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二）
看着林克伸出的手掌，依靠信徒神临的马利克有一霎的恍神，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与自然之子订立盟约时的情景，以及以圣徽为造型的戒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家伙……是大智若愚呢？还是真傻？明明已经换了一个身体，居然还主动凑过来要求缔结契约，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等于将自己放置在我的全天候掌控之下吗？
“只要柱承认我是自然之子，重塑一具新的躯壳并不是什么难事。”知道马利克在顾忌什么，林克替他说出来，“更何况以我现在所拥有的四重化身之力，屏蔽你的圣徽可说是轻而易举。真有不想让你知道的，直接拉近精神空间就好了，一如，我此刻正在做的。这可是连法则也能避开的奇妙之地啊。”
虽然早就领教过异界织命者奇怪的思维方式，但这番自信的狂言还是让马利克对数月未见的自然之子另眼相看。
对于神灵而言，这点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过去那个曾对他忌惮无比，三言两语就被煳弄订立契约的菜鸟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
“真是狂妄啊，不过是得到了四重化身，就如此嚣张。”马利克的身形勐然拉伸，膨胀的神力充斥满整个精神空间，力量的压制让这纯精神构造的世界面临崩塌之灾。可任凭马利克如何释放自己的神力，他想要恐吓的对象却纹丝不动，并没有因自己显现的杀意而慌乱，这让本就不快的马利克更加不爽。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动你？柱的神罚固然厉害，但也只是针对凡人，我虽不及柱厉害，但抗过神罚并不是什么难事。”
“也不是笃定，只是觉得司掌阴谋与隐秘的神灵并不会因为凡人的语言和态度就会恼羞成怒。”林克当然不会以为靠着柱就能对抗真正的神灵，他的对手只是霜寒，以及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死神希克斯。
“既然清楚，为何我感觉不到你的恐惧，你真的畏惧死亡？”纵使觉察不到林克内心所想，但情感的波动却逃不过神明的感知，哪怕是在其他生物构造的精神空间，马利克依然能捕捉到创造者的情绪变化，这个人的情感并无明显的起伏，他是真的……对自己没有畏惧，怪物吗？哪怕是最虔诚的信徒，也无法在神灵的威胁下做到心若止水。
“我当然畏惧死亡，还在幼年时就对尸体和墓穴有着异常的恐惧，其他同龄人思考的是玩耍，我想的却是**死亡后自我的消亡，每每想到这里，就怕的连唿吸和心脏都要停滞。但……怕有什么用呢？生老病死是万物必经的过程。做喜欢的事，不留遗憾的度过一生，这是身而为人最大的期望与幸福。在我看来，神灵既然不是万能，也没任何值得羡慕的，被限制在神国，空守着神座享受并非全然诚心的供奉与朝拜，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与其他神灵抢夺信徒和逗弄无能的凡人了。”
“啊哈哈哈哈哈”已经封神数千年的马利克不可抑止地大笑。
人类这种生物啊，明明只有百岁之寿，却总是能出现一些极其有趣的特殊个体呢。尤其是柱从异界找来的织命者，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个体，我竟然会认为他们相似……
“来自异界的织命者林克，阴影与隐秘之神马利克在此应许，与你缔结灵魂刻印的同盟之约，此协议直至你灵魂消亡前都具有约束效力。”伴随着马利克的誓言，林克手指上再一次出现了以他圣徽为造型的戒指。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枚的嘴唇不再是嗜血的鲜红，变成了低调得多的银灰。
林克本只是想确认马利克是否还承认同盟关系，不想，他居然与自己缔结了等级更高的契约。这家伙该不会是又在谋划什么吧？
虽然已经可以完美的屏蔽了自身的想法，但马利克惯于谋划的头脑还是能猜到面无表情的自然之子内心所想。
“有种史重演的感觉呢……你和他。当初也是这般耀眼，只可惜……成神后迅速**为人类的闪光点，变得和其他神灵一样，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迂腐和死板的臭气。希望你不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别让我太早失去唯一的乐趣啊。”
林克不知该如何接话，马利克口中的‘他’应该就是由人类封神的希克斯，虽然内心充满了好奇，但此刻他却不想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和马利克探讨与前盟友之间的隐秘。
“明天大主祭就要召开镜厅议会，我还需要时间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呢。”末了，林克又加上一句，“就算视人类为蝼蚁草芥，也不要胡乱折腾自己选中的使徒啊，报废了你还得重新选一个。”
“也是，现在这一个我用的颇顺手。”马利克收敛起轻慢的态度，他伸出三个指头：“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大概可以分为三点。第一，你的灵魂被地之柱召走之后，遗留在南炎洲的躯体已经被罗蕾莱接管。她加入魔神麾下，重新获得了神格，成为了复仇女神。第二，失去了庇护者，那对在物质界难以生存的双胞胎选择了战神，以圣子和使徒的双重身份活跃在大陷坑。至于第三嘛……你的好朋友冈萨雷斯被死神亲自转化为亡灵，意外吗？”
林克木然看着带给自己惊吓一个比一个大。
罗蕾莱、多伊尔、薇拉还要冈萨雷斯……只是短短数月的分离，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啊……极限了么，再滞留下去可真要换人了。”
马利克的神力消退的同时，林克也关闭精神空间回归到现实之中。
赫尔和伊瑞斯都觉察到不对劲，属于阴影之神的气息勐然爆发而后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再难觅踪迹。与之对应的是林克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指已经多出一样东西双唇咬耳的戒指，那是马利克的徽记之一，比众所周知的蛛网更为古老，第一次封神时的神徽，也是属于马利克本人的神印。
两者为之色变，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林克就与阴影之神达成了某种协议！碍于外人在场，纵使有再多的疑问，他们也只能等暂时压下。
卢卡斯面上闪过一丝迷茫，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自然之子进门后发生了什么，连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这让卢卡斯很不安，四处乱瞄的眼睛顺着非人的精灵与元素领主一并转移到了林克的手指，狭长的眼睛陡然瞪大。
马利克的圣徽！
卢卡斯当然知道自然之子手里是有这东西的，但他就是再不清醒，也记得片刻之前自然之子跨门而入的时候，手上的确确什么都没有。而且，此前见过的圣徽颜色和这一个有差别。
“会长，先给他安排个房间，我一会儿还有些事问他。”此刻林克优先要安抚的是已经知道他就是贝法斯特的两位好友，反正大致的局势已经通过马利克知道了，剩下的都是些不用着急处理的小事。
维尔弗雷多三人对视之后，也达成无声的共识接下来的对话并非他们的身份可以参与的，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不等人走远，赫尔就迫不及待的指着林克手上象征马利克的戒指质问，身为中立的自然之子怎可与混乱阵营结盟？
随着地之柱的净化与苏醒，整个奥拉西奥山脉都跟着一并复苏，已经在降临之地被困守了几十年的精灵与德鲁伊们倒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耐心等待自然恢复。而担心孤身奋战的林克，赫尔与伊瑞斯在征得地之柱的许可后就第一时间赶往新都。不曾想，新都街道上虽有战斗过的痕迹却看不到一个亡灵，循着死气最为浓密的方位虽然找到林克，但他和大主祭却……感觉不太和睦，满腹疑惑终于在林克透露晨曦已被法则驱逐出物质界得到证实。
“你们在奥拉西奥山封闭太久了，现在的马利克已经转到中立阵营了。”靠着晨曦已遭法则驱逐，林克转移了二者的关注点。
“大主祭的态度……该不会……”联想林克之前下了‘不许问、不许说’的禁制，心思缜密的伊瑞尔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缘由，他脸色也跟着剧变：“晨曦和柱同为初代，我们与晨曦教派也是一直并肩战斗的盟友啊？”
做出令晨曦被法则驱逐却依然还是自然之子，足可见这是柱默许的，可……为什么呀？
“为了获取战胜死神的契机，晨曦将我送回过去改变史，顺便进行了一次对人类的测试，结果让他很失望。晨曦在物质界的代言人，前大主祭尤里安在已经被警告过的情况下还是向投靠死神，这直接导致了身为初代的晨曦决意湮灭人类。身为非人类的你们又都担任过自然之子，多少应该明白初代们早有这个念头，只是一直未能实施。”
赫尔与伊瑞斯陷入沉默。确实，一直以来，初代都想对物质界进行一次清洗，只是未能付诸行动罢了。
“柱虽同样不喜人类，但却不赞同晨曦的做法，人类已是这世界不可缺的一环……”说到这儿，林克稍微顿了顿，然后口风一转，话题直接跳到了最终结果：“这也是柱的授意。”
一听是柱的意愿，赫尔满腹的疑惑再也问不出口，倒是伊瑞斯直直盯着林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所谓的消亡也只是在时间到了。”
“你倒是狠得下心，让那么多把你当朋友的人因‘贝法斯特’的死亡而悲伤。”赫尔性格率直，除了一开始有些的顾虑，但在林克如常的语气的带动下也恢复了他一贯的态度。
“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呢。晨曦可是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将我送回去的，要是不小心泄露了……”说到这儿，饶是一贯心大的林克也不禁叹了口气。或许，晨曦从一开始就已经预见到会有反目的一天，只是他大概没想到，柱的反击比他要快，也更狠绝。
本来，作为自然之子，林克既无权也无法质疑柱的做法，让他再选一次，依然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只是……
“只是？”
觉察到自己失言，竟然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林克自嘲地摇摇头。
“要说起我们之间的因缘，真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我和霜寒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异世界，那里早已不存在真正的神明，或者说即便是有，普通凡人也没有了真正的信仰。没有精灵，矮人，兽人，恶魔，古龙，那是只有人类位于顶点的高度文明社会，亦是埃德加的二代被流放的地方。我这领着神使之职的神职者，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很不可思议吧。也许正是这份特殊和不可言喻的机运，我被选中参与了一个完全模仿埃德加制造的幻境，以游戏者的身份了解，参与。也就是在那里，我结识了根据命运和史所投影的仿品。”
“仿品是指……我们？”伊瑞斯和赫尔对视，虽然林克的话让人一头雾水，但仿品指的是什么，他们俩还是一听就明白了。
“对，那是一个完全仿照埃德加的空间，不仅仅是外貌，就连性格也一并复制了。以自然之子的身份被遴选到奥拉西奥山，二位都是我的启蒙导师呢。”
林克感慨，相比现实的残酷，幻境里的故事线显然要轻快得多。
“和霜寒宿命的对决亦是在那里起源，现在想想，破除他留在幻境中的命匣才是我被召唤到真实埃德加的契机吧。说真的，在河谷镇醒过来的那一刻，我真的没想到一个虚假的游戏会变成真实存在的世界。虽然刚开始有些不情愿，但也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呢……”
听着林克近乎自言自语的讲述，赫尔几次张口欲言都被一旁的伊瑞斯阻止了。
低迷的气氛没持续太久，林克很快就从往昔的回想中走出来：“那么，来一次正式的介绍好了。我姓林，名克，因为是原本世界的叫法，你们可能不太习惯，叫我全名就好。既没有济世救人的美好品格，也没有封神的野心，虽然因为一些意外获得了自然之子的能力，但还请将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对待吧，哪怕已经不能再算作人类，但我确确实实是人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三）
因为地之柱封闭守护之地的关系，德鲁伊与辉光精灵对外界的了解还停留在四十年之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将这些年发生过的大事、要事选取重要的介绍，林克才将自己被召唤到埃德加的经以及刚从马利克处获得的情报。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只有奥兰多还活着了。”被接二连三信息冲击不小的伊瑞斯按着额角苦笑。
连一向说话毒蛇的赫尔也破天荒的称赞半精灵：“没错，你的确该好好谢谢那小子，要不是他替你继续扮演贝法斯特，龙岩堡也不会完工，白银帝国也可能撑不到现在。”
直至这时，林克才想起在过去时间线总让他觉得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的是什么了明确存在却又不为人所知的贝法斯特后裔，名为梅尔维尔的游侠，以及在奥拉西奥神临地的女精灵瑞雯，他们之间到底有关联？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梅尔维尔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瑞雯？他们和奥兰多是什么关系？”
赫尔直接将头扭到一边，直接把麻烦甩给好友。
“呃……”伊瑞斯面带尴尬地解释：“瑞雯是我族内优秀的战士，我因接任了代理自然之子的职务无法离开守护之地，便委派她负责援助建造龙岩堡的大小事宜。没想到，她和奥兰多日久生情。”
“梅尔维尔是他们的后代？”林克所看到的以及感知到的‘梅尔维尔’和奥兰多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而他的提问让伊瑞斯的表情更加飘忽，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赫尔代其回答。
“伪装得再像终究不是本人，为避免事情败露，在龙岩堡建成后我们就让奥兰多死遁了。而为了能镇住缺了首领就乱套的人类贵族，又不得已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后代，由由奥兰多继续扮演。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奥兰多和瑞雯无法公开恋情，毕竟在世人眼中，他们是母子，而非情人。”
“这、这可真是让我说什么好……”林克真想捂脸，难怪奥兰多会出现的那么及时，恰好在梅尔维尔死后就抵达瓦奥莱特，还口称是继承好友遗志，这换来换去都是他一个人嘛。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要拒绝霜寒伪装的温妮提出的结合要求了，哪怕已经间隔了百年时光，他们仍是直系血缘。
脑洞大开的林克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会不会霜寒早已起疑了？
在北方要塞的对峙虽然短暂，但已足够霜寒施展因果律和预言术，一旦术式失败，他是异界织命者的身份也就会跟着暴露。以霜寒的头脑，不可能不考虑时空穿越这种可能，毕竟它主子希克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说不定，它选择伪装成克伦伯格家的后裔，目的就是要从贝法斯特后裔处套取无人知晓的隐秘。
想到这儿，林克不由得为自己的好运，也为奥兰多的坚持庆幸。
好险，如果奥兰多中计，将身份暴露给‘血亲’，也不会有后来的双胞胎，甚至自己所经的命运线也会跟着改变。确实该好好谢谢他呢，那才是真正隐于幕后的英雄。
烦躁地抓了抓头皮，林克即将召开的镜厅会议很是烦恼。他自认不是谋略型，对于长远的规划以及对策根本不在行，一直以来采取的做法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主祭已准备要揽下所有罪责，义无反顾的充当恶人的角色，到时肯定会在会议上再三刁难。
“最坏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哪怕南炎洲的兽人反悔，矮人、辉光精灵、木精灵都是你坚定的拥护者。”在伊瑞斯看来，现在的局势虽然不好，但远没有四十年前糟糕。
赫尔点头复议：“单就数量而言，人类并不占优。霍恩海姆已换了新神，四柱极其下属自然之子都算单独的席位，再加上自愿与你结盟的阴影之神，我们持有近一半的票数，足以应付晨曦教派的任何企图。”
二者的安慰让林克的担忧略有缓解。
是的，人类投票在数量上一向不占优，过去镜厅一直由人类把持，不过是因为其他物种懒得参与。和以前相比，除了已经叛变的冈萨雷斯，他的支持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想到冈萨雷斯的投靠死神，林克刚平静的心绪再度波动起来。
在幻境他就转化了，来到这边也依然是同样的命运……
不知是表情太过明显，又或者是伊瑞斯揣摩心思的能力太强，居然推断出了林克的焦躁原因。
“为那位转化的同胞难过么？”
林克先是讶然，随即苦笑：“是啊，他是个好人，在我们的世界如此，在这里亦然。”
赫尔冷哼一声，“没有必要同情心智不坚的堕落者。”
“不是同情……”林克不想用苦衷为好友辩解，就像他不会认可尤里安的行为。错便是错了，不论什么理由，最终做出选择的始终是自己：“他不适合当决策者，要是转生在普通人家里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结局。”
“那对双胞胎你要怎么处理？”赫尔没有给林克太多的时间感伤。相较已经转化成亡灵的人类贵族，他更担心的是拥有魔龙血统的半魔人。与无法进入物质界的高阶恶魔不同，混杂了血统的半魔人能畅通无阻地出入两个空间，尤其在晨曦已被驱逐的当下，只依靠刚恢复的地之柱很难维持本就已经松动的结界。要是让高阶恶魔跑到物质界，不等亡灵大举进攻，人类就先被恶魔灭绝了。
“啊……”林克无奈地捂住脸，“我曾允诺过要当他们的保护者，但自然之子的责任不可推卸，世界的安危与个人承诺没有可比性。即便是会招致怨恨，也只有食言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得到保证的赫尔长舒一口气。但他不知道，林克早在心里做了别的打算，无法实践的诺言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与双胞胎私下了结。
单只是简单的叙旧与解说现状，时间就到了下半夜。想起被自己支走的阴影之刺首领，林克轻轻晃动放在大厅长桌上的摇铃，清脆的铃声召来了拥有人类头号杀手之称的卢卡斯。
在干掉既是同伴又是竞争对手的网眼后，身为新任神使的卢卡斯自然也兼任了马利克两个下辖组织的首领。
面对消失了数月之久的自然之子，卢卡斯有着难以言表的紧张，这并非他们第一次见面，与过去缥缈难察的气息相比，眼前这一位有种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感，就仿佛……对了，就像神临一样，让人打从心里害怕、敬畏。
卢卡斯并不知道，林克在获得四重化身之力后已可算作是准神位阶，他的不安与恐惧正是化身之力所散发出来，属于柱的威压。
“不用拘束，卢卡斯……先生。”林克斟酌了一下用词，他不习惯使用敬语，但只称唿名字的话说不定会让对方觉得不受尊重。毕竟卢卡斯现在也神使，而埃德加是一个以神灵为尊的世界，还是多少尊重一下这里的习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胡乱得罪人了。
“您还想知道哪些方面的情报？”平复内心的忐忑，卢卡斯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与平时无异。在等候这段时间，他所侍奉的阴影之神已下达神谕，同盟存续期间要尽一切所能协助林克。显然，马利克对这一位自然之子十分的看中，否则也不会给予如此高的特权。
没花太多时间思考，卢卡斯就做依然使用尊称的决定。像他这样的神使充其量也不过是传达神灵意愿的躯壳，和真正拥有无匹力量的自然之子绝无可比性。卢卡斯在这方面看的很透彻，并不像一般人获得神使身份就忘乎所以，这也是马利克会选择他而放弃另一位信徒的理由之一。
摩挲着下巴，林克首先提及霍恩海姆。
“法师之城在您的魂体从南炎洲消失后就隐匿了踪迹，再没有人看到过它。”
这倒让林克颇为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将顾虑抛到脑后。马上就要召开镜厅会议，等联系不上霍恩海姆再烦恼也不迟。
“大陷坑和有什么异动吗？”
