之后的晓之成员。

    这些人,大部分十分年轻,不过二三十岁,可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远超如今神剑门的长老。

    这些人将码头包围,别说当地的地头蛇,就连驻守码头的官军都自觉远避,如今的南国,鱼龙混杂,随便一个原来的北人到这里都是高人一等的爷爷,稍微有点权势的都是前呼后拥,因此码头之上时常出现面相生冷,举止蛮横的大部队,都被认为是北人,也就是第六王朝的那些爷爷们的法驾,这些人在南国官兵的眼里都是天王老子,绝对不能招惹。

    “鬼老您来了!”华斩风当众给鬼厉名一个弟子礼,虽然他们在银尘的眼里算是平级的,没有师徒之名,可是修炼改进版的《天魔解体**》的时候,作为编纂者之一的鬼厉名提供了非常宝贵的指点,却是有师徒之实的,因此华斩风一般都对鬼老行弟子礼。

    “接少爷!”鬼厉名肃然命令,华斩风立刻命令手下的青年壮汉们排成两列人墙,将闲杂人等挡在外面,小船同时靠岸,万剑心和张白生,一玄子夫妇,以及几个天方剑士,天威剑士等等几位玄天阁的强者首先下船,接着才是魔威阁里的一群老怪物们,然后是老怪物们教导出来的真传弟子,由樱释玄领着出来,最后,才是阎魔爱伺候着林绚尘下船,银尘在后面跟着,然后是幻化成十岁男孩的小眼珠和幻化成“美化版烽火连城”的常夜王。

    这场面,弄得和领导来视察一样,秀杭的码头够大,可这些人平均都是分神境界,全部天选者(专指凝结出战魂兽的人)强大实力也是让整个码头的人都惊讶了一下,阳春三月,漕运不兴,商运发达,码头登岸的大商巨贾,来南边游玩的北方豪富络绎不绝,就在此时也有不下百支较大的队伍接送,可没有一支队伍这样,居然连前来拉客运货的小厮都挡在了外面,这霸气凌人的做法不仅让当地的黑帮颜面扫地,就连近处的几个北方豪阔之人,都对那一行整整齐齐的血云风衣指指点点。

    “这谁呀?这么嚣张?”不和谐的声音远远响起来,却没有人敢真正上来找霉头,血云风衣下森寒的战魂兽气息真实不虚,分神境界的战气凝结的水雾令人胆寒,自身实力不如人的普通民众们,上来找茬不过自取其辱。

    一行人下船上车,万剑心等人骑着玄天阁弟子牵来的白马,其他人都是黑马黑车,万剑心上马之后,朝银尘打了个手势,带着玄天阁的一行人就先去了,他们此时必须确保每个目标人物的详细下落,定点定位,万剑心知道,银尘这样任性地“营救行动”很可能只能来这么一回,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第六王朝和纳诺王朝这两头巨兽都会慢慢积攒起新一**陆战争的元气,而南国的各种割据势力,必将成为潘兴方面优先打击的对象,战争,甚至可能在年内就爆发。

    战端一启,玄天阁也好,魔威阁也好,外放的情报人员必将全线收缩,对于目标人物的跟踪必然间断,在乱世之中,一旦失联就意味着永诀。

    万剑心知道自己的工作琐碎且无比重要,尽管这种跑趟的任务不适合他这么一个只知道对月剑舞的剑之极客,但他毫无怨言,他知道,在高端个人战力上,银尘比自己更有优势,他应该学会调整自己的定位。

    万剑心带着人前往应天府不提,而银尘和林绚尘共坐一辆黑色马车,被八十一位晓之成员护卫着直向秀杭北门而去。到了门前,守城的南**官见他们最是盛气凌人,以为他们是北国来的大官僚或者大商人,不敢得罪,便恭恭敬敬地上来问询:“列位官人,龙云这厢见礼了!大人忙碌,小的本不该过问,但是职责所在”

    鬼厉名原本亲自驾车,这会儿麻利地从车上跳下,很诚恳地一拱手:“魔威阁办事,各位军头给个方便?”他态度还算客气,龙云心里一喜,心想:“我这种被发配来的,干守门这种苦差事的小官也有人肯客气,那就真的给个方便了。”便也不查车队,随手就要放行。南国向第六王朝称臣之后,各处巡检,稽查,城门看守,维护地方治安的职位差事,全部变成了如同苦力一样最下等的劳役了,都是给那不得上司喜欢的人准备的刺配之地,因为北人来了不敢问,南国的大商人蛮横不答,十次查验能有九次都落了个被骂甚至被打的下场,而且,挨打了上头不管,但是城里出了事,有了盗匪豪强,上头却要怪罪下来,所以南国除了逃兵,逃奴,逃娼妓,逃老婆,逃儿子,最近又流行起了逃官这一风气,越发让原本**无能的吏治体系加速崩坏,也越发将整个社会撕裂成有权人和无权人的尖锐对冲体系,战事未启,社会先动荡起来了。

    龙云清楚地记得,这是今年第三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大富大贵之人,虽然和颜悦色的不过是对方的一个管家,可是他一个守城的小兵队长能接触到的也就这样层次的人物了,那些坐在车里的正经主子,连眼尾都不会扫他一下。

    正准备放行的时候,另外一队黑漆漆的车队也使将过来,停在了宽阔又光秃秃的城门口。龙云看着那一对不过二三十人,车驾却更加豪华的小小的队伍,不禁一愣,心想:“奇怪了,难道这个月流行黑袍黑马黑车?”

    正想着呢,却忽然听到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什么魔威阁!只怕是不知道哪里来得山匪,想混进城里去捞点浮财了?真是的,这年头的贼子的胆子也这么大了?!”

    龙云一听,又定睛一看,看清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上,一列十二个彪形大汉身上,全都是如假包换的乱线一团的魔威阁徽记,在看鬼厉名这边,鬼老胸口并无徽记,而那些身穿血云装的冷漠青年浑身上下除了一团血云外也没有别的装饰了,这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可知道,有些盗匪专门装扮成富裕的北人明着进城,白天潜伏,夜晚烧杀抢掠,龙玉的几个哥们就因为放进了这样的盗匪,被朝廷处决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 魔威阁之真

    事关自己身家性命,龙云不得不谨慎起来,趁着天则没有降下来,赶紧退后,和自己的小兵们站在一起,眼看着就要命令暂闭城门,准备迎战了,在“守城门”这道上上上下下几十回的龙云自然知道,若是抗击匪徒,哪怕身死,战败,他都有的是朝廷的褒奖可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鬼厉名听到那声音传来,当即发出一声邪笑,章准备转过身来,就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冯选翻身下马,学者樱释玄的样子耷拉着拖鞋晃悠着朝那队伍走去,他是樱释玄最要好的师弟,此时也干脆一副樱释玄的装扮,风衣的扣子全部解开,随意地挂在身上,敞胸露怀,头上也不见冠冕束带,长发随意披散着,在不知为何忽然刮起的微风之中放肆地飘扬起来,他就以这样一个放荡不羁的架势,光着脚蹬着拖鞋,踢踢踏踏地晃悠过去,而那二十人的魔威阁队伍在看到他的脸的同时,集体愤怒了。

    “冯选?!你这个叛徒!”阴阳怪气的声音瞬间变得正常了许多,纵列的12人忽然变换队形,成为一横排将道路封住,与此同时,小小的魔威阁队伍后面又响起了更加嚣张跋扈的声音:“前面的还走不走了?不走给俺家侯爷让开道!南国的黄皮狗们!”

