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深深的夜晚8
就如同这次,银尘高喊出了“霸铳黑天刚神绝炮”的咒语,可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似乎也就是发射除了一支暗影箭而已。
紫黑色的光流,不过手臂粗细,黑光顶端的那枚漆黑色的圆球,也不过十公分直径,甚至将它周围被强大力场扭曲了的空间一起算上,不过直径一尺的圆球,跟银尘设想的直径一米,几乎是小半个“浩劫终焉”那样的巨型“暗影炮”的场面相去甚远。更离谱的是,这样一发原本应该威力绝伦的“暗神之大炮”,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像最普通的暗影箭一样,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出来。仿佛释放它的不是一位二级魔导师,而是一位刚刚拿到执照的菜鸟黑暗法师。
漆黑的小圆球,以并不迅猛的速度赶在银尘之前和少女的手相撞,接触的一刹那,没有声音,没有爆炸,没有撞击时应该产生的破碎与轰鸣,只有一股让银尘自己都惊骇到腿软的巨大推力。
那是让所有种类的罡风都相形见拙的,不可想象的推挤之力。那是一股霸道到完全不可抵御的,恐怖的碾压之力。
少女的手刚刚接触到黑色小圆球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接住了一大摞沉重又松软的棉被,一点也没有什么反震的力量弹回来,她正准备吐气开声,将自己全身的元力化作罡风从双掌之中激发出去,狠狠摧毁眼前这个碍事的东西和后面的妖魔,就猛然听到全身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骨裂般的剧痛传遍全身,接着就是一股温柔的,却强大得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力将她轻飘飘地扔了出去,直接飞到上百米外,摔得四仰八叉,那场面看上去简直就像被一整列磁悬浮列车正面撞击一样。
即便是银尘,此时也被这一发威力巨大的魔咒给惊住了,霸铳黑天刚神绝炮式他根据《残魂经》《量子魔法导论》和自己使用大火球的经验三者结合起来,断断续续花了将近一个白天推算出来的,这个魔法的解析公式和法术位的形态,都和他以前自创的大火球“飞龙击贼炎炮”十分相似,甚至连名字都是同一个风格的。按理说,威力也应该差不多吧?银尘估摸着也就155榴弹炮的威力。
然而此时,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霸铳黑天刚神绝炮”几近160毫米高压穿甲炮的可怕威力,或者说便携式电磁重接炮的威力,虽然没有产生任何爆炸,但是那股剧烈的风压,依旧骇人,险些就将银尘整个吹走,而被击中的那位少女,要不是凭着高达八重入体境界的实力要不是靠着一件中品玄器护住心脉,同时几乎豁出半条命接住的这么一下狠的,只怕换做等闲之辈早就被打成一捧蛋白粉了。
银尘再次加速,幻影一样冲向少女。那位少女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站起身来,不屈不挠地摆开架势,她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之中,依旧燃烧着无尽的战意,与之前相比没有丁点褪色,她的嘴角流下了一道深深的红色痕迹,可是全身上下爆发出来的霸道威严的气势,和之前相比并没有明显的差别。
银尘的身影,出现在离她二十丈远的地方,黑色的魔威阁道袍在暗夜长风中猎猎作响,不远处,喊杀声透着一股令人手脚冰凉的绝望。
“邪道妖人!你那点雕虫小技奈何不了我的。”少女的声音在凄冷的晚风中听起来有一股别样的孤绝的美,然而无论少女如何叫嚣,她面前的十一岁男孩都不为所动。
夜闯民宅。这是银尘对眼前这个少女一切行为的最终解释,很简单,很直白,但是足够准确。银尘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邪道妖魔,当然也不会认为自己就是神圣仙佛,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法师,一个安安静静平平常常,为了活下去而追求力量,为了追求力量而愉快地活下去的法师,仅此而已。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活着是有错的,从来没有,因此他从来对那些阻止自己活下去的人没有好脸色。
“我不是什么邪魔,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和你一样的普通人。”银尘耐着性子,最后一次对那位少女解释道:“我要活着,没有错,因为人生下来就是要活着的,倒是你,无缘无故地三更半夜跑来杀我,我招你惹你了?我认识你么?”
“邪魔都该死!魔威阁的人就是魔道,魔道的人就该死!”那位少女的身上爆闪出更多的雷电,仿佛女版雷神降世一样,她握紧双拳,拳头上爆出一道道闪烁着电光的罡风“你身在魔威阁,肯定没干过什么好事,杀人无算,祸害乡里!这样的邪魔,还有资格活着么?!”她大吼着,声音里透出一股绝强的自信。她自始至终都是被包围着的,被无数临时弟子包围,然而那并没有什么卵用,包围的她的临时弟子,就是培元期的货色,被她一掌一个地杀掉了不知多少,剩下的只能龟缩在五十丈以外的地方鬼鬼祟祟地看着,根本不敢近前。
银尘摇摇头,他根本懒得和这种人解释,他不会让她知道,她自己,才是银尘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想要主动杀掉的人。
哪怕是和灭了张家满门的黑羽军作对,银尘最想的的也仅仅是突围求存而已,哪怕是和魔威阁三才子的一番厮杀,也不过是想教训他们一下,不让他们靠近自而已。在这个修士世界中,银尘原本无牵无挂,也无所谓什么国家立场,他原本抱着一颗坐看涛生云灭的心态出来走走,见识一下南方世界的花团锦簇,见识一下名山大川的秀丽奇险,见识一下江湖争霸的瑰丽神奇,见识一下官场沉浮的凶险诡谲,从一开始,甚至直到今天天黑之前,他都是这种心态,冷暖自知,百味自品,以一个超然的异界魔法师的身份,游玩一样度过这个世界里的余生。
他原本如此,无牵无挂,甚至有点无欲无求,直到他面前突然跳出这样一个使用雷电和双掌的少女来,这个女孩,并不可爱,而且被所谓的正义感烧坏了脑子,非要和他打生打死,最终让银尘不胜其烦,动了真正的杀心。
一切的根源,他被迫和一位少女生死相博的根源,都是因为他身在魔威阁,哪怕他是被迫呆在魔威阁,也是身在魔威阁,仅此而已。
可笑的理由,却没有衍生出一场可笑的战斗。少女的实力,比当初的聂将军更强,虽然银尘自己也变强了一点,但是面对少女,他依然需要全力以赴。
“甚至需要祭出破晓。”银尘这么想着,不再废话,抬手就放出了新的魔咒。
“千岛伏绝斩空裂刃!”随着口令声,银尘的身上绽放出无数道璀璨的金光,甚至将整片夜空照亮,他的背后,展开一整座迷你的天堂。
22把黄金般色泽巨大光剑,在银尘身后摆成了一圈,仿佛一颗带刺的金色太阳。在他封印了“仙曲”之后,他的光系魔法和暗系魔法居然又一次有了进步,黑暗变得更加深沉内敛,衍生出了“霸铳黑天刚神绝炮”这样的新招式,而光系魔法,虽然没有新的魔法出现,却使他发出的白光变成了更加辉煌庄严的金光,魔法穿透能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银尘被一股无形的风压慢慢提上了半空,凌空而立的他犹如银色的神灵,小手一挥,22把巨大的光剑就呼啸着向地面刺去,目标正是那个一直对他不依不饶的少女。
第七十五章 深深的夜晚9
少女被他那滔天一样的气势震住了一秒,她小小的心里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她的敌人,她口口声声地称之为邪魔的家伙,居然可以掌握如此辉煌堂正的力量?这是许多正道人士都不具备的力量呀!为什么?为什么会落到一个邪魔身上?
震惊之后,就是不可遏制的恼羞成怒。少女感到自己的信仰被侮辱了,少女很清楚,眼前这个魔威阁的魔道妖人,根本不配具备这样的力量,他不配用用这种力量,他不配活着,拥有这种力量的他,绝对不该存在于这个干净的人间。
“大胆邪魔!”她尖着嗓子喊出了自己平生最亮的声音,同时飞身而上,将自己平生学到的一切修为,修炼得来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于双拳之上,快速又刚猛地打出自己的绝学。
作为一个入体八重的强人,她还是具备一些自己秘密修炼出来的最后手段的。
“万!魔!尽!破!雷千尺!”她一字一顿地吼出这一式的名称,每一个字都像要用牙咬碎什么讨厌的坚果一样。她的双拳在瞬间就变成了76道粗大的闪电,那是她极尽平生所学,挥出的最快的拳头。
罡风,早已被扭曲成钢叉一样的闪电,轰隆隆地与那一道道巨大的光剑对撞,每一次,都只能将光剑磨损得细一些,却始终不能将它们打散。雷电之中的灼热与霸道,对这些光剑来说没有丝毫的效果,少女,此时是用自身的强横修为和银尘的魔法硬抗。
难以忍受的高热,难以招架的贯穿力,此时都倾泻在少女的身上,她的五短身材被金色光芒照得几乎透明了,青色的衣衫一片片焦黑,甚至起火,原本保养得还可以的皮肤被一块块烧得焦黑,冒出一股股难闻的烟气。少女此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己是在和一位天神搏斗。
庞大的气势,庄严的气息,让她心生退意,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赢过眼前的对手。在向着光剑轰出最后一拳之后,她真的退却了。
此时,银尘的一招魔法也完全用尽了力量,22把光剑已经被少女全部击碎了,雷电的力量隔着十丈的距离,没有能够传到他的身上,可是空气中游离的微小静电,还是他的头发竖起来了,尽管只是几根而已。
银尘明白,自己真实的实力只有入体二重,能和这个少女拼杀到现在,完全靠着法师的技术优势,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完全防御住少女的任何一次攻击的把握。
距离,此时成为银尘的生命。
……
不知不觉间,喊杀声,慢慢消弭。
十几道鬼影一样的黑色掠影,噩梦一样窜到那些放肆屠杀临时弟子或者和正式弟子忘我搏斗的青袍人身边,几道鬼魂一样扭曲的灰白罡风轻轻没入他们的身体,然后就在瞬息之间,那些闯入魔威阁据点的青袍人就委顿下去,痛苦万分地抱着脑袋,蹊跷喷血,挣扎不休。
“都抓起来!别弄死了!”冯烈山的声音飘散在虚空中,很快就消散了。魔威阁的弟子们纷纷亮出各种网兜,绳索,囚魂网之类的东西,扎手扎脚地将这些人捆成粽子或者包裹,然后麻利地扛上肩膀。
东方,不知不觉间亮起了鱼肚白。
就在曙光即将亮起的前一刻,金色的光芒,陡然间从西面亮起,让张萌萌和某位女长老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女长老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些许畏惧,因为那一股浩然博大的气息,让她想起了不能得罪的寒山寺。
“是银尘!那个新来的门徒!长老大人!他正在和贾圆圆战斗!我们去帮帮他吧!”张萌萌的美目中异彩连连,神情中甚至带上一点点迷醉。处于光芒中心的银尘,漆黑的道袍也被金光染成了一种看上去很浅的色彩,银白的的头发更是如同一条纯银的缀带,白银色的瞳孔中,满是神圣与庄严。
“大天使之裁决。”巨大的十字光刃如同天堂降下的审判,轰雷般砸向地面,顷刻间地动山摇。
少女的身上的闪电,已经完全变成了惨绿色,散发着妖异的寒芒,一股股霸道刚猛的气息从她几乎被烧焦的双掌中透出,奋力迎向神圣的十字光芒。庄严与霸道,神圣与正义,两股同样堂堂正正不带有一丝阴邪晦暗的力量猛然相撞,紧接着就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火光,和一声仿佛两辆重载卡车正面相撞一样的巨大轰鸣。
银尘和少女,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出去了,那巨大的爆炸,只有分神期的长老才能勉强抵御。
银尘被张萌萌接住了,尽管张萌萌自己也被一股巨力推得节节后退,但是她关切的声音,依然传到了银尘的耳朵里。
“银尘!你没事吧?给姐姐说,那个贱女人伤到你哪里了?”
