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贝法斯特(六)
传说在遥远的太古纪,地上万物都使用同一种语言,即神灵之语。随着二代神灵的诞生,各物种才有了专属于自己的语言与文字,不过一些特殊的地区和城市,如夜精灵的地下城艾利西昂以及翡翠林的日耀城阿尔梅达,依然还使用神灵最初赋予的名字。布拉缇斯忒尔斯就是其中之一,这个饶舌而冗长的名字可以拆分做‘白银之地’与‘心脏’,作为人类所创建的帝国的首都,人们更习惯叫它的简称‘白冠之星’。不仅是因为它在六座卫星城市的拱卫下呈现为六芒星状,更因为它确实算得上帝国王冠上最璀璨的星星。算上周边耕种的农户,矿井里劳作的奴隶,以及戍卫王城的三大军团,整个帝都的总人口达到了恐怖的三十一万,在村庄不过白数以记,城镇至多上万的埃德加,也只有被誉为法师之城霍恩海姆可与之比肩。
大陆志记载,在帝国最鼎盛的时期,帝都的人口一度超过四十万。对此,林克一直嗤之以鼻,认为是史学家和大陆志编撰者们的过分夸大溢美。在生产力普遍低下的中古世界,即便拥有魔法也很难维持如此庞大城市的每日运转。当他在神术的加持下风驰电掣赶到帝都,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深深震撼了。
错落有致的民居,奢华的贵族府邸,鳞次栉比的庙宇,被呈蛛网状放射排列的白色大道分割开来,庞大的建筑群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头。有那么一瞬,林克以为自己回到了地球,虽是不同的风格,但建筑密的集度丝毫不亚于现代化的大城市,用‘海洋’一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林克对这座城市最直观的感受和第一印象是活力。在他所处的时代。人类常年笼罩在死神的阴影之下,为了每日生计奔波,畏惧不知何时会突破城墙的亡灵,生活压抑且沉闷,根本没有乐趣可言。即便是新都艾登,街道上冷冷清清。偶有几个行人也都神色匆匆。眼前的帝都,街道上车水马龙,兜售货物的商贩7,兜揽生意的冒险者,宣传布道的神职者,一派繁荣的景象,朝气蓬勃。
此情此景,看得林克恍神。
这时的诸侯还未完全分裂帝国,贵族还未腐蚀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霍恩海姆也还没漠然保持中立,人类与亡灵应当还有一战的能力,那场彻底改变历史走向的战争怎么就输了呢?
在他发呆之际,一直缀在身后的脚步声终于赶了上来。
“阁下。”以黑狼贾法尔为首的激进派德鲁伊在林克身后屈膝半跪。
神职者不会跪拜非信仰的神灵,自然之子是唯一例外。在丧失神恩之前,自然之子就是柱在物质界的化身,一言一行都等同于柱本身。跪拜它,等同于跪拜柱。是以他们的行为并不算出格。
等了许久也未得到回应,贾法尔有些按捺不住。焦急的目光都快将林克的后背洞穿。
相处数月,德鲁伊们都清楚‘贝法斯特’的性格,固执而严厉。未获得自然之子的许可就擅自跟随已经是自作主张,被斥责一顿都算轻的,若是自然之子责罚,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我有不好的预感。”
终于。如岩石般静立的自然之子出声了,但他话里包含的意思却让闻者愕然。神职者或多或少都会有超越直觉的预感,自然之子尤为出众,他们的预感近乎预言。
“您的意思是……”
“即将会有大事发生。”
所以特地跑到帝都来了吗?
即便心中再疑惑,贾法尔也没敢说出口。和真正温和的伊瑞斯不同。贝法斯特脾气古怪,待人接物都略显偏激,动辄惩处,他可不想因为一句不得当的问话而被遣返回守护之地。
“你们不是私下称我为惩戒者吗?为何要跟随我到帝都来?”不经意地回眸,林克的提问让德鲁伊们无不战栗,头压得更低了。
“因为我们不看好北方的战事。”总要有人出头,贾法尔站了出来,“亡灵日渐强大,人类却因为内讧而削弱自身战力,翡翠林那边……已经连续损失两位指挥官。”
翡翠林,即辉光精灵原先所居住的森林,在奥拉西奥的东北方,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原始森林。林克在地球幻境的守护之地看到的已经是被亡灵侵蚀后的翡翠林,被抽空了生命力,变成了徒有虚幻外表的空壳。他也是在那里听说了辉光精灵的故事,伊瑞斯是仅存的皇室成员,父母叔侄皆战死,就不知贾法尔所说的两位指挥官是否在其中。
“伊瑞斯知道吗?”