    “军爷!这些人是黑山庄的乱臣贼子”魔威阁的十二人后面,停着一辆同样黑色的马车,那阴阳怪气又色厉内荏的声音,就是从那始终被厚厚的黑布帘子遮蔽着的车厢里传出来的,此时那声音的主人见冯选根本没有退后的意思,又看到他身上慢慢荡漾起来的如假包换的魂气,心里便紧张起来,居然放下魔威阁的威严,间接向城门士兵求助了。

    龙云看着这几十人的庞大车队,看着车队中几个境界都不知道高到什么程度的恐怖的老头子和一位同样可怕的少妇,犹豫着,始终不敢下达冲锋出击的命令,只能朝着鬼厉名遥遥拱手:“这位老丈,你们真的不是黑山庄……”

    “老夫以前还真是黑山庄的。”鬼厉名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不过如今暂时拜入真王门下,出来打魔威阁的旗号,替真王爷办事,你们要是有胆子,去姑苏那里讨个说法也是可以的,但是耽误了王爷的事情嘛……你说王爷会不会突然想起来要把秀杭占了?”

    龙云听得一哆嗦,赶紧命令身后的人打开城门,真王如今虽然不听调令,拥兵自重,可是人家的实力只怕抵得上半个南国了!赵激越登基以来,可没有少找过这位不听话的叔叔的晦气,可结果派去“问询”的军队连撤回来的能力都没有!

    金刀杨无敌号称南方聂挽留,垃圾军队都能指挥训练成一支铁军,何况如今他手下指挥的,是一支有机枪有坦克的准现代化军队,以南国守军那些丢了魂的散兵游勇的能耐,任何战果都是奢望,也就给人家真王送人头罢了。

    龙云知道其中关窍,便再也不敢阻拦,他可知道如今就算是南国的朝廷都不敢公然将赵光怡得罪了,不听调令的真王,依然是那高高在上的真王,削爵之类的,真没人敢做若是真逼他谋反起来,只怕南国所有有点报国心的年轻人都得起义投奔他,到时候亡国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龙云明白,甚至第六王朝都不敢轻易惹怒这位军神。

    这边城门大开,队伍可以继续前进了,那边冯选也总算停下脚步,在一排魔威阁彪形大汉面前30尺距离处停下,狂放又森冷的淡红色目光越过稀稀拉拉的人墙,直勾勾地锁定那如同大姑娘花轿一样的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冯帆?咱们兄弟俩可是好几年没见了吧?怎么,见了我这个当师兄的还不出来露个脸么?你在桑天亮那个笨蛋手下呆了这么久,难道胆子越待越没有了?”

    “你……分神了?怎么可能!”车厢里的声音终于流露出一丝原本隐藏着的愤怒和恐惧,过了一秒,那车厢的帘子才掀开来,走出一位眉清目秀却偏偏虎背熊腰的少年,他看起来比冯选小好几岁呢。

    “我就修炼《天魔解体**》一种神功,心里不想别的,当然快了,不像你,《亡魂杀破》,《凝魂摄魄》,《鬼天神指》,《七芒爪》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每样也只能练到入体三重的境界吧?瞧你如今这出行的铺张样子,入体境界就这样,难道桑天亮的魔威阁里没人了么?”

    “我如今可是他的真传弟子,掌门候选人之一,你呢?还只是一个小喽?”冯帆强装出一副冷笑的表情,缩在袖子里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三根淬毒的神针,那是《七芒爪》中的某种起手式,以爪为佯攻,暗器伤人。

    他的身上,没有魂气,只有从罡风初步转化而来的战气的波动。黑血色的战气化成一团肮脏的血雾包裹着他的身体。

    “没错,我现在还真就是个小喽,毕竟才分神三重,刚刚算是获得了战魂兽,不像你,不过入体三重领悟了初段战气的家伙,靠着关系就能有竞争掌门的机会……果然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桑天亮手下的魔威阁,也就这么回事了”

    冯选正说着,漆黑而挺拔的身影忽然融化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下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冯帆的背门死路里,十二个彪形大汉的防线,完全被他当了空气。

    “我知道你想说,魔道就是靠关系上位,上面有人才能出人头地,可惜呀,这世上,再大的关系大不过神功境界的硬功夫!我真的很好奇,今天要是让你死在这里,你那个丧师傅敢为你出头么?他连黑山庄的田万载都斗不过,来找我们‘晓’的麻烦?嗯?”

    冯选压低声音,凑近了冯帆的耳朵冷冷说道,同时他的拳头稳稳地顶在了冯帆的命门穴上。

    冯帆的脸涨得通红,手心里的三根毒针没法打出去了,只能被汗水浸透,他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左右游移着,忽然瞳孔猛缩,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就从身体里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罩门利器醒神铃。

    那铃声听起来相当悦耳,却让冯帆周围的魔威阁大汉痛苦地皱紧了眉头,雄壮的身体也渐渐战栗起来,冯选歪着头,仔仔细细地听着这曾经对他来说如同催命魔音的一样铃声,居然很舒服地哼了一声,他轻轻将拳头移开了,轻轻地,很随意地退后一步,抱着膀子看冯帆卖力地散发着铃声,他当然知道冯帆用了某种暗器手法才摇动那要命的铃铛的。

    “很抱歉啊冯帆,我这个人心甘情愿当喽,有很小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修炼的魔威阁神功,已经完全没有罩门了……”

    他的话如同钢刀一样刺入冯帆的心脏,铃声戛然而止,冯帆僵硬地转过身来,暗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艳羡,一瞬间的嫉妒,最后定格为不可忍受的屈辱与憎恨:“没有罩门?!”