那声音对银尘来说,简直如同甘泉,换做平时,银尘一定会躲到张萌萌怀里撒撒娇,可是此时,银发男孩的眼睛里,只有疯狂的战意。
甚至于当他听到张萌的声音时,白银色的瞳孔中,陡然爆发出一片血色的疯狂。他似乎总能第一时间想起,张萌萌这个并不便宜的便宜姐姐,只有培元期大圆满的实力,连聂挽留都抵不过。
“再来!”银尘饱含着冰冷残酷的语调,回答了张萌萌温柔体贴的问候,用无情甚至是敌意的冷言冷语,回应了张萌萌真情款款的关切,然而张萌萌并没有因为银尘那冰冷的语气而感到丝毫的不快,甚至更有一股暗暗的暖流涌向心口。她当然知道,银尘并没有回答她,他那冰冷的语气,完全是冲着远处的贾圆圆发出的,冲着那个曾经将自己逼向绝境,让自己深刻地体验了绝望的,铁掌帮的贾圆圆发出的。
“银尘!没事了,已经要结束了!”张萌萌想抱紧银尘,却被男孩蛮横地挣脱开。银尘那一道幼小的黑色身影,就如同惊鸿一样掠过上百米的距离,毫无畏惧地冲向对他来说很难战胜的五短少女。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两个人都已经红了眼睛,完全不去考虑休战,道义,正邪,门派之类的任何问题,甚至都不会考虑自身还剩多少力量,两个人此时能够考虑的唯一命题,就是干掉对方。
“浩劫终焉。”黑暗的力量在银尘手中汇聚,仿佛吞没光明世界的恐怖灾寝,银发的男孩,流星般急冲而至,以一个远距离的交错破防的姿态,就要向着3丈之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女发出新一轮的致命打击。
少女身上,那一件宝器胸甲已经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裂纹,仿佛一件穿了许多年的旧外套。这件宝器已经在银尘的魔咒之下损毁了,或者说银尘花了大半晚上的时间,用无数咒令衔接出来的弹幕,硬生生突破了宝器的防御,真正将少女击伤了,可是银尘,依然没有办法取得胜利。
入体八重,这样的境界,不是任何一个入体二重的菜鸟可以应对的,哪怕是二级魔导师。
少女有些狼狈的起身,绿色的闪光在手掌间盘绕。“雷煌破!”少女轻喝一声,挥出右掌,她的声音居然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清亮冷艳,那感冒一样的浓重鼻音,也在具备强大自愈能力的神功几个循环之下消失。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蕴含着名为正义的自信。
第七十六章 深深的夜晚10
漆黑与青绿,就在距离少女一丈远的地方相遇然后爆发成另外一团耀眼的爆炸闪光。这一次爆炸威力大不如前,因为两个人打到现在,早就失去了大部分力量。
四散的狂风吹起银尘的长发,金属丝一样的发丝一根根散开在渐渐燃烧起来的黎明之中。白银色的瞳孔中,风雪依旧嚣狂,然而漆黑的道袍,不再翻腾,仿佛筋疲力尽一样在狂风中微微颤抖,男孩的身形,甚至已经有些摇晃。
他毕竟只有入体二重的实力,比起少女,他最大的短板不是攻击强度不够,而是法力总量太低。入体二重,和入体八重之间,实力天差地远,换做旁人,能在少女手下撑过一个回合就已经不错,何况是整整三个时辰。
男孩的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疲惫的神色,然而他那清秀可爱的小脸上,依然凝固着一股高深莫测的傲慢,如同大理石雕像上的表情。他有些疲惫地,却无比坚定地抬起手,将全身上下包括领域中剩余的一切力量调集起来,准备做最后一搏。
“终于轮到这招了吗?来吧来吧,我的——破晓!”银尘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说话了,也没有任何心思去说话,他的咒令,最强大的咒令,此时也仅仅在心中响起。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就知道,这场战斗自己不可能赢。
因为没有赢的必要了,因为绝望就在太阳升起前的一刻,将少女完全淹没。
……
东方亮起鱼肚白,一阵寒风吹过来,喊杀声,惨叫声和各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似乎陡然之间消失了,至少当银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银尘向西站立,他的背后就是如同命运一样逐渐点亮的东方,他的黑色道袍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陡然间再次翻腾起来,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飞舞,如同断月的剑光,一根根金属丝一样的发丝在天光之下,反射出刀锋一样冷峻的光泽。他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圆润可爱的脸上,凝结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冷漠与高傲,他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起来,如同最上乘的水晶,那一双带着精致魔纹的瞳孔,如同大风暴过去之后的天空,干净得令人心醉。
他的前方,和他对峙着的那人,早已不是先前的少女,而是一位青年妇人,她身穿昂贵的绿色丝织长裙,身上挂着一圈圈细碎的黄金雕琢的小饰品,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神庙里走出的祭司长大人,而不是什么凡间的富家女子。女人面对银尘,傲慢又矜持地昂着头,仿佛女王召见草民一样,审视着银白的少年。
女人很美,至少银尘觉得她的容貌应该是上上之选,岁月没有在她娇嫩的脸上留下什么奇怪的符号,只是将她修长的身形塑造得更加丰盈完美。她的脸就是那种标准的冷艳女子的脸,她的发型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已婚妇女的发型,可是无论如何,银尘都觉得应该给这位夫人带上一顶王冠,好让她去当神话传说中那些高贵冷艳的王后。
女人看着银尘,笑魇如同剧毒的罂粟花,她的目光落到银尘身上,没有丝毫锐利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从一个魔道高手眼中射出的目光。那目光太软,太温暖,太有人情味,完全不符合一位魔道巨擎应有的冷酷与暴虐。银尘处于她的目光之下,居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银尘抬头看着她的脸,眼神依然笃定又冷漠,没有丁点畏惧的神色,尽管银尘自己也知道,他面前站着一位分神期高手。
他们就这样短暂地对峙了十几秒钟。银尘的身后是一脸关切的张萌萌,而女人的身后,是倒在地上的,和银尘打了半晚上的少女。
少女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撒开,几乎平铺在地上,如同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充斥着绝望与不详。少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高天,没有焦距,漆黑闪亮的瞳孔中,除了不断翻滚着的滔天绝望,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少女轻轻张开着嘴,一缕缕苍白色的烟雾从嘴里喷出来,在空中扭曲成各种厉鬼的形状。原本洁白的牙齿上,居然慢慢浮现出黄褐色的版块。
魔威阁秘术·死灵缚鬼术
“云长老……”张萌萌的声音从银尘背后怯生生地传过来,打破了黎明时分的沉默。与此同时,一圈临时弟子围拢了上来,站在长老身后十丈远的地方,黑压压密匝匝的一片,将银尘包围。他们中的很多人肩上,扛着被五花大绑的青袍人,一股名为绝望的威压,浪潮一样弥漫开来。
“居然可以和一个入体八重的家伙拼斗这么久么!”身穿绿色长裙的女人,也就是魔威阁的云长老,轻启朱唇,对银尘说道,她的语气里除了赞赏和惊喜外,找不出别的内容。
“但是我没有赢了她。”没有谄媚,没有谦让,银尘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实事求是的味道。“我仅仅击碎了她的宝器而已……”
“普通的入体二重的家伙,在她面前,不是被瞬杀就是被虐杀,你能做到这一步,破了【青甲】的防御,已经让本尊非常意外了,你还想奢求什么?”云长老巧笑嫣然地说道,她那如同黑色罂粟的笑容中,竟然有一股别样的妩媚,银尘能从她如毒的笑意中,分辨出些许发自内心的欣赏,以及零星的宠溺与戏谑。他那双精致的银白色的眼睛转了转,登时计上心来。
作为一代魔法师,银尘并不缺乏智慧,包括如何与长辈打交道的智慧,银尘很清楚,此时自己的年纪和外表,是比任何咒语都有效的攻坚利器,可以轻易撬开这位云长老身上,名为“戒心”的防御。银尘懂得领用这些,因此他在长辈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往而不利。
银尘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摆出一副近乎要哭的撒娇表情,这本表情在他精致的小脸上显得很自然,也很招人喜爱,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她打碎了我的窗户!闯了进来,要杀我。长老大人您来评评理,我又没招惹她呀……”银尘用标准的小孩子向长辈告状的声调说道,小手还不依不饶地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女。
“对呀?因为她是坏人呀?”云长老一边用她很不熟练的哄小孩的语气和银尘说话,一边向着身后的临时弟子摆手示意,几名精壮的汉子领命,从人群冲挤出来,粗手大脚地将地上的少女五花大绑,然后将一粒药丸塞进少女的嘴里。
“……好孩子,你今天的表现,是这个分舵里最好的,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呢?”云长老没有去管那些粗壮的临时弟子的行动,而是饶有兴趣地和银尘随便聊了几句,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事实上,云长老根本不用了解什么记过,就能知道这些三更半夜闯入分舵的人,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来干什么的。
“我想睡觉。哈唔——”出乎云长老的意料之外,眼前这个银发男孩并没有像魔威阁的其他任何一个弟子那样,一听到“奖励”二字就跳将起来,耍尽心机地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好处。云长老见多了那样的嘴脸,她也认为那样做无可厚非,毕竟同是魔道之人,才没有正道那样假惺惺地推三阻四的恶心做派。
第七十七章 深深的夜晚11
因此她听到了银尘的回答,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这么一个还不如我一半高的多大点的小毛孩子,也敢在本尊面前刷滑头么?
“好好说!你要是再说不要,本尊就不给了!”云长老稍微冷下脸来说道。她的变化让银尘身后的张萌萌不禁心里一紧。
“我真的很想睡觉了。”银尘说得完全是真话,因为他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掐架了:“姐姐对我好,您赏给姐姐就行了……我要睡觉,我要睡大床……我的房子坏了……”银尘一般说着,一边开始不停地揉眼睛。他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是那些习惯熬夜的蚁族,一宿没睡对于银尘来讲,已经是有些难过的惩罚了。
云长老脸色变了,尽管她的脸上还带着那罂粟一样的笑容,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笑容有点僵硬。云长老没有动怒,因为眼前的小孩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丝毫做作的表现,这一点云长老可以肯定,银尘确实很实在地说出了他最想要的奖励,休息,还有亲情。
这才是让一个分神期长老变了脸色的东西。多少年了?究竟有多少年,自己不曾面对这样的坦诚与童真,不曾面对这样纯粹的善良?云长老自己都说不清楚了,而让他更加悚然动容的是,这样的善良心性,居然出现在一个已经修炼过《残魂经》的高级弟子身上。
“能够抵御《残魂经》影响的心性么?这样的资质,简直——”云长老那一双秋夜寒星般的眼眸,登时爆发出无尽锋芒,仿佛两把出鞘的先天神兵一般,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汪洋般的贪婪,和几近破釜沉舟一样的决断。那一股贪婪的神色,不是为了银尘身上的所谓的资质,不是为了他的实力与相传很神秘的力量,而是为了他这个人本身。
云长老知道,魔威阁一切杀人炼魂的法门,最多能够将别人的血脉资质夺为己有,却永远不能夺取一个人的心性,心性这种东西,和灵魂,和意识,和性格,和种种一切独特神秘的东西关联太深,纵然多么厉害的夺魂炼魄之法,也没有用。
因此云长老的贪婪,是一种师父看到天才徒弟的贪婪。
“这样的人,留给冯烈山?做梦去吧!就是掌门师父魔心来抢,也得看看我云缤纷的脸色!”打定了主意的云长老,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变出一副真正的和蔼温馨的表情,柔声对银尘说道:
“你既然这么想要睡大床,本尊就让你睡大床,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张萌萌。”云长老转过脸来,声音依旧温和。
“弟子在!”张萌萌的声音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当然更多的是畏惧。张萌萌很清楚自己这个授业师父的性格,喜怒无常,漠视人命,实力深不可测,古人常言伴君如伴虎,张萌萌感觉伴师也差不多如伴虎了。
“你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弟弟啊?哼哼哼哼!”云长老故意发出一阵刺耳的浪笑,那声音简直如同穿脑魔音一样,让张萌萌浑身发冷,额头上在短短一两秒钟里就冒出一层冷汗,却绝然不敢跪下磕头的,因为自己曾经的师父并没有允许她跪下。
“弟子……”张萌萌在云长老“哼哼哼”的鬼笑中实在撑不住了,赶紧开口,准备无论如何先认个错平息一下长老大人的无名火气,至于她到底有什么错,鬼才知道呢!或者鬼也不知道!