贾法尔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他原以为贝法斯特不会关心和在意身边之人,一直以来,他都像石头一样,只专注于自己的事。
“遵从大德鲁伊的指示,未得您的同意,没有将此事告知伊瑞斯。他虽是皇子出身,此刻却是地之柱的德鲁伊,万事以柱为重。”
林克在心中喟叹。伊瑞斯未必真的不知,精灵天生就有与自然沟通的能力,即便没有同伴告知,依然能从其他渠道得知北方的战况。仅有几次的眼神对视,都从伊瑞斯眼中看到掩藏的悲戚。姑且不论指挥官与辉光精灵皇室的关系,既然连精灵盟友指挥官都战死的地步,人类一方也不会好到哪去,这次帝都之行果然是非来不可呢。
对贾法尔刚透露的消息,林克多少有写不悦。德鲁伊们惧怕他干预世俗,居然连前线指挥官战死这么重要的事都隐瞒不报。
见自然之子继续使用白鹿化身朝帝都前进,贾法尔大惊:“您这是做什么?”
他本以为,就算要干预世俗,也会稍作掩饰,而不是直接以自然之子的身份莅临。
“没有身份的人所说的话亦没有分量。”话音还在空中传播,白鹿四蹄轻点,在诸德鲁伊眼中已变成一个小黑点。
“怎么办?”
“直接干预,这恐怕……”
“贾法尔,你怎么看?”
虽是激进派,但德鲁伊们可不愿自然之子就这么堕落了,还指望着他改变北方战局呢。
“还能怎么样,跟上去!”贾法尔咬牙,“化身仍在,他还没丧失神眷。”
帝国历878年冬,贝法斯特第二次出现在大陆志与各族编年史的记载,是他以白鹿之姿,经正门步入帝都——布拉缇斯忒尔斯。
正午,以四元素之色命名的帝都西白门迎来了一位引发轰动的访客。过往的商旅纷纷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化的传说’一步步走向城门。
“一头鹿?”
“这是傻了吗?不呆在山林里,跑到城里,这不是找死吗?”
“晨曦在上,我没看错吧?”
“哦……这可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亲眼目睹神迹。”
守城的卫兵在一片议论声中对视,都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帝都不比其他地方,没有能证明身份的名牌和证明根本不允许入城。可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阻拦柱化身的白鹿,就这么放它进去,又有悖守卫的职责,就在他们进退两难,眼看白鹿越走越近,已快到城门口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传出。众人循声望去,都被忽然出现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地之柱的使徒,因何莅临布拉缇斯忒尔斯!”来人一声喝问,成功止住白鹿的步伐。
年轻的骑士身着晨曦教会的圣铠,打磨得有如镜面光滑的金属折射着日光,整个人犹如神临般耀眼。
尤里安,真没想到我们的过去的‘初遇’会是这样。
那鲜衣怒马,犹如天神的英俊骑士不是别人,正是投靠死神转化成亡灵领主的前晨曦大主祭,尤里安。
有那么一霎,林克起了杀机,但随即又迅速平复下去。
就算杀了尤里安又有什么用,改变历史不等于命运就会扭转。更何况,他能穿梭时空全拜晨曦之赐,若是被法则觉察到初代直接介入,有可能会把未来带到更危险的境地。
林克不敢冒这个险,在未来,晨曦就是因为将他送回过去一事曝光,而被法则强行切断了与物质界的联系。晨曦以及晨曦教派是对抗亡灵不可或缺的力量,现在正是北方战役的关键阶段,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有什么差池……
最后一点杀意从心头褪去,林克解除化身,以人类之姿现面对还只是一介的黎明骑士的尤里安。身高虽比骑着马的尤里安矮上许多,但气势却压过了彼时还只是毛头小子的未来死亡领主。
这一变化,又引得原本已经安静的西白城门议论声四起。
“人?”