    “是啊,没有罩门。”长风汇聚,吹起冯选飘逸的黑色的长发和长袍,他的袖口大张着,里面空空如也,居然连一把暗器都没有,冯选很得意地晃了晃拳头,血肉之拳上覆盖着钢铁,却如同没有戴上任何东西一样灵活,鬼厉名亲自督导下的魔威阁,已经彻底重生,每一个人都是信仰实力与最直接的暴力美学的“杀道”高手。

    杀道,魂兽,魂气,战罡,四元合一的新魔威阁,已经彻底脱离的神兵的桎梏,成为真正的,为武学而生的门派。

    “我也知道,没有罩门的喽胜过有罩门的大佬……”

    “没有罩门就不是魔威阁的神功!”冯帆的声音变得又高又尖,仿佛在壮汉面前全力维护着自身贞洁的少妇。他的声音落下之后,冯选沉默了一秒,接着爆发出大笑。

    “不许笑!”冯帆的脸比刚才更红了:“魔威阁的神功不允许你们这些歪门邪道的家伙亵渎!”他说得义正词严,可充其量不过是用义正词严的语气维护着某种歪理邪说而已。冯选看着他这个曾经的师弟,亮红色的眼睛里慢慢涌出大量的怜悯。

    那是怜悯蠢货的眼神。

    “魔威阁的神功是真是假,还要动过手才知道,这是江湖规矩。”冯帆喘息了一下,强硬地命令自己那已经在恐惧中浸泡了几秒钟的身体上沸腾起最大限度的战气,一层黑色的油污一样的雾气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翻滚着幻化成黑色厉鬼的形状。冯选看着他这一副努力的样子,终于止住了笑容,怜悯地,甚至是悲悯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想文比,想用文比赢了我,就可以证明我们是假的魔威阁,就可以被堂而皇之地挡在在秀杭城的门外,是吧?”冯选低声念叨着,听起来像是半首rap。

    冯帆点点头:“你也知道,两次天变之后,靠歪门邪道快速积攒功力也属平常”

    “所以你认为我身上这是罡风?”

    “伪魂兽我又不是没见过。”

    “原来如此。”冯选拉开架势:“那好吧,尽管放马过来”

    他的话还没有落地,冯帆的七芒爪就已经出手,爪劲化为弹指神通,迅速而准确地弹出三根飞针,飞针后面连着钢蚕丝线,战气涌动,那飞针和丝线在春日里的阳光下反射着漆黑色的豪光。

    黑色的雾化战气,欲腾欲燃,似乎就要凝结成真正的魂兽,冯选摇摇头,他知道冯帆的路子走偏了,在没有修炼出魂气的情况下就贸然凝结战魂兽,那么培养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团死胎一样的,没有固定形状的影子而已。

    血红色的瞳孔忽然凝缩,漆黑色的身影如同末日死夜中的幽灵,仿佛完全不属于物质世界一样,轻轻一晃,几乎是徐徐缓缓地“透过”了飞针和丝线,就这样逆着冯帆的进手路数溯流而上,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冯帆的脸一下子惨白如死,他平生第一次见到魔威阁的战士,居然还有如此堂堂正正的战法。

    金属包裹着的血肉之拳,攥紧的那一刻亮起光芒,金色的拳芒带着一股洪荒太古的可怕气势,缓缓推出。

    那一拳,天地两分。

    那一拳,无边血海的幻象吞噬了冯帆。

    那一拳,惊天的杀意笼罩了整座秀杭北城门。

    那一拳,终将为真正的魔威阁正名。

    铁拳击碎肋骨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如同审判之锤一样落在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的心头。后面来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北方富贵之人,此时也只能保持彻底的沉默,惊人的杀道混合着金黄色的魂气光芒,已经彻彻底底让周围所有看客说不出话来,彻彻底底让他们拜服。

    所谓江湖,终究是实力至上,冯选表现出来的实力够强,那么他就可以自称为正统的魔威阁,不要说在秀杭城门前,就算是在桑天亮的大本营,或者田万载的魔心山庄,他都可以如此任性。

    银尘的车队等了冯选不到一分钟,再起启程,低调又肃然地进了城,而作为失败者的冯帆,此时除了倒在地上不停呻吟,也做不了更多了。

    血云入城,风暴汇聚,守门的可怜人龙云不会不会知道,他已经将一场灾难放入了城中。

    【平成元年三月初五夜间】

    妙音在这里已经呆了五天了,明天,是第六口箱子打开的日子,也是她的最后一张底牌打出去的时候。

    她一共带了十口箱子,第一口箱子用作见面礼,第二口箱子用来糟蹋,第三口箱子,是用来换出一个人的,而剩下的七口箱子中,最后一口箱子里装着炸药,是她留给自己和这个秃眉蛇面的老鬼畜的“光荣”。

    “原本以为,明天晚上才是舍身饲虎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个老鬼摆了姑子我一道,今天晚上就要……罢了,顶多让他多得逞一次而已。”妙音换上一身艳红的长裙,将修行时一直表留着的秀发解散,披散下来,如同带着微蓝光泽的黑色瀑布。她抬起头,悲壮而不是悲哀地看了看窗外的天,那天是黑色的,没有星没有月,那窗上雕刻精致的木棱,在她眼里等同于监狱的铁窗。

第九百九十章. 傀儡宗之夜

    “佛能舍身饲虎!”她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来,原本以为早已干枯的眼睛里,再次流出了泪水,纯水晶色的,咸的,也是无比陌生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和林绚尘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她几乎从来不哭,甚至多年都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她时时刻刻端着高洁甚至高傲的架子,可内心里,她世俗得甚至恶俗,她的心里认定了赵玉衡,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去追求,哪怕这种追求,意味着迅速而痛苦的死亡。

    她知道赵玉衡在看到她的时候,那眼神中的意思,那是幡然醒悟又痛心疾首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的情已经送到了赵玉衡那里,她其实已经功德圆满了,她应该欢乐,应该坦然,应该对一切事物一切遭遇都无动于衷,不屑一顾,可是她不能,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她的心里,还是奢望着那一种理想的美好生活,和赵玉衡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她“动了凡心”,她沦陷了。

    或许从她第一次在崇王府里见到赵玉衡和林绚尘的时候,她就沦陷了。

    作为公主,作为曾经极上荣耀的豪门千金,她曾经认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世间最高洁最孤独的那一朵花,孤芳自赏,直到老去,直到死亡,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赵玉衡就能让她沦陷。

    应该说,这宽广的天地间,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赵玉衡才能让她沦陷!

    “罢了!上吧!佛能舍身饲虎!”她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大红色的身影一闪,就出了小厢房。

    忠顺王府的院子里,大风暴起。

    “什么人!”敏感的妙音瞬间停步,显然她的神功了得,娇美挺拔的背后升起一轮冰冷的蓝色太阳,碧蓝色的寒雾从空中浮现出来,围绕着她的娇躯,显然,妙音的神功传承非常诡异,居然是以寒雾残阳为起手式。

    “小姐,是我啊。”甄多实卑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令她迅速转身:“王爷召唤你的,小的我奉命领路”

    妙音点点头,俏脸之上寒霜密布:“带路!”