“既然人家小肉肉愿意把奖励都给你找个不成器的东西,那么本尊就做个顺水人情,让你暂时先升上一级,做个小门徒好了,在本尊手下听候差遣。你看如何呀?”云长老没等张萌萌把话说全了,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随口说出了一个听起来轻飘飘的奖赏,提升一级,不过是从正式弟子变成门徒而已,哪里有直接授予一部魔威阁功法来的实在,可是这个奖励一落进张萌萌的耳朵里,就足以让她不顾一切地下跪磕头。
“弟子永世不忘师长恩典!还请受弟子一拜!”张萌萌的话音里满是感激,连对这位长老的畏惧都抛到了一边,心甘情愿地匍匐下来。张萌萌很清楚自身的状况,她早年师从这位云长老,学到《凝魂摄魄**》,已经是魔威阁里有名的强力神功,再赏赐她一部功法,显然是浪费资源,而给她一个门徒的名分,那就是明着对魔威阁里的所有人宣布,云长老要为张萌萌护法,保送她进入如题境界了。
这等奖励,张萌萌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再干上多少年,受过多少苦,完成多少任务,再要多少次从贾圆圆或者更厉害的正道高手的掌心里逃出生天,才能换来了!如今,就因为银尘这个便宜弟弟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弄到手。
她对云长老赶紧不尽的同时,也对银尘感激涕零。
“不过既然你欠了了这么大的人情,那么按照咱们魔道中人的规矩,你就得好好伺候你这个便宜弟弟,这道么?”云长老的声音不知为何冷了下来,用平日里命令下属的语气对张萌萌说道。
“弟子遵命!”张萌萌依然匍匐地上,这一次她回答地既流利又自然,没有平日里那颤抖着的尾音。
“那现在你给本尊起来!”云长老突然低声呵斥道,那情绪变换的当真比红绿灯都快了,一边凉快着的银尘直接看呆了。
张萌萌赶紧爬起来,她不知道云长老又想起什么烦心事了。
“好了。”云长老的神色稍缓,可是话音里的森冷与残暴,比刚才更甚:“本尊叫你起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她拿腔拿调地说着,慢慢转过身,转向那个五短身材的少女:“我们魔威阁,该怎么对付这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呢?”
云长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那位少女的脸,她的手指纤长白嫩,却留着一根紫黑色的寸许长的尖指甲,上面绘着三条互相盘曲着的绿莹莹的毒蛇,看起来和白嫩柔美的手指极端不搭配,给人一股阴冷残酷的感觉,这倒也罢了,关键设那根指甲上方,一层层细密的灰色罡风冒出来,扭曲成十几条寸许长,几乎比牙签也粗不了多少的鬼手,密密匝匝地排列整齐,一起牢牢抓着一柄指头宽,几乎有两寸长的锋利无比的柳叶刀,轻轻又恶意满满地戳在少女的脸上,那柳叶刀的尖锋,已经在少女的脸上戳出几个小红点儿了。
张萌萌听了云长老的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抬头仔细看了一眼云长老的表情,看到长老大人眼睛里的暗示或者说默许之后,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用一种阴冷阴冷的,几乎没有丁点人性的声音说道:
“宗门禁地,岂容他人擅闯!这种行为,就是放到那些三流小门派里,也是绝对不能轻饶的,否则日后被人说起,岂不是让江湖人耻笑我们魔威阁软弱可欺?!弟子认为,此人,当以魔威阁宗门刑罚处置!”张萌萌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重重说道,那表情,那声音,那眼神,让银尘觉得这位姐姐似乎很想从贾圆圆身上刮下二两肉来。
“嗯,说的不错,是当重罚。”云长老拿捏着声调说道,听起来似乎是在字斟句酌,犹豫不定,可是她脸上那仿佛剧毒般的阴冷笑容,让银尘觉得她一定想将少女刮成肉沫才甘心:“这样吧,本尊觉得,你这个白白胖胖,哦不,是黑黑胖胖的小姑娘,落到我们魔威阁的刑堂里有点可惜了,那是男人们该去的地方,你的那些同党们倒是可以考虑前往……”
第七十八章 黄金地狱1
“邪恶妖魔!你们敢伤了我们铁掌帮的师兄弟们!就等着我们师门长辈血洗你们的山门吧!”云长老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名叫贾圆圆的少女打断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挣脱了云长老神秘法门的控制,居然可以说出话来了,一开始,她只能一边微弱地挣扎着,一边从嘴里可鼻腔里喷出灰色的烟雾。
“铁掌帮?”银尘这个时候才出出声道:“十大门派的铁掌帮?”
“不错。”少女不顾身后的魔威阁临时弟子生拉硬扯,一边极力挣扎一边大叫道:“我们铁掌帮!天下有数的名门正派!专门对付那些掳掠良民的邪道妖人!”
银尘转过头,看向张萌萌:“她就是铁掌帮?”
“她叫贾圆圆,是铁掌帮供奉贾正经的徒弟,江湖上有名的青年高手,入体八重,曾经……让姐姐也很狼狈呢……她是个坏人,对吧?她想杀你呢!”张萌萌此时非常自觉地开始暗示银尘,试图影响银尘的判断,她并不是想教坏了银尘,而是想保护银尘,她绝不能让银尘当着长老的面去试图保护贾圆圆,那样会惹怒长老,而贾圆圆那种高傲冷漠的伪君子,也绝不会领银尘的情。几次从贾圆圆手底下侥幸逃得一命的张萌萌很清楚,贾圆圆这种人就是人前满嘴仁义道德,背后龌龊肮脏的人。她不能让银尘被这种人的“光鲜外表”给骗了。
银尘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姐姐的话,可同一时间,贾圆圆的尖叫声又响起来了:“我是坏人!那么你们无缘无故掳掠一千无辜良民就是好人了?“
“啪!”“什么?”一声耳光和银尘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云长老脸色阴灰地在贾圆圆的脸上留下五指印,银尘则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一千人?真的……一千人?”银尘的声音陡然凝重了起来。他也曾经见过那个关押人质的仓库,那次匆匆一瞥之下,觉得也就四五十人的样子,哪里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
“魔威阁想干什么?大屠杀?”银尘的心里飞速地转动着念头,他感到自己心中某一股圣洁的火焰正在迅速熄灭,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之中闪过一股强烈的义愤,可是这股还未化为行动甚至化为言语的义愤仅仅在胸腔里滚动了一下,就被理智强行顶了回去。仿佛几千吨渣土倾斜在一根小小的蜡烛之上。银尘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现在说白了也是一名囚徒,一名人质,只不过他的利用价值比那些掳掠来的人要高出许多,又和一位看起来有点权力的正式弟子打好了关系,这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个独立的房间。
他其实并没有和魔威阁对抗的资本,甚至十大门派中的铁掌帮,也没有。
“不对,应该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人质,都是囚徒,他们都是被某种‘野心’绑架了的可怜虫。”银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看上去很像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找理由,他只知道,就算对魔威阁的行为不满,就目前而言,他没有任何发出不同声音的资格。
银尘的脸色随着他的想法变换着,越变越难看,云长老和张萌萌都盯着他看,贾圆圆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忐忑不安地盯着他的脸。云长老眼神锐利,一双墨黑色的瞳孔中满是暗器一样森冷的光芒,她小心地将左手藏进相对别人来说反而窄小一些的袖子之中,几道细微的柳叶刀的寒光从袖管里露出来,在晨曦中闪烁起恶毒的光芒。张萌萌俏脸惨白,眼睛里不时有泪珠儿打转,她似乎此时才想起,银尘最初和魔威阁之间,是敌对的,银尘是被掳掠进来的,是那个计划的受害者之一。劝导银尘修炼《残魂经》的“成功”和这两天亲密融洽的相处,让张萌萌忘却了,或者说选择性地忘却了她和银尘之间最初的对立,忘却了她和她的魔威阁给这个小小男孩身上强加的无妄之灾。无论如何,掳掠一千名拼斗百姓是错的,张萌萌自己也知道这是错的,可是她身在魔威阁,大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银尘,别多想了好么?”张萌萌清楚自己此时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挽回银尘对魔威阁的印象,因为她的命就在银尘手上,当银尘真的和魔威阁决裂的时候,无论冯长老,还是云长老都绝对不会轻饶了她的,整个魔威阁都不会轻饶了她,因为银尘身上有着让整个魔威阁都心动的东西,魔王气息,《残魂经》,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更大的秘密和机缘,都统统掌握在这个小小男孩的手中,银尘在魔威阁里的这几天,已经不知不觉间让魔威阁的人有求于他了。
因此,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张萌萌也必须避免银尘和魔威阁交恶。
“我倒是愿意不多想,可是我必须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为什么你们要劫持我?为什么要劫持这么多人?”银尘强压着心中滚烫的某种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可是他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身体周围的领域也变得狂躁起来。旁人看来就是他身上开始散发一股让人有点难以招架的气势。
“你能不能好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倒卖人体器官吗?”银尘最终还是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问出了他一直潜藏在心中的问题。尽管理智一直提醒他,不要冲动行事,要忍耐,要等待,要像一条蝮蛇一样躲藏起来,静静等候时机成熟,真相自然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可是他还是没法完全做到,因为他不仅仅是个魔法师,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你已经有点顶撞长辈了,小家伙。”没等张萌萌开口,云长老的声音先一步传来,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刚才的欣赏以至于宠溺不过是逢场作秀。瞬息之间,云长老的脸上浮现出符咒一样诡谲残酷的笑容,她的双都从衣袖里伸出来,每一只手上都握着一把柳叶刀。
银尘微微侧身,让自己完全正对着云长老,此时他已经知道,或者说已经认为,自己可能和魔威阁要彻底决裂了。他其实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不过在他的计划里,这一天至少要等到他成为领域王者甚至至强王者之后。
“连问一问都不行吗?我只是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银尘的声音反而越发地平静下来,甚至又带上了些许温柔的味道。他的心似乎一下子平静袭来,因为心中的那一股拥堵的感觉消失了,他的大脑陡然之间,不再混乱和茫然,开始围绕着某一个目标进行计算评估。
“今天,本尊就先教会你这个小刺头,在魔威阁里,长辈尊者说什么就是什么,做弟子的,只有服从。”云长老的声音里带起一股诡谲的波动,一阵阴暗无声的波纹在空中乍现,云长老似乎根本没有动,可是一道道厉鬼形状的罡风,已经充斥她周身三尺范围。
“呵呵。”银尘发出了两声惨然的轻笑,他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他知道自己和一个分神期长老之间那不可逾越的差距,他知道在正常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一发魔咒可以伤害到这个人,他知道如果换回到三天前,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只有被瞬杀的份儿,可是他不在于。
因为他平生第一次,拥有了和这样的高手正面相对的依仗,尽管这个依仗,银尘自己也不敢多拿出来显摆。
第七十九章 黄金地狱2
“分神期的长老,完全解放和三重觉醒应该可以了吧?”白银色的瞳孔并没有一直盯着云长老,而是稍微挪动了一下,不小心看到了一脸惨白的张萌萌,和一脸疑惑的贾圆圆。
“什么情况?他不是真的打算和那个分神期高手作对吧?他……能做到?”贾圆圆感觉自己脑筋不够用了,魔道众人,实力低微的不是绝对不敢向实力高强的挑战吗?弟子不是都像奴才一样听凭长辈调遣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有弟子做出想正道中人那样,为了一个道理和长辈争执的事情?