“白鹿怎么变成人了?”
“这一代的自然之子是人类出身?”
人群中不乏有知道自然之子的,但更多的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地之柱化身的平头百姓。而不远处,惊呼声由远至近,围观的商旅们四下散开,显现出了引发慌乱的元凶——一群狼,然后在又一波惊诧声中变成了人类的摸样。
尤里安面露不悦,大声质疑:“这里可是帝都,是晨曦的辖地!”
“我身负神谕,要见大主祭。”古井无波的语调,比林克本来相貌看起来更显冷酷的‘贝法斯特’说出了让尤里安无法拒绝的台词。
眼看围观者越聚越多,深知不能让自然之子和德鲁伊继续堵城门造成更多混乱,尤里安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下马,徒步带领他们前往大主祭所在的教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贝法斯特(七)
圣堂、教廷、教会,分别对应晨曦教派不同级别的分支机构。
‘圣堂’为总部专用,作为原拱卫帝都的六座卫星城之一,由于人类大多信仰光明神,加之积年累月的壮大,渐渐脱离了帝都的辖制,成为白银帝国的第一个自治城市,更名最初是只为了区别于其他的五座卫星城市。而设在王城的‘教廷’既是皇室专供,又是圣堂发生意外的备用之所。最底层的‘教会’相对就简单得多,仅是所有地方分支的统称。
即便已经不再属于帝都直辖的卫星城市,晨曦教派依然与帝保持着密切的往来,普通信众可自由出入四方城门,高阶成员甚至无需证明就能在连贵族都得等候传诏的内皇城行走,这是皇族赋予晨曦教派的殊荣,以彰显其国教地位以及对神灵的敬畏。
是以,当人们看到黎明骑士放弃可在城内乘马的特权,以步行之姿引领者一群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冒出来的乡巴佬朝教廷走去,既好奇又纳闷。在他们的印象中,身为教会高阶、精锐战士的黎明骑士,从不参与引导这类由普通教徒负责的工作。更有一部分人认出了那名年轻的黎明骑士正是近些年风头正盛的骑士长候补,号称百年不遇天才的尤里安,因其火爆的脾气与平民出身,他一直是茶余饭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对象之一。
带路的途中,尤里安也在暗中观察。
与拘谨的德鲁伊不同,自然之子视对围观人群毫不遮掩的谈论与目光毫无反应。
虽然心中不喜,但尤里安仍要赞一句定力好。若换做是他,面对这么多人的围观和议论,多少会有些心浮气躁,那一位却不为所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这一点点完全赞赏并不能打消尤里安心中的愤慨。
以神谕为由,大主祭离开了非重大要事不得擅离的大圣堂,在帝都教廷一待就是半年,整个教派上下人心惶惶,都以为下一代的大主祭会在帝都诞生。直到今天,已冥想多日的大主祭冥忽然下令。让尤里安到西白门外迎接地之柱的使徒,教众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神谕’指的是自然之子,而非新一任大主祭人选。
大家在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失落。尤里安也是诸多失落者之一,他天资卓绝,以平民之身遴选,八岁入教,十四岁晋升黎明骑士。十六被钦点为骑士长继任者之一,接连打破了教派多项纪录,成为数个史上最年轻。这次大主祭获降神谕,他本以为自己就算不会破格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晨曦代言人,也会当选最年轻骑士长。未料,神谕的对象非但不是他,甚至不是给教会成员的。
而对大主祭等了半年的神谕对象,尤里安找不到除了‘平平无奇’以外的其他词语形容。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只有那双如夜色一样深邃的瞳孔,带着让人不想与之对视的洞察。对视的瞬间。尤里安就觉察到了骤然而起又骤然平复的杀意。老实说,他差一点就拔剑了,本能与多年训练,让尤里安下意识地自保反击,可就在手握上剑柄的同时,自然之子莫名的杀意却消弭了。
对于这次失之交臂的战斗。尤里安十分懊悔。明知不能,也想迫切地试一试,看被称作天才的自己与超凡入圣之间究竟有多少距离。
在止不住的臆想中,贯穿帝都的环形大道终于走到尽头——位于城东的教廷。