    “是。”甄多实很不堪地吸了一下鼻涕,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里满是艳羡与淫邪,他喜欢美人,可是在这王府里面,最顶级的美人都是王爷的,他一个小小的京官,还不敢造次。

    “真是可惜了啊。”甄多实一边嘟哝着,一边在前头领路,妙音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不对劲。

    完全不对劲,特别不对劲,狂风在院子里放肆地舞蹈,空气中也慢慢析出冷凝的杀意,仆人们惊慌失措地收拢着衣服,而妙音却感觉到,这王府中,似乎于黑暗之中多出无数双冰冷残酷的眼睛。

    她抬起头,骇然发现守护大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张开嘴,猛然用手捂住,不让自己叫出来,她仿佛忽然间临时想起忠顺王爷是自己的平生大仇,这个时候提醒他们,似乎有悖她的智商。

    她身后的蓝太阳慢慢消退了,化气四重的魂气被慢慢地,艰难地压进身体里,尽量不显露出来,原本带着近乎必死的决绝的女孩,此时反而如同女特务一样高度警觉,漠然又警惕地防卫着周围的一切,此时的妙音,感觉这座王府简直变成了鬼狱,似乎从任何一片阴影之中,都能忽然弹起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她跟着甄多实穿过三重仪门,来到里间,抬眼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玩器,这些玩器中,大部分出自曾经给她些许温暖的崇王府。

    妙音垂下眼帘。

    “王爷,您亲笔落下字句,答应既往不咎的。”妙音站在门口,并不上前。

    “那是用你自己来换那个叫玉衡的臭小子,别搞混了。”忠顺王爷的声音从更里间的卧房中传来,语气中满是面对女奴的傲慢:“想让本王既往不咎,就得你来换他,否则本王本着对朝廷负责的态度,以后也要时不时过问一下的,看在你那些珍玩的份儿上,本王保证留他性命就是了来来来,过来,过来,你今晚能成就本王,本王也不吝惜成就你”

    忠顺王爷说着,嘿嘿嘿嘿地笑起来,那声音之中充斥着粘稠的淫邪气息,妙音的脸红了,不是害羞而是气愤。

    “佛能舍身饲虎!”她咬紧嘴唇,攥紧拳头,轻轻一步跨过隔间的门槛

    她摔倒了。

    卧房里面传来一阵很钝的响动,还有王爷有些惊慌地大叫声:“怎么回事?地牛翻身啦!?”

    他的声音清楚地传到妙音的耳朵里的同时,爆炸的巨响,震撼了整座秀杭。

    那不是一声爆炸,而是连续的,密集的,仿佛千军万马扫荡过来般的爆炸巨响,爆炸声中,还有无数的粉碎声作为伴奏,而王府中一应下人的尖叫声,吼叫声,求饶声,哭喊声,都在这巨大的爆炸声中变得模糊不清。

    忠顺王府的正门包括门楼和正面的整段院墙,都被彻底推平了,钢铁的履带轰鸣着碾过碎石,重炮齐射过后,同轴机枪化作死神的电锯,残忍地收割过每一个还能活动的身躯,在重装钢铁洪流的后面,跟着242具双足行走的傀儡,不成比例的笨重上半身,没有头,没有手臂,只有长枪短炮。

    漆黑长袍兜帽,黄金面容血手套,黑零,这个在江湖传言中恐怖如同死神的男子,就这样轻松惬意的迈步进了忠顺王府的院落。忠顺王爷的侍卫们当然跳起来集结军势,然后

    集体下跪。

    这个时候上去冲锋的都是傻子。

    “不不不不不好了汪汪王爷啊!”卜固修的声线如同防空警报,一边尖叫着一边疾奔而来,瞬间就将刚要起身的妙音撞飞出去,自己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忠顺王爷的卧房,此时卜固修的语气和神色都如丧考妣,可实际情况比如丧考妣更加严重搞不好自己也要丧命的。

    “怎么回事!!”忠顺王爷的吼声特别像狮子叫,就算还没有看见那张讨人嫌的蛇头一样的老脸,妙音也能稍微体会到他此时的那种狂怒。“眼看着的洞房花烛夜,转头见家破人亡时,真正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世人一切,逃不过善恶的果报”妙音的心里无端地萌生出一股快意,转而又被一股悲凉的解脱感包围:“罢了,终究还是能和玉衡死在一起,只希望那强人,能行行好,将我葬在那破落的百花园中”她自语完毕,转头就冲出了隔间,朝着外面冲天的火光扑去。

    那动作太像舍身。

    她鼓荡起全身的魂气,由魂气组成的聚魂式在身后爆开,显出莲花一样的精美纹路,妙音的战魂十分特别,是“高贵之白”,一种莲花形态的植物战魂,正如她本人一样,特立独行,举世罕见。

    战魂在聚魂式中慢慢显现出来,一片片寒风与冰晶组成的圣洁花瓣将她包围起来,抵挡住枪林弹雨,许多到猩红色的射线轻易地穿透了莲花,照在她的要害上,最终却并没有招来致命的弹雨,傀儡也是有些判断能力的,战场行为模式判定系统很容易就判断出妙音此时并没有什么威胁度,而傀儡们接受的指令是清除区域内的武装人员,可不是不管不顾地全部歼灭。

    刺眼的光亮忽然让妙音暂时失明,她猛然收住脚,抬起手挡住眼前的强光,强光减弱了一些,变得可以接受,她就放下手,在探照灯的一片惨白之中,茫然无措地看着那将道路完全堵死的庞大魔物。

    钢铁履带之前,女孩的化气境界是那样的渺小。

    那钢铁怪物没有上前,更没有后退,就如同一块顽石一样一动不动地挡住去路。妙音心里着急,脸上佯装镇定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正站在中仪门的门口,两边都是一道并不算高的园子内墙,这些墙对于妙音来说还不算什么

    她正准备腾身而起,靠着轻功翻越内墙,想来那怪物如山笨重也不可能跳起来,却猛然感觉到一股熟悉又无比强大的魂气威压,从天而将。

    在惨白色的探照灯下,那黑色是身影是如此矫健,在妙音的眼里简直矫捷如魔。

    那黑色的身影上,流淌着暗金色的波纹,如同黄金在衣服上的花纹里流淌。

    她从内墙的顶端飞身而下,浑身辐射的强大的气场,寒风在空中凝结,几乎变成一片片绯红色的雪花,那身影就算穿着宽大的长袍,在凛冽的暴风之中,依然显得娇小如精灵。

    如暗夜魔灵般,那身影扑进了妙音的怀里,而妙音本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对方的速度都不是她能比的。

    “妙音姐姐!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呀!”当女孩的声音穿入妙音的耳朵时,妙音感觉自己应该是真的没睡醒吧?

    “我这是……在做梦吗?”妙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很痛很痛,痛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林妹妹……”她只说出这个名字,就抱着林绚尘大哭起来。

    她哭着,听到林绚尘似乎发出一声男人的怒吼,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的也只有林绚尘流着泪的可爱眼睛,以及林绚尘身后闪爆一样的火光,那一声雄壮的怒吼,是从林绚尘背后的怪物那里发出的。

    火光和硝烟散尽,妙音的背后传来爆炸,惨叫和血肉之躯被暴力撕碎的声音,地震般的爆炸带着灼热的暴风从妙音后面传来,狂乱的风将两位女孩的头发吹拂起来,妙音的长发向前,林绚尘的长发向后。

    就在两位女孩相互拥抱着,长发飘舞的美艳瞬间,林绚尘的背后轰然展开冰冷的涟漪,涟漪之中,一对金属羽翼迅速生长,最终变成那遮天的幻想之翼,金属羽翼之下暴起凛冬的狂风,流岚夹杂着暴雪,轰隆一声吹倒两边的内墙,林绚尘紧紧抱着妙音腾空而起。