贾圆圆的心里慢慢伸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她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精致的银发男孩,很可能真的是一个男孩,而不是什么邪魔老鬼炼制的画皮。银发男孩很可能真的如同他自己说得那样,是一个被绑来的人,是魔威阁劫持大量平民的邪恶计划的一个受害者。她贾圆圆,似乎原本就可以和这个男孩联合起来,搞一次漂亮的里应外合,将魔威阁的这个据点变成千疮百孔的筛子,不仅让自己捞到一大票赞誉和师门的重视,也可以结实一个十一岁的入体高手,名利双收可谓近在眼前。
然而这一切都被她的一厢情愿搞砸了。
贾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悔意,然后就被痛苦淹没。她其实并不是张萌萌口中形容的那么不堪的人物,她的心中,侠义二字可不仅仅是一层好看的披挂,而真正是一种信仰。她始终以一个正道修士的准则约束自己,并且深刻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正道中人,一个铲除天下黑恶势力的修士,她从来不认为,身为铁掌帮核心弟子的自己,可以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这其中包括冤枉一个好人,冤枉一个已经被魔威阁劫持了的,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和自己战斗的孩子。
贾圆圆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看到银尘释放出那股金色的,正义的力量之后,还要和她继续打下去,她甚至没法说服自己,为什么在战斗间歇的时候,在双方沉默对峙的时候,没有真正去了解一下对方说出的那句“我自己其实就是那些被掳掠者中的一员,否则为什么要去学什么炼器法门呢?”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更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对敌并取得些许优势的时候,就自报家门,兴许那个男孩一听是正道中人,连打都不用打就会乖乖投降,甚至还会指引他们这些铁掌帮的高手,轻轻松松找到人质,赶在魔威阁的高手起来之前转移走那些无辜的人。
她最无法说服自己的,就是为什么要向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出手,无论她有什么理由,她都无法说服自己,因为这种行为是侠义道中最不能容忍的,欺负弱小,滥杀无辜两条罪名如今可都坐实了呀。
贾圆圆在一旁痛苦,而张萌萌则在另一边绝望:“不要!银尘!你听我说!不要和长老动手!你斗不过她的!”她仿佛爆发了一样哭喊着,几乎撕裂了声带。她此时感觉到的,不是迫近的死亡恐惧,而是生无可恋的绝望,这种绝望比起死亡,更像是某日。
此时此刻,张萌萌才终于完全醒悟,自己除了银尘,在这世间只怕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除了银尘,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放下戒心的人了,除了银尘,再也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交心交肺,真诚相待的人了!魏忠贤不知所踪,梁云广与自己决裂,冯烈山对自己百般利用,甚至云长老都对自己怀有某种未知的目的。魔威阁第一美女,第一才女,第一魔女张萌萌,在魔威阁的高层眼中,不过是一颗漂亮的棋子而已,任何时候,只要需要,甚至只要想,都可以瞬间变成弃子。
而此时,就连银尘,这个此世唯一可以寄托些许感情的人,也要离自己远去,自己活在世上,还能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呢?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了自己吗?张萌萌就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她像一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贾圆圆悔恨,张萌萌绝望。云长老却是有点恼怒了,因为银尘真的顶撞了她,轻视了她的权威,她的威仪,这是任何一位魔威阁的长老都不太能容忍的事情。
她猛烈地向前跨了一步,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银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残忍又嗜血,那是杀戮的笑容。“顶撞本尊的,一概不留。”这是云长老的习惯。
她和银尘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尺,她手中的柳叶刀已经全部发射出来,化为一尊厉鬼的满口利牙,从正上方向银尘罩下来。
她的背后,正在展开无尽鬼域。
然而下一秒,银尘的身后,展开地狱。
……
“卍解,弑神灭罗仙曲,三段觉醒!”银尘最终还是动用了那把诡异的,具备超神兵些许特性的绝世魔器。银尘自己的修为只相当于入体二重,可是他手里的兵器,只怕就是元婴高手也不敢小觑。
三十六道光芒,就在银尘的周围陡然亮起,瞬息间变成三十六把巨大的光剑,那些光剑每一把都又一尺宽,三十丈长,几乎将百步之内的范围完全笼罩。那每一把光剑上发出的金色威压,都足以让一个合道高手胆战心惊了。
黄金的地狱,就在银尘身后展开,那是一望无际的金色原野,无穷无尽的金甲战神和光芒幻化成的战马与长枪组成的领域,是光明的领域,是光明的,地狱。
鬼域退散,金色的地狱就在三十六把穿天光剑即将落下的禅那,扩展至百步方圆。
“什么?”三声惊恐绝伦的尖叫同时响起,紧接着,一片混乱的惨叫和绝望的呐喊仿佛瘟疫一样扩散。包围着银尘的临时弟子们根本受不了这合道境界的威压,纷纷退避,让包围圈瞬间瓦解,而离银尘最近的三个女人,此时连逃跑都来不及。
张萌萌和云长老的惊呼声中,满含着不可置信的惊恐。“残魂绝响?《残魂经》终式?”云长老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她甚至没有心思去细想为什么《残魂经》炼制出来的东西会散发出一股金色的,宏大庄严的能量,她仅仅是看到那三十六把破天梭腾腾燃起的黑色魔焰,就知道那绝对是《残魂经》中最恐怖,最害人廷尉的终极奥义,需要百万生魂才能炼制的无上凶器。
云长老完全不敢想象,银尘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残魂的?直到一秒钟之前,她还一直认为,《残魂经》的最后一层奥义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炼器功法。
张萌萌倒是知道银尘哪里找来这么多残魂,她知道银尘“可以暂时沟通冥界”可是她根本没法想象,银尘一个入体二重的修士,究竟是怎么完成只有元婴期魔道修士才能完成的“残魂绝响”的?她想不通。
银尘自己也想不通,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仙曲这一套魔器明明是如假包换的亡灵魔器,是绝对的暗属性,可是释放出来的光芒,却是圣属性的,这根本说不通嘛!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银尘的目光猛然凝聚起来,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可以随时脱离魔威阁这个鬼地方,他突然发现自己离自由居然如此接近。
他稍微有些犹豫了。
第八十一章 绝望黎明1
不同于其他两人,贾圆圆的尖叫声中满是撕心裂肺的悔恨,她才不知道什么《残魂经》,她只知道眼前这个银发男孩,拥有一件威严堂正的玄器(仙曲未完全觉醒),一件正道至宝,这样的人,根本不吭能是坏人呀!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从理论上就没有获得正道至宝的可能性,因为这些具备大神通玄器,每一件都是会选择主人的。邪道之人,纵有万般邪法,也不能奈何得了的这些宝物的。
“对不起!”就在三人尖叫声还没落尽的时候,贾圆圆抢先喊出了第二句话:“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错怪你了!你是个好人!求求你赶快动手,干掉这些邪道妖人吧!”她急急忙忙地说道,同时奋力挣扎着想摆脱身上的绳索,那是修士们专门炼制的,可以封住对人元气的极品白器。
“银尘,你难道要离开姐姐么?”就在银尘稍微移动了一下视线,看向贾圆圆的时候,张萌萌的声音也紧随而至,她见过银尘大开亡灵大门的情境,因此比已经几乎吓晕了的云长老,更能适应眼前的状况,在贾圆圆出声之后,就猛然醒悟了过来。
张萌萌此时的话语,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目的或者动机,她仅仅是想留住银尘,和这个出色又可爱的弟弟在一起,仅此而已。,她已经失去了梁云广,魏忠贤,也眼看着失去了冯烈山的保护(她说服银尘投入魔道,完成了冯长老的任务,对冯长老来说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举目四望,茫茫人海之中,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放心交往。
“不要听她的!她是一个魔女,她的话没有任何一句是可信的!”贾圆圆看到银尘的眼睛移开了,移向张萌萌,移向那个肮脏的妖女。她惊恐地看到,银尘看向那个妖女的眼神里,居然带着浓浓的温情。
“闭嘴!你这个贱人!”张萌萌烦躁地骂了一句贾圆圆,又转向银尘,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黑色的大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晶莹的泪水:“银尘,对不起,姐姐代替魔威阁向你道歉,可是,你不能离开姐姐啊……”
“别听她的!她是一个魔女,她对你的一切都是假情假意!她太善于玩弄男人了!”贾圆圆一边想法子挣脱身上的绳索,一边焦急地大喊着,此时她身后已经没有临时弟子了,因为所有的临时弟子都忍受不了银尘身上的威压,远远地逃开了。
“帮帮我!帮我解开这些绳子……我们可以去救那些人质,也可以先撤退……这些邪魔派来了分神期的高手,我们需要让世道的长辈知道。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我们只要逃出了来这里,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哗啦一声,云长老的柳叶刀全部掉到了地上,因为银尘在听到“自由”二字时,猛然间将大量的黑暗魔力灌入仙曲之中,36把破天梭此时才真正露出狰狞的面目,36把金色的光剑,慢慢变成了36把由漆黑魔焰组成的魔剑。一股毁天灭地的重压,以银尘为中心,风暴般地扩散开来。
“扑通”三声轻响,三位处在弑神灭罗仙曲之下的女人全都瘫倒在地,因为那一股恐怖的重压,已经让她们无法站立。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就变成透明的铅块,每一寸虚无的空间里,似乎都挤进上百斤的重量。
“银尘,求你了,不要离开姐姐,不要离开魔威阁……”和贾圆圆完全不同,张萌萌的声音反而变得越发柔软:“姐姐也知道魔威阁一开始对你不好,甚至差点杀了你,可是,可是……在这里,你获得意想不到的力量,你还得到了姐姐……你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而且魔威阁里,只要你肯努力,有实力,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你能想到的一切!银尘!求求你了!留下来吧!不要去管那些什么人质的死活!他们跟你没有关系!银尘……姐姐可以告诉你……你被掳掠来,完全是姐姐一个人的主意……如果不是姐姐看你可爱,如果姐姐没有看到你,那么你就不会到这里来,因为我们魔威阁才不会去挟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这里的!银尘……”
眼泪终于从张萌萌的大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诉说越发变得温柔凄婉。“别听她的!邪魔的话都不能信!”贾圆圆还在继续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所谓“正道侠女”般的刚烈,这一次,张萌萌没有理会她。
36道狂涨的黑色魔焰,将银尘围住,防御得严严实实,在漆黑的火海中,银尘依然维持着他的领域,那一座黄金般的地狱,纯黑与金黄的无限交替,让他的脸看起来明明灭灭,仿佛不停变换着表情,仿佛掌管天恩与神狱的命运之主。
他犹豫了。
第八十二章 绝望黎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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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轻易下判断的人,他犹豫着,目光在贾圆圆的五短身材和张萌萌的泪珠儿之间漂移不定。
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真正静下心来,好好考量一下自己在魔威阁的这些日子。一开始,他被掳掠来这里,被充作什么邪神的祭品或者其他,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张萌萌怎么辩解,都是没有用的,他和魔威阁,在最初的立场上,是敌对的。
随后发生的种种,让他和魔威阁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下来,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魔威阁之间已经失去了对立的基础,这些事情,这些天,银尘确实是被迫呆在魔威阁,确实像一个被绑架被劫持的人质一样,没有自由,甚至有些时候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可就是在沦为人质的这些天里,他的生命,几度升华。
他从绝望中醒来,张萌萌救了他。
他发现了卡诺尼克尔的文明遗迹,孜孜不倦之下打开通往天阶法神的无上仙途,魔威阁的令牌帮了他。
他获得了一件威力绝伦的魔器,等于日后有了和分神期甚至合道期高手搏命的资本,他再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虾米了,他有了决定自己命运的一丁点实力了,《残魂经》帮他完成了这些。
他遇到了继玄智之后,第三个愿意和他交心的人,他不再需要日夜忍受别人无法理解的那种孤独。
这些,如果没有魔威阁三才子的那一次绑架行动,似乎都不会发生了。
……
银尘想到这里,眼神软下来,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洗尽韶华,才能得到本真,如今这点波折,甚至连挫折都称不上的波折,就让我退缩了吗?”他有些想通了,仅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呆在魔威阁,也许以后更精彩,毕竟连加布罗依尔的法师都说,人生偶尔坏一次,当当死灵法师当当魔鬼,才会更精彩啊!投身正道,大多数时间都是好山好水好无聊,蝙蝠侠那样的大英雄,可是要编制的呢!说不定还要竞争上岗,毕竟一个城市里的罪犯总数,就只有那么多呀!”
他想通了。他打算不再回避自己的厄运,如果身陷魔威阁是一场噩梦的话,那就让噩梦来得更猛烈些吧,来得更诡谲刺激一点吧!对银尘而言,穿越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想通了,于是马上付诸行动,他决定和自己被绑架来这件事情做一个了断,他银尘可不是能随便被人欺负的。
光明的魔力又注入到魔器之中,黑炎变成了圣光,只是让银尘有点意外的是,似乎每向魔器中注入一次圣光魔力,魔器的气势和威力都下降一截,就比如现在,黄金的领域居然开始缩水,一下子就变成了方圆十丈大小了。
看来这套魔器无论如何都是是暗属性的,光明的力量,会伤害到它。
这个念头在银尘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就被他强行压下,他的眼神不再飘逸,而是针尖一样汇集到了云长老的身上。
此时,云长老只能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周身围绕着灰色的罡风,一阵阵微弱的鬼嚎声发出来,几乎听不到。她花容失色,一张脸惨白如死,面对《残魂经》中介绍的最可怕的炼器法门,她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那是可以让一个入体期修士直接具备元婴高手的攻击力的无上邪术。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这茫茫天地间为什么真的会有人练成这种东西!《残魂经》本身并不是魔威阁里的强力法门,可是《残魂经》中记载的,只能在幻想中实现的最高奥义,残魂绝响,那绝对是比《亡魂杀破阶梯**》还要可怕的无上魔功。
“你……想怎样?”云长老声音颤抖。她这种胆怯的声音,张萌萌还是平生第一次听到。
“我只想搞明白,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弄到这里来。”银尘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你问她好了!”云长老一把抓过张萌萌,推到了银尘面前:“在我们的计划中,没有你,没有十一岁的孩子什么事情,我们是魔道,不是邪道!是她硬要抓你来的!如果不是她的指使,魔威阁的三才子和严鬼罗都会当做没看到你!你有什么怨气冲她发吧!”完全出乎意料的,云长老仿佛抛弃一件旧衣服一样将张萌萌推给了银尘,希望用张萌萌某种形式的牺牲,来换取银尘的些许原谅,换取银尘头顶上那三十六把破天梭的些许轻饶。
“那么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银尘表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将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完全交给了良知去判断。银尘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大英雄,是个为天下大义冲锋陷阵的豪侠,他此时只想听听云长老的解释,听听自己“加布罗依尔”式的良知的回应。
“我们想要一千人的血,去开启一个秘境。”云长老此时只能坦白,她清楚地感觉到,银尘头顶上的那件绝世魔兵中,似乎还蕴含着极大的封印力量,也就说——相当于合道高手全力一击的威力才不是这套魔兵的极限。
“秘境?”银尘微微睁大了眼睛,白银色的瞳孔中闪现出好奇的光芒,尽管他觉得那可能是“地狱难度的副本”之类的东西,可是秘境二字对法师的吸引力,不亚于成捆的钞票对银行的吸引力。
“是的,秘境,风源千人五重血,开启极渊天地门。那个秘境,我们魔威阁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据说是曾经的‘万华楼’的藏宝地点。”云长老如实说道,她已经顾不上去管身后两位少女的惊呼声了。
“这样吗?呵呵。”银尘听到这里,出奇地没有继续追问,更令人意外地,没有为了那一千人的生命和魔威阁翻脸。
银尘感觉不到自己胸腔里的怒火,在被告知真相的一瞬间,银尘产生了“原来只是这样呀?”的念头,同时他觉得自己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全身心地疲惫下来。“不是倒卖儿童器官的么?”他下意识的问了出来,然后看到云长老茫然无措的表情。
“什么器官?我们魔威阁只倒卖金银首饰和房契,偶尔买几个奴隶,其他生意,无论正道邪道,都不做!”云长老笃定的说道,这一点,反而成为了魔威阁的骄傲了:“我们可是连奴仆都不贩卖的,否则还用掳掠这些人么?要不是一开始怕被毒龙家发现了,我们早就去买上一千个培元五重的奴仆来,也不至于搞得现在天下皆知!”