“兽人集体迁徙到了大陷坑附近，通往深渊的通道也被拓宽了，有许多低阶恶魔频繁出入，听说……”卢卡斯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林克意识到他的停顿意有所指。
“你不用有什么顾忌，如实说吧。”林克没有透露已从马利克处得知双胞胎的近况，毕竟神灵和凡人看待实物的角度不同，没准可以从卢卡斯这里得到一些不会被马利克重视的信息呢。
“一直跟在您身边的那一位如今转投到了战神麾下，兼任了神子与神使的双重职责，据我安排在大陷坑的眼线传回的消息，似乎……已经完全魔化了。”看林克神色如常，卢卡斯这才将所收集到的最新情报说出。
完全魔化……果然还是没能改变她们的命运吗……
重重叹了一声，林克将已到嘴边的罗蕾莱之名压下，改问克伦伯格：“东领近况如何？”
“距离风暴海最近的克伦伯格，这几个月虽然一直陷于同亡灵的苦战，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那……贝法斯特领呢？”
“根据探子回报，那里已经没有活人，死亡的瘟疫从格兰瑟姆要塞波及到整个领地。本是抗击亡灵的最后壁垒，如今已经成了亡灵的先锋大营，曾被寄予厚望的大公也堕落为不死帝国的第四位领主。”卢卡斯从怀里取出了一块包裹有数层符文布的记录水晶，并非透明的晶体昭示这已经被使用过。
林克接了过来，魔力轻轻一催，水晶所记录的东西便在空旷大厅中呈现出来，正是复仇军屠杀平民以及冈萨雷斯转化的影像。
看完之后，林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旁的赫尔、伊瑞斯、卢卡斯都没有说话，直至悬挂在墙壁上的报时钟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天亮了。
林克抹了一把脸，将苦涩与痛苦的表情一同抹去。连喊三遍‘镜厅’，等法阵出现后往上一站，整个人直接从大厅里消失了。需要借助神力才能进入镜厅的卢卡斯瞥了布里奇，握住了藏在衣服下的圣徽挂坠，尾随着赫尔和伊瑞斯也传送走了，身为阴影之神神使的他尚有进入的资格，而只是冒险工会负责人的布里奇根本不够格列席，尤其，这一次的镜厅会议不会再像以往那般由人类主导。
传送的白光隐去的同时，紧闭的大门也被从外面打开了。
“会、会长？！”起了个大早的员工看着大厅里的布里奇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到现在仍让他心有余悸的场景：“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啊？亡灵怎么攻进来了？还有晨曦总部那边……”
然而布里奇只是皱着眉盯着某一处，并未回答下属的疑惑。
由布雷制造，专用于联系的特殊空间内，被分割成无数块的破碎镜面已有不少被占据。相邻的正小声交流着，直至最大的一块镜面亮起，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
“久违了，各位。”林克端着他一贯的面瘫表情打招唿，和上一次相比，这回的参与者多了许多生面孔，但更多的，是他曾见过的其他物种的代表。绝大部分与会者对于自然之子的出现都表现出了惊讶。
快四个月了，连肉/身都被罗蕾莱夺取，在所有人以为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异界织命者已经因为自己古怪的行径而被柱剥夺自然之子职责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英格威王！”
“风暴领主！”
尾随而至的伊瑞斯与赫尔再度引发了镜厅的新一轮惊唿，他们能安然出现，只代表了一件事为对抗亡灵入侵而被侵蚀的地之柱解除了对奥拉西奥山的自我封闭。再联系莫名消失了许久的自然之子，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四）
白银帝国因为长期占据大陆最多疆域，再加上除了精灵和矮人之外的物种早已放弃使用镜厅的缘故，许多本没有资格列席的人类贵族使用了一些手段获得进入镜厅的办法，并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的将这种无耻的行径保留了几百年，久而久之，人类的贵族们都滋生了自己本就拥有资格的念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太阳神被法则驱逐出物质界的消息虽然还未传播开，但大部分贵族都通过特殊渠道获知了这一消息，当大主祭发出镜厅议会的邀请后，都抱着打探局势进展以便做出‘决断’的念头来了。当林克现身后，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人抱有‘这个自然之子一定是假冒’的荒唐念头。
“世人皆知自然之子的灵魂在四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连肉/身都被复仇女神占据，你好大胆子竟敢冒充！”一名大腹便便的人类贵族口无遮拦地发言，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并非他能胡言乱语的场合。
“哦~”林克瞥了一眼不知出于何种念头跳出来叫板的贵族，在他拖长的语调中，那名贵族的影像直接从镜厅里消失了：“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大放厥词，看来没把我上一次镜厅会议说的话当回事。”
人类贵族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参与者从镜厅‘请’出去的自然之子。
是真的吧？
这么嚣张的个性，应该是本尊了。
就算法兰妮也不敢如此使用如此过激的手段……
慎言，那个女人已被晨曦教派除名，你想被当做同党吗？
“废话还真是多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你们发言的份吗？”几乎是在林克说话的同时，窃窃私语的人类贵族影像接二连三消失了，只剩下一直保持沉默的几名大贵族。
自然之子所表现出的霸道行径让真个镜厅鸦雀无声，直到又与会者的加入死一般的寂静才得以打破。
“抱歉，战局有点吃紧，来晚……了……”位于东面一块面积不小的镜面亮了起来，一身戎装的奥兰多投影显现出来，看得出他来的匆忙，都顾不上擦去面部的血污。见到许久未露面已经被传失踪的自然之子，以及几十年未见的英格威王和风暴领主，奥兰多直接愣住了，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遭遇了巫妖的迷惑魔法。
林克微微摆手，示意不要激动，这毕竟不是许久的场地。这在伪装贝法斯特时养成的习惯让远在布伦博格的奥兰多浑身一僵。
“真是区别对待呢，阁下。”终于找到机会的大主祭出言嘲讽。
不止是人类的贵族，就连其他物种的使节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位是怎么了？同盟内部大概找不到比他们更牢固的盟友了，这重启反亡灵同盟，就横眉冷对？
“克伦伯格自从成立起就一直忠于职守，虽然先代公爵受霜寒教唆做了不少蠢事，但功大于过，这点大主祭也是承认了的。何况，跟其他只知享乐、躲在安全大后方观望战局的的贵族相比，克伦伯格可是一直站在对抗亡灵的最前沿，要说血流的话可一点也不比贵派少。”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林克还是决定成全大主祭的牺牲。一个巴掌拍不响，只靠他一人很难完成同盟反目成仇的逆转。
弗朗切斯卡双眼一眯，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自然之子既然看穿了我的计策，为避免被人类忌恨，理应极力撇清关系才是，为什么……他这样做不等于刻意迎合我吗？
“肉身不死，复活亲友，强大的力量，在这些诱惑面前，很难有人能坚持自我。”带着疑惑，弗朗切斯卡再一次试探：“您曾对冈萨雷斯信心满满，结果呢？被寄语了厚望的贝法斯特大公最终不也堕落了。”
不论明里暗里，来自于同一世界的前贝法斯特大公都是自然之子最亲近的人，而要想激怒无欲无求的林克，弗朗切斯卡认为只能从已经转化为第四名领主的冈萨雷斯下手。
林克的嘴角微微下压，熟识的人都知这是一向随意懒散的他认真的前兆。
“你不必刻意激怒我，我不会因为冈萨雷斯与我在原先的世界是旧识就有所偏袒。诚然，带着记忆转生和指挥官阿克斯的强迫让他倍感压抑，但这不是叛变与屠戮的理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尤里安我亦是同样的观点，。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奥兰多，他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英雄！”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奥兰多不明白，怎么转眼自己就成为争论的焦点，更为可怕的是大主祭居然对林克使用了敬语。身为晨曦的地上代言人，一言一行都代表所信神灵，即便面对其他神师和国王也无需行礼，过度的尊崇只会让让他损失神恩。
因为一直与亡灵作战，奥兰多大概是这镜厅之中唯一不知道太阳神已经被驱逐的与会者。
“英雄？您是指随您一起讨伐先代克伦伯格大公？恕我直言，充其量也只能算将功抵过。如果不是考虑到和你的这一层关系，我并不支持继续让他再当任克伦伯格的领主。”大主祭的发言让占着人类席位的贵族冷汗直冒。他们是曾想过晨曦教派与新兴的自然教派不合，但不是这种情况下闹内讧啊。只是一晚，晨曦被驱逐出物质界的消息就犹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陆各处，缺了太阳神，柱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和倚靠，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愿意与自然教派和自然之子闹翻。
然而，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林克接下来震惊四座的宣言。
“你问我凭什么？凭他替我将龙岩堡完工！凭他替我扮演了几十年的贝法斯特！凭他放弃了爱人、亲人选择独自一人守护秘密！这些难道不够吗？！”
贝法斯特是林克只有当时身处晨曦教派总部的人知道，就连蛛网都没来得及将这一爆炸性的情报外传，毕竟事关晨曦与自然两大神灵与教派之间的内讧，在局势明朗前，谁都不愿因为散播谣言的而被迁怒。是以，林克的这一席话让镜厅里绝大部分参与者都陷入了混乱。
“林克……你说你是……”奥兰多甚至不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是我。”对此，林克的解释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是啊，怎么会没有觉察到呢……当初不正是觉得他们两人太过相像，才会真心实意地协助他吗？
奥兰多捂眼，以掩饰因激动而难忍的泪水。
这一刻，他真不知该欣喜还是愤怒。
“哦呀，这可真是令人震惊的真相呢。”
一道冷清的女声在镜厅里回荡，漆黑外围亮起魔法的荧光，与林克所占镜面大小相等的体积让弗朗切斯卡眉头一紧。镜厅既不是方也不是圆，而是以埃德加之环作为载体的特殊空间，参与者所处的位置本身就代表了各自的信仰。林克虽身负四柱之力，但因为他此刻当任的是地之柱使徒，自然也被归到了代表四元素中的地属，而亮起的那一块……属于早已没有使用的火……不，是从从镜厅成立起便从未参与过的，六位初代之一的暗之眷属。虽然在建立之初大贤者就给各个势力都预留了足够的席位，但因为水之柱腐蚀，火之柱与黑夜女神不屑与人类来往，作为支撑整个世界的初代仅有一半参与。都缺席了这么多年，为何这一次……
刺目的光晕散去，镜面里的人影显露出的容貌就连林克也吃了一惊。虽然样貌有少许的改变，但眉眼和周身的气度分明就是已经陨落得只剩一抹残魂的前魔法女神罗蕾莱。
想到马利克提到罗蕾莱占据了自己由风之柱力量凝聚的肉/身，并重新获得了神格，林克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释然了。当初落泪可是再三说过，要是因为过度干预而被柱惩罚失去自然之子的资格，她会毫不犹豫的接管神灵所铸的躯壳，看来并不是玩笑呢……
“许久不见，罗蕾莱。”林克点头致以，他的话让镜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你食言了，林克。”已借由林克神力塑造的躯体重获肉身的罗蕾莱不负原先模样，银白的长发已变成如夜的黑，熠熠生辉的眸子同样浸染成深不见底的暗色，苍白的肤色仿若没有生气的亡灵，周身罩在无光的黑袍之下，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知道她的‘食言’是指何人，林克苦笑，“正如我挂在嘴上的，不论有多少理由，这都是我的选择，所以结局如何，我都甘心承受。”
“是吗。”罗蕾莱语气冷淡，“那么，你唆使布雷夺我神格也准备好承受了？”
“有因就有果，你无力抗衡来自上位神灵的腐蚀，要么陨落要么堕落，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但我不会为自己开脱，毕竟，是我告诉布雷的，你若心生怨恨想报复也正常，但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是代表自己还是你的新主子魔龙迪亚摩斯！”林克最后所念出的名字让整个镜厅都为之哗然。
魔龙迪亚摩斯，即是魔神，为初代黑夜女神莉斯自身分裂所孕/育的黑暗之物，力量之强超过所有二代，若不是深渊位于地底，受到初代的结界约束，在地表肆虐的亡灵根本不是魔物的对手。
“哈哈哈哈”尖利刺耳的笑声从罗蕾莱身侧传出，她本人却没有张口，但带着怨愤的嗓音却依然不停地讥讽，“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真不知那对双胞胎听到你此刻的话会作何感想，是不是也想如我这般恨不得活撕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不要激怒他啊，怎么说也是四重化身……”另一个属于男人的，有些怯懦的声线响起，引得之前尖锐女声大喊闭嘴。
面对如此诡异景象，林克伸出手指对着罗蕾莱的脸左右点了点，“似乎是熟人呢？”
“哼……”罗蕾莱依从林克的话，左右摆了摆头，引发了镜厅之中第三轮惊唿，她的脑袋两边各生了一张脸，也确实是林克认识的人，曾被喻作皇室玫瑰的法兰妮以及影贼阿萨。前者在被大主祭除去摄政资格后的光刑中失踪，后者则随着林克的魂体失踪而销声匿迹，不想却如怪物一般，附着到了罗蕾莱身上。高高盘起的发髻以及浓烈的黑色神力，只要不侧身便很难发现，这一位重新获得神格与肉身的女神居然长了三张脸。
“法、法兰妮，她不是死了吗？”
“简直是怪物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大主祭不是说她已经受刑……”
人类贵族中的悄声议论逃不过林克的耳朵，自然也能被位列神明的罗蕾莱听到，位于她脑袋右侧的法兰妮发出了让人发狂的尖叫，议论她的贵族脑袋就‘嘭’地一声爆开了，红色的鲜血混杂着白色的脑浆将镜面染花，失去参与者的那一面魔法镜面也随之失去光泽，慢慢黯淡，直至彻底变黑。
局势的骤然变化让弗朗切斯卡意识到，这次镜厅会议失控了，他并未邀请罗蕾莱……但会议的召开是面对全员的，大贤者当初制作的时候就加入了初代下辖神灵的席位，既非制作者也非在场权限最高者，他既无法组织也不能限制拥有席位者参与，只能期望剩下的人类贵族不要再多嘴了，管不住自己的下场可不是自然之子强制退场那么简单。
“人类在这里占了太多席位了。”对于法兰妮的暴行，罗蕾莱是如此回答，属于神明的冷漠与暴虐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南方的镜面再一次亮起，荧光才现就被一片火焰映照成鲜红，无人敢敢小觑美艳的五官夹带着如锋的英气的女子，头顶长出的弯曲犄角与背部的巨大蝠翼，以及裸露皮肤暗红的鳞片都无一不昭示了其人魔混杂的血统。(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五）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与双胞胎见面还是来的太早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林克坦然迎上已失了属于人类的蔚蓝，收缩成细线的恶魔瞳孔。
“林克。”最初的惊讶过后，是与罗蕾莱一般的冷冽。
“是我。”虽然对双胞胎擅自称自己为父亲颇为头痛，但当她们直唿自己的名字，林克仍难免惆怅，那两个心思单纯的孩子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踏上了早早被预备好的命运之路，这更衬托出他当初的天真。
但……不后悔啊，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后悔当初的抉择。在这一点上，我似乎也没有指责尤里安的呢。
“你没有遵守承诺。”本就是一体双魂，林克只能凭上扬的音调来分辨现在掌控身体的是性格火爆，原本就拥有恶魔血统的薇拉。
“是我食言了。”不论怎么辩解都已经没有意义，双胞胎失了世上唯一的庇护，要活下去只有投靠血缘直属的魔龙或战神，所以林克不想做无谓的解释。
“瞧啊~他压根没打算辩解。”法兰妮犹如一条喷毒的蛇，尖锐的嗓音不停的喷毒着恶毒的话语：“毕竟是四重化身，在物质界已经无人可是对手，连谦和的假象都不屑伪装了。啊哈哈哈”
“镜厅不单是各族代表与会之所，亦是物质界，尘世之地，不是深渊恶魔的地盘。身处此界，便要遵守凡物的规则，你若不自重，我就要行使柱赐予的使徒之力了。”林克特烦嗓门大和无理取闹，法兰妮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女人没好感，更别提她现在已经堕落。
“我怎么说来着，不要惹怒他啊。”
阿萨怯懦的声音被法兰妮压制。
“闭嘴，没用的废物，轮不到你说话。”
“此乃镜厅，各族代表聚集会议之所，与会者必须严苛遵守不战、不杀，不撒谎、不伪装之规则，不守协定者将以柱之使徒之身进行裁决。”见警告无效，林克开口了，他的声音陡然放大，每一字每一句乃至整个空间都随之震颤。
“你这个……”
法兰妮的声音戛然而止，罗蕾莱冰封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神现？”
凡人一头雾水，但像弗朗切斯卡和其他拥有神眷的圣职者都为之动容。
化身是自然之子拥有柱最高的体现，而四柱所司掌的力量除去四大元素外，各自所拥有的要素所象征的力量，也是自然之子力量的象征。地的神启，风的神知，水的神固以及火的神现。此时此刻，使用这个能力有着多重意义。既警告同属混乱阵营的罗蕾莱，哪怕她归为神明也一样要遵守由初代定下的规矩。‘神现’不单单是神力的展示，它具象化的效果，已将林克刚才所说之言变作真实，从此，身处镜厅之中就必须刚订立的规则，否则就会试做挑战规则，若自身不具备规避林克所拥有的力量以及以‘初代定下的规则’作为约束的因果律，那就会被判定挑战失败，会遭受到绝对的压制。法兰妮虽寄生在女神之躯，但她灵魂本为人类，在规则的判定下根本通过不了准神的力量与以柱为因果律的双重压制，不止是被禁言那么简单，她已失去了出现在镜厅的资格，
一同消失的还有表面劝解但一肚子坏水的阿萨，他被选为寄生体，本身就有负面化载体的作用。与法兰妮一表一里，代表了狂乱、嫉妒等黑暗面。
片刻之间，没有任何征兆，两个寄生体就被隔绝，重获神格和肉/身的罗蕾莱暗暗心惊，化身之力竟如此强！法则竟允许物质界有如此超常的存在，不……这并非法则的无视，而是身为织命者的特质，非此世之物，自然也不会被法则限制。
虽然以前就觉得林克拥有的权限过大，一旦堕落会成为比希克斯还恐怖的存在，可直到亲身体验，罗蕾莱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单是不被法则限制这一点，就足够碾压进入物质界会被限制位阶与力量的神灵们，更不要提凡人。迪亚摩斯说的没错，这样的存在会危及整个埃德加，哪怕他本身并没有这种念头，在他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强之前……
就在罗蕾莱的意识刚下了决断的瞬间，她周身包裹的黑雾忽然被破开，忽然出现的火焰舔舐着她外显的神力，由鲜艳的橙红转为金亮的白，青蓝变暗紫，毫无疑问，这力量确实是来自于火之柱。而每一次色泽的转换罗蕾莱所处的镜面就龟裂一次，当镜面彻底粉碎，魔法传影也随之熄灭、黯淡。
“意图挑战规则的神灵也退场了，接下来还有谁想试一试柱的使徒所拥有的力量。”确如法兰妮所言，此刻的林克已不符过去所表现出的随意与谦和，以前虽然语出惊人，行事也不遵常理，但远不及现在这般强硬。
说话的同时，林克的双眼紧盯着已彻底化身恶魔的薇拉。出乎他意料的是，过去脾气火爆犹如炸药桶一点就着的薇拉却没有吭声，她的沉默也即是愿意遵守新规矩的直接体现。当然，林克也不排除，因为罗蕾莱的退场，战神或魔神必须在镜厅留下耳目而强制她不要挑战规则。
“你想将这里变成自己的一言堂吗？”弗朗切斯卡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唱反调的机会。
“这条规则适用于任何人，包括它的制定者，我本人在内。”伸手比了一个在埃德加广泛通用的誓言手势，林克的这一表态让镜厅恢复到鸦雀无声的状态。
“那么，还请召集者宣读你发起会议的理由。”
弗朗切斯卡抿紧双唇，虽然局势因林克再三的立威之举而变得被动，但他却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晨曦被法则驱逐，对抗亡灵时缺少了晨曦教派的有力支持，这是无论如何都是必须面对的事实。