    “姐姐,你知道紫鹃姐在哪里吗?”在暗夜的高空中,林绚尘的问题和着凛冽的罡风传进妙音的耳朵。

    “她住在东南角上的下人房间里,没事的。”妙音出神地望着下面的王府,火光冲天,血肉横飞,“这就是屠城?”她这么想着,没有问出来,在她自己心里,就有上千条对这个火坑一样地方反复屠戮的理由。

    “那我们就去找她吧!”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妙音转头看了一眼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至始至终,女孩都没有提到“赵玉衡”三个字……

    她们降落下来,然而一切都晚了,紫鹃正被两位魔威阁的女弟子客客气气地请出来,她身后跟着王雨柔,柳梦仪,郭镶玉三个人,她们被一队身穿血云装的年轻女孩子簇拥着,朝王府外面走去,她们的身边,还跟着几具漆黑的冷硬的傀儡。

    林绚尘和妙音躲在一边,看着这一切,妙音没有冲上去,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已经在微微颤抖,她不认识鬼厉名,但是她知道江湖上极端可怕的“晓”组织,知道这些人的背后,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傀儡宗。

    “她们把紫鹃抓走了!阿弥陀佛,她真是虎口还没出就掉入狼窝里面!”妙音等鬼厉名走开了,才带着哭腔说道。

    “我们去外面等!这些人不会伤害紫鹃姐姐的,伤他也没有什么用处,而他们很少做没用的事情。”林绚尘安慰着,却让妙音起了疑心:“你这么了解他们?”

    “姐姐怀疑我?”林绚尘巧笑嫣然,她的半边连被火光照耀得明亮而邪魅。

    妙音缓缓摇头:“怀疑如何?不怀疑如何?如果这辈子可以和玉衡绝处逢生,长相厮守,纵然下拔舌地狱也在所不惜。”

    林绚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很现实,也很世俗地问妙音:“可是,二哥哥他不学无术,真正潦倒不通世务,姐姐”

    “他若甘于贫困,就是养他一生又何妨。”妙音的话让林绚尘无言以对,甚至有些羞愧,是啊,赵玉衡,那是一个和她林绚尘一样有着精神追求的人,纵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如何?赵玉衡讨厌官场黑暗,讨厌商贾狡诈,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嫌弃过种田务农!他是这个世上非常稀有的,甘愿亲手种花的富家公子!何况,赵玉衡喜欢修炼,喜欢神功和力量,将来,未必不能投身江湖,哪怕去杀手行做任务,快意恩仇……

第九百九十一章. 血夜魔影

    林绚尘幡然醒悟,自己可以是林黛玉,但是赵玉衡,绝不可能是贾宝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赵玉衡这个人,敢于冲着纳兰野望决死冲锋,就绝对不是一个得过且过的家伙,他的心里,也有一股火焰。

    “那我就放心了。”林绚尘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容。

    然而妙音却笑了:“是了,我倒是糊涂了,你能赶着和这些家伙一起进来,想来和他们有点关系吧?”

    “好姐姐,我不过是和他们做了点生意,我出钱,他们帮我找到紫鹃,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这么残暴,一下子就将这御寒山庄毁了,一点儿也不像万剑心哥哥那样靠着真功夫潜入进来……对了姐姐,你知道那个忠顺王爷的实力如何?”

    妙音摇头:“他的实力再如何,能抗得过傀儡宗?”

    说完这句话,两人相顾无言。

    ……

    “妙音!妙音!”忠顺王爷连滚带爬地冲出隔间,张望着,却哪里见到那日夜撩拨他色心的玉人儿?满眼不过火光与惨叫。

    “王爷还是快走吧,留得青山在……”甄多实连滚带爬地跟出来,还没说完就被忠顺王爷甩了一耳光:“青山!老夫的青山就是这座院子啊!”

    “怎么?这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就是一帮子下等仆人么?”这个时候,一道缺乏高斯降噪,仿佛加工粗糙的金属齿轮互相摩擦撞击的恐怖声音从前方的火光中传来,那声音真的能让人的两股一阵发凉。

    王爷眼前明亮的橙红色火焰从两边分开,如同王权下臣服的顺民,烈焰奔流,幻化出许多怪兽的形象,如同异界的恶魔,侵占着地面,苍风扭曲,空气中漂浮起橙红色的涟漪,让一切看起来就像水中的倒影一样微微荡漾,漆黑色的带着血云纹饰的“晓“之制服长袍慢慢浮现出来,在大量的橙红色的火星包围下飘动着如同幻灭的幽灵,飘动着成为一面鬼战的旌旗,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踏在在焦土上盛开的燃烧的红莲之上,每一步,也踏在忠顺王爷的心跳上,忠顺王爷惊恐地望着那一抹漆黑色的的身影,已经被吓得两腿僵硬,四肢冰凉如同置身于灭绝凛冬,却是连后退都没法做到了。暴风卷着大量的火星掠夺漆黑长袍的褶皱,仿佛给黑色的鬼面旌旗上绣出血金色的邪神图腾。甄多实浑身汗毛倒竖,仿佛一只受惊了的,随时准备进攻的猫,而卜固修已经屎尿齐流地跪下来,不住地磕头叫爷爷,唯有王爷,表面上看似乎镇定如磐石,实际上几乎被恐惧化成了石像。

    只有这个时候,只有这个黑无常一步步走来,即将挥出那命运裁决般的镰刀的时候,忠诚与奸佞,可靠与背叛,才能同台演绎出名为人间百态的对冲,就在三个人无望地等待着黑影走来轻轻割取他们的性命之时,一声勇烈的怒吼,自火光深处炸响,一道枯瘦的老者的身影,带着一杆招式变化如命运般无常的铁枪,嚎叫着冲锋而来。

    “休得伤我家王爷!”

    寒星斗雪,空气中析出灰色的冰晶,一点寒芒即到,随后枪锋幻化为灰色的翼龙,大地之上放肆的红莲忽然收敛,而天空之中响起灰色的,联姻般的龙吼,那一枪如龙刺杀,集合人,战魂,魂气,兵刃与招式,一出手,就是惊煞众生的绝学。

    天选之鞭!