云长老说完,就惊讶地看到黄金的地狱,迅速消退,仿佛被烈日晒得融化了的冰雪。“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长老大人,我无意顶撞长辈,我只是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而已。”银尘说完,就将仙曲也收了起来。
临时弟子们又涌了上来,将四个人包围住,几个特别人高马大的,又将贾圆圆往地上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对现实没有任何影响。
云长老和张萌萌都松了一口气,长老大人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嗜血的利芒,却被银尘指尖冒出的一道金光给狠狠顶了回去。云长老深深吸口气,总算平复了心中想要报复的意念,换上了一副还算和蔼的表情,轻声问道:“那么你讨厌什么样的人呢?”
“倒卖儿童器官的人,仅此而已。”银尘说完,就转过身去,他不想让长老看到自己犯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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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绝望黎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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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老摇摇头,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倒卖儿童器官”究竟是个什么行当,哪怕是魔道,也绝对不会没事就往“小孩子的内脏”方面去想,因为魔道也是正常的人,也受到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念的束缚,不是邪道那些长着人脸的异形生物。
银尘走了,被带到真正属于门徒的豪华单间去休息。张萌萌却被云长老留下来,继续讨论怎么处理铁掌帮的夜袭。
曙光,从东方莅临,然而例行的演武被迫取消了,铁掌帮的这次进攻,对魔威阁据点的冲击还是比价大的,包括早餐之类的一系列正常的活动都暂时没法开展了。
黎明到来了,东方那一股丹红的旭日,仅仅在云海与群山之间,露出了三分之二个脑袋,向着贾圆圆投下一道同样丹红的亮光,也成为她在人世间感受到的最后的热量。
“别走!等等啊!”她向着银尘转身而去的背影喊道,全然不顾已经转过身来的分神期长老和曾经被自己追杀甚至玩弄过的张萌萌,全然不顾临时弟子们的拳打脚踢。
银尘停下了,却没有转过身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明示,表明了他的态度。他身旁的临时弟子比他高一倍,宽一倍,甚至厚一倍,却必须佝偻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等待。
“别听她的胡话!”张萌萌向银尘轻声说道:“她自称正道,其实比起姐姐来恶劣多了……”她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了,因为她看到银尘根本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她能够从银尘有点不耐烦的站姿中看出来,银尘停下来听贾圆圆说话,简直就是一种施舍。
“这孩子,心眼儿也忒善良了一些,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想让一个将死之人死的安心么?”云长老仅仅被张萌萌晚一瞬间明白银尘的意思,不禁苦笑摇头,她觉得银尘的性格,委实不像一个魔道中人,可是他的心性(意志力),却又实在是太适合修炼《残魂经》了。云长老并没有修炼过真正的正道功法,她并不知道银尘这种心性,其实更适合修炼正道神功。
“你不是被这些邪魔掳掠来的吗?为什么现在要饶恕他们?为什么要加入他们?他们不是你的敌人么?他们不是侮辱过你,伤害过你么?你什么还要……”贾圆圆声嘶力竭地喊着,语气中满是急切的期望,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十丈外的那个银发男孩,是自己,是铁掌帮的这些精锐们,唯一的指望了。贾圆圆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落到魔威阁的手上是个什么下场。
她叫嚷着,却猛然间收住了声音,因为云长老婀娜丰盈的身姿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只纤细的修长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喉咙。
“有点吵呢。”云长老轻声呢喃着,笑容如同一杯艳红的毒酒。
“你现在才想起来,我是一个被掳掠来的人么?整整一个晚上,你是干什么吃的?”银尘的声音随着一缕微寒的晨风传了过来,而他自己又迈开了脚步:“你现在想乞求我的原谅了么?起看到了我的力量,看到我可以将你救出去,才愿意相信我的话么?你昨晚上和我打生打死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呢?”银尘站在原地冷冷说道,他的语气中居然带着一丝埋怨,当然更多的是无情的嘲弄。他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打算离开。
云长老微微提了一下嘴角,然后轻轻放下手,飘然地闪到一边,很大方地让贾圆圆继续和银尘的对话,她甚至向临时弟子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时别太难为贾圆圆了。
“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哪怕之后向你磕头赔罪都行!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一下,帮帮我们铁掌帮!你只要制住那个长老,顺便帮我解开绳索就行了,其他的,我们铁掌帮自己就能解决!”
贾圆圆费尽口舌地劝着,甚至哀求着,她现在没有什么功夫去摆铁掌帮弟子的架子,去摆正道豪侠的架子,她现在只想让银尘和魔威阁彻底决裂,然后和他一起杀出重围。
“就这样?”银尘的声音陡然变得森然。
“就这样。”贾圆圆感觉到银尘身上似乎散发出了某种气势,她固执又想当然地认为,银尘心动了,此刻她根本没有功夫注意到,张萌萌眼中诡谲的笑意:“难道不好吗?杀了他们,杀掉这些邪魔,哪怕只是杀掉几个,你也能证明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和这些邪魔不是一路了……你不是被他们掳掠来的么?难道你还想加入他们,自己做一个人人喊打的邪魔妖道?你要知道魔威阁其实并不如何,江湖上有的是能够收拾他们的人!相信我!请相信我!!”贾圆圆又声嘶力竭的喊起来,使劲摇晃着被捆成粽子一样的短胖的身子。她身后的两位临时弟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却又不敢在长老没有发出明确命令的情况下对着贾圆圆拳打脚踢。
“我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一切,可是……已经晚了呢。”银尘的声音里满是尘埃落定般的咏叹:“如果三天前你们来就我,一切都会不同,如果你在闯入我房间之后直接表明来意,哪怕依然是恶声恶气的,结果也有可能不同,甚至如果你肯听我的话,肯相信我确实是被绑架来的,结果也学会有些不同,至少你的结局会不同,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你来晚了,而且用了将近一晚上的时间和我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耽搁了时间,浪费了体力,错失了良机,这些,都是你要承担的后果。”银尘的声音很低,他似乎特别有耐心地给贾圆圆解释着,实际上他只是解释给自己听。
“那么你难道要当一个邪魔?你知道他们有多可恶吗?你还要加入他们?”贾圆圆反驳道,她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股奇怪的信心,仿佛只要说出这句话,远处的那个男孩就会乖乖地转过身来,继续和云长老拼命。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的人,几乎个个是邪魔。”然而银尘的回答,让贾圆圆,张萌萌和云长老一起始料不及。
“你们谁能告诉我,无端地逼着一位十岁女孩去死,这是否是正道所为?”银尘冷声问道。
“邪道。”云长老冷冷回答:“告诉我他们是谁,伤了魔威阁门徒的亲属,不付出点代价可不行。”
“邪道。”张萌萌的声音更加尖利笃定:“魔道之人,尤其是魔威阁,圣水派和毒龙教,只杀成年人!虐杀小孩,那是邪道,连魔道都算不上!”
“邪魔。”贾圆圆下意识地说道:“此等行为,天下人共弃之!豪侠之辈,共诛之!”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是邪魔,可是他们啊,是天底下口碑最好,哪怕是南方人都称赞的一群人呢。”银尘说着,就是不回头看,也知道三位女人,甚至一圈儿临时弟子都露出惊奇的神色。
“不可能!正道中没有这样的人!”贾圆圆依然无脑地反驳道。
“他们……是黑羽军啊!”银尘发出一声苍然的惨笑,仿佛野鬼在坟头上的哭诉一般:“一代雄主,励精图治的贤能之君,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一旅强兵,忠诚果敢进退有度的劲旅,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玄智大师说这世间皆是苦,我看这世间,皆是错!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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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绝望黎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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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尘说完,迈开大步就向前走去,仿佛要加速逃离一个诡谲的噩梦一样。他的身后,呆立着茫然无措的人群,无论是张萌萌,还是云长老,抑或贾圆圆,他们这些只知道修炼基本上不去关心世人死活的修士们,从来没有,或者说极少会去想这样的问题,会去过问这样的问题。修士之间,门户之见,正邪之别,其实数百年来都是基于恩怨仇杀,或者所谓的一些“人神共愤”“伤天害理”的事情,基于老百姓的口碑和一些的别重大的焦点事件中的表现,而不是真正的,用仿佛刑事审判一样的森严的态度,用每一个人都深埋在灵魂最深处的善恶的天平,来衡量每一件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尤其是和官府有关联的事情。
多少年来,“民不与官斗”这样的戒律,牢笼一样罩在所有江湖人的头顶,一开始不过是为了门派生存下去的权宜之计,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就自然产生了天下正邪两道百多门派不去关心不去理会的盲区。
“是啊,这么说来,天下人皆是魔道,呵呵呵呵呵!”云长老慢慢回过神来,慢慢转向贾圆圆,慢慢发出仿佛毒液一样的笑声。
“狡辩!”贾圆圆的眼神,彻底涣散成慌乱与惊恐,而当她看到张萌萌也向着自己走来的时候,还没褪尽慌乱惊恐的瞳孔中,又掺杂进了仇恨。
“张萌萌,你别过来!不然我不客气!”她强装镇定地威胁道:“我们铁掌帮可不是好惹的!”
“我们魔威阁很好惹是吧!”张萌萌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露出魔女一样挑逗又森然的笑容,而是一反常态地,仿佛烦躁到了极点一样地把话顶了回去。她此时确实很烦躁,因为银尘和她有相似的过往而烦躁。她终于了解了银尘埋在心底的苦,了解了他在仓库中表现出来的那一股深深的绝望。这种绝望,她感同身受,因为她也经历过某些黑暗的过往,因此她现在身体里滚动着一股愤怒和痛苦的灼热情感。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将贾圆圆抽倒在地,鲜血裹挟着两颗微微泛黄的牙齿,飞出五六米远。
“我打你了!我惹你了!你能怎么着?你就是有入体八重还是十八重的功力又能怎么着?”张萌萌发泄一样地尖叫着。而倒下的贾圆圆,最后鼓起了全身所有的勇气,用自己最具备威胁力的表情,最响亮震慑的声音,向着张萌萌大喊道:
“你还敢打我?你就不怕我今天回不去了,我师父明天就回找上门来吗?他可是分神期的大高手!你一个小小的培元期敢和他作对?”