感觉到建筑群里透出的圣力超乎寻常,以贾法尔为首的德鲁伊同时刹停。他们是地之柱的信徒。未得晨曦同意,不得堂而皇之的进入其所属圣殿。
看自然之子没有半点停下脚步的意思,贾法尔只得硬着头皮提醒。他的一声“阁下”引得所有人侧目,无论是普通的朝拜者还是身披教杉的教徒,甚至连站岗的守卫也向他们投去了关注的一瞥。帝都贵族多如牛毛,随便在大街上也能捞出几个,这几个衣着朴素到几乎可以算做乞丐的乡下人居然口称阁下,不得不让人猜测与黎明并肩而行的年轻男子身份。
原本还算安静的光明之力猛然膨胀,林克做出了独自赴约的决定,看看伊利亚斯究竟想通过他的地上代言人给自己传达什么。
“伊利亚斯只应许我一人,你们在这里等候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令所有人都为之惊骇。
这人竟如此大胆!一般人连晨曦这样的别称也极少挂在嘴上,更不用说不加修饰的直呼真名。
德鲁伊虽为林克的大胆捏了一把汗,仍按照他的命令在教廷大门外站定。
尤里安难掩惊讶,未料到地之柱的使徒会如此张狂。这并非他第一次见自然之子,两年前代表教会出使东领就见过风之柱的使徒,那是个张扬而不失稳重的元素领主,无需言语,单凭自身的气场,就做到了让人生畏,也是自诩天才的尤里安第一次见到大主祭之外的超凡入圣。可即便即便是那一位,也不会做出直呼神灵真名这般大胆之事。最少,会加个尊称。更何况,晨曦与柱同为初代,不存在尊卑强弱。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单只是力量远不及风之柱的使徒赫尔。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
尤里安的腹诽因大主祭的出现戛然而止,许久未在人前现身的安德烈斯身披金色祭装,头戴三重冠,以极少使用的正装出现。无论教徒还是信众纷纷躬身,向无论身份还实权都仅次于皇帝的帝国第二人致以敬意。
“日安,地之柱的使徒。”安德烈斯一手执杖一手抚胸,这是他身为晨曦的地上代言者所能给予的最高礼节。
“日安,大主祭。”林克点了点头,他本就是不怎么注重礼节的人。不过,这一次他没称安德烈斯为晨曦的代言人,而是用人们更熟悉的叫法,以职位来称呼。
安德烈斯侧身。引领着林克进入不对外开放的光耀殿,将一切猜疑隔绝在门外。人们纷纷议论,这个穿着土气却敢直呼神名的阿尔金人究竟是谁?竟能得到大主祭的亲自召见?
任务完成的尤里安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打量千年来首位主动莅临帝都的自然之子。
忽略掉可以用若有若无来形容的神力,再将阿尔金人的显著特征撤去,在人群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无论是气质还是……蓦地,尤里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若没了与众不同的外貌。又有谁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人?他可是自然之子,明明拥有不亚于大主祭的身份与位阶,却总是让人忽略掉这一点,单是这份隐匿的本领就不容小觑。
神言术还是因果律?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慎行!”
一声喝止打断了尤里安的思绪,他微微侧身,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骑士长奥托,正满脸不悦的瞪着自己。
“团长。”尤里安用的是黎明骑士惯用的称呼,避免了他一向不喜的另一个头衔:晨曦教派二号人物骑士长。
“你的眼神太放肆了。”
“那是您没看到那一位之前的言行。相比之下,我觉得我还挺……”
“住口!”奥托怒斥,“你以为你能和他比?”
二度被强行打断,尤里安虚伪的假笑随之僵住。
“我一再跟你强调过,自然之子不同于其他神使。他们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只要不触碰‘底线’,哪怕是位于天梯之上的大贤者也无法与之匹敌。”
尤里安低下头,将不满与叛逆压在眼底:“谨遵教诲。”
前方忽然金光大盛。尤里安与奥托同时望去,只见大主祭安德烈斯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他以及一步之遥的自然之子笼罩住。
“神谕!”
“愿光明永眷!”
见状,教徒纷纷跪拜,赞美与祈祷