    天选之鞭不是说用鞭的人,只是一个武士阶层中最荣耀的称号而已,在如今魂气代替罡风,风源转化为水源的时代,这个称号就是现实中的天榜高手,百万魂气者,一万天选者中,也未必能出一个天选之鞭。

    天选之鞭的实力,和境界无关。

    “四十四路五龙断魂枪!”枪锋扩散五龙齐出,灰色的冷风夹着灰色的雪片,以交错破防的架势将黑影周身上下笼罩,火光退缩,灰色的冰光蔓延看来,一阵灰暗的长风,终于将那黑影头上厚厚的兜帽吹拂着扬起

    兜帽下面,并非人面,而是一副僵死的黄金的面孔,黄金的面孔无口无鼻,只有一双血色的眼洞,眼洞之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的棱镜反光。

    长袍袖子外面血红色的右手,忽然抬起,食指的尖端闪电般地点向枯瘦的老者,那红色的指尖绽放的并非寒冷的魂气,更不是灼热的火焰,阴晦的血光,而是一道璀璨的紫色光芒。

    奥术能量化为重击的指炮,于瞬息间喷发冲飞弹的洪流,紫光弹雨之中,无数道不可抗拒的重击力量冲击着老者手中的枪,将五龙的幻象,于短短的一秒中打散湮灭。

    枪锋扭曲,枪式变形,这完全和魂气不相交流的力量,仿佛从异界涌来,老者身上,手上,枪杆上爆发出来的寒潮罡风,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被那紫色的飞弹悉数穿透,而罡风本身,依然维持着自身的形态,被穿透的同时,也穿透了那紫色的奥术能量。

    奥术,相对于元素了另外一种能量形式,奥术力场和元素力场,通常情况下不相交,不互相影响,奥术能量只能作用于实体。

    老者尚未落地就被这股可怕的能量打得吐血飞退,与此同时,零散的灰色罡风也突进到了黑影的身边,黑影的身上猛然爆发出一片紫色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如同鬼王,而那紫色的光晕可以影响到周围的空气,那些还未被灰色罡风侵染的正常的气流就在这一刻忽然汇聚起来,接着爆发

    奥爆术的紫色圆球闪光,照亮了内仪门的小小空前,被奥术激发的空气化作一道球形的冲击波,飞速扩散,将灰色的罡风一起冲散。

    “王爷!”栽倒在两丈以外的老者高叫着挣扎着翻身起来:“王爷退后!交给老奴来”

    忠顺王爷仿佛才刚刚还魂了一样,枯瘦高大的身体一震,赶紧朝后面退了三步,将甄多实和卜固修让到了前面,正在磕头的卜固修此时似乎拥有无限的行动能力,立刻弹跳起来,也不顾袍子上说不清的污秽,就转身撒腿向后跑去,忠顺王爷气得大骂一句,却也没空理他,而甄多实,只是站在那里,半躬下身子,瞪着一双浑浊的黄眼睛,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的双手,颤抖着蓄满了魂气,却连腰间的长剑都够不到。

    那黑色的身影极其随意地朝两丈外正在起身的老者一指,一道紫光闪过,老者身子下面的青砖地面忽然裂开,变出一张血盆大口,无声无息地将老者整个吞没,巨口闭合的瞬间,才发出一声如同合上棺材板一样的轰然巨响。

    “破灭之月黑棺”

    巨口化为黑色的石棺,石棺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和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一声气爆,嵌入地下的棺材盖被崩飞了出去,枯瘦的老者仿佛重生的战神一样从爆裂成圆形大坑的石棺之中站起来。

    “不死龙之魂裂爆!”

    “灰公公!”忠顺王原本已经空寂无神的绿色眼睛里再度有了神采:“您可算来了!”

    枯瘦的长枪老者,也就是忠顺王府里的大管家灰公公,一个箭步将自己瘦小的身子挡在了高大的王爷之前,他手上的铁枪已经被奥术的重击打成了近乎螺旋形的弯曲形状,再也无法使用了不得不扔下铁枪,从袖口中抽出一对儿精致的匕首。上品灵器的匕首在魂气滋养下散发出冷冷的灰蓝色光芒,灰色的风压夹杂着灰色的寒冷结晶,围绕着匕首的锋刃旋转起来。

    带着黄金面具的黑色人影慢慢放下手,紫色的光芒消退之时,蓝色的魂气冷光慢慢亮起,那只是近似魂气的光芒,实际上,那是和【水】有着些许区别的【寒冰】。

    长风汇聚,灰色的气旋混合着灰色的冰晶,在灰公公面前凝结出灰色的水盾,而蓝色的寒冰却在空气中慢慢凝缩起来,变出许多把蓝色的冰剑。灰公公灰色的瞳孔猛然缩小,又放松地扩散回正常的大小:“唬老夫一跳,还以为你能从体内取出【器】来呢,原来不过是凝聚了气刃而已,好啊,看来你这厮神功的底子也不错,否则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领悟出这一层手段?你既然能如此又是道上的人物,那么也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本座还以为不用自我介绍了呢。”黑色的人影开口,光凭着那恐怖的嗓音,就能让甄多实狠狠打一个哆嗦:“江湖之上,不认识本座的人很多,但是没有听说过本座的人,应该没有……”

    “黑零?!”忠顺王爷涩声道:“本王不明白何曾得罪傀儡宗”

    “不错,本座就是黑零,傀儡宗的真正主人,本座今日来不过是向王爷借个东西。”

    “什么?”忠顺王和灰公公一起紧张起来,按照江湖上最流行的段子,黑零的下一句很可能是:“借你人头一用……”

    不过很可惜黑零不是那种喜欢按剧本来的家伙。

    “本座听说,岳窑五彩小盖钟在你手上?”黑零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却让忠顺王爷的脸色一下子黑了。王爷幽绿色的眼睛里冒出仇恨和贪婪的光芒,语气也变得阴狠无比:“不在!”

    “你以为那个妙音来到这里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黑零的语气变得不善起来,加上他那恐怖的嗓音,听上去简直如同九幽魔曲。

    黑色的长袍忽然猎猎飞扬,庞大的死寂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回旋成紫色的暴风,奥术能量不可能直接轰击其他能量,却可以控制包括气体在内的一切真实存在的物质。银尘用奥术伪造出风暴的同时,也开启了天劫,给周围所有的人施加精神上的威压,让他们误认为黑零的气息,就是如同亡灵法师般的死寂与灰暗。

    在这如同坟墓般令人窒息的死寂气势的压迫下,忠顺王爷本来就丑陋无比的脸登时扭曲了:“那是本王的东西,为何要给你?”

    “在你这里就好,本座何时跟人讲过道理来着?”黑零桀桀冷笑,火光荡漾的身后再次传来脚步的轰鸣,两队瘦削精悍的傀儡步兵举着机炮,缓慢而步调绝对一致地穿过火焰,来到跟前,小小的内仪门走廊,此时已经被黑零完全封死。

    “混账!老奴还没闭眼呢!你这贼子就敢对王爷无礼!”灰公公在黑零声音落下的一瞬间,毒蛇般弹起来,右手上孤光一闪,一道灰红色的剑气画着圆弧,自下而上朝黑零的咽喉处刺来。

    他身前的水盾忽然旋转着流散开来,化为一条螺旋形的布满水刃的涡流环绕在周身,即作为护体战气又作为进攻的魂气,攻防一体,如同绝罗往冲一样团身冲来,水刃之间,翼龙的幻象时隐时现。

    黑零不置可否地伸手朝下一指,一道惨绿色的光芒在指尖爆发,照亮了他和灰公公之间的一大片地面,大地之下,机关响动,一道石墙迅速升起,当石墙挡住灰公公的剑锋时,灰色的水刃在灰绿色的石墙上博擦出电锯切钢板的声音,大片灰绿色的石屑飞扬而起,化为漫天尘霾。

    这是阿瓦达索命的另类用法。

    尘雾之中,石墙迅速解体,仿佛不是被人用钻头钻开,而是被人用电锯切开一样,出现一道宽阔的v字型豁口,灰公公身上的战气裹挟着冰晶和尘雾接触,原本浅色的雾霾就瞬间变成了深色的泥雨。