“我……我就打你怎么了?魔威阁在江湖的排名还在铁掌帮之前呢!你师父是分神期我就感到我们……”张萌萌倒是真的被贾圆圆的话吓住了一秒钟,可是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分神期高手对她自己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对身边的云长老未必就是什么值得正视的角色了。
张萌萌立即反驳了回去,可是她并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因为一只穿在绣花鞋里的脚,已经落在了贾圆圆的脸上。
“贾正经么?一个分神一重的小虾米还敢在我云五月的面前嚣张?你怎么不说你们那个龟孙子一样的掌门会为你出头?”云长老的声音里满是残酷与肃杀,张萌萌甚至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阵铿锵的金属声音。
贾圆圆沉默了,从晚上到早上,她一直在不停地聒噪,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
太阳恰好在这一刻完全升起,完全隐身与铅块一样的云层的后面。今天,注定是个平常的阴天。经历了一夜惨厉激战的魔威阁,掩埋了死者,救治着伤员,剩下的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随着天光大亮而升起新的希望,为了几天后的探秘计划,为了几年后成为一代魔头的自己,为了几个月后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安家费”告慰远方的父母,为了几十年后,可以强大到将逼死自己亲人朋友的狗官恶霸地主灭门报仇,为了……日后的一切,而血肉横飞的拼命努力着,用汗水鲜血碎骨内伤乃至生命,去追星那尚在远方的,名为希望的太阳。
然而对于贾圆圆来说,这个渐亮堂起来的黎明,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她知道师父不会来救她,她刚刚的做派不过就是想吓唬一下张萌萌,不想让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继续扇自己耳光而已。她知道师父贾正经真的人如其名,人魔人样,可是背地里,强迫她贾圆圆,甚至强迫所有的女弟子和他做那种羞人的事情……在正常人看来那是**的事情,毕竟一日为师,终身就为父了呀。
她贾圆圆,就是不堪忍受那种屈辱,才擅自带领铁掌帮年轻一代中的精锐,来冲击魔威阁这个据点的,在行动前,她根据已知的情报做足了功夫,从偷偷摸摸地半夜接近到突然发起的冲锋,再到挨个摸排房间,甚至最后的抓舌头审讯都考虑过了,唯独没有考虑到这里有入体期以上的高手出现,更没有想到会有分神期的长老坐镇。
在她看来,魔威阁的这个据点,偏僻荒凉,周围没有任何重要的产业,只有一个远在两里之外,根本不知道恨不能捞到好处的所谓的秘境入口,还是传闻中最危险,最可能血本无归的炼血宗的秘境,可以说守备价值相当低,魔威阁的人能派几个真实在弟子守着算正常,派门徒就有点过了,哪里想到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长老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明白,而且就算明白了,也晚了,因为她靠着自己在宗门中的号召力,靠着自己给师兄弟们描述的天大的功劳和与之相对的小小的付出,让铁掌帮年青一代中最有实力,最有前途的一拨人来到这里,做了魔威阁的俘虏,等于说,将铁掌帮的未来断送在自己手里了。
她不能仅仅为自己绝望,为和自己同来的人绝望,也为宗门绝望。经过如此重创,铁掌帮中入体这一境界的弟子所剩无几,将来等到长辈们老去时,没有了这些人顶大梁,更低辈分的弟子们该如何自处?冲击境界时只怕连个护法的人都找不到了。
因此,当灰色的天光正式落在她五短圆胖的身材上时,她在黎明中绝望,用绝望的沉默来回答这个黎明。
这是希望的黎明,也是绝望的黎明。魔威阁的弟子在分神期长老的亲自指挥下,扛着默不作声的,两眼无神的铁掌帮弟子,向着据点内最阴森,最恐怖,从早到晚一直散发着血腥味和焦臭味的地牢涌去。那里,严鬼罗和他的授业弟子们,早就摆好了十八般刑具恭候多时,而严鬼罗的手里,最近多出来了一只骨笛,没事就吹出一串锯床腿的声音,那实际上就是那个升阳派弟子的小腿骨。
【半日后】
夜幕再次降临,银尘躺在大床之上,摆出一个万分颓废的大字型,瞪着素雅的房梁发呆。
铁掌帮的贾圆圆被带去了刑堂,下场如何已经不需要猜测了,铁掌帮的这次突袭也被彻底扑灭了,毕竟76人对付2600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银尘因为昨晚吐出的表现,已经被换到一间门徒的大房子里了。这间稍微显出一点点豪华感的房间,比起弟子房足足打出一倍来。椽子柱子上也有些简约的流云雕刻了,黄铜的摆件也变得精雕细琢起来,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还有两只木瓜形状的木头凳子,和一张小小的四方茶几——上面摆着一两件新鲜的细瓷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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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和银尘同名的
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银尘即将迎来安静的魔威阁门徒生活,在这个远离魔威阁势力中心的偏僻据点里,练功,看卡诺尼克尔文明的资料,构建新的法术位,升级,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成为法神,甚至天阶法师。银尘知道,在这个残酷与野蛮的修士世界里,因为交通和通信的能力非常低下,加上人与人之间的膈膜,世间的绝大部分人,甚至绝大部分修士,就是从生命的某一刻起,就被限定在一个平凡无奇的生命轨迹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循环往复,直到某一天,安安静静地突破一两个大境界,成为一代强者,成为极少数的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或者安安静静的老死家中,过完自己波澜不兴的一生。
一切都应该过去了,银尘本来也应该可以放松下身心,踏踏实实地去做他的魔导师,去研究他的卡诺尼克尔古文明,去冲击他的天阶法师梦,可是无论如何,贾圆圆的话语,依然残留于他的耳畔。
“魔威阁居然抓了一千人。”铁掌帮少女的提醒,让银尘的良知轻微地动摇,从本性上来说,银尘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不太能够做到见死不救的冷酷,可是从最基本最实在的现实来说,他根本没有能力去过问那些人的死活。
76个最差也比他强(入体三重)的人,76个铁掌帮的高手,都没有在解救千人俘虏的行动中取得任何建树,还白白搭上了76位铁掌帮内小有名气的高手,银尘不知道自己一个二级魔导师,究竟如何能够将这些人救出去,救出2600人的包围圈——他连那个仓库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大师,你说说,弟子这么做,是不为善呢?还是在作恶?”银尘向着房梁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没有回应,因为他和玄智大师隔得太远了,大师听不到他的声音。
银尘此时还不明白,玄智大师对他的嘱托,是要他量力而为,是要他时刻警惕自己身体内那一股阴森的黑暗魔力,不是让他去当一位英雄。玄智大师不喜欢英雄,因为英雄个个命短。许多年以后,银尘才会真正明白大师的意思,现在的他,还太小,还不明白老人的良苦用心。
他不明白大师的意思,因此他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他感觉到一千条生命就像是放在自己的手边,随时可以轻易捏碎,也可以轻易揪起,可是自己似乎被什么无形的镣铐锁足,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生命一个接一个地粉碎成灰。
他感到惶惑又痛苦,于是他开始逃避,他唯一能做到就是不去想这些问题,就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研究遗址吧!那样可以好受些!何况,等自己变强之后,等自己真的成为神灵之后,直接改变整个世界,不就将一切,永远地解决了么?”银尘的心中流过这样的想法,这个念头是热的,仿佛点燃油库的那一根火柴。
银尘坐起来,为了让自己更集中精神,他连恶罗海城文明中那种神秘又神圣的五心朝天的姿势都摆了出来,然后再次开启的卡诺尼克尔的遗迹。
与上次相比,一切都变得顺利得过分。当恶罗海城文字出现在微蓝色的光幕之中时,银尘惊讶地发现,他上次浏览的记录居然还在。这无形中为他节省了很多时间。
白银色的瞳孔收紧了,银尘紧张又兴奋地浏览起光幕中的文字,那些方块形状的一笔一划的恶罗海城文字(汉子)此时看起来是那么可爱。
然而当他浏览了100篇文章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幸运。
100篇文章里,真正能够和《量子魔法导论》媲美的只有49篇,其余的都是些类似童话故事的文学作品,而事实上,从搜索的目录上大致看来,那关于元素魔法的十万个结果中,也只有最前面的49篇,是真正具备魔法领域研究价值的东西。
银尘失望又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卡诺尼克尔文明,终究不是真正的魔法文明。”
是的,整个加布罗依尔古代文明,其实都和元素魔法隔离着,无论是恶罗海城的道术,还是梵特兰蒂冈的神术,它们都是魔法文明的基础,却不是这种文明形式本身。道术提供咒语的格式与用词,神术提供念力与领域的基础架构,然而结合了古代东西方文明,以中华文明为核心发展而来的加布罗依尔现代魔法文明,远远不止这些内容。相比之下,卡诺尼克尔文明对魔法领域的研究,还停留在最为根源最为基础的理论阶段,这个古代文明,对元素魔法的实践还是一片彻底的空白。
银尘失望地揉揉鼻子,他知道这个文明遗迹能够帮助自己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他再也别想从这个遗迹中获得哪怕一条咒语,一条公式,一个附魔图样。银尘放下手,随便从床头小柜上的碟子里拾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油炸与盐巴的味道充满了口腔。
他此时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仿佛一个刚刚轻点完家当的贪婪富翁,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满足地关上宝库的大门。银尘知道自己从今往后,一切魔法修炼,就只能指望这50篇(加上《量子魔法导论》)理论研究报告了,在这个由神功把持着的世界中,他休想再获得什么和魔法有关的东西。
然而这50篇用得上的文字,每一篇都是和《量子魔法导论》同一个级别的东西,量子解析,空间极坐标坍缩,暗能量,中间波色子位移能(规则禁咒相关),场论(构建领域用的)等等一切,都是从最本质,最根源的方向,来解读实现“魔法”这种超自然能力的可行性,对于银尘来讲,那就是从最底层,最根源的地方,将一整个魔法文明,全面解析,对银尘而言,就相当于在他面前铺就一条通天之路,再附上49重保险。
恍惚间,银尘突然意识到,似乎只要自己活着,只要自己坚持下去的话,成神什么的似乎很随便,他的目标,应该是超神境界的天阶法师。
想到了这一点的银尘,再一次将法师最高的礼节,献给微蓝色的光幕,献给这个已经寂灭了十万年的文明。
一股释然的宁静心情,让银尘破有一种超脱的感觉,似乎人世间的一切悲惨,对他而言不过黎明前的黑暗。银尘在大床上滚了几滚,稍稍平静一下自己有些兴奋的神经,再次扑到光幕前面,翻阅起那些并不怎么着调的故事来。
《哈利波特》?对银尘的吸引力不大,因为他不认为一群举着小棍子的巫师能做出社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就不是一个不小心用禁咒把太阳冻住了……
《临界纪年》?银尘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里面有个最弱的王爵和自己一样名字,不仅实力渣,而且便当领得那个华丽呀……
《封神榜》?银尘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这这,这遍地都是超神兵的世界,还能活人么?难怪古代恶罗海城的人民讲究和平,不喜欢打仗,这一旦开战就是妥妥的核战争呀!那些什么法宝的随便扔过来扔回去的,不怕把太阳系给折腾散了么?话说那个哪吒的风火轮,确定不是装了反中子爆裂冲程引擎?
仅仅看了三部小说,银尘就觉得头晕眼花,他并不认为一个现代人可以理解十万年前的古人类的超凡想象。
第八十六章 迫近的黑暗
他揉了揉眼睛,又随便选了一个什么文章看起来,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他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银尘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世界,还能这么理解。
hackin。
这个陌生的卡诺尼克尔文字在银尘的银白色瞳孔中旋转着,如同永世的谜题,银尘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不用他明白,他只需要理解那些恶罗海城文字写成的解释就可以了。
银尘一边看,一边无意识地将一颗颗花生米塞到嘴里,他的舌头现在根本感觉不到花生米的味道了。那一篇文章很长很长,仿佛永远醒不来的噩梦。银尘的两眼紧紧盯着光幕,瞳孔后面一片混沌虚无,他感觉到自己曾经笃信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就如同将一颗生机盎然的星球,投入到了太阳之中,整个世界,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化为灰烬。
他和他的导师,他的同学,他的同类,他的信仰一起,一直笃信着力量与领域的绝对奥义,所谓法师,就是将身心与自然融合,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追求自身与领域的统一而成为所谓“神灵”的存在。魔法师,无论什么阶层,什么属性,什么年纪,什么性格,都一直是天地运行规则的探索者与解释者,如同数百万年前的巫师和祭祀,将天地间的一切现象解释为神灵的意志一样,魔法师将天地间一切物质运行的规律,解释为咒令。
他们是天地规则的自觉维护者,甚至是有些偏执的卫道士,身为法师,银尘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破解】天地间的规则,破解别人的领域,用自身的智慧,去欺骗整个世界。
而这篇噩梦般的文字,就是教会每一个人一个道理:任何规则都是有漏洞的。
这篇文字看起来似乎是在讲述如何通过【跳线】,【暴力猜解】,【破绽扫描】之类的行为,闯入卡诺尼克尔文明的核心,去窃取一些在银尘看来似乎无关紧要的资料(当然无关紧要了,十万年前的军事情报对今天的他而言有什么用?),去控制卡诺尼克尔文明中的某些东西“关键性的东西”,这种行为本身对银尘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是实现这种行为的过程,那些被称作“手法”的东西,却着实让银尘开了眼界。
银尘根本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学会这些“手法”之后,侥幸回到了加布罗依尔,会不会像文中描述的那样,去【骇入】其他法师的领域,将他们的一切修为,一切学识,一切寒窗苦读辛勤劳作得来的成果,瞬息间据为己有,甚至将其他法师的整个存在,都完全抹杀。
“这不是犯罪,这是叛国呀……”银尘哀嚎一声,一颗花生米从嘴里掉出来,骨碌碌地滚到大床上,留下一道口水写成的印记。
银尘麻木地伸粗手,摸向床头的瓷碟,手指碰触到了冰凉的瓷器,没有花生米了。
银尘的整个动作就这么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这篇文章中,最黑暗的部分。
那原本是一段介绍如何规避机器学习型防火前,骇入简单的人工智能的“手法”介绍,可是银尘看到的却是如何【骇入】一个亡灵的魂魄,从而完全控制这个亡灵的可怕技术。不用令咒,不要领域,只需要制造一些诸如魔器,甚至仅仅是魔法道具之类的东西,就可以完成只有死灵法师才能做到的事情,死灵法师从学徒到一级见习法师三年的艰苦卓绝的努力,一千个夜晚与幽灵共处的恐怖与彷徨,就被这样一点点精微的技术一笔勾销。文章中提到的人工智能,银尘并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他并不是一个魔导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可是那些人工智能的行为方式,和最粗等级的亡灵残魂,又有社么区别呢?