“紧急召集诸位，是因为我主晨曦已在昨日因自然之子的泄密而被法则驱逐了，之前协商好的所有战略与谋划都得重新商议。”
平复没多久的镜厅因大主祭的这一宣告再度哗然，人类在大陆拥有最广袤的疆域，也是对抗亡灵最主要的成员之一，所依仗的除了军队的数量之外，就是光明与公正之神伊利亚斯的神眷，失了晨曦之主的眷顾，人类只能依靠血肉之躯作战，从主力变成了整个同盟当中最弱的一环。
哪怕已经从各自的渠道获知了这一消息，亲耳听到晨曦在物质界的代理人宣布，人类的贵族们还是用仇恨的眼神注视着导致了这一局面的始作俑者。哪怕为了自身利益而和亡灵交易的贵族们也不得不承认，抛开政治和立场，晨曦是人类唯一能依仗的神灵，在已无法再独善其身的如今，要他们只凭血肉之躯去战斗，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是贝法斯特又如何，空有人类的外貌，内在却早已变成了柱的傀儡。
敌对和仇视的种子本就藏于心中，只需轻轻的外力就生根发芽。
然而，‘神现’的力量绝不仅仅是几句空谈，就在人类贵族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才能避免上阵杀敌的时候，他们的魔法传影也从镜厅消失了。面对着忽然失效的魔法道具，不论再启用几次备用水晶，本身不具备资质的贵族们被永久的除去资格，再也无法踏足本就没资格参与的镜厅。
“好了，不遵守规矩和无用的废物们都走了，我们也该进入正题了。”林克拍了拍手掌，仿若此刻进行的并非关乎族群生亡的重要的会议，而是普通的下午茶会。就他话音刚落，紧挨着已复仇女神曾出现过的破损镜面旁边，又有两道魔法荧光亮起，这一次出现的已不再是身居神位的罗蕾莱，换成了兽人萨满和夜精灵，作为恶魔与马利克曾经的眷属，他们如今都隶属与魔神。
林克保持着拍手的姿势，直望过去的眼神无声的询问两位新与会者的来意。在复仇女神被驱逐之后，两名虽然算有资格，但几乎是前后脚进入的下辖眷属显然是为了填补空缺或传达魔神的旨意。在混乱系最高神的黑夜被驱逐之后，迪亚摩斯就是黑暗一方最高实权者，法则绝不允许他擅自离开深渊。罗蕾莱之所以能以本尊投影的方式参与凡尘，和她所持有的躯体为柱神力所化有直接的关联，而为了强化‘凡人’的特性，迪亚摩斯刻意挑选了两名人类寄生女神的新躯体。
至于新出现的两名代表，在他们表明立场之前，唯一能有用的信息，是双胞胎并没有投靠魔神，而确确实实是依附了从魔龙本体分裂出的战神这一点。不过，林克也不能保证，分裂后的战神与魔神是否还同心，若他们的目标一致……恐怕与亡灵的战斗结束后，就要面对实力一点也不亚于伊利亚斯的迪亚摩斯。和选了人类作为主要信仰来源的晨曦不同，魔龙的忠实拥趸都是不光有恶魔，还有不少像夜精灵的高阶生物，要真打起来……只凭眼下的实力，林克还真没把握。(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六）
“夜安，四柱的使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夜精灵的代表也是算熟面孔，亚缇斯马利克的前神使，在其授意下制造了难以计数的半精灵混血，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已经被列为白银帝国头号通缉犯的克劳迪娅。从下阶贵族到一城之主，除了夜精灵一贯的狡诈精明外，亚缇斯还拥有绝佳的洞察力，只字不提罗蕾莱被驱逐一事，也不和林克乱套近乎，态度既不分谦卑也没有失了有的敬重，拿捏的恰到好处，尤其是在称谓上。既不是广为人知的自然之子，更不是简单含煳的阁下，而是选了四柱的使徒，低调的点明林克超脱于一般自然之子的身份，立刻便与其他一同列席的自然之子区分开来，没有刻意的恭维，但用意不言而喻。
“许久不见，城主。”林克微微颔首回礼，他的眼睛越过夜精灵，看向一同前往的另外一位混乱阵营代表萨满罗戈，兽人中最年长者，也是重启反亡灵同盟的见证者与协议缔结者之一，老成持重，会被选为代表也在意料之中。
自觉在交涉方面不如夜精灵，老兽人微微一躬之后就进入了静默模式，全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看出罗格没有说话的意愿，林克又将目光转回亚缇斯：“说吧，迪亚摩斯派你们来的目的，这镜厅我刚设了禁制，可不要犯和罗蕾莱相同的错误，再被驱逐的话小心被魔神迁怒。”
即便早已有所耳闻，但亲耳听到自然之子直唿魔神之名，饶是有八面玲珑之能的亚缇斯也僵硬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扬起笑容做掩饰：“吾主下示，让我等全力协助。”
嗤~可真是回答的滴水不漏，好一个老滑头。既没有点名受命于哪一位神明，也没有提及所要对抗的神灵。
林克最不喜勾心斗角，无意和夜精灵玩文字游戏，便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哪怕只是暂时的同盟，邪恶阵营也是对抗亡灵的一大助力。但是一旁的弗朗切斯卡却脸色一沉，质问他是要与邪恶为伍？
“四柱本就分属三系阵营，何来为伍一说？”就算有心成全大主祭的自我牺牲，林克也不会因此耽误了正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抗击亡灵。邪恶混乱也是活物，而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死神。”
刻意强调了‘眼下’一词也是想点醒大主祭，别忘了亡灵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自然之子说的一点也没错，死神的扩张已经不仅仅是针对人类，就连夜精灵和兽人也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一旦征服地表，接下来就会轮到居住地下的黑暗一族。”区别于自然精灵的空灵优雅，夜精灵的声线更为阴柔低暗，犹如在黑暗中吐信的毒蛇，他的附言虽没人敢公开赞同，但大部分与会者心里都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
大主祭将目光投向在座仅剩的唯一一位人类方代表。由于晨曦教派代表的是太阳神而非人类，属于人类的话语权就落在顶着克伦伯格大公头衔的奥兰多身上。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克伦伯格公。”
在消化并接受了林克就是贝法斯特的惊人事实后，奥兰多也恢复了平日的平静理智：“亡灵是一切活物的敌人，既然大主祭提出局势有变，要推翻以往的协定，那么我代表自己以及克伦伯格再一次宣誓，将以反亡灵同盟的一员战斗到彻底击败死神。”
林克依旧保持交握状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何必做到这一步，弗朗切斯卡……你可知你所信奉的神灵早有了灭绝人类打算。神灵是何其的冷酷，尤其是对不需要信徒的初代，你们于它，不过是干预物质界的棋子罢了。即便是局势所迫，自诩公正的晨曦也不会原谅信徒的背弃。
但这些想法林克也只能在脑海中想一想，无法说出口。在以神灵为尊的世界，弱势的人类只能依附于神明的庇佑存活。
深唿吸之后，林克用自身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平静嗓音问道：“那么，你的表态呢？大主祭，昨日所说继续同盟的誓言是否还有效？又或者，一夜过后你已改变了主意？仅仅因为混乱阵营的参与就要置失去晨曦庇护的人类与险地？可别忘了，人类不像其他出生就被划归了信仰的生物，他们可是能随时转投新的神灵。”
这些话说得一针见血，字字诛心，哪怕是间隔着魔法投影也能感觉到大主祭周身散发出的怒意。
“这是威胁吗？”弗朗切斯卡压低的嗓音似乎酝酿了风暴，身为光明神的地上代言人，何曾受过这样等同于侮辱的质问？作为初代之中唯一在物质界建立的宗教，晨曦教派又何曾被如此轻看过？自成立之日起从未有过！哪怕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为继任者扛下所有罪责与惩罚，弗朗切斯卡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
“只是提醒你，我们都清楚这是事实。而大主祭只需要做出选择，是为了保全面子与坚守信仰绝不与混乱阵营同盟而招致灭亡？还是暂时放下成见为未来争取机会而一同抗击亡灵？相比你和绝大多数神灵，我给出的选择已是相当的宽和了……”
“宽和？选择？哈哈哈……分明只给了我一条路走。”弗朗切斯卡的笑声中有让人后背发凉的决然。
“等一等，林克”忽然插入的声音让弗朗切斯卡和林克同时一怔。
紧挨着大主祭的镜面亮了起来，阿丽西娜和内厄姆的影像投射其上，他们二人位阶不如大主祭，虽为教派二、三号人物，却远没有列席的资格。
“胡闹！”弗朗切斯卡谴责的目光直指阿丽西娜，她虽然没有列席的资格，却对如何进入镜厅一清二楚，没有大神官的协助，只凭内厄姆自己也无法进入。
“贵派究竟有几位主事者？还是说你已经卸任，将大主祭一职禅让给了早已定下的继任者？”林克同样不希望内厄姆卷进来，弗朗切斯卡无论如何也没法逃脱处置不当的问责，不论是为了晨曦教派保留实力还是出于未来的考量，内厄姆都将是新的大主祭，这算是林克与弗朗切斯卡唯一一致的目的了。
“我主晨曦是公正之神，绝不会允许信徒背弃信仰另投他神，你这样做无异于将人类逼上绝路。就算在对抗亡灵的战斗中获胜，晨曦回归后人类一样会遭到惩处。”话才出口，衣袖就遭到身后的阿丽西娜轻扯，她是在提醒内厄姆，林克不一样了，不论是他如今所拥有的力量，又或者是他和晨曦站到了对立面，他都与内厄姆，与晨曦教派都不再是过去相互扶持帮协的盟友。
林克的思绪有一瞬的恍惚，瞟过奥兰多和薇拉，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
来到这奇幻世界的时间差不多快一年，见过的人不少，但真心结交的却寥寥无几。这个刻板而固执的骑士根本不是他所喜欢的性情，林克也未曾想过会与一度被自己当做烦人精的内厄姆成为朋友。因为身份的改变，还愿意以朋友以对等身份相称的竟然只剩这一个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人类彻底从对抗亡灵的战斗中脱离，躲到安全的大后方？嗯，好提议，我上一次就说过要人类让出肥沃地区的话，其他物种在地下或南方待的够久了，谁在战斗中功绩最大就让他们入住中央大陆，毕竟能者居之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此话一出，不止是矮人、兽人、夜精灵，就连辉光精灵代表的伊瑞斯都面色一变。他倒不是有扩大领地的意思，只是觉得林克这算得上是真正的干涉尘世凡务，怕他遭到柱的责罚。
内厄姆瞠目结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不但颠覆了他的认知，也让他和晨曦教派的立场变得微妙且尴尬。大主祭是内厄姆最敬仰的人，在亡灵侵袭的危难之际上任，肩负了本该由人类皇室承担的责任，四十年来兢兢业业，从没有一刻的懈怠，可以说挽救了人类灭绝的危机也不为过。而林克，则是他从未见过的另类，懒散随意，乍一看不靠谱，相处下来却比因为阵营和职务以及立场而套着面具的世人更率性，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而今，这两个他尊敬和欣赏的人却为了各自的立场相互倾轧，他们的本意都不是为了自身啊，这怎么让他不痛惜。
镜厅内静默无声，所有人屏住唿吸等待，然而漫长的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林克嗤笑：“怎么，你们以为我会因为刚才的那一番话触碰到柱的底线？看来你们还没明白我这个从异界特地找来的自然之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对抗死神希克斯！至于干涉凡尘……是什么错觉让你们认为柱不允许自然之子干预凡务？那些史上堕落或失去神眷的自然之子，只是因为自身的野心与行为不被柱所认同，我做的对与不对只有柱有资格评判。真是受够了你们啊，整天不是嚷着过度干涉，就是喊着不能触碰底线，这也不能，那也不许，所谓的最强神使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笑话。我说的对吗？布雷。”(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七）
布雷？以人类之身取代了魔法女神的智慧之神！
不论人类还是其他物种，都更习惯了另一个沿袭了千年的称谓大贤者。
且不说他干涉凡尘的缘由，只是片刻时间，已经快要失去原本作用沦为人类贵族间相互传递消息的镜厅居然已经有两位神灵降临了。
荧光消散，出现在人们眼前并非大家通过书籍和魔道具所熟识的老者，而是一个无论身高还是相貌都未成年的人类少年，宽大的法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越发显得其瘦弱，若不是繁复的新魔法之神的印记，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不会让人有任何印象的平凡人。
列席却一直没有吭声的大贤者巴德朝着直属上司躬身，他的这一行径也是最好的证明。
“的确，自然之子的权限由柱裁夺，不过是偶有几次重合的堕落缘由，便被凡人自以为是的认为底线。”少年开口，所说的言语却是苍老的男声，不少人都听出来了，这正是布雷本人的嗓音。虽没有明显的维护，但言语之中已然点明与林克是同一阵营。再联想刚被驱逐的罗蕾莱，不得不让人产生臆想，这时机把握的可真准！
作为法师现今的统治者，布雷的意愿自然也代表霍恩海姆的立场，弗朗切斯卡一直紧皱的眉心却陡然松开了，他已无力阻止林克所代表的四柱取代晨曦教派接管物质界极其在同盟当中的统治地位。哪怕晨曦自身对这种优势并不在意，可其麾下的教派与贵族却没法不在乎。
无力回天……
被绝望淹没的弗朗切斯卡看着回望自己的青年，澄净的双眼没有丝毫得胜的喜悦，只有理所当然的平静。
呵~没有一个人会想到那个初临埃德加的异界织命者能做到这一步吧。徒有自然之子的资格，不通武技，没有异能，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凡人，接二连三的改变了埃德加的命运。
“你以为自己做的就是正确的？”大主祭嗓音里有着明显的颓然，克伦伯格、精灵、矮人甚至是混乱阵营的倒戈相向，都不及布雷的站队让他心灰意冷。虽是水之柱的下辖，但作为中立的魔法之神操控着实力不容小觑的法师之城，也是同盟中唯一能与晨曦教派相提并论的中坚力量。
“所有这场战争的参与者都不会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是错误的。”林克的回答颇有深意，被布雷降临而打断了问话的内厄姆眼神一黯。
是啊，谁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这一点，不论人神都一样吧……
“现在争论对错有什么用？再这么磨蹭下去，亡灵就快完成集结发起新一轮的攻势了。”布雷身份特殊，即便不认同他的话也无人敢公然反驳，也再一次将是否同盟的难题摆在弗朗切斯卡面前。
内厄姆急切地望向对他亦父亦师的老人，与晨曦刚被驱逐时不同，现在的同盟成员中加入了太阳神的对立阵营，要是再加上与邪恶为伍这一条，大主祭就真的是罪无可恕了，连同整个教派在内，都会被晨曦打上叛逆的标戳吧。
“如果人类无法守护所辖疆域，确实应该让出中央大陆，但……那也是战争胜利之后的事！”
“大主祭的意思……”林克有些拿捏不准，弗朗切斯卡这是想干嘛？与自己决一胜负？在失了神眷的现在？他不要命了？别说是身负四重化身之力，就算别的神使他也打不过吧。
“我主已遭法则驱逐，在无法获知他的预示之前我不能独自决断，只能以晨曦教派大主祭之职向您请战。若我不敌身死，晨曦教派极其信徒将退出中央大陆，去偏远之地直至我主重返物质界，到时是否要结盟，由神灵裁决。”
“祭长！”内厄姆与阿丽西娜同时惊唿，在外人面前他们极少使用这教内的尊称。
林克松开交握的双手。
你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吧，弗朗切斯卡。既摆脱了是否继续同盟的困难抉择，又规避了晨曦不与邪恶为伍的教条，还让信徒从没有神眷无法作战的屈辱摘的一干二净。导致驱逐的是我，杀死他信徒的也是我，你这是期望晨曦回归后将矛头指向我这罪魁祸首，从而放过到那时不知还剩下多少的信徒吗……
“林克！”内厄姆眼带乞求，他岂会不知弗朗切斯卡的用意，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的难过。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用如此两败俱伤。柱和晨曦都是初代，对世界而言，是绝对不能相互厮杀的重要基石啊。
“这一天迟早会来，现在只不过时间提前了些，在我手上决断也好，毕竟我也是这因果的一环。时间地点由你定，决定好了就通知布里奇，我会赴约。”隔着魔法制作的镜面与结界，与弗朗切斯卡对望了好一会儿，林克缓缓地点了点头。虽然无奈，但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之策。
见证了史转折点的与会者们无不对弗朗切斯卡的决断感到惊讶与敬佩，后世的史书不会记录大主祭的自我牺牲，他将成为一个失败的符号，铭刻在史之中，成为晨曦教派不愿被人提及的耻辱。
“那么，容许我先退场了。”大主祭行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晨曦礼，既是对林克，也是对此刻镜厅中的所有参与者。
几乎是同时，精灵、矮人、人类纷纷向他还礼，就连对立阵营的夜精灵和兽人代表也低头致以他们所能给与的敬意。向拥有四重化身的自然之子挑战等同于自杀，这是他们与名弗朗切斯卡的晨曦大主祭的最后一次见面。
见事情无转圜余地，内厄姆愤然离开，由他与阿丽西娜共同支撑的镜面骤然漆黑。
“继续，除了重新确定同盟，还要商议如何应对亡灵随时有可能展开的攻势，各位代表打算出多少兵力，以及有什么应对之策都说出来吧。”林克丝毫不受影响，他的这番姿态，俨然已经接替了晨曦教派以及大主祭在镜厅和物质界本应具有的地位。从此以后，在太阳神伊利亚斯回归之前，物质界的最强势力以及主事者都变更为自然教派和林克，这是所有参与此次镜厅会议的成员心头共同的想法。
“祭长！”
不顾卫兵的阻拦，内厄姆推开了紧闭的内殿，却见弗朗切斯卡褪下胸前常年不离身的太阳挂珠、三重冠冕与金线织就的大氅，一身素白的他看起来就是寻常的耄耋老人。
随后赶至的阿丽西娜见此情景悲戚的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非得走这一步吗……”嗓子干哑地提问，内厄姆满胸的哀愁无处发泄。
“虽说下棋的是神灵，但作为卒子的我不够决断，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假如在接到神谕的那一刻，拼着硬吃柱的神罚将他除去，或许就不会有现在。晨曦不会被驱逐，我们信徒也不会落魄到要去南炎洲避难。但……世上没有如果。”弗朗切斯卡一脸淡然的说道，沧桑的双眼中已寻不到片刻前的愤怒。做出最后决定后，他彻底地从困苦与焦灼中解放出来，心境竟是意外的平和。
“祭长，您……”
“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正如林克所言，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此刻不过是提前了。既是由我铸下的错误，理应由我承担。我死以后……”弗朗切斯卡将手搭在内厄姆肩头，“还傻站着干嘛，跪下。”
“不……”痛苦地连连摇头，内厄姆后退几步，意图摆脱他最不期望到来的时刻。
弗朗切斯卡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心领神会的阿丽西娜立刻快步上前，储存有魔力的短杖抵在内厄姆腰间，电光一闪，毫无防备的骑士颓然倒地，遭受电击肌肉无力反抗走到身前的老人。
“你是我钦选的继任者，无论品性、德操还是信仰都符合教义，我希望你能重振教派，不要再像我和尤里安两个前任这般失败。”
“不要……大战在即，您怎么能……您不是已经和林克约好了吗？”
“说什么傻话，别说我失去神眷，就算是年轻时候的巅峰时期，也无法与身怀四重化身之力的自然之子抗衡。”
“既然如此，那您为何刚才要在镜厅里面……”内厄姆的话随着弗朗切斯卡点在额头的手戛然而止，虽然没了神眷，但继任该有的流程却不会因此而缺失，钻心的疼痛让他直打哆嗦，再无法说出半个字。
“这是我最后的体面，如你所说，他确实是一个好人呢，只可惜……你们彼此的身份注定了无法成为至交好友。”在一阵剧烈的咳喘之后，弗朗切斯卡歪坐在内厄姆身侧：“接受我的馈赠吧，由届大主祭代代相传的教派隐秘与神使之印。务必要除掉死骑领主，尤里安……不，塞伯利恩知道太多我教派的秘密，绝不能让他存世。最后的最后……”
敦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阿丽西娜向着新继任的大主祭屈膝半跪，内厄姆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牢牢地抓着弗朗切斯卡的手腕，却只觉得那曾经无比有力，能扛起一切困苦与灾难的大手犹如砂砾一般，在自己掌中风化、消逝。(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八）
镜厅会议的结果，是重新签订了以自然教派为首的同盟协定。