    尘霾遮蔽住灰公公和忠顺王爷的视线,看不到黑零的右手掌心里,红蓝二气旋转如太极,随即红光消失,蓝光暴起,随着黑零貌似不假思索的一爪挥出,一道剧烈的蓝色寒风呼啸着将尘霾吹散。

    黑零的爪,变成冰蓝色的白洞,蓝色的爪劲幻化为狂烈的风雪,细碎的蓝色六角形雪花之间,灌注着昔日神功武士们梦寐以求的,元婴境界的罡风。

    然而,那罡风面对风和水力量合成的战魂气,显得十分软弱,强烈的罡风甚至没法吹散灰公公身上的护身战气,更不要说能够抵御魂气水刃的突刺。灰公公魂气爆发,灰色的冰晶雾化,变成一团高压水流一样的螺旋着的液体钻头,围绕着去势不减的一剑挑刺,切开了风暴,突进无边的风雪中。

第九百九十二章. 奥术

    六角形的雪花与翼龙的幻象相撞而爆炸,化作一团团氤氲的蓝色寒雾,灰公公的前冲的身形被冷彻的寒雾包围着,不再向前,然而他身后,无尽的战气依然推动着他,一寸一寸,一毫一毫地破开冰雾

    黑零化爪为指,冰蓝色的指锋化作灭绝的凛冬,周身十丈方圆内,风雪肆虐如同灾寝,狂烈的暴风带着爆炸性的酷寒,一下一下,一寸一寸地将灰公公推离他周身一丈之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拼修为,没人是法师的对手,因为法师可以直接调动天地间的能量为己用,而天选战士们,只能使用自身辛苦修来的战魂气。

    风雪肆虐,青石板地面上永结冰霜,银尘发出的蓝色寒冬之中,应龙的幻象闪现又消失,灰公公周身的魂气水刃迅速变化,变成龙牙龙爪的形象,暴风之中,却响起翼龙们凄厉无助的嘶吼。

    灰公公感觉自己是在一寸一寸地前进,可是他实际上正在一尺一尺地远离黑零。旁观这一切的忠顺王爷这一刻才真正变了颜色,他没想到这个如同江湖禁忌的黑零,居然真的强悍如斯,居然敢和天选者拼神功。

    就在此时,一旁站着发愣,几乎如同雕像一样的甄多实,仿佛忽然间活过来了一样,原本静默僵立的身形瞬间展动,灌满双手的魂气爆发成绿色的毒水狂潮。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兵器,玄器的光辉照亮了他自己的脸,却分明不是那把挂在腰间的长剑,而是

    一把暗藏着淬毒机关的花纸扇。

    甄多实腾身而起,自上而下狠狠一扇子扇下来,扇子扇出的风已经不是风压,而是一道灰绿色的毒流,毒水流中,扇子骨里暗藏的利箭被机关弹射出来,在弹射的瞬间,甚至给利箭灌入了魂气。

    这是如同飞神兵般的强大攻击,带着魂气的利剑,轻易穿透了罡风,射向黑零的周身要害

    蓝色的寒冰忽然凝结,变成一小片冰盾,死死挡住七发利箭的攻击,同时,几次使用奥术的黑零身上紫光暴涨,双重的符文,偏偏在这个时候合成为隐匿形态的霸铳黑天刚神绝炮。

    粗大的炮管并没有出现,漆黑的袖子里,一台类似袖箭一样的小小火器幻化成型,黑零潇洒地抬起左手,漆黑袖管中喷出一道普通的火舌,转瞬即逝,同时从上空扑下来的甄多实,却以双倍的速度飞上高空。

    在他几乎变成了夜空中的一个小点的时候,穿甲榴弹的火球才终于爆开,将他整个人化为夜空中的一盏通红的灯笼。直径十丈的大火球爆炸扩散消失,而甄多实从高空落下时的惨叫,于长风之中经久不散。

    “怎么?他和天选之鞭对阵还能不用出全力?”忠顺王爷看到这里已经浑身凉透,而在暴风雪的围困中的灰公公此时只看到一片彻底的湛蓝,视野之中除了冰天雪地的幻象,什么都没有,自然看不到黑零强横的实力他只用了一只手就将灰公公击退了。

    灰公公已经退到了忠顺王爷的身边,再退一步就会撞到王爷的身上,黑零这个时候放下手,灰公公才幡然醒悟,一双灰黄色的老眼中满是绝望,所谓绝望,就是极度愤怒加极度悲伤。

    灰公公此时甚至感觉不到羞愧,因为对手的实力实在太强,强大到了天选之鞭都无法对付的地步。灰公公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此时内仪门外面走廊里的地面,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地。皑皑白雪之上,两道黑红色的深刻划痕从三丈外一直延伸到灰公公的双脚下方。

    灰公公低头思索了一秒钟,仅仅一秒钟,便声音艰涩地说道:“王爷,从地道走了,老奴……不能恭送王爷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失败者的灰暗,而忠顺王爷已经老泪横流:“本王不会忘记你的!”他说着转身离去。

    “你就算从地道里跑了,也不可能甩脱本座的傀儡,何苦来着,还不如将那小盖钟交出来,本座可是会饶你一命的。”黑零的话让王爷身形停顿了。

    同时,灰公公伸手按住自己的后颈:“王爷可是皇亲国戚,怎么能随便被你这样的贱民抢劫宝物!”

    “皇亲国戚?如今南方国的皇亲国戚不过是一群别人饲养的宠物狗而已……”黑零的声音阴森如地狱:“曾经你们真正是皇亲国戚的时候,除了鱼肉百姓还干过什么别的吗?”

    “你!”忠顺王爷转过身来,秃眉蛇面之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球暴突出来:“反了你了!”

    “百年前你们的先祖黄袍加身的时候,也是如此吧?”黑零说着,收起了魔法修为,在寂静的燃烧之夜中一步步朝忠顺王爷压迫而来:“你这个蛇头男,曾经不也是仗着自己的权势欺压这个欺压那个吗?那岳窑五彩小盖钟你能从别人手里抢来,本座坐拥千万傀儡,难道就抢不得了?天下哪用这样的道理?就算有,本座是那讲理的人?”

    “那岳窑五彩小盖钟的原主人,是朝廷钦犯!”忠顺王爷抓住了黑零话里的漏洞,立刻反击,他知道此时做一切都是垂死挣扎,但他必须挣扎,他咽不下这口气啊。

    “本座也算是朝廷钦犯了。”黑零的语气于淡然间体现出霸气欺凌,然而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挡在忠顺王爷身前的灰公公就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

    “受死!你这欺君灭族的东西!”