“用光系魔法克制黑暗魔法的原理,将光魔法组成文中描述的信号波,就可以毫无阻碍地骇入最低等级的亡灵,亡灵可以这样,那么——活人呢?”银尘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险些尖叫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最可怕的精神系魔法师都不愿尝试的事情,直接控制人的思想?这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如果连人的灵魂都可以骇入,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领域,什么禁制,什么封印不可以以?那些被封印的魔器,不就可以被人随意取用了吗?甚至是……连这个世界本身,一切领域的集合体,都可以——【骇入】?”银尘恐惧地想着,他没法让自己停下来,他没法命令自己的脑子停止运转,停止输出那些颠覆他认知的结论。骇入亡灵,骇入灵魂,骇入领域,其实最根本的就是骇入整个世界。魔法师眼睛里的世界和普通人不同,他们认为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咒令集,一个规则的统一体,一个复杂多变,又相对稳定的系统,如果事实真的如同文章所说,任何系统都有自身的破绽,都可以骇入的话,那么骇入世界本身,或者往小了说,骇入魔法文明本身,也是可行的。
也就说,银尘甚至不用等到自己成神,就可以像神一样具备指挥世界的能力。
这个结论,让银尘觉得恐怖,但同时又让他兴奋,跃跃欲试,尤其是,他此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是加布罗依尔的时候。
所谓穿越者,之所以在每个故事中呢么牛气,不是因为什么福利,根本原因还在于他们对所处世界的本身,根本不怎么在乎,无牵无挂,因而无所畏惧,行动起来无所顾忌,反正死了在穿越到别的世界就是。
银尘作为一位新鲜的菜鸟穿越者,当然不能免俗,让他去骇入加布罗依尔魔法文明,去肆意改变破坏魔法世界,他做不出来,因为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是他的家乡,是他的信仰,他舍不得,也不愿昧着良心去尝试,可是这个修士世界,这个张萌萌口中的“风源大陆”在银尘的心目中并不神圣高贵,顶多就是一个无人知晓的殖民星球而已,这个修士横行神功遍地的世界给银尘的印象,除了薛掌柜的皮鞭,就只有仰天倒下的张雅婷,只有那个冲向死亡的乞丐女孩。
“雅婷,我的妹妹,这是你在冥冥之中,指点我走上为你复仇的道路么?”银尘挥挥手,让光幕散去,然后仰天倒在大床上,如同被别人击杀,他大张着嘴,却无法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他大睁着眼睛,白银色的瞳孔中是一片旋转着的无尽黑暗。
【骇入世界】
【骇入世界本身】
这样的念头,剧毒般不断侵蚀着银尘的心灵。不知为何,他的意识里比以前更多地充斥着破坏一切的**。张雅婷倒在暴雨中的情境,乞丐女孩最后的绝叫,不停地撞击着银尘的脑海,让他的意志在金色的风暴中左右摇摆。
银尘身上亮起圣洁的的金光,那是他已经凝缩了的圣光魔力,可是黑暗的粒子,居然从他身体里不断飞出来,在他的领域中闪烁着着,如同黑暗的星辰。银尘并不知道,修炼《残魂经》的后遗症,此时正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的大脑,将杀戮与破坏的意念,一点点融入他的灵魂。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个夜晚,将是银尘彻底蜕变成魔的夜晚,将是银尘彻底辜负玄智的嘱托,堕入魔道的夜晚。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从今晚开始,彻底和魔威阁联系在一起,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终身听凭魔威阁的摆布,为了在正道的追杀中活下去,不得不却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直到被罪恶感腐蚀掉心里,成为没有人性没有廉耻的恶魔。
第八十七章 宿命预兆
然而这个世界从来不相信如果,如同莫斯科从来不相信眼泪。意外,仿佛就是冥冥中的注定,降临到了银尘的头上。
就在《残魂经》的负面力量膨胀到最大,开始逐步蚕食银尘的神智,只要再过两三秒钟就会将他的灵魂污染成一团漆黑的当口。银尘实在忍受不了心中的那股破坏东西的恶劣**,更忍受不了对于【骇入】这种新鲜技能的好奇,终于从床上坐起来,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试验一次。
“就一次!”他一边试图束缚自己的良知,一边打开了亡骨之门,从里面随便揪出一条灵魂出来。
他开始用光膜法试着“骇入”这条灵魂,可是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因为金色的光芒一旦碰到亡灵,亡灵就直接消散——银尘的圣光魔力是被量子魔法解析力升级过的,几乎任何亡灵都承受不住。
接连试验了三次,损失了三条灵魂,都没有任何进展,无论什么光信号,无论多么微弱的光芒,只要落到残魂身上,残魂就直接消散。
“失败了。”银尘停下来,感觉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股想要破坏的**,依然堵在心里出不去。
银尘接着打开光幕,找打那篇文章(似乎没有题目),从头开始,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这一次他读的很慢,一边读,一边想,一边计算着。
“似乎【暗】信号也是可以的?”银尘再次阅读到他上一次离开的位置,白银色的瞳孔中滚动起巨大的黑暗,《残魂经》的负面影响被他刚刚的行为稍微阻滞拖延了几分钟,现在又重新涌上来,试图吞没他的灵魂。
《残魂经》开始影响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残魂经》,想起杀人炼魂的每一个步骤,一般而言,此时的修炼者都会感到一种身心愉悦的飘然感觉,感觉到杀人炼魂的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迷人,感觉到没每一条被撕裂下来的魂力都是那么香甜可口,从而挡不住这门邪恶功法的诱惑,仿佛犯了毒瘾一样要去杀人,可问题是银尘不是一般的修炼者,他的心境受到恶罗海城古代文化的影响,变得如同道心一样稳固,几乎可以完全防住一个精神系二级魔导师的全力攻击,因此在受到《残魂经》影响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够冷静地甚至冷酷得思考【骇入】的每一个环节。《残魂经》的灵魂侵蚀,仅仅是让他想起了《残魂经》的内容而已。
“对了,《残魂经》!”银尘猛然大叫一声,脑海之中,《残魂经》最高奥义的内容和亡灵魔法的有关知识,以及眼前的文章内容开始相互比对起来,那过程就像是侦探在比对嫌疑人的相貌一样,相同的地方,相通的地方,无比明显的在脑海中标记出来,一段段文字描述开始被解析成一个参数,依次填入一个个公式,公式变成方程组,然后利用《暗能量论》中介绍的数学模型进行分析,最后得出一个复杂的解集,这个解集就是咒令的“源码集”,只要映射成相应的咒令就行了。
结果很快出来了,银尘顺手将新鲜出炉的魔咒记下来,用黑暗魔力写在了《残魂经》的背面,然后从亡骨之门里拿出三条灵魂,那动作就像从冰箱里拎出三条冻烤肠。
而当他按照光幕中介绍的手法开始破解第一条灵魂的时候,麻烦出现了。
咒语应该是生效了,因为那条灵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一道细细的黑暗丝线将灵魂的脑袋和银尘的手指间链接起来,一点点黑色的气息开始侵染那条灵魂,可是,那个效率……
银尘清楚地感知着咒语生效的速率,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低效的魔法,超过了传说中一个咒语下去等三年才能生效的石化诅咒。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自己完全骇入这条灵魂的时候。
失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残魂经》的负面效果也被这一股挫败感再次阻挠住了。银尘自嘲地扁扁嘴:“哈!闹了半天,所谓‘骇入’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不过又是卡诺尼克尔那帮疯子的幻想而已,和精确到0.28毫米的城市规划如出一辙呀!……可是他们为什么非要用恶罗海城的文字记述这些……”
银尘放下那一本背面写着计算结果的《残魂经》,准备进行魔力震荡,将刚刚建立的法术位震碎,回收为此付出的灵魂本源,每一个法师的灵魂本源都是有限的,尽管会随着修为的增加而增加,可是任何时候,魔法师都不愿意浪费自己的灵魂本源,他宁可花大价钱,将不太用的上的魔法附魔到消耗性的武器道具之中,也不要浪费法术位。
银尘细细回味了一遍这个法术位的生成过程,准备将自己辛苦了十几分钟的成果彻底摧毁,这不是一个轻易的决定,因为每一个法术位形成之后,魔法师都会对这种法术产生一种眷恋的感觉,这是魔法师们最不可理解的奇怪本能,被称为“灵犀”,摧毁法术位的感觉,其实并不比亲手杀死一个自己喜爱的人好受多少。
银尘最后回味一遍法术位的所有过程,回忆一下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参数,他咬咬牙,强迫自己下定决心这么做,尽管法术位一旦摧毁永远不能重建,可是一个没用的法术位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灵魂本源,那可是极难补充的东西。
就这么稍微一犹豫,一回味,一耽搁,银尘就发现自己根本下定不了决心,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构建的方程组中,有一个参数是可以改动的。
参数:灵魂数量,数值:1
这个很好理解,银尘是一个人,当然只有一个灵魂,而这个暂时名为【骇入】的魔法,需要灵魂的力量去完成某些复杂的工作,有点像亡灵魔法。
“等等,一个灵魂?”银尘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残魂经》的内容来,此时他已经发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想《残魂经》,不过此时,他没有功夫理会这个异常情况。
“《残魂经》的最高奥义,残魂回响,似乎提到过能将炼器中的灵魂和自己的灵魂连接起来……”银尘再次翻开《残魂经》找到最后的几段话,然后,他的瞳孔中放射出无尽光芒。
他随手拿出最早炼制的那35枚梅花镖,准备重新炼制这一套暗器。原本36枚飞镖因为少了一枚,不成套路,使得威力大不如前,灵活性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差,在银尘获得了“霸铳黑天刚神绝炮”的法术位之后,这一套梅花镖就已经自奥法空间里吃灰了。如今拿出来,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银尘从35枚梅花镖中拿出一枚顺眼了,随手发出一道通红的火焰就将它烧化了,变成一团漂浮在空中的圆球形状的金属液,银尘随后变出一点点暴风雪,让金属液的温度降下来,然后再利用自己强大的念力将金属液拉成一张薄薄的铁板,最后用极寒的冰魔法冷却定型。
亡骨的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展开,四千条残魂被他用《残魂经》收拢成一条粗大的湍流,毫不犹豫地按照气海中法术位的形状,扭曲成一个崭新的,效果完全未知的附魔图式,刻印在了那一块金属板上。
在金属板发出死亡尖啸,即将完成炼制的瞬间,被寒冰包裹着的金属板居然再次有了融化的趋势,一道道黑色的火苗从金属板的边缘窜了出来,房间里的温度猛然降低,迫使银尘不得不用光系魔法来暖和身子,可是那块金属板在黑色火焰的烧蚀之下,居然如同被剧烈的高温烘烤一样,断裂卷曲。
第八十八章 宿命引导
银尘看着金属板慢慢扭曲成一团麻花,过了半响在明白过来,任何一件东西上都不可能承受太多的能量,哪怕是亡灵这种虚无阴冷的能量,照样可以将物体本身损毁!