由于北方完全沦陷，处于中部的贝法斯特领因领主的背叛而变成不死帝国的前哨阵地，将白银帝国分割为了一左一右两各部分，东林克伦伯格由于本身就是抗击亡灵的前线，这几个月一直处于被围攻的状态，就不用再提供额外的兵力，维持原状。西面以新都为核心，由于晨曦教派的变故和退出，残余的贵族统合临时甄选出一位军队出身的将领暂行代理之职，当然，这一点是林克未经贵族同意擅自决定的。在他看来，打仗还是交由军人去做，整天只知吃喝玩乐的贵族懂个屁，临阵看到如潮水的死亡大军早吓得不能动惮了，怎么领兵打仗？
至于各地的补给，除了一部分自给自足外，由居住地下的矮人与夜精灵负责转运，他们本身都拥有不俗的战斗力，虽彼此有嫌隙，但临时合作不成问题，自然教派近几个月培养出的德鲁伊与教会骑士作为居中协调派驻各地。至于号称同盟内最强战力的法师之城霍恩海姆，布雷认为当下最优先的是不死帝国的新晋领主，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前贝法斯特公，冈萨雷斯。这一位对同盟的了解，以及领地所处的位置都如鲠在喉，不得不除。
会议以林克答应亲自动下手的承诺终结，离开镜厅后他并没有返回冒险工会，而是直奔晨曦总部。
会议的进行途中，大主祭生命之火的便已熄灭。无论如何，林克都想来送这位老者一程，他的牺牲一点也不比奥兰多少。从此以后，还要背负上骂名，除了当事的这一代人，再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功绩与名字。
钟声久久回荡，昭示最高领袖的更迭，不明真相的普通教众聚在一起，为弗朗切斯卡祈福，他们甚至没有觉察到林克的来临，无形的微风一直吹抵内殿之外才化形。
正赶往内殿的阿丽西娜恰巧目睹了自然之子现身的一幕，她刚平复的愤怒与悲伤顿时涌上心头，握法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单膝跪拜在晨曦神像前的内厄姆似也感应到了林克的来临，已经换上大主祭行头的他转身，面容平静地望向门外所站之人，所有的情绪似已离他而去，就好像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偶，双眼比身为自然之子的林克还要古井无波。
“明日晨曦教众会依约退出新都，向南炎洲迁徙。”不复以往的刚硬火爆，沉稳平板的嗓音如此回答。
面对此景，林克只能化风而去，留下一声深深的喟叹。
“保重，吾友。”
“祭长……”阿丽西娜欲言又止，她虽然记恨林克导致晨曦的驱逐以及弗朗切斯卡的离世，但她也不得不考虑自然之子在新任大主祭心里的分量，有些话不好轻易说出口。
“你还是叫我内厄姆吧。”那一声叹息让内厄姆好容易松开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这于礼不合，再怎么说，您都已经继任。”
“阿丽西娜。”内厄姆捏了捏眉心，黯淡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疲倦：“从此以后，只有你，也只会有你能如此唤我了……”
纵然年岁上小了一辈，但同期的教会高层当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了。职务与辈分的差距，再不会有人会直唿内厄姆的名字，从此以往，他都只会有祭长和大主祭的尊称。
阿丽西娜心头一酸，内厄姆不是最年轻的继任者，也不是处境最艰难的一位，但在如此凄惨境况中继任的，他绝对是第一个。失了大量信徒，没了主神依靠，还要被驱逐到南炎洲，自成立至今，还没有哪一位大主祭一上任就面临这样的窘境。
“是……”
“统计的怎么样？”
“除去有编制的教众，愿意继续信奉的信徒的不足十分之一，以上了年纪的老人居多，年轻的寥寥无几。”阿丽西娜正是来报告此事，一想到那些心智不坚，轻易就动摇了信仰的信徒，她万分痛惜，虽说初代都无需借助信仰的力量，但四柱和另两位不同，他们代表的本身就是自然，而物质界对自然破坏做多的，恰恰就是人类，柱会如何对待这些为了自身利益而更换神灵的摇摆之徒，已可以预见到，而且在死后，他们还会遭受到晨曦的惩处，到那时，柱可不会站出来为他们保驾护航。
情况比内厄姆想象的还要糟糕些，他久久沉默，直至大神官再次出声。
“内厄姆，你真的要迁往南炎洲？”
“为何不呢？没有神眷，我们除了无信仰者还能赢过谁？去南炎洲休养生息是最好的解决之策。这一点，你要感谢林克。要换做其他任何一个自然之子，都不会放过打压甚至是剿灭晨曦教派的机会。毕竟对神灵而言，物质界的信徒除了传达他旨意再无别的用途，至于教派……那不过是有生之物权利的需求罢了。”
内厄姆这一番话让阿丽西娜刮目相看，他是何时有如此通透的想法？在她的记忆里，内厄姆一直都是个脾气火爆，嫉恶如仇，正直得不知变通的骑士。这种语气更像林克的论调，你……该不会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吧？
不过，正如内厄姆所言，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在亡灵大军南下的如今，也只有南炎洲还没有遭到不死帝国的入侵，那里确实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是，谨遵谕令。”
离开了晨曦总部，林克心里烦闷，受到情绪的影响，所化身的风元素在城市上空刮起了一阵不小的强风，一时间飞沙走石，路人叫苦不迭。为了不继续制造混乱，他将风向一拐，冲着南去了，随着风力持续的增长，最终化为了让生物都为之色变的龙卷。
在无人的旷野里一路肆虐发泄了许久，平复下来的林克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了这么远，竟然到了与贝法斯特领交界的地方，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所有的起始点河谷镇。
依稀还有记忆中的模样，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抬升地面，是如何的用土元素构建了城墙与街道，也记得在幻境里初次抵达的兴奋，更记得抵达真实的埃德加后被摧残后的荒凉。过去的现在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一向平稳的心有了起伏。
“你在透过它怀念什么？”静谧的夜响起一声疑问。
林克身体一僵，情绪的不稳定，导致感知下降，虽然已经觉察到有人尾随，但直至对方出声的一刻他才知道尾随着的身份。
“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愿意面对我，还是想要划清立场？”
“你看过我的记忆，应当知道这里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林克转过身，一身鲜红的恶魔立在不远处，微风吹拂起她的长发，犹如跃动的火焰。
“我还记得，你保证过不会抛弃我们，发誓要做我们的保护者。言犹在耳……我们的立场，却已不同了。”这一次，出现在林克面前的是多伊尔，相比脾气火爆的薇拉，林克更无法面对心思一向敏感的多伊尔。
“我的心意至今未变，只是……人生有太多的变数，我也未曾想到会这样。不论如何，终究是我食言了，但不是现在。我必须完成对抗死神的任务，在那之前……我……只能说抱歉。”
“真是狡猾啊……”多伊尔闭上鲜红的瞳孔，她在追上林克的瞬间就发动了神术真言，这是一种强制术式对象说真话的因果之术，如果被破，对施术者会有加倍的反伤。林克不但对自己没有设防，甚至在感应到她施术的时候撤去了保卫的结界，以四重化身之力，要想屏蔽也不过是动动意念的事，他却没有反抗有可能是攻击的法术。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在来异界之前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已经做的够多了。那只喊过几次，让他窘然的词再也无法说出口，那些藏在心里钦慕与感激都再也没办法表达。
林克，我认定唯一的父，至亲，谢谢你，即使身处炼狱我也能了无遗憾了。
再次睁开眼，里面的神色却已然不同。
“多……薇拉？”林克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搞什么？如果是要指责自己食言，什么都没做就换人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被打一顿的准备了。
“我们现在很好。”难得是是，薇拉的语气也是异常的平和。
“呃……”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林克更加困惑了。
“当初霜寒使用克伦伯格领主之女所召唤的恶魔就是他，所以弗拉杰德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深渊虽比不得地表平和，但那是一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觉醒了血脉之后，除了领主级别的大恶魔，谁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可不像你说话的口气，薇拉。”林克有些踌躇不前，他们如今的身份，再不是过去单纯的收养与保护者。
“没有你的庇佑，我们一样也可以过的很好。”咬紧的双唇已经渗血，薇拉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林克多少已经觉察出双胞胎的目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对薇拉伸出手，无言的动作让她流出了如血的泪水。
那一夜，他亲口说要缔结契约，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以约束她们。那一晚，他就是这样伸出手，邀请我做他的亲人。
我还是有选择余地的，但我不能……不能……
空气勐的爆炸，灼人的热浪从地下喷涌而出，像一道壁垒，横亘在二人中间。
“薇拉！？”眼见她与火焰相融，林克不由出声唤道，可回应他的，却是让人头皮发麻的闷笑。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这么命硬，不但没死，还净化了地之柱。”依托于神子，战神弗拉杰德在物质界神临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十九）
弗拉杰德，从九头魔龙迪亚摩斯分化剥离出来的独立个体，在二代但中也算得上排位比较靠前的强大的神灵，司掌战乱与纷争之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虽脱胎于魔龙，但它却划属在了火之柱下辖的混乱与炎系之中，化身多半以火焰造型的火龙或大恶魔为主，像这般由直系后裔作为载体的状况，自诸神之战之后还是首次。
薇拉身上散发出来惊人的力量，浓重的硫磺与鲜血的气味充斥着空气，无人的废墟承载不了磅礴的神灵之力，犹如被晒化的黄油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砖瓦、树木、残骸，无一例外地都分解成了细小的灰尘。
【迪亚摩斯一定十分的震怒吧，它想做了许久都未能完成的事居然被一个凡人完成了。】不怀好意的笑声能让人不寒而栗。
想了许久都未能完成……是指然法则驱逐晨曦？
林克也只能这样推测了，他不认为除了这个自己还做了什么让魔龙都无法办到的事。听弗拉杰德的意思……迪亚摩斯如此忌恨晨曦不仅是立场的关系？
【呵呵呵……若不是晨曦，黑暗之母也不会流放至今。】
预感成真，林克倍感头疼，他真心不想插足神灵之间的恩怨。
【获得四重化身，也算是跨入准神之列，你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不用读心，弗拉杰德也能依靠对林克的研究以及表情得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如此大张旗鼓的现身，不止是想要说这些吧？”瞥了一眼四周在神临之力中被破坏殆尽的断壁残垣，林克心头蔓延着难以言表的情绪。既有对难以追回的过去的失落、也有对未来不确定的忧虑。
【我从马利克那里听说了，你与他缔结了终身契约。胆挺大的，难道你不知道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没有柱的庇佑你极有可能被反噬，被马利克吸纳为信徒，灵魂永远受制。】明明间隔了一段距离，但弗拉杰德的嗓音却仿如恶魔的低语，在林克耳边一遍遍回响。
林克对与马利克新缔结的契约当然不是没有顾虑，但他一介凡人，纵有柱的力量，却无法抗衡来自神灵的强制缔结，在当时的环境下，已算是最好的结果。至于死后的事，唯一能依仗的，也只有异界人这一层身份了，不属于此世的灵魂，自然也不会被控制。虽然想法有些托大和天真，但从法则也无法约束自己这一点上，林克还是有点自信的。再加上……
“我并没有信仰，他要如何捕获我的灵魂？单靠那浅薄的契约之力？”来埃德加也有一年的时间了，林克对这个世界不能说完全了解，但在接触了不少高阶以及神灵之后，还是有一些自己的见解。越是强大的存在，越受世界与法则的限制，只要他不信奉马利克，没有信仰的维系，哪怕是神灵，也不能强制他当信徒，更别提掌控灵魂了。
寄宿于神子躯壳的弗拉杰德挑眉，对林克的回答颇感意外，在他的认知里，这一位在神术方面可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却不想，居然一下就抓住了最关键的部位。难怪马利克那个总是摇摆不定的家伙居然一反常态地表明立场，确实有点过人之处，但……正是因为这小子的存在，才让双胞胎迟迟不肯臣服。
弗拉杰德对此耿耿于怀。
迪亚摩斯的力量太强，哪怕是分化出来的自己，依然无法同其他生灵诞下纯粹的后裔，不是空有力量的无脑魔物，就是没有躯体的能量体，血肉与灵魂兼具的直系，天地间仅此一对。要不是霜寒献计……
一想到另外一个织命者，弗拉杰德立时有些不快。
与眼前这一个无论在立场、阵营还是经历都截然相反。不论是他还是马利克都感到忧心，这两个不论封神还是堕落，都将会成为比希克斯还要棘手的存在。能预知未来并改变时间的两位初代都被驱逐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毫不掩饰的敌意由神灵发出，可是足以灼烧灵魂的威压。
虽然不知弗拉杰德为什么突然抽风，林克也只能默默张开元素防壁，硬生生承受越来越强的力量压制。不曾想，正散发着惊人威压的弗拉杰德忽然踉跄了一下，身形晃了晃，再直起身，嘴角已有鲜血流淌。
冷哼了一声，弗拉杰德受起威压，将自己的来意拖出。
“这次会面，我的目的只有意尔，想要回她们与你签订的契约，毕竟，她们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们，指的是双胞胎。契约，则是与林克订立的使魔之契，就算宣誓的**已换，但林克是以生命做堵住成立的因果，双胞胎又心心念念挂记着这个不存在血肉亲缘的名义上的‘父亲’。她们与林克的契约仍在，只是不明真相又单纯过头的两个笨蛋轻易就被迪亚摩斯忽悠，若不是自己的介入，只怕她们现在连灵魂都交出去了。
一想到这个，弗拉杰德就来气。明明他才是她们真正的父亲，没有隔代的直系，那小子只凭一张嘴，就把她们哄的服服帖帖，真是可气……
这样的要求大大超出林克的预料，他本以为弗拉杰德单独的会面应该会提一些同盟方面的事，又或者是与提出类似马利克那样的契约，万万没想到，会是双胞胎的使魔契约如此私人化的东西，更让他意外的是，与双胞胎的契约契约居然还在？重塑身体后，就没感觉到与她们的联系，还以为契约已经随着上一具身体的易主被切断了。
怎么办，是耍赖不承认还有契约……还是以某种条件作为交换保留？
林克有些拿不定主意。
神灵和凡人不同，说谎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哪怕他确实没有感觉到契约的存单，可如果弗拉杰德反过来利用，岂不是浪费了解救双胞胎的机会。生于地表，长在人类社会的她们又怎么可能适应得了深渊弱肉强食的环境。
该如何说，才能既不招致弗拉杰德的不满又能让他接受？
林克第一次羡慕霜寒的智商。若是那家伙的话，这种事应该轻而易举吧。
【开出你的条件。】弗拉杰德不认为对方会拒绝自己，尤其在缺失晨曦的如今，为了同盟，也为了自己，那个异界人一定会答应。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讥讽的台词。
“那两个孩子的心智与力量并不对等，如果不是靠血统的支撑，在深渊那种地方大概很快就会被啃的骨头也不剩。与其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调教打从心里抗拒的傀儡，不如索性放了她们。”
【嗯？】弗拉杰德有一瞬的费解，随后才反应过来。柱从异界召来的使徒确实提出了条件，但不是放弃契约，而是让自己放弃双胞胎。
【哈哈哈哈】持续的大笑之后是地动山摇的震颤，连空气都传播着战神的愤怒：【你居然反过来让我放弃！】
相比降临时对自身的压制，毫无克制攀升的神威让初代用于限制诸神和高阶物种的无形的结界都危如累卵，双胞胎的身体也随之呈现出了诡异的姿态。
【闭嘴！你们两个！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
呵斥了身体所有者之后，由弗拉杰德操控的人形开始变形拉伸，变成了林克曾见过的龙型。相较上一次，这回的体型不仅更大，伴生的火焰也更加炽热，若非他拥有火之柱的力量，只怕在变形的一霎就被魔焰蒸发了。
吱嘎吱嘎
空气里不时爆出异样的响动，颜色各异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自行飞动，连接成肉眼可见的法阵，将弗拉杰德所在的区域切割成重重叠叠的空间。
这就是初代所定下的结界吗……
林克刚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妙，弗拉杰德用的是双胞胎的身体，就算有什么万一，也伤不到本尊。
“难道不是吗？若她们愿意臣服于你，又何必向我索要契约。当初，我可是以性命作为因果定下的协定，你能吗？弗拉杰德，口口声声自己才是父亲，你可敢将自己与你口中的直系后代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那种觉悟的你，又怎能要求她们毫无保留的献上忠诚？”
黑中泛红的魔龙张口喷吐出相同色泽的烈焰，自然之子绝不会被元素所伤，即便是魔龙之焰，依然是火元素。这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攻势是以迅雷之势扫过去的粗壮长尾。
伴随着轰鸣声地面瞬间塌陷下去，魔龙张开宽大的翅膀腾空，在那里，有一只体型同样不小的巨大风隼，湛蓝的羽毛里闪动着电光。这一幕，犹如签订契约那一晚的再现。
二者的打斗惊动了在荒野里徘徊的亡灵，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它们无法飞翔，只能抬头仰望上空两个强大的生命体，受本能吸引驱使靠近的，无一例外都被火焰和雷电化成灰烬。而具备飞行之力的吸血蝙蝠与石像鬼多少有一些智商，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早已被元素支配的区域。
云层之上，一直在监视贝法斯特领的霍恩海姆已经炸开锅，法师们或聚集或独处，透过魔法道具观察两个位列元素顶点强者的战斗。
第五十八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
贤者巴德平举右手，以掌心的智慧之印解锁局层层叠叠的结界后，进入了藏书馆的最深处，急于汲取知识，这本属禁区的区域成为了布雷所选神使最长待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同过最后一层屏障后，巴德朝背对自己的少年躬身：“战神与林克在河谷镇打起来了。”
少年转过身，原本清澈的双眼顿时发出银色的神光，而后，他面前水晶球亮了起来，证明小镇存在过的残垣断壁已荡然无存，只有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坑，而这个新生成的巨坑正上方，有两个体型巨大的生物对峙着。
“要……提醒林克结界就快撑不住了吗？”巴德斟酌的问。
自打获得四重化身，人们对林克的称呼都变了，由自然之子变成了姓名，这恰恰是他价值提升的体现。否则也只是与其他自然之子一般，是柱意志的体现，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地之柱的，火之柱，风之柱这样使徒罢了。四重化身，代表林克跨入准神之列，哪怕这力量完全依托于柱，他也已成为和过去的大贤者一样，在物质界拥有绝对力量的存在。
“不用。身为自然之子，他对世界比我们更敏感，应该觉察到了。”借助芬恩身体降临物质界的布雷否决了巴德的提议，“而且，维持结界本就是柱的职责，无需我们替他操心。”
“是。”巴德应了一声，不再言语，眼神专注到水晶所映照出来的影像上，两头元素顶点的生物以最原始、粗暴的方法开启了战斗。
伴随高速撞击而产生的巨响即便是隔着魔法也让观者心头为之一颤，本就脆弱的结界在这猛烈的一击之下产生无数细碎的蛛网裂纹。地震随之从河谷镇向四周扩散，新都艾登很快就受到波及，虽然晃动的幅度不大，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人们纷纷躲入自家挖掘的地窖与城防军建造的避难所，祈祷这不知又是什么的变故快点过去。
正在冒险总部等待林克的布里奇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他分神瞥了一眼身侧的外孙。
“是他……”已转职为自然教派骑士的维尔弗雷多点了点头。
老会长‘啧’了一声，不再言语。心道林克可真是个十足的灾星，走到哪儿都能搅起灾祸，就不知……这次又是什么了。
而在城门口，带领着残余教众出城的内厄姆猛地回头，望向地震传来的东面。哪怕已失了神力，依然可以感受到属于林克的力量在河谷镇附近爆发。