    随着灰公公如同临死前绝叫一样的惨嚎,一道红色的光芒从他的脊柱顶端,被他那鸡爪一样枯瘦苍老的手缓缓拔出,那红色的光带在喷溅的鲜血和碎肉形成的雾气中,一边微微颤抖扭曲着一边缓缓上升,然后被灰公公的手抓着牵引到了左方,当那到血红色的光芒完全抽出体外的时候,光芒扭动了两下,便慢慢变直了,光芒之中,鲜血汇聚成一根一尺长的,螺旋形的钻头。

    献祭秘法天选之枪。

    这是远远凌驾于天选之鞭,无视人间一切力量等级的终极禁术,是雷神与鬼神神位陨落,万物神座破碎之后,人类趁虚而入夺得星球统治权的明证。天选之枪,自古就有,那是比王者之剑甚至比肋骨化为巨兽更加恐怖无数倍的终极秘法。

    灰公公原本佝偻着的身体,慢慢挺直了,他甚至已经变成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相貌,发出天选之枪禁术的他,浑身上下沸腾着的,是金丹级别的威压,而这威压正在化为液体,变成一团血色的流云。

    这是不可能战胜的力量,这也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力量,释放天选之枪后天选者并不会立刻死,但是必须每天吸收一个人的生命精华才能活下去,一旦断供,两天之内就会因为肋骨过度膨胀活化和变成一条肉虫。

    “小子,为了王爷,老奴可是什么招儿都用得上,而你”

    “原来这个就是天选之枪,最终极的力量么?”黑零的声音忽然变了,变成低沉沙哑的银尘的声音,这嗓音的忽然变化让灰公公和忠顺王爷同时一愣。

    “原来,那个所谓的境界,居然已经是……已经是……我的了……”黑零仿佛忽然魔怔了一样,伸手按住脸,灰公公眼睛一眯,瞅准机会一枪刺出

    长枪粉碎黑色的长袍,黄金的面具滚落下来,十分失败地滚落在雪地里,银尘那白银色的声音出现一丈之外,而他的手心里,正在爆发出终结的圣芒。

    “神武侯?!”忠顺王爷大叫一声:“原来是你”

    已经晚了,因为此时的灰公公,忽然松手,红光组成的长枪被他脱手飞出,直冲银尘的胸膛,而他自己,已经彻底无望,完全心死地瘫坐下来

    他眼睁睁看着,看着所谓的神武侯的手中,爆发出一道毁天灭地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完全就是一把重剑,双手重剑,那重剑和传说中的圣剑“银尘”一模一样,光芒四射的双手重剑中,散发着终焉的力量,那力量让一切密咒,一切神功,一切天选,一切战魂气的力量都完全消散,那是让世界归于平静,将征伐止歇的最终救赎之光

    王爵密令阿尔特雷斩咒光。

    银尘一剑直刺,他的剑术此时看起来十分可笑,可能是世间最可笑,破绽最多的《一瞬风光刺》,几乎完全不知道防守,一味地蛮干猛攻,然而这样的剑术没有人能挡住的,因为这一刻,抛弃了风的力量的凡尘人类,也没有办法使用新获得的水的力量。

    金色的圣光穿透飞来的神枪,将血色的枪芒连着脊柱化成的天选之枪一起化为虚无,剑锋袭至,失去全部力量的灰公公,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整个化为飞灰。

    光芒消失,黑夜重新降临,白银色的右手,早已揪住忠顺王爷的前襟,而此时的王爷与无边的恐惧之中,慢慢显露出一丝疯狂:“原来你就是黑零,黑零就是你!你要知道本王若是将这个秘密”

    “没用的,”银尘的手上爆发出紫色的强光,几乎将忠顺王爷从里向外完全照透:“你既然知道实力之下,一切道理都是扯淡,无论妙音还是紫鹃,都必须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那么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就算有人知道我是黑零,又有人敢上门讨个说法吗?!”

    “妙音?紫鹃?你是为了她们?”忠顺王爷瞪大了绿色的蛇眼:“你根本不是为了那小盖钟”

    “所以啊,本座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饶恕你呢!”白银色的手中,紫光瞬间转绿,一股无比可怕的石化之力于掌心爆发。

    “死界!”

    绿光照亮了漆黑色的夜空,机甲傀儡也在这一刻再次对整个王府展开狂轰乱炸。

    大火,腾龙般升起,整座秀杭城的人,都能看到市中心那滔天的,旋风状的火焰。

    ……

    【平成元年三月初六上午】

    秀杭城里的西子楼,是整座城市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也是在全国乃至整块大陆上的都十分有名的酒楼,这酒楼任何时候客人都不会很多,因为只有钱,权,势三者皆备的尊贵“常客”才能被允许入住这里,平常的散客,在其门下“倩女馆”的二级酒楼里待着就好了。

    很少有人知道,“西子楼”这几乎属于秀杭文化高峰论坛和餐饮业教科书的存在,不过是震荡帮的一处产业而已,在没有接触任何现代管理体系的情况下,搞出这个原始的vip制度,已经算是尹凰舞非常天才的想法了,而银尘入主振南帮,组建文明圣殿以来,更加的先进的现代化管理体系配合上他慷慨提供的全息数字化管理系统,更让整座酒楼能够给顾客提供完全超越时代的七星级奢华服务。

    此时,在顶楼最奢华的包厢里,紫鹃正抱着林绚尘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分外难听,如同钢锯磨蚀玻璃,她的嗓子早已被剧毒伤害,留下近乎永世的残疾。她抱着林绚尘,如同姐姐抱着刚从人贩子手里抢救出来的年幼妹妹,嚎啕着发出单音节的哭声,那哭声并不如何响亮,却分外哀婉,令人肝肠寸断。

    林绚尘反过来抱着她,闭着眼,默默垂泪,她的哭泣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如同大破灭停歇之后,劫后余生的清冷夜晚。她们哭着,在这摆满接风宴却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豪华厢房里,旁若无人地哭着,将这波澜诡谲的大半年中的酸楚,辛苦,惊恐乃至于绝望,一起化为哭声发泄出来。

    她们哭了很久,说了许多许多话,近乎于将各自的心脏掏出来交换于彼此,她们本无血缘关系,却是真正的好姐妹。最终,哭够了的紫鹃先一步振作起来,举起酒杯,向自己发誓效忠一生的小主子敬酒。

    “这第一杯,先敬小铃铛,她才是真正的刚烈忠仆,紫鹃,做得不够好。”紫鹃轻轻举起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盅,带着满脸泪痕道。

    “小铃铛并没有死。”林绚尘拿起同样的小盅:“这一杯,先敬姐姐自身难保之时,依旧不离不弃”

    “你给我说说,你那战魂兽真的不要紧么?”紫鹃喝了酒,嗓音更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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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法神介绍:
他是此世唯一的法师,他所处的世界是个人吃人的疯狂世界!玄奇的神功背后,是一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修罗地狱。 他从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穿越而来,面对此世的黑暗与不公,他奋起反抗,一次次的打击,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孤独的法师的故事,一个与世界对抗的男人的故事。且看修真世界中的唯一法师,如何在野蛮落后的世界废墟之上,重建起一个辉煌的文明! 此世唯一法师,此时唯一真神!成神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浸透鲜血的脚印。 书友群552888290,想加群的朋友速度行动起来!唯一法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一法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一法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