银尘这次只能用光系魔法的高温将扭曲的铁板重新融化,然后重新用冰霜冷却,这次他弄成了一枚铁球的形状。
四百条亡灵被小心翼翼地注入,然后刻印成和法术位一样的形状,在成功的瞬间,除了威力降低了许多的死亡尖啸,银尘还产生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似乎被脑后插管了一样,外接了一个神经信号采集器。
那是比血肉相连的感觉稍微弱一点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可以凭着念力直接操纵这枚铁球,却分明不像操控“仙曲”那样的平顺自然,有些生涩,似乎只能命令铁球直线前进一样。
银尘从剩下的残魂之中挑出一条顺眼的,放在眼前,同时激发法术位,发动了法术。
“hackin”他的声音如此清晰,在几千条残魂的嚎哭声中有些刺耳。
五秒中后,银尘的视野中先是一片黑暗,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
“你要仔细!冯烈山那个家伙虽然是分神期长老中实力最弱的,但是那个人很不好对付,这次行动中,你最好离他元一点,哪怕少拿些宝物呢。”云长老面色严厉地对跪在下面的张萌萌说道。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张萌萌一边做足了弟子的谦恭样,一边在心里嘀咕着:“真是奇怪了,云长老今天怎么会说这样的关心弟子的话?她不是一向将手底下的徒弟当奴仆使唤么?她也会关心人么?”心里这样想,嘴上可是万万不敢说的。张萌萌此时能做的,只有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将后背高高地拱起来,用一个完全的五体投地的姿势来迎接云长老的训话。
“那个银尘,你看紧点,可不能让他和魔道中人多接触,他身上的那件圣器,已经认了主,千年之内没有第二个人能使唤得动,因此他本人就成了各大魔道门派争夺的对象,本身的价值要比看不见摸不着的紫血神教的宝藏高得多,可不能被其他门派挖了墙角,保险起见,你最好一直让他处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要出恭的话,让女仆像伺候供奉那样伺候着就行了,不要让他出去,尤其不能躲到树林子里之类的,明白么?”
“弟子明白,弟子谨遵法旨!”张萌萌此时也是心里一片骇然,“圣器”二字从长老嘴里蹦出来,那可就不是什么开玩笑的话题了,张萌萌甚至怀疑,自己从今以后会和银尘一起,日夜处在魔威阁长老们的监视之下,就是为了确保“圣器”掌握在魔威阁的手上。张萌萌并不怀疑银尘能够炼制圣器,因为她知道那个银发男孩拥有能够规避《残魂经》最大限制的特殊本领。
此时的张萌萌还没有意识到,未来的正邪之争,已经从修为的比拼,玄器的比拼,变成了人才的比拼。
云长老继续叮嘱着张萌萌这次行动的各种注意事项,极其罕见地变得很有耐心,只不过她和张萌萌都没有发觉,此时的魔威阁据点中,居然时隔一日再次被人潜入。
暗夜之中,一条曼妙但是浑身散发着一股非人的阴冷气息的身影,倒挂在屋外的门楣上,透过微微张开的门缝朝里面窥伺着,没有人发现这个人,进进出出的女仆,守卫大屋的弟子甚至门徒,没有发现她,精通《凝魂摄魄**》的张萌萌,分神期九重实力的云无天,居然也没有发现这个疑似女人的生物,不为标的,就因为这个女人的实力,高达返虚一重。
她穿着一身紧身的夜行衣,没有武器,没有任何可以辨识门派势力的令牌,纹章或者其他东西,甚至连到底是不是南国人都不知道,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只是腰腹上些许的赘肉,表明她并不年轻,至少比云五天还要年长一些。
“圣器么?”倒挂着的女人发出蚊子一样的微弱的呢喃:“圣器有什么好?我手里的随便一件家伙,都是光器呢。”她轻轻地挪动身子,将自己从倒吊的姿势摆正,矮身伏在方燕之上。
“相比什么器,我倒是更喜欢各位的魂魄呢?嘻嘻嘻,魔威阁这次可是送了大礼了呀!几千修士的魂魄哟……”她无声地笑起来,一股微弱的,但是极度阴冷惨绝的罡风在她周身几寸的范围内盘旋着,看起来倒是和魔威阁的鬼系罡风很相似。
“现实,可比你们的想象可怕多了,魔威阁的垃圾们!”她最后的话语在寂静的冷夜中散开,没有传到任何人耳朵里,而她的身影也消失在暗夜中。
……
银尘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强迫自己学会了怎么同时控制两副身体。
残魂虽然只是个幽灵,可是给银尘的感觉和正常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感觉不到重力,物体和温度以外,别的感觉似乎都存在,包括冷热,气味,以及身体的感觉,甚至可以感觉到恐惧和茫然。银尘指挥着自己的“亡灵身体”,东倒西歪地,不时陷入墙壁或者天花板中,甚至穿过桌子和床,飞出房间好几十次,才渐渐掌握了前进后退和左转右转,连如何降低高度都没有搞明白,又不敢贸然尝试体会身陷泥土中的恐怖和黑暗,最后,银尘实在觉得无聊了,才中止了魔法,眼前一黑,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有身体的感觉真好,不对应该是活着的感觉真好。”银尘一边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吐糟道。他的意识并没有全部进入那道残魂之中,至少还有一半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于是当他想迈步向前走的时候,两副身体同时行动,一个冲进了墙面看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沈涛,另一个一头撞在门板上,总之各种洋相。
初步的实验结果让银尘觉得世界好光明,那种名为【骇入】的技术,确实可以应用于魔法领域。
银尘又开始实验别的东西,光明魔法的禁制,黑暗魔法的封印,冰魔法的结界,火魔法的暂时封锁,还有各种各样的法阵,总之,只要是持续存在的魔法,都可以进行操作,可是每一种魔法的【骇入时间】都不一样,最短的也需要一分钟。至于千手蹈天卍禁大封这样的魔法,银尘感觉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直接攻击型的魔法是没法骇入的,这多少让银尘松了口气,这种魔法的内核能量都很大,骇入法术发射出来的无形波动很容易就被挡了回来,银尘可是拼着魔法反噬三次在证实这个结论——他故意激活了八凶炎龙,对着成型的火龙激发法术位,结果完全无效,自己还差点就被烧死了。
“骇入并不是对一切魔法都有效的。”这个结论让银尘感觉好受多了,他可不敢想象一个菜鸟法师因为懂得这种技术凭空具备了超神的实力,这对于信奉知识与力量的法师们来说着实毁三观。
第八十九章 不可奢求的圣器
实验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完成了。银尘已经知道,【骇入】只对力场系的魔法或者类魔法现象有效,对其他的无效或者接近无效,【骇入】的施法时间随着残魂的数量增加而锐减,感觉那些灵魂就像魔法计算机中的处理核心一样,核心越多,速度当然越快。
“看来这个东西还是有用的,至少,这个修士世界中还存在着阵法,也许值得一试。”银尘想了又想,终究舍不得将新建的法术位毁去,可是自己的灵魂本源似乎又不够用了,他现在有一种隐隐要突破到第三级魔导师的感觉,为了凝聚更新更好的法术位,银尘必须获得足够的灵魂本源。
“删掉它们吧!”银尘咬咬牙,表情苦涩,最终决定将“飞龙击贼炎炮”和“崩铳冻天裂炮”的法术位毁灭,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两种射流型法术对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用处,和贾圆圆一战之中,他甚至从来没有出过这两招。
“霸铳黑天刚神绝炮”以及银尘即将耗费全部剩余的灵魂本源进行凝练的三级魔导师法术“崩铳裂天光华神炮”在性能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前两者,耗费的魔力却是一样多的,在激烈的战斗中,银尘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将有限的魔力浪费在大火球和寒冰箭上,他必须让每一分魔力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活下来。
银尘最终闭上眼睛,拼着剧烈的魔法反噬让自己告别了“冰火双炮“的灵犀,那一阵心中空落落的,如同落入无尽深渊的感觉,很不好受,可是作为一位志向远大的法师,他却不得不一次次地承受。
看着指尖散发出的七色光芒,银尘不禁苦笑,毁灭与死亡,有时候就是要比生存更加美丽,因为那是将存在物所有剩余的生命,剩余的意义,剩余价值在短短的一瞬间完全释放的陨星般的美丽。这种美丽是令人心碎的,正如张雅婷仰天倒在暴雨中的身影。
“希望下次不要让我再毁灭法术位了,更希望不要再有我深爱着的人倒在我面前,姐姐……”银尘喃喃自语,空虚的手掌猛然握紧,似乎要仅仅攥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握住的只有空气而已。
银尘深深吸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法术位已毁,回收了大量的灵魂本源,这还是他第一次同时摧毁两个法术位呢。
他定了庭审,将涣散又伤感的视线重新凝聚,将剩余的所有的梅花镖都聚拢起来,投入到手心里升腾起的火焰之中。
亡骨之门,今夜最后一次展开,10000条生魂不多不少地涌进来,被银尘毫无犹豫地一起投入到了烈火之中……
他知道自己在东方亮起鱼肚白之前,依然没有时间休息。
【几天后】
日子如同平静的秋水,温柔地流过。与梁云广决裂之后的张萌萌,一心扑在银尘身上,几乎从魔威阁的第一才女退化成第一女仆,日夜陪伴着银尘,为他解释这个解释那个,真恨不得用短短几天时间就让这个便宜弟弟从江湖菜鸟变成一代魔道高手。至于所谓男女大防之类的礼仪,反正梁云广也嫌弃她了,她自己也就不怎么在乎了,要不是银尘还小,还水嫩嫩地像个小婴孩,张萌萌只怕早就将身子给他了,说起来,张萌萌还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只希望银尘长大一些之后,不要嫌弃自己徐娘半老就好。
眼中只剩下银尘的张萌萌,浑然不觉冯烈山已经在与梁云广密谋,打算借助探索秘境的机会,除掉云五天,以及云无天的三位得意门生——张萌萌,蔡金秋,李晶晶,这三人都魔威阁中有名的美女,也是任何男人一沾就要倒霉的魔女,当然最重要的,她们都是现任掌门魔心先生的嫡系和死忠,而冯长老,目前抱上了魔威阁尊长会首席供奉,不为人知的金丹高手桑天亮的带毛大粗腿。桑天亮和魔心先生之间的裂痕,就由十八年前的海千仇引起。
因此梁云广和张萌萌决裂之后,也没有消沉下去,反而每天都像上紧了发条一样东奔西忙,活在成为掌门候选人的美好希望之中,反而比以前更有干劲。他知道冯长老,桑天亮大人和掌门师父之间的那点子烂事,而知道这些的他自认为成为了冯长老的绝对心腹,殊不知冯烈山这个人,可不是他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哟。
魔威阁的内部孕育着风暴,而差不多同一时间,十大门派冲除了寒山寺和神剑门两个清心寡欲的名门正派,其他宗派之中也都孕育着差不多的东西,新老交替,夺位谋权,这是人类的本能,注重身体力量的修士们,则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表现得更为明显一些而已。
上层的风暴,普通弟子不会知道,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被称为“变故”的各种表现,让他们徒增一种“命运无常”的错觉。
银尘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而且他此时根本没空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现在正把自己和张萌萌两人关在房间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失”。
“姐姐,你能告诉我哪里出错了吗?明明完全按照《残魂经》做了呀?而且之前的准备工作也够充分的了呀?为什么就不行了呢?”银尘眨着可爱的银色大眼睛问张萌萌,他这样做不过是稍微排遣一下心中的失败感而已,并没有真的希望张萌萌能给他提出什么建议。经历了这次失败之后,他已经完全清楚,《残魂经》这种神功,对黑暗元素以外的其他任何力量统统无效,它就是一部专业的,甚至是尖端的暗属性炼器(附魔)技术。
“我倒是觉得,你错在‘贪心’二字之上了。”张萌萌好笑地看着地上三十六滩尚且发出微弱红光的铁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人炼器,顶多是个炸炉子,将一件宝器折成两段什么的,至少还能剩下几片残骸吧,银尘倒好,也不知又用了什么鬼法子,居然能让好好的兵器直接融化……
“你想啊,这世上,光器都没有几件,你居然能倒腾出那种东西来,一定是夺了天地造化之功,这种事情一定需要很大的运气,可一不可再。你呀,也忒贪心了点,居然还想打造出另外一套与之相对的魔器来,就从姐姐的观点来看,也有点痴心妄想呢。”张萌萌见到银尘可爱地嘟着个嘴,不禁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又轻柔地将他满头的“金属丝”一根一根理顺了。午后阴霾的铅色从微微张开的窗户外面漏进来,在大床上投下一块边界不清的灰白印记,更将屋里反衬得越发宁静温暖。
银尘盯着地面上那36块暗黄色的印记,直到它们慢慢变成冰冷又模糊的生铁色的斑块,才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留给张萌萌一个柔软得如同美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