不是刚缔结的同盟吗？怎么又和战神杠上了……
“走吧……”阿丽西娜催促，“在和亡灵决出胜负之前，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了。”
看了一眼出生、成长的艾登城，内厄姆拉起兜帽遮去眼里的惆怅。南炎洲气候恶劣，又有恶魔出入，凶险不输亡灵肆虐之地。不知有生之年，他是否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伴随着结界迸裂，林克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感受，他的身体仿佛也随着结界一同裂开了。
怎么回事？
这结界……
象征风之柱的青隼体型急剧缩小，连刺眼的电光也一并消失了。
林克！
被压制在体内的双胞胎同时呼唤，但她们的声音无法传达到林克那里。
【哼哼哼……果然与我推测的一样。】弗拉杰德化身的魔龙裂开嘴，喷出了足以烧化岩石的黑焰。
除了与火之柱对话的那一次，林克体验到了他在埃德加真正意义上的灼烧。剧痛经由皮肤、肌肉侵袭，仿佛要直达灵魂似的，在由神力凝结的躯壳内四处乱窜，虽然不会毁了肉/身，却也带来了难忍的痛楚。
停下！
你要做什么？
双胞胎质问。
我们已经向你宣誓效忠，为何还要……他不是重要的盟友吗？
【没错，在与亡灵决出胜负之前，他都是我的盟友，但……这与我索要契约并不冲突，我也没有违反协议。区区魔火，只会灼烧神力塑造的躯体，并不会对灵魂造成太大的伤害。当然，若是他的魂魄强度连这点热量都承受不逐，那不如死在这里，总好过落入希克斯手里。呵呵呵……你们不会想看到他成为永生永世不可救赎的奴隶的惨状。】
眼看林克在魔火褪去风之柱的化身，多伊尔不由得着急起来：我们与他的契约已经随着上一具的躯壳而终结了。
【天真，他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写下的因果之契，岂会因为换了一个肉/体就终结，感受不到契约，只是因为你们太弱，属于被压制的一方。】
可是……
【闭嘴！既然做出承诺就要遵守。别忘了，是谁把你们从迪亚摩斯那里救出来，是我。没有我，你们现在已经变成没有思维和灵魂的傀儡，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忤逆我！】
结界的破损，让林克犹如一个忽然漏气的气球，自然之子引以为傲的元素防御忽然失效，灼灼烈焰在施加痛苦的同时，也让林克的大脑急速转动起来。
神眷还在，说明柱并未放弃我，否则这由纯粹神力凝聚的**早土崩瓦解了。既是如此，为什么元素防壁会失效？柱想要表达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咔嚓
清晰入耳的碎裂声，林克寻声望去，只见将他与弗拉杰德层层叠叠套住的结界已迸裂，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蓦地，林克脑子里出现了他在地球游戏幻境里经历过的情景。
在由历史与记忆投影而成的精灵带领下，刚成为新手自然之子的他前往奥拉西奥山边缘修复破损的结界。宛如电影的游戏情节，早已随着时间遗忘，却不想，在此时此刻浮现出来。
两件毫不相关的事却有着共同的关键点结界。
难道……
再次望向已呈蛛网状破损的结界，林克扩大感知后凝眼细看，果然和记忆里一样，在弗拉杰德最初降临的位置，常人无发看见的结界破了一个大口子。不断有浓烈、粘稠的黑、红色的雾气从裂口渗入，随着这不明物体的入侵，结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扭头再看不知为何停下攻击的战神，巨大的魔龙以诡异的停摆姿态滞留空中，就好像被人按下了静止按钮一样。
那时候是怎么做的……
林克努力回想。
想象自己是一棵树？
从碎裂处渗透的的雾气流速慢了下来。
修复它们，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精灵的声音似在耳边。
你能行，这是只有身为地之柱的使徒才能完成的任务。
仿照记忆，林克聚起双手，将由柱神力凝结的结界破口重新搭上，一根，两跟，一片，一面，随着结界的修复，忙着和体内灵魂争执的弗拉杰德似从梦中苏醒，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但这没法阻止林克继续修复。
【你这小子……果然……】能修复结界！不是浅显的元素之能，四柱在想什么？竟然将自己最核心的力量已赋予给了凡人，他们就不怕造出第二个希克斯？
林克不管身后猛然下坠的魔龙，手指不停地穿插，将结界破口飞速编织起来，拉紧最后一道‘丝线’，弗拉杰德巨大的身躯立时一顿，犹如被人勒住了脖颈。伴随着结界的完全修复，魔龙轰然倒地，不断缩小的身躯最后化成了原本的人形，林克上前，与还未离开的弗拉杰德对视，他身上的火焰在修复结界的途中就悄然熄灭。
“这个世界的神灵并非天生，你们也不过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生命体，只是存在的方式和我们这些凡胎肉/体有所不同罢了。而但凡是具备灵魂的有生之物，都是有自我思维和想法的，我能获得她们的认同，并不是靠名义上的收养，是我在她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是我在她们最无助的时候伸手拉了一把，虽然对她们的命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这点温暖，这份心意，却是她们最需要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能获得她们信任的原因。你若是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从一开始就将她们安置在身边，护在羽翼下，她们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你口中的脆弱、无能，不就是你这个自称为父所造成的吗？假如你像我所说的那样做了，这世间也不会有黎明骑士多伊尔，只有恶魔领主薇拉。”
记起被已快遗忘的幻境之后，林克才注意到，那曾在修复结界时出现的女恶魔领主，不正是恶魔化的双胞胎吗。没有一分为二的灵魂是那么的强大，仅仅是存在就足以灼烧灵魂，一如，她们真正的父亲。
“在我的世界，近似梦中的幻境里，我曾见过一名女恶魔领主，她的模样便是这般。在某一个可能的时间线里，她没有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是那么的强大耀眼，哪怕是邪恶的存在，也深深的灼痛了我的灵魂。但……这也只是假如，掌握了最终决定权的你。既然选择了如今的结局，那么就请承担自己所选择的结果。这契约，我的不会交给你的。因为她们选择的，是我。”
【呵哈哈哈哈哈】
弗拉杰德在林克近乎话唠的说了一堆之后迸发了变身之前同样的狂笑。
【有意思，你这人实在有意思。我总算明白马利克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原本是想借机钻个空子，却反被教训了。】属于神灵的气息逐渐淡去，弗拉杰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我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吧，来自异界的林克。】
说完，身体的掌控权又重新回到双胞胎手里，薇拉急切地起身，想要确认林克是否受伤，但自战神的神子与使徒的双重身份，让她亦随着弗拉杰德的神临结束而消失。林克本能地伸手回应，却也只虚虚抓住消散的微光。
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被世人羡慕拥有超凡力量的他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第五十九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一）
布雷全程静默地看完了林克与弗拉杰德的对决，包括二者之间的对话，过于漫长的沉默，连一向颇有忍耐力的巴德都按捺不住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和您预料的一样，他果然会修复结界。”
占据了使徒躯壳进行暂时降临物质界，布雷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回答，神色凝重的凝视着空气中某个点，看他这幅模样，巴德就算一肚子的疑惑也没法再问。直到神临的临界值快到了，布雷才收回不知看着何物的视线。
“巴德。”
“在。”
“吩咐下去，霍恩海姆全体，也包括那些没资格进入的不入流法师们，严禁他们对林克有任何的不敬之举，无论是口头或内心的，违者，我将亲自降下神罚。”
巴德大惊，四重化身等同于准神之列，这毋庸置疑，但……布雷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吧？况且，自然之子的情况与别的不同，虽然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稍有差池就会丧失资格。更何况，林克与布雷不同，这力量并非他自身所有，不过是柱临时借出，一旦失了神眷……
“你想做第一个违抗我命令的法师吗？”
还带着少许稚气的面容却散发出了令人恐惧的神威，巴德单膝下跪，宣誓自己绝无违背的念头，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对林克如此忌惮？法师毕竟与普通百姓不同，知晓操控元素之法，对一个完全靠柱的外来之人，是不会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敬畏。自然，也很难遵从布雷的命令。
“他不一样。”
这不一样……指的是？
“我指的不是柱的力量与权限。”
巴德更迷煳了，他虽不像克莱尔那般轻看林克，却也没有把他和曾经的大贤者如今的神灵布雷放在同一个层面上。
“在你看来，想要到达我如今的境界，除了力量以外还需要什么？”
巴德无法回答。
所有法师的终级目标都是想像布雷一样超脱凡俗，最终成神。可自打从精灵处习到魔法之后，登上天梯者虽不在少数，但最终封神的却寥寥无几。这也成了困扰身处凡尘的高阶法师的最大疑惑，除了力量之外，还需要什么？
“请您示下。”
“哈哈哈……”布雷低笑了几声，“这便是你与他的区别。”
巴德惊疑不定，自己究竟说错什么了？怎么就有区别了？
“我与林克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三次。初遇之时，他就像是个刚从深山进入大城市的乡巴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再见，却是在时间的彼端，他已有所成长，知晓自己的处境，更明白所背负的责任。三见……遍是镜厅了，所作所为在你看来或许惊世骇俗，却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也只有他能做到那种程度。”
听着布雷训话，巴德不由得回想起了昨天镜厅跌宕起伏的过程，也只有……布雷对林克的评价真高，那样随性的人，真的……
意识到自己又思考了多余的东西，巴德赶紧放空大脑。
在神灵面前，任何想法都无法隐瞒，哪怕他只是暂时降临的意识也一样。
“不明白？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过于保守了。如果是克莱尔，或许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但她太过偏激，反而不愿意承认。”
“您的意思是……林克有什么我或者是我们缺乏的，关键性的东西？”巴德显然明白布雷是想传达某种意思的，但有法则在无形之中无所不在的监控，越是具备力量，越是不能随心所欲。
布雷点点头。
巴德唿吸一窒。
哪怕是掌握世间之法，元素之力的法师，对封神所知也不会比凡人多多少。天梯降下是获得资格的标志，至于之后……没上去过的他哪里知道，上去又下来的……
想到这儿，巴德忽然脸色大变。
对异界人的偏见，身为法师的傲慢，以及多疑、未知，都让他和其他人忘记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林克和未封神之前的布雷都属准神，再怎么不愿承认，这都是事实。而布雷在获得资格之后，就被前魔法女神接上天梯，再没下来过。林克若真的位列准神，那么，他必然上过天梯！
想到这里，巴德的脸色陡然刷白。
林克上过天梯！什么时候？他竟然还能下来！
“我也很奇怪，所以，在他逆转时空回到过去与我见面的时候，通过他主动交付的记忆，看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片段。没错，他确实上去过。”
“什么！”巴德失声，林克明明是布雷封神之后才抵达埃德加，为何……
“所谓的天梯，不过是通往神灵所居住的空间的道路，因为呈现从天而降得名。在不断往上攀爬的途中，封神者会抛却**，变成纯粹的精神体。这也是封神最大的试炼所在，精神不够强韧者会丧失自我，成为漂浮虚无之中的残骸或残魂。罗蕾莱因水之柱的连带因果而被侵蚀，无法化解的她想要汲取信徒的力量来缓解，而凡人的信仰之力和连柱都能腐蚀的黑暗之能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便不断吞噬已具备封神之能的法师，她依然堕落了。我也正是觉察到了罗蕾莱的异样，停留在了半途没有继向神国前进才得以幸存。”
布雷的讲述是巴德从不知道的内幕。原来天梯并非是真正的阶梯，只是一个模煳的通道，由更高一阶的神灵指引，或是自己悟道。拥有资格不等于就能封神，那些获选者最终能否成功，取决于自身的意志。通往神国的道路并非坦途，失败者会蛊惑引诱其他获选者，只有冲破重重考验才能封神。
“命运看不见摸不着，它既像一颗大树，分了不同的岔道，又似一张蛛网，在经诸多分支之后最终归于一个点。”
巴德张了张嘴，不知是否该表明自己并未听懂这一段隐晦的比喻。
布雷伸手凌空虚画了几笔，淡淡荧光呈现出一个分了数个叉的简易图形。他在居中的一条上点了一下，细细的线路上立刻被标注了一团荧亮的光团。
“这是你我所知的林克。”然后，他又在往后的一个岔口再点了一下：“这是他被晨曦以时空之法送到过去的时间线。”
巴德眼睛一亮，有些似懂非懂。
布雷在如树枝不断分叉的起始地点了一下：“这是被召唤到埃德加之前的林克，我与他真正的初遇其实是在这里。是的，你没听错。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线，林克在自己的世界就曾进入到被流放的二代神灵创造的仿埃德加，那是一个与真实的埃德加一模一样的空间，不止是环境，就连生命也是二代们根据记忆投影，在那里，林克便已登上天梯。”
“这不可能！”喊出声之后，巴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把头垂下，可颤抖的面部肌肉还是泄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所以，这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你认为封神除了力量之外，还需要什么？这问题，我亦曾无数次自问过。答案再简单不过，意志。”
“意志？”就这么简单？巴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
“成神不也是意志的体现吗？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为了个体的不死，为了支配……理由千奇百怪，驱使想要封神者顶着重重阻碍朝神国前进。但是，他没有。”
这里的‘他’不用刻意解释，巴德也明白，布雷指的是林克。
哪怕已获得了神力塑造的躯体，依然无法改变林克是一个人类的事实。成神，大概是人类所拥有的**当中最难，较之权利、食物、性都要来得强烈。那个异界人都已经上去，却没有妄想过？这……怎么可能？！
“原因不得而知，但他确实上去了，还把未被侵蚀的水之柱那里获得的纯净魔力之源给了那个世界的我。虽然幻境里的大贤者只是记忆的投影，可他获得的水之柱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被召唤到真正的埃德加之后，他将这份力量传达给了我，以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
“您是指……被晨曦送回去的时候？”
布雷点头：“我们都知道他有四重化身之力，可水之柱早在数千年前就已被腐蚀，其他人一定想不明白他的水之力是怎么获取的，答案就藏在被他自称为幻境的投影之中。对应晨曦的黑夜是第一个被放逐的初代，为了挽救因诸神之乱而毁灭的埃德加，她动用了自己的时间之力，结果不言而喻。被放逐到虚空后，她结合了其他被放逐的二代，在林克所处的世界创造了一个只存在于梦中的幻境。在那里，她无需受到法则的限制，在经了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有一个具备资格的获选者成功了。”
“可是……那毕竟是虚幻的世界，哪怕是记忆的投影，终只是建立在假设之上。”巴德提出疑问，“就算力量是真的，那时的林克也只不过是凡人，不论心智还是能力远不如现在。”
布雷的眼神里透着赞许，巴德终于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了。
“通过他的记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柱会选他作为自然之子，为什么要赐予他那么多的权限。巴德啊，凡人是所有物种之中封神最多，并非我们有多强，正是因为我们弱小，所以意志坚强者才能以自身的信念支撑，度过足以破坏灵魂的风暴。那些生来便强大的生物反而鲜有封神正是因为如此。林克不想当国王，不想成为霸主，不想封神，他的愿望竟然是想到一个不同于自己世界的地方生活，摆脱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现实。而在进入埃德加的那一刻，他的愿望便已实现，只要待在这个世界，他便能得到满足，这可是连本人都没有觉察到的真相。”
巴德听得目瞪口呆，只是……这样？
“林克并非无欲无求，柱已经实现他的**，他之后的一切行动，不过是在回馈柱的期许而已。”
就这么简单？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被绕晕的巴德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不是绝密吗？怎么布雷一股脑儿的全告诉自己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处的早已不是霍恩海姆的**区，而是在布雷的精神空间。难怪神临的临界值已过，他还侃侃而谈，说了如此之多。不过……他为什么告诉我呢？
巴德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你已具备资格，但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克莱尔，被假象所迷惑，被封神的**所遮蔽。”在自己的精神空间，布雷显现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我之所以要用林克作为对比，是因为他够清醒，知道人类自身的定位，也知道自己的极限，正是他的这份自知之明，以及不过分推崇神灵的态度，让柱连修补结界这最高权限都下放给他。”随着布雷的缓缓浮空，他身下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阶梯。
巴德大脑一片空白。
天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天梯！布雷给身为信徒的他赐下了可以封神的通路……
伴而随着兴奋与狂喜一起来的，还有得知了真相后的恐惧。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克莱尔的试炼失败了。”
什么时候？巴德后背发凉，开始回想自己从什么时候就没见过同为贤者的克莱尔，是林克获准进入**区之后？又或是他的弟子法兰妮堕落之后？还是……从南炎洲传来自然之子下落不明之后？
“早在我褫夺了她贤者身份之后，她便气冲冲的找我，问为何要如此偏袒一个什么都不懂，仅凭柱的力量的异界人？我将通路降下让她自行选择，若是能通过，自然会知晓答案，而无需听我说一些她不愿相信的事实。”
“那她……”其实答案显而易见，巴德就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眼里只有权势与力量的蠢货，又怎么可能拥有坚强的意志，没走多远，就被失败者的幻象迷惑，加入到它们的行列当中了。”
“那您现在……”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你与克莱尔没有多少区别，你这种危险的心态对林克，对自己，对埃德加都是隐患。你是霍恩海姆仅剩具备资质的法师，直接杀你未免太过可惜，所以我给你另外一条路走，去吧，那不正是你心心念念的天梯么，通过了，你就是神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十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一二）
面百年来心心念念并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天梯，巴德退却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想挪开视线，但双眼却死死黏在从空中垂下的半透明阶梯，双腿甚至不由自主地超前迈了几步。
停……停下啊……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巴德无比的焦躁。
“我并没有操控你的身体，驱使你行动的是你深埋心中的执念。”布雷一眼就看穿了巴德的想法。
可我……并不想……现在就登上去。
巴德动用全部的意志力抗衡，才勉强让自己的精神体停止移动。
“怎么了？这是你一直祈求的天梯，为何要退却？”
“我……”
布雷低笑，双手做出了一个托举的动作，他头顶上方白色的天幕便映照出了由他意识所折射出的映像悬浮于天空的霍恩海姆，一只青色的风隼乘风而来，缓缓降在法师之城的最高处，迎接它的是一男一女两名袍色各异的法师。
巴德定睛一看，那影像中的正是他与克莱尔，而落地化身为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克。蓦地，巴德意识到，这段他根本没有的记忆并非真实，而是布雷口中林克在自己世界所经的伪埃德加。布雷所展现的应该是林克上天梯，以及他怎么下来的片段。
想到这儿，巴德目不转睛地盯紧布雷所释放出来的记忆投影。他确实想知道，自己与那个异界人的区别在哪儿？
“大贤者在上面等你。”克莱尔侧身，一道从天降下的透明阶梯在她身后若隐若现。
什么预兆都没有？谁降下的天梯？柱？布雷？
巴德看得一头雾水。
林克伸出脚，试探性地踩了踩，确定安全后，才一步步地朝上走。布雷所说的阻碍，迷惑统统没有发生。空荡荡的天空，除了脚下的阶梯，再没有他物，死一般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唿……吸……唿……吸……冷静，不要自乱阵脚。”站在天梯上的林克开始自言自语：“这般正式的迎接，不是下马威或开玩笑。这肯定是大贤者给我的考验，路就在这里，看不到肯定是我的问题。”
巴德听了一点也笑不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
“看破隐形？不，这不是简单的隐形术。”顿了顿，林克试探性地说出了‘神知’一词，原本没路的阶梯开始分叉，犹如树枝一般疯长出了无数的岔道。
“神启。”柱的神力指明了道路。
“神现。”柱的神力将本不该显现的通路固定成型。
而后，在巴德眼中没有任何自己力量的林克便顺着散发荧光的道路快步跑了起来。
这就上去了？就这么简单？哪怕只是投影，也应该和真实一样啊。
接下来的景象容不得巴德细想，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埃德加之环，如同天文仪一样不停的旋转。
“有人吗？哈喽~布雷……大师？”看起来比现在要活泼许多的林克左右张望，似乎想从这无人的天梯之上找到人。话音刚落，他身边浮现出一个人影，由淡转浓的轮廓不是别人，正是大贤者，布雷。
“年轻的候选者，这里是凡与圣的交汇地，法则的分界点。首先，我要恭喜你，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你指明要见我，为什么？”林克提问。
布雷简要的说明了缘由，他需要未被污染的魔力之源才能封神。在讲了一些巴德听不懂的对话后，布雷又提出了可以将林克送回到过去，找水之柱要未被污染的魔力之源。接着画面陡然一变，林克从高空坠入深海，还参加了已经成为传说的纳迦的试炼，当德鲁伊们退场后，等待林克的并非他所期待的水之柱，而是一面诡异的镜子，里面映出了一个房间与病重的老人。
巴德注意到林克脸色大变，心知那即便不是林克的亲人也是熟人。
【你有能力救他。】
【你忍心看他如此痛苦吗？】
“表明身份！”林克大喊，然而那个蛊惑他的声音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决定。】
只看表情，巴德就知道林克动摇了。
“怎么救？”
【你的神力，自然之子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只要注入到他体内，就能死而复生。】
话说到这份上，巴德再猜不出蛊惑者是谁就是蠢材了。死神希克斯！用复活来蛊惑人是他一贯的伎俩。
“人死不能复生。”站在被试炼染红的水中，林克这般回答。
【那是现实，这里是埃德加，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的，用神灵赐予你的力量。你可以，你有那种力量。用魂能塑造身体，他就能在这个世界存活。别虚伪了，你此刻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的亲人复活。】
死神的言辞太具有欺骗和煽动性，光是他此刻说的这些话，巴德就觉得林克招架不住。
“不，这世界上没有死而复生，就算在埃德加复活，也是虚假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幻想出来的，臆造的空间。”
【如果它是真的？】
来了……这就是关键！看似只是普通的诱惑，但死神在这些话中加了不易觉察的骗局，虚假和真实只是两字之差，如果布雷说的是真的，只要林克答应了，那么他所拥有的柱的力量就会被死神夺取！
“如果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就更不能答应了！生命之所以可贵就在于它只有一次，无法复制，更不可能重头再来。这是幻境中的过去，我是绝对不会用还未确定的未来去赌早已注定的过去！”
随着林克严正的拒绝，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老人变成了一个身披黑袍的骷髅，伸出的手就快要摸到林克，随着镜子的破裂，唿啸而来的海浪吞噬了一切。沉入海中的林克遇到了真正的水之柱，巨鱼尾部脱落的鳞片落入林克体表便消失不见，四周的景象再一次变化，他又回到了天梯，面对着大贤者，仿佛之前的经都是幻觉。
别说是林克，就连巴德也有些懵。
将落水时灌了海水的瓶子递给布雷，对方没有接，反而问林克，知道这是什么吗？
而后，布雷用惊讶的语气再问，你还想离开？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然而他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林克不耐烦的打断。
“我对成神没什么兴趣，既不能干预物质界，又受制于法则。”
这一刻，巴德所受的冲击可以媲美神罚。
拒绝得如此干脆，是真的对成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欲念，虽然不明白林克的思维模式，但……他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掌控了压倒众生的力量，却处处受制于法则，与凡人受制与神灵又有何区别。这道理并非巴德不懂，只是……一直以来，成神的**压过了理智，让他忽略了这既成的事实。
影像结束于大贤者古怪又带着欣慰的笑容。
“前百年来，你是第一个通过考验的自然之子。”
精神空间归于原先的白色，巴德有些不确定地问。
“那个投影……不是柱吧。”
“咦~你居然看出来了？”这有些倒出乎布雷的预料，通常情况下都会将这个误认为是柱的考验。作为嘉奖，他大方的给出答案，“是黑暗之母，六位初代之一的女神莉斯，也是投影幻境的创造者。”
“那么，诱惑林克的那个死神是真的？还只是为了欺骗林克而制造的幻影？”
布雷表情一顿，“你既然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呢。”本以为巴德食古不化，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一层，可惜了……
布雷没有明确的回答，但巴德已然明白。
幻境中的死神自然是真的，镜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启示，他无法脱离埃德加进入到异界，就通过自己的信徒在幻境中投射了自己的幻影，假如林克真的答应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然明白，自己与他的区别。”巴德心中发苦，不得不承认，当了百年贤者的自己不如一个只活了二十岁的人想的通透。
“这天梯……我不上去了。”
布雷显然有些意外，没人会拒绝封神的机会，就连当初的他也不能。
“你可想好了，通道不会对同一个灵魂开启第二次。”
“是的，我想清楚了。”巴德单膝跪下，“此生，我将以人身在物质界侍奉您，直至寿终回归生命之流。”
布雷久久注视着巴德，他脸上的焦躁与不安全都消失了。
“与自己的命运转折相遇，你选择退却吗？”
“是，我并非一个具有天赋的法师，能当任贤者之职，也只是因为如今的人类资质太过平庸和我凡事求稳的行事方法。即便有幸进入神国，以我的资质在三代当中也只是末流，只怕很快就消失在诸神的相互倾轧，与其最终落得像亡灵那般消亡的结局，不如留在地表，协助林克战胜死神，为这世界的延续尽一份力。”巴德抬头，眼神格外的坚定。
布雷连连点头，关闭了精神空间。
巴德的精神回归躯壳，就见布雷的神使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显然是本尊，神临已然结束。
“你发呆了半天……”或许是因为凑得太近，少年解释道。
“太累了，睡着了。”对于这样一个从异界而来，法术方面还是新手的使徒解释过多也是没意义的事，巴德胡乱找了个借口。
“诶~您居然也会……”想起巴德往常板着脸训斥自己的样子，芬恩及时住口，挠了挠。
他的动作让巴德想起了林克，那个人也曾有这样属于正常人的一面，不由得叹了一声。
见贤者居然没训自己反而是走开了，芬恩胆子也大了些：“那个……我听说林克回来了，我有些问题想问他，可以吗？”
原本不抱期望的，却不料已经走远的巴德却同意了。
“我明天会联系他，来不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一三）
焦虑了一天，布里奇总算在傍晚时分等到林克归来，刚迎上去就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居然一脸的疲态，这可是从未有过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至少，在过去的林克身上从未出现过。神造之躯不会倦怠，更不会生病，如果不是由人转化的习惯使然，林克甚至可以不用饮水吃饭，这种绝佳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神眷消失。
“您……还好吧？”本想问是否出什么事，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布里奇又临时改口。
现在的林克与初识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除了神灵和至强的高阶物种，物质界再没有谁能伤到他，能让林克受重创也只可能是柱或者其他神灵，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个好消息。布里奇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林克是人类对抗亡灵最后的依仗，再失去他，人类可能真的要灭绝了。
修复结界让林克体会到了久违的疲惫，累得连说话的劲头都提不起，化身风隼返回艾登已耗尽他最后一丝气力，现在只想躺倒好好睡一觉。
见林克一脸倦容地往大厅木椅上一靠就没动静，维尔布雷多赶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有事我就不会在这里了。”知道自己的状态可能会让人误解，进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林克强打精神解释。
“早晨的地震……”话才刚开了个头，见林克瞥过来的眼神里有明显的警告之色，布里奇知道自己还是问了不该问的话：“抱歉，是我僭越了。”
“你的确僭越了，会长。”
沉默了足够久的时间，林克才开口，这也是他对布里奇一贯的称唿。
“喂！你这家伙”一旁第一次见林克的冒险工会成员看自家会长被一个毛头小子呛声，忍不住想要教训对方，话没说完就被布里奇一把捂住嘴，这也是他第一次见会长如此凌厉的眼神。
“能说的我肯定会告知，可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这道理，会长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早已年过半百的布里奇连连点头，过于讨好的态度让被他捂住嘴的部下大为惊骇。
会长这些年为了维持工会周旋与各势力之间，虽也常放低姿态，但像这般诚惶诚恐……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究竟什么来？
微黑的皮肤乍一看会让人误以为是阿尔金人，可细看之下又发现有许多不同之处，五官更扁平，体格也更瘦弱，完全不像是常年居住山林的彪悍之民。最诡异的是，他的外貌本该是往人群里一钻就找不到的平平无奇，却给人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与周围格格不入，就仿佛竖了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将自身与四周隔开。
等等……阿尔金人！难道……这家伙是……
“别多嘴，下去！”从手下震惊的眼神不难猜出他的想法，布里奇厉声呵斥。边说边瞥林克，担心不敬的言辞惹恼他。
林克岂会不知布里奇的想法，他嘴角微动，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你们不必如此。我的身体与职务是自然之子，但我的灵魂和思维还是人。我过去是什么样，以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不必使用敬语，也无需过度的恭敬，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人应答，所有人的眼神除了不理解，就是莫名。
见自己的发言似乎没起到任何效果，林克也懒得再做解释。
自然之子可怖的神力终于起效，仅是一小会儿的功夫，疲惫与倦意就消失无踪，不过林克没一点挪动的意思，依旧懒洋洋地靠坐在并不舒适的木椅上。他不说话，大厅里的诸人也没人敢出声，为了避免尴尬再持续，林克随口问了一句。
“我离开的这段期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布里奇连忙从里间拿出了私用的魔道具，指尖微点，存储在魔法晶石内的影像立刻展现开来。
“日安，布里奇会长。”通讯者有些出乎林克的预料，是霍恩海姆仅剩的贤者，巴德。上了年级的法师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讲明来意：“我主在物质界的神使想见林克，他们是来自同一界的旧识，麻烦你转告。”
魔法随着话语的终结一并关闭。
芬恩？这小子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林克都快忘记他的地球同胞。
“什么时候发过来的？”
“晚饭后，因为您选择了本会作为临时落脚处，所以，外来的信息也是由我暂代接收。”
听这意思，还有其他的消息？
从林克眼中读出他的想法，布里奇点头：“从您现身新都开始，我这里就收到了难以计数的通讯轰炸。”
但你却只报了霍恩海姆的通讯……是只有这个重要，又或者……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林克的眼神让布里奇产生了难以承受的压力，抗不住，索性将手上专用于通讯联络的魔道具递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又‘僭越’了。
林克什么都没说，接过之后手掌整个压在存储通讯的魔法水晶上，所有被记录的通讯“唿啦”一下全都投射出来，重重叠叠的影像占满了整个大厅，吵杂如市场的声音让诸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肉眼可见的结界以林克为中心勐地膨胀之后又缩小，将魔法传影与杂音统统包裹在里面。
“哇塞~看得过来吗？”一直充当小透明的温格斯吹了声口哨，立刻遭到了布里奇的瞪视，但他也只是耸了耸肩。并非他不怕林克，而是认为维尔弗雷多是林克的下属，多少有点关系，再加上林克的态度委实平和得过头，根本没架子，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温格斯很难用对上位者的态度对待林克。
“别贫嘴。”知道好友油滑惯了，维尔弗雷多也加入训斥的行列。
“是是是……”虽然心里依然没当回事，但温格斯还是闭嘴了。
偌大的大厅只剩下随着通讯不停开启所变换的光影，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浏览，林克伸手从难以计数的通讯里筛选了几条重要的递还给布里奇。
“告诉他们，想谈条件亲自来，我不接受使节来。”
“那……霍恩海姆那边？”意识到自己被林克当做对外的联络人，布里奇非但没有被指使的恼怒暗自欣喜。
“已经来了。”伴随着林克的回答，仿若暴风雨前兆的闷雷声接连不断，布里奇跑出门一看，新都上方已被一个庞然大物笼罩，正是法师之城霍恩海姆。
耳畔一阵急风掠过，青蓝色的风隼振翅高飞，眨眼的功夫就从布里奇视线中消失了。回望大厅内不知所措的诸人，他忍不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都去休息吧，没我们什么事了，即便有，也不是我们能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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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寻着记忆与布雷的气息，林克在法师之城的最上层降落。
嗯？这里好像是……**区？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充斥着各式各样奇怪魔法气息的特殊区域还是让林克瞬间就辨认出他所在的区域，正是被列为霍恩海姆三大禁地之一的**区。
外来力量的入侵，让本在浅眠的芬恩陡然从梦境中苏醒，他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拎着靠在枕头上的魔法短杖，刚探头探脑地走了几步，赫然发现除了巴德以外无人准许进入的**区里站了一个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
“你……是……”
随着那人脚步轻挪，安置在书架旁的魔法灯笼在一片清脆的‘叮~叮~叮’声中逐一点亮。
“林克？”芬恩瞪大双眼，这么快？
林克‘嗯’了一声，姿态随意地走到芬恩身旁，一别半年多，这被布雷选为使者的同胞脸色红润，看来过的不错。
“巴德说你要见我？”
“啊……是，那个……”没见到的时候心心念念，等人真的站到自己面前了，芬恩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藏不住心事眼睛已经将内心所想全都暴露出来。
“才半年而已。”
见到熟人的喜悦瞬间从芬恩的脸上撤去，他低下头，盯着被罩在自己影子里的双脚。
“你在这里待了十年，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我知道……”
“比起上一任魔法之神，布雷已算是好脾气了。”
“我知道……”
“我曾劝诫过你，是你自己选了现在的这条路。你已不能算做是孩子，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眼看林克转身要走，芬恩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帮帮我！”
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林克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布雷那句怪异的‘羡慕’的用意。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芬恩已接受了布雷的招揽，做了他的使徒，现在才说后悔，太迟了。
“看在我们都是地球人，都是同胞的份上，帮帮我！你是自然之子，你和布雷又熟识……帮帮我，求你，能救我的也只有你了。”成为神使之后，本没有魔法天赋的芬恩才开始接触法师，以及霍恩海姆不为人知的诸多内幕，了解的越多，他越是害怕，凡人的力量在神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疯了！”林克呵斥道。哪怕换成汉语，身为神灵的布雷依然能读出芬恩的想法，他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作死。林克万万没想到，芬恩要求见自己，居然是想摆脱神使的身份，他难道不知道这个职务卸任之时就是殒命之刻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一四）
“我、我……我知道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也是没办法……”芬恩的表情夹杂着惶恐与不甘。霍恩海姆的辛秘让他害怕，身为神使亲眼目睹了神灵的力量之后，他在林克面前发下的豪言壮语都成了空谈。
“我不想说苛责之词，可是……这是你的选择，芬恩。你不是三、四岁的孩子，应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衣食无忧，不必起早贪黑的工作，居住在没有亡灵威胁的浮空城，再不用担心睡梦中遇袭，受到所有法师的尊崇，别跟我讲什么那不过是表面上的虚假之意。只要你当任神使一天，就不会有人敢当面对你不敬，至于他们内心的想法，哼……孩子都不可能对父母百分百的遵从，强求这些是脑子有问题。”
“可是……”芬恩似乎还想为自己辩驳，然而林克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果你不希望布雷把你换掉的话，句不要再说这些不敬的言辞，连想都不要再想。”
这一句带着警告的话语终于成功遏制住芬恩，只不过他虽然闭嘴了，眼里的神色却让林克放不下心。不仅仅是看在同胞的份上，这少年在他初抵埃德加时给予了不少关注，哪怕那些在如今看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对当时的他却是雪中送炭，于公于私，林克都不想布雷把芬恩换掉。他在林克看来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幼年因为意外而离开父母，在和平年代里长大的他既没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神灵和怪物，养父死的又早，只需要适当和正确引导……
蓦地，林克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论之前是什么身份，只要成为神使就会与神灵建立了灵魂契约，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几近反叛的精神波动，神灵会在自己神使不良念头冒起之初就将其掐断、遏制，而不是放任危险的想法增长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莫非……是布雷也无法抑制？又或者……是他故意？布雷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这儿，林克伸手，以迅雷之势点在芬恩额头，猝不及防的少年瞪大双眼，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全身僵硬，连眼珠也动不了。
林克瞥了一眼芬恩的手背，智慧之印只微微闪了一下，便再没动静。
果然如此……看布雷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林克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表情也凝重起来。
布雷确实知道芬恩身上发生的事，但他又不肯做出任何表示，不是幕后搞鬼之人有在他之上的实力，就是牵扯太多不方便动手。不论是哪一种，对林克都不好应对。而想要了解实情，就只有那一招了，啧~难怪芬恩点名找我布雷没有阻止，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盘算，老狐狸！
“神启。”
随着林克神术的施展，不能动弹的芬恩注意到，原本就寂静的**区变得更安静了，连在魔法作用下升降的照明灯光泽暗淡了许多，触目所及，整个书馆仿佛被定格的老照片，充满了诡异感，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片寂静只中亮起了一束荧光，随即，半透明的虚影与**区重叠起来，芬恩惊讶的发现自己最常坐的躺椅不见了，一身红袍的女法师带着满脸的不快走了过来，身后是没有生命的构装使魔，如蜘蛛的四只手正举着他遍寻不着的物件。
芬恩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是自己刚到霍恩海姆的第一天。
“这是您要的东西。”女法师语气不耐的命使魔将躺椅放下。
“那个……我该做些什么呢？”刚升为神使的少年紧张而局促偷望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艳丽女子。
“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神使，也是可笑，可叹。”
望着自行离去的背影，一脸委屈的少年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同样盯着法师背影的还有林克，他一眼就认出了女法师的身份克莱尔，霍恩海姆唯二的贤者，自从布雷升任新的魔法之神后，就再没见过她，该不会是已经被处理掉了吧？这种嚣张的性格，别说是布雷，就他也受不了。
可神启为什么要展示这么一段记忆？这与芬恩想解除神使又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记忆中的芬恩歪倒在放置在墙角的躺椅上，嘴里不停念着养父的名字。
“罗诺……罗诺……罗诺，你为什么要死？要是你还活着，我也不会选这样的一条路。”
这小子，都当上神使了，还挑三拣四，这条路还不是他自己选的吗？
林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就在这时，芬恩停止喃喃自语坐起身，手里握着一个条形物品，是一根制作精良的法杖，长度正适合他的身高，顶端镶嵌的晶石在魔法灯的照明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这是法杖？她忘了的吗？”
芬恩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克莱尔离开的方向，最终忍不住好奇，手刚接触到镶嵌在顶端魔法石，荧光便从中透了出来，显现的魔法传影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只见她拎着裙角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神使阁下，初次见面，我是法兰妮，帝国摄政公主，也是贤者巴德的亲传弟子。”
与刻板老沉的克莱尔不同，皇室玫瑰不仅穿着更性感，脸上洋溢的也是只有真正的年轻人才有的活力，让在乡下久居的芬恩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漂亮的女孩”。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忙回礼。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啦，就想见一见新的神使大人，可师傅不允许呢，说是不合礼数，您不会告诉他吧？”魔法影像里的女子笑容甜美地解释。
“不……不会啦……”芬恩面红脸赤地将肘长的魔杖收进宽大的袖袍中。
“这可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谁也不能说哦~”刻意撒娇的气息结束了第一段记忆。
如走马灯的第二段记忆插了进来，四周的镜像再变，芬恩在长长上的走廊快步急走，忽视了一路向他行礼致敬的法师，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七歪八拐过一排排书架后，终于来到了**区独属他一人的一方天地。左右环视，确定无人后，从袖子里掏出和法兰妮联系用的那根魔杖。
“喂~你还好吧？我听说晨曦教派搞了什么处刑？法兰妮？”
暗淡的晶石没有任何反应，芬恩交集地不停用手触碰，但依旧没有任何收获，他沮丧地往躺椅上一躺，一旁放置了水杯和食物的矮桌上象征时间的沙漏自动翻转了一圈后，原本已经边成灰色的晶石忽然散发出了不详的血红色荧光，将熟睡中的芬恩惊醒了。
“是你吗？法兰妮？”
“啊啊啊啊啊”从水晶里发出让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可怕尖叫，芬恩本能地捂住耳朵。
“你怎么了？”虽然害怕，但芬恩还是鼓起勇气，他听出了这凄厉的呼喊声正是来自法兰妮。
“救我……救我啊……”失去理智的尖叫过后，法兰妮的嗓音终于回复正常，只是比以前暗哑了许多。
“我听说晨曦教派对你执行了除名刑罚，他们还说……”再怎么无知，堕落一词所代表的意义芬恩还是明白的。法兰妮是他在霍恩海姆唯一的朋友，也是他所倾慕的对象，不论世俗的规矩如何，在内心，他都不希望那如花一样明媚的女子凋谢成枯骨，全然忘了无论身为人还是神使，都不应该姑息已经堕落的敌人。
“是晨曦诡计！他们设计我！啊啊啊啊”提及晨曦与刑罚，刚平静的法兰妮再度激动起来，“还有那个异界人，柱的使徒！都是他害的！是他把我害到这种境地！”
“林克？”芬恩大吃一惊，他并未听到其他法师谈论自然之子，只听说法兰妮因与魔族有来往而被晨曦教派剥夺了摄政之职。
“不是他，巴德又怎会不顾师徒情分？不是他，晨曦教派又敢越俎代庖？我不过是想重振帝国，私下使了些小手段而已，远远不及那些叛变的贵族，为什么他们要针对我？我对帝国，对人类都没有叛变之心，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们都要站在那个男人那边？就因为他是自然之子？就因为柱的力量更强吗？”
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的声音钻入芬恩耳中，他惴惴不安地左右张望：“嘘~你小声点，这里虽然平日没人来，但巴德和克莱尔都有权限进入，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克莱尔？哈哈哈……这世上已经没有贤者克莱尔了。”
“诶？”
“她可是第一个遭毒手的，就在与你见过之后，她便被布雷以接引的名义召上天梯。”
“这、这可是好事啊，自大贤者啊不……是智慧之神以后新的封神呢。”
“你太天真了。”冷哼一声，法兰妮的声音陡然压低：“名义上是召唤上了天梯，可她并没有封神，而是在途中就被干掉了。你以为只要上去就能封神吗？以克莱尔是实力，还无法进入神国，否则也不会在地面上呆了百年迟迟没有被召唤。”
芬恩不由得抓紧了衣袖，作为布雷的神使，神降时候神灵做的事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记忆。
似乎……记忆里有那么一点残缺不全的片段……克莱尔，那个对谁都冷着一张脸，端着架子的女人变得满脸鲜血，身体扭曲的模样。
“呕”芬恩不由自主地干呕，因为画面太过恐怖，被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遗忘，只当做是一则诡异的梦境场景。
是真的，那些都是真的！
布雷借自己的身体处罚与亡灵有私下来往的法师，画面太过血腥，每次神临过后，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催眠自己都只是梦。而今，全被法兰妮戳穿了。
“帮我……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晶石里，法兰妮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无论芬恩怎么甩头也摆脱不了昏沉沉的感觉，明知有些不对劲，却依然顺着法兰妮的话问了。
“要我怎么帮你？”
“林克，我要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出身，他的弱点，他的喜好，他的行踪，他的一切，都告诉我。”
“可是……”布雷应该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你不过是布雷的旗子，他没有教你法术吧？霍恩海姆里面也没人教你法术吧？身为法师之神的神使居然不会使用法术，不觉得可笑吗？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织命者的特殊身份罢了。就算是异界人，你终究是人类，神临是会消耗你的寿命，一旦生命力耗尽，你也没用了，会像我一样在适当的机会处理掉。”
法兰妮的蛊惑终于起了作用，原本还有些抗拒的芬恩最担心就是自己成为神使后什么也没学到，除了衣食无忧，根本没有什么变化，那些法师鞠躬敬礼的对象不是他，是偶尔通过他降临的布雷，没任何力量的他一旦生命力被榨干，也会像法兰妮和克莱尔一样被无情抛弃吧……
“好的……我都告诉你，林克他和我来自一个叫地球的世界。那里……”
“够了！够了！停下来……”
林克终止了神启，俯视跪坐在地上的少年，他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显然是已经恐惧到极点。
“你要求见我，是自己的意思呢？还是法兰妮……不，应该称之为复仇女神罗蕾莱，是她的意思吗？”
芬恩身体陡然一僵，随即缓缓站起身，“真是小看你了。”
“我同样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林克漠然以对，与至始至终不曾变化的双胞胎不同，如今的罗蕾莱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个，或许，在净化之时那个歇斯底里，疯狂的女人才是罗蕾莱的本来面目，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为了麻痹他的假象，不论真实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罗蕾莱是心怀复仇的女神，是站在黑暗魔神迪亚摩斯一边的敌人，是在他对付完亡灵后将要打到的对手。
第六十三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一五）
“复仇女神罗蕾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林克直视距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芬恩，他因长期接触早已被黑暗腐蚀的法兰妮而被侵蚀：“离开那具身体，他不属于你。”
沙哑的女声在空旷的**区回荡：“来自异界织命者没有属国，没有族群，不论是凡尘还是神国都遵循着一条自发现他们起就定下的规矩先到先得。”
林克语塞的同时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也不知道布雷和罗蕾莱究竟是谁先接触到芬恩。
按理说应该是布雷先，见到罗蕾莱都是在她陨落后，与我一起的芬恩也应该……可万一不是呢？如果在那之前罗蕾莱就借助其他人暗中与我有过接触呢？假如罗蕾莱认为无法控制我，转而从我身边的人下手，继而发现了同样是异界人的芬恩，年少无知的他不知不觉中招也不奇怪。
越想，林克越觉得这种可能越大。
布雷之所以把没有一点魔法根基的芬恩选为神使，不就是看中了他的异界身份吗。不论是对抗死神还是其他神灵，仅凭无法被预言的这一点特性就足以压倒其他的弊端。柱会在异界挑选使徒，不也是看中这一点么……
眼下已经没有充裕的时间让林克去思考，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罗蕾莱是腐蚀还是堕落也已没有意义。此时此刻的她已归属魔神迪亚摩斯阵营，是继亡灵之后要面对的敌人。
“所谓规矩、法则，只有下位者才会遵循，你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义为弱者了，罗蕾莱。”至今，林克对埃德加仍算不得了解，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若芬恩真的已经无可救药，即便再稀缺，布雷仍会放弃他。他至今还保留着神使之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罗蕾莱的腐蚀并没有完全拥有他的灵魂，还有希望，还有挽回的机会！
“哼~一段时间不见，骂人的功夫倒是见长不少。”罗蕾莱不以为意，在她看来，布雷的神使已然到手。以法兰妮做引子和切入点，引导其一步步堕落，被布雷遗弃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除了无法被预言术预测之外，能从他嘴里挖出林克的秘密才是这小鬼最大的作用。
“你以为相处的那些时日就算摸透我了？你又怎知我所展现出来的不是伪装？”
“什么？”
一瞬的分神给了林克机会，迅捷之术助他在罗蕾莱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所操控的躯壳扑倒。本就是法师，不擅长近身。加之芬恩的身体实在羸弱，又是附身，还无法完善操控，等罗蕾莱想反击已没有机会。林克在接触到芬恩的瞬间就施展了精神空间，将她连同芬恩一起拖入自己的世界。
与最后一次接触到的不同，深邃、静谧的星空取代了原本的山川与森林，提升的不仅仅是精神层面，就连灵魂的境界都不同了。短短数月，那小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会……成长得如此之快？
罗蕾莱着实吃了一惊。
精神空间反应的是灵魂的强度，大地山川虽然广袤，但终是有限的。代表宇宙的星空就不一样了，以她的神视居然无法看到这空间的尽头。
难道说林克的神格在我之上？
不可能！
荒谬！
就算获得了资格，他也不过是一介准神，更别提他所拥有的力量完全来源于柱。
冷静，不要被这小子骗了，他选择将我拉进精神空间，不正是无法以**获胜的最好证明吗，准神与真神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只有在自己的世界，他才能……
正想着对应之策，罗蕾莱却发现林克半点也没有和自己战斗的意思，而是径直走到蜷缩作一团的布雷神使的精神体身旁。
被罗蕾莱占据躯壳的芬恩还保有清醒，完整的旁听了她与林克的对话，深知自己的处境更明白了他不过是一颗棋子，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向林克求助，就连林克的靠近也只是瑟缩了一下，再没别的反应。
“别白费力了，那小子的精神已被污染，堕落是迟早的事。”
顾忌着林克，罗蕾莱没有先攻。全然不管她的喊话，林克蹲下身，将手搭在芬恩肩头：“这里是我的精神空间，她的侵蚀无法越过我发挥作用。”
将脸埋在手掌之中的芬恩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救？我还有救？不是已经被腐蚀了吗？她明明说堕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布雷至今没有剥夺你神使的资格，因为你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可是……松开手，望着已经被侵蚀得露出黑色斑点的手掌，芬恩一个劲的摇头。
“不要那么轻易地就放弃，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你？因为你的意志不够坚定，因为你的心灵有太多的缝隙。”
“不……我没有你那种力量，我只是个普通人。”心底残存的期望让芬恩终于有所回应。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和肉身抵达埃德加的你不同，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只有灵魂。躯体，力量，乃至所获得的一切头衔与尊荣都不属于我，我所保有的，只有本心，也只有这心性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连神灵也无法左右和剥夺。”
芬恩抬头，无助中透着期盼。
“我刚来的时候对这边可说是一无所知，在地球幻境中看到的也不过是真实的投影，就连历史都是半真半假。随着亡灵的入侵越发深入，希克斯的力量越来越强，所剩的时间也越来越紧迫，柱根本没有给我足够的成长时间，抵达之初，除了几个著名的神灵与大陆族群分布，是真的一无所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芬恩连连摇头，林克的经历与他的自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论什么种族，什么身份地位，是否有力量，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芬恩，好好想一想，到如今这一步，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从负气离家到迷失时空来到埃德加，被本地人收养再到成为神使，哪一步不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可我……”
“与法兰妮的初次接触可以说是阴谋，之后呢？你是布雷的神使，只需告知她的导师，贤者巴德，那女人便与再不会与女有交集。听闻她被除名和堕落的消息，哪怕无法使用法术，你只需呼唤布雷，他便可以轻易地除去根植在你身上的邪术。但你都没有，这便是你的选择。因为自卑，你自认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因为私欲，你希望能在这座法师之城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尊崇。所以，在不缺吃穿之后，你还希望像正常人一样收获友谊甚至是爱情。甚至在事情发展到脱离你预期的时候，依然没有选择正确的处理方式。侵蚀并不可怕，可怕的从来都是不愿改变的心，只要你能直面自己的错误。”
芬恩的嘴唇颤动。他知道被放弃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布雷使用他的身体神临不止一次，一旦失了神眷，最好的结果也是减寿，运气不好的话……会当场身死吧。
“他并未放弃你，至今你还保留着神使之职。”
“那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法兰妮的话让芬恩犹豫。
林克叹了一声。这小子可真是死脑筋，若没有这点价值又怎会被选中？对其他人或许是幸运，对没什么头脑的小鬼……应该说还没成长到足以承受自己所担负命运的芬恩来说，这算是不幸吧。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有人一生下来就富可敌国，有人终其一生都漂泊流浪，虫子活不过数月，人类却拥有百年之寿，对朝生暮死的细胞，千万年之命的精灵几乎算是永生。你得到了别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你本身拥有的。”
“尊严和自由么……”
虽然是低喃，但足够林克听清了，恨不得使用强化之拳狠狠揍他一顿。
“尊严是什么？是所有人向你鞠躬吗？是凡事遵循你的意愿吗？没错，那些向你低头的法师从心底里看不起你，因为你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仅凭异界人获得布雷垂青的‘普通人’。想要别人对你改观，自己不做点什么又怎会有效果。我刚来的时候，别人是如何称呼我的，柱的使徒。现在，他们是如何称呼我的。”
“林克……”芬恩心底某处被触动了。
是啊，以前人们谈及林克，都只以柱的使徒相称，而今，所有人都叫他的名字，以和其他自然之子区别。以他之名，独一无二。
“我不尊崇任何神灵，如果被其他神灵抢先了，或许在成为神使的磨合期就被放弃。然而，没有如果和但是，这是双向选择，既是柱选了我，也是我选了柱，在看到问卷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的命运。至于自由……呵，这世上，有生之体，有形之物，又有谁是真正的自由？哪怕神灵，不也脱离不了命运的掌控。收起那些无聊的念头，只回答我一件事，你想活下去吗？做一个能听能说能看的活人，而不是被黑暗吞噬，直至最后一点余烬被烧尽的灵魂残渣。”
“想……想想想想想想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可……”
剩下的话被林克的手指压住。
“罗蕾莱说是她先接触的你，也许是这样，可你还没做决定吧。”
一直在旁观望的罗蕾莱再也忍不住了，她本想从林克的话里听出他的弱点，没想到反被林克居然发现了芬恩的秘密！不！绝不能让他把那小子引导到布雷那边。
“什么决定？”芬恩觉得自己被林克给绕晕了。
“虽然布雷将你选做了他的神使，可你并未将他奉为信仰，所以他无法干涉，也无法驱逐侵蚀你的邪术。”这是深入交谈之后林克才意识到的，因为自己和柱是特例，但其他的神使如果不信仰所依附的神灵，没有灵魂上完全的契约，自然会被罗蕾莱钻了空子。
“诶？我没有……可是……”芬恩恍然大悟，还以为只要被选中了，就……原来是这样，布雷之所以不教我法术，并不是我没有资质和价值的关系，而是因为……我打从心底里就没有选择他的缘故吗？
“神灵再强，也无法迫使一个完整的灵魂信仰自己，毕竟，信仰之力是神灵的追求，也是他们力量的具现。”
“住口！”
随着罗蕾莱怒吼而至的万钧之雷朝着林克当头落下，与他站在一起的芬恩急忙做出抵挡之姿，可雷霆并未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而是被引导着分流到了四周。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只激起了轻微的波涛后就再没踪迹。
“你好像忘了，这是我的精神空间。”林克终于面向罗蕾莱，“只要精神强过空间所有者，就能抵御或伤害原主，这可是你教给我的。”
罗蕾莱双眼圆睁，不愿相信即成的事实林克精神比她强。
“你的心灵太脆弱了，灵魂又残缺不齐，所以迪亚摩斯才要找法兰妮和阿萨来填补，既能让你完全现世，又可通过被污染了的人心控制你。你说芬恩可怜，自己又何尝不是，同为操纵在别人手上的棋子，你与他并无区别。”
“住口！住口！住口！”愤怒的落雷一道接一道，但都无济于事，越发彰显出罗蕾莱拿林克没有半点办法。
见她无法伤到自己，林克将全部精力集中到引导芬恩上面。
“这里不是我们原先居住的地球，这里有神话里所有的一切幻想物，神灵、恶魔、精灵，亡灵，抛却你根深蒂固在意识深处的念头，集中你的意念呼唤那个名字，现在，只有他能救你。”
那个名字……是说布雷吗？
张了张口，芬恩没能说出来。
一是怯懦，二是耻辱。
明明已经投靠布雷，却并未将他真正奉为信仰。这样卑鄙的我，还能获得原谅吗？那一位还愿意接受一个内心不纯粹的信徒吗？
“快点，别磨蹭。”林克瞥了一眼芬恩精神体越覆越多的黑斑，侵蚀加速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名怎么也说不出口，芬恩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克分神瞅了一眼罗蕾莱，只见她停下无用的攻击，嘴角勾着，一脸得意的表情。
是她搞的鬼吗？
名字是契约，也是存在的根源，不呼唤神名就没法完成神降。唯独这件事必须由芬恩本人来做，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芬恩也意识到自己没时间了，他身上的黑斑越来越多，精神体如同落入深海，有一股力量在拖着他向下沉。
“救我……”
林克连连摇头，神色焦灼：“你能的，也只有你做到，芬恩，完成神降。承认他，信仰他，真心诚意的……”
伴随着芬恩的精神体渐渐消失，林克解开了精神空间，回归身体的一瞬，就看到芬恩的身体被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黑雾吞噬，仅露出一小部分。
眼皮就像瞌睡了似的，沉的撑不开，芬恩知道自己被黑暗吞噬了，身体一如他在精神空间的感受一样渐渐下沉，他想挣扎，却没有一丝气力反抗。
林克忧虑的表情是芬恩看到最后的事物。
他是真的担心我呢……
就这样结束了吗？坠入黑暗，灵魂被侵蚀殆尽。不甘心啊，他能做到的我也能，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呢。不是是说有选择的机会吗……
芬恩残留的意识如此想到。
死亡的走马灯让他的记忆开始快速倒放，从林克的到访，到巴德的告诫，再到法兰妮的主动接触，被选为神使，河谷镇的陷落，罗诺的收养，以及最初的最初，最后停滞在引导自己穿过幽闭黑暗的光亮。那是……
绝大部分身子都沉入黑暗的芬恩睁开仅剩的一只眼，那不是光，那是……
濒死终于让他回想起早已被遗忘的记忆。
阴暗的森林里他边哭边跑，口中不停呼唤母亲的名字，可回应的只有一声声在恐怖电影里听到过的可怕嚎叫。森白的骷髅架子与散发着腐臭的尸体从四面八方聚拢，越缩越小的包围圈让他精神差点崩溃，在绝望的尖叫声中，一束光从天而降，在护住他的同时也震碎了四周的亡灵。耀眼的光芒里，一个慈祥老者的面庞一闪而逝。
那是……
“布雷……”
从天而坠的神力照亮了整个霍恩海姆，驱逐了依靠侵蚀而入侵的罗蕾莱以及一切不属于法师之城的外力。
“你总算来了。”如释重负的语气属于林克。
“这小鬼可是我先看中的。”淡漠中带着些许的命令语调，这声音他听过，真的是布雷。原来我在埃德加最先接触到的，是他吗……
“罗蕾莱，已失去魔法神格的你没有资格踏足已属于我的神域。在口称要合作的现今，侵蚀我的神使，这就是黑暗阵营所谓结盟吗，在柱的自然之子面前解释你的行为，迪亚摩斯座下的复仇女神！”布雷的声音响彻整个霍恩海姆，将这座已经熟睡的法师之城惊醒了。
第六十四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二十一六）
罗蕾莱暴跳如雷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有大量信徒的加成，布雷在信仰上完全压制了她。
可恶……这里原本是我的神域啊，布雷这个不知感恩的混账，若没有我的关照和恩惠，在他所降生的年代，别说封神，连成为大法师都不够格。
“还有你！”
想到背叛，罗蕾莱将目光转向了她心中最恨的人物——林克。
“我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你的命运，仅只是加速了你的消亡而已，罗蕾莱。”面对宛若实质的憎恨，林克表现的很坦然，已然没有在镜厅时的窘迫与拘束。告知布雷魔法女神已被侵蚀，是他回溯时光之旅中唯一动的手脚，毕竟那时的罗蕾莱被侵蚀的太久，已无法挽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她在制造更多的灾难前陨落。而对于已经既成的未来，他的行为算不上‘改变’。
这也是林克的一次试探，摸索柱的底线。
诚然，柱曾言明不可改变历史，可对于他设计在未来注定会陨落的女神，既没有干预，也没有警告。这也让林克吃了一颗定心丸，大致摸清了‘能’与‘不能’的界限在哪儿。只要不从根本上改变命运，小幅度的动作，柱是允许的。
“要是没有你的节外生枝，我靠着吸收信仰能扛过……”
罗蕾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克打断了。
“我已不是刚抵达埃德加的那只菜鸟，这话你还想糊弄我？”
“你——”
“埃德加的诸神体系我已经大致了解，想要彻底根除作为‘魔力’始祖的水之柱所带来的腐蚀，只有二种方法，要么脱离神格，返还为普通生灵。要么……就如你现在这般，背离信仰，寻求其他高位神灵的庇佑。”
愤怒从罗蕾莱脸上敛去，她双眼阴骘，死死盯着林克。
“从过去返回现在的瞬间，我与地之柱建立了短暂的联系，从它那里得知了一些不能说的辛秘。你接收了我上一个神力凝聚的躯体，镜厅会议上以迪亚摩斯的代表出现，再加上蛊惑芬恩的种种迹象已经足够表明，你并非堕落后才归入魔神麾下，在觉察到自身已无法净化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更替信仰，我说的对吗？与布雷的对决失败陨落不过是你完成转化的计谋，若非如此，又如何能轻易接近身为柱使徒的我。你从一开始就说了要取而代之，夺走那具由柱的神力凝结而成的躯壳。这大概算是你伪装期间唯一的真话吧。”
即便是知晓内幕的布雷也难掩眼中的惊讶，他也是在芬恩被侵蚀后才意识到罗蕾莱的陨落另有内情，没想到林克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是通过柱的神力看到了真相？又或者……是凭借着一星半点的线索猜中的，如果是后者……这小子可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还要聪慧。
“是又怎样！和那小鬼一样，我也只是不想消失而已。”眼看被拆穿，罗蕾莱也不为自己的行径辩解。
作为超脱一般生命体的神灵，死亡后并不会回归生命之流，而是彻底的消亡，再没有重生的机会，这是获得力量必须的代价，也是每一位神灵竭力想要避免的命运终末。
眼见罗蕾莱坦白，林克也把放在心里很久的话也一并倒了出来。
“对埃德加本土住民而言，你吸收信徒的行为或许没有什么不妥，但在我看来，你强行剥夺信徒的力量与生命与希克斯收割生灵并无二致。”
“哦……柱的使徒想对我制裁么？”罗蕾莱冷笑，她的神格早已残缺，精神力也不及林克，但想要直接对身为神的她动手，单凭使徒之身是无法做到的，尤其，她现在信奉的是高位神——在力量上绝不会比柱差太多的迪亚摩斯，只要那一位没有抛弃她，身为自然之子的林克就永远不要想跨越职权的鸿沟。
“的确，身为自然之子，我自然是无权对神灵直接动手，但是——你别忘了，我拥有柱给予的特权！”林克伸手，指着与他对视的复仇女神精神体：“我以柱的使徒之名宣告，复仇女神罗蕾莱，背弃共同对抗死神的盟约，对智慧之神布雷的使徒实施蛊惑，意图夺取其身之事成立。作为共同对抗亡灵盟约的监督与执行者，将其从盟约之中剔除，从今往后，再不得当任盟约使节，也不得参与到与盟约有关的任何事项。”
“什么？”罗蕾莱先是一惊，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宣告？”
“你在看的吧，迪亚摩斯。”林克并不理会罗蕾莱的嘲讽，过于平静的语调让一旁的布雷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喂……你最好不要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召唤魔神，柱虽是初始神，但在被大幅削弱的如今……”
一长串低沉的闷笑打断了布雷的告诫，罗蕾莱投射的阴影开始扭曲变化，最终华为成为长着八个脑袋的魔龙。
【接触的越多，我越是觉得你这个凡人有趣，很难相信会是出自那几个老古板的麾下。有没有考虑到我这儿来？比起柱的诸多限制，我可以给你所有权限，包括挑战我的权威，只要你有击败我的能力。】迪亚摩斯的几个脑袋一起说话，此起彼伏的回音，每一下都敲击着林克的精神壁垒。
“林克……”布雷话音刚起，就连同他刚正式收纳为信徒的芬恩一起从林克的精神世界里被驱离出去。
直至返回现实，布雷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古神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那还是在林克的精神空间，如果迪亚摩斯真的脱离深渊来到地表……
“林克他会没事吧……”魂归本驱体的芬恩不安的低语。
【不知道。】这一次，布雷是真不知道了。论神力与神格，作为一个刚晋升没多少年岁的三代神灵，他并不比获得柱全部权限的自然之子强多少。好在林克有柱的庇护，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是林克第三次直面迪亚摩斯，获得的力量越多越能感受到魔龙的力量有多强。如果说第一次只是单纯的被对的威压所压制而产生畏惧，那么，获得自然之子全部权限的如今，迪亚摩斯那犹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的磅礴力量让他产生了只有面对柱才有的恐惧。单论力量，迪亚摩斯绝对在希克斯之上，如果不是受制于初代们的限制，只怕现在荼毒物质界的就该是以魔神为首的恶魔了……
【考虑得如何？】
面对魔龙的招安，林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无论何时，他都谨记一条——自己在埃德加所获得的一切全都是在柱的使徒的前提下的到的，没有柱，他什么都不是。魔神开出的条件是很诱人，可脱离了柱的扶持，自己只是普通的个凡人，所以也不会妄想超出自身能力的东西。这是林克保持本心，抵御一次又一次诱惑的缘由。
对于林克的拒绝，迪亚摩斯并不意外，甚至明白他此刻内心的想法，犹如地狱之火的眼瞳饶有兴趣地盯着林克，并未放弃劝诱。
“我看中的并非浅薄的外力，你拥有成神的潜质。而且……似你这般无欲无求，一旦堕落，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是如我那分裂出去的一部分的暴虐，还是如马利克那般诡诈，又或者，比希克斯更虚无……”
迪亚摩斯的狂笑震得林克的精神世界几近崩塌，全神戒备的同时，他也心生疑惑。上一次，迪亚摩斯也是精神体，却远没有这般威力。这……不应该啊，他的力量较上一次而言，可谓是突飞猛进，已可算做准神之列，可对魔龙的抵抗，却不及上次会面那么轻松。是与埃德加更融合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自然是前者了。】绝对的力量压制，让魔龙轻易就读取了林克的思想：【织命者的天赋虽能抵御神灵的预知，可你每次使用柱的力量，都将自己与这个世界捆的更牢固，想想你刚抵达时连万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现在如何？意随心动，仅只是念头，就可以发动柱给予的权限。你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可你的行为与虔诚的信徒又有何区别？面我加诸了因果律的诱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可是连晨曦地上代言者都做不到的。】
内厄姆？
林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已晋升为晨曦新大主祭的前骑士长，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推断。
在晨曦被驱逐的如今，晨曦教派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其他物种都没有太大的价值，迪亚摩斯根本看不上眼，唯一的可能，只有刚去世的前大主祭，又或者……是那个堕落为亡灵的尤里安……
【诱骗晨曦信徒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了，既能打发无聊的闲暇时光，有能逗得伊利亚斯暴跳如雷。啊……】
魔龙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林克蓦地想起从迪亚摩斯分裂而出的弗拉杰德说过的话，驱逐晨曦是迪亚摩斯想了许久都未能完成的事。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对敌人可没有晨曦那般仁慈，让你有机会成长到足以对抗自己的地步。】升腾而起的黑色魔焰舔舐着每一寸接触到的空间，林克觉得自己的灵魂也仿佛跟着一并燃烧起来。
“能做到的话就动手！别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迪亚摩斯。”运起所有的力量，林克坚信魔龙无法杀死受柱庇佑的自己，结界还安好，就证明迪亚摩斯依然受制于深渊，受制于初代们合力打造的牢笼。它若是有能力脱困，又何必潜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根本不会同意缔结对抗死神的盟约。
【呵哈哈哈哈——我很中意你啊，凡人。你的胆量可不是一般的大，明知我可以读取你的思想，却依然如此狂妄的，毫不知截至的将你的想法展现出来。比起希克斯那个无聊的家伙，你更有趣。也更符合……末日终结者的预言。但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现在的你，还不足以对抗希克斯，更不足以对抗太古时期被初代们驱逐到中央大陆意外的先民。想做救世主的话，还得提升自身的力量，但……那已超越了自然之子的界限，凡人哟，我期待你的转变，是继续循规蹈矩的当柱的使徒，还是如希克斯那般为了变强而堕落。】
黑色的魔焰陡然消失，一如主人来临那般突兀。林克的精神世界承受不住魔神庞大的力量而分崩离析，间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罗蕾莱冷眼望着越来越远的林克，嘴角勾起让人发毛的冷笑。
“自然之子的强大只是相对于凡尘的生物，一旦跨越了神灵的界限，你那点力量不过是受制于法则的钝剑，你谁也保护不了，包括你自己，等着瞧吧，我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面对曾经寄居在自己灵魂之中，当做导师一般看待的前魔法女神，林克不耐烦的丢出一句聒噪。
如果说对之前的罗蕾莱还带了点愧疚和想帮她恢复的念头，在得知了她真实想法之后，林克对这个堕落得彻底的罗蕾莱没有一丝一毫的忍让。
加速崩裂的精神世界隔绝了复仇女神的叫骂，林克在生者的世界睁开眼，见到了围着自己团团转的芬恩，以及半跪一侧的贤者巴德。看到他苏醒，二者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总算是醒了。”芬恩扯了扯林克的衣袖，这一幕让林克与刚抵达埃德加的记忆重叠在一起。那时候，这少年也是和现在一样扯着自己的袖口，满脸的欣喜，眼中的关切真实而非虚伪。
唉……
轻轻喟叹一声。
一年的时光过的如此之快，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做出了抉择。
芬恩，冈萨雷斯，阿历克斯，罗蕾莱，多伊尔，薇拉，奥兰多，伊瑞斯，赫尔，内厄姆，弗朗切斯卡，尤里安……
每一个名字都让林克的心刺痛一分，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再想迪亚摩斯临走时所说的话，在芬恩一脸疑惑中化作青隼，飞离了法师之城霍恩海姆。
“别走啊，我还有好多话没问你呢。”心结解开之后，还未完全成长的芬恩全然不顾自己与林克如今的身份，执意想要挽留。
“慎言，神使。林克如今是柱的使徒，而您，是我主智慧之神的使者，不论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都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毕竟您和他现在代表的，是各自信仰的神灵。”巴德拉住了意图追上林克的芬恩，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会让他觉得被冒犯，又能适时地制止他的行动。
“哦……”回想起在精神空间林克所说的话，芬恩的表情随之暗淡，“是……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贤者大人。”
“直呼姓名即刻，我为智慧之神信徒，您是他的地上代言人，担不起大人二字。”巴德松手，朝着芬恩躬身行礼。
这一刻，芬恩方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了神使一职带来的改变。躬下的不仅仅是面庞与脊背，连带的，常人所拥有的一切都与他远去。尊荣，却再不会有人会面带微笑，带着真心地呼唤他的名字，分享心情，谈天说地，聊聊家常。他是布雷的使徒，智慧之神在地上的代言人，至死，都将只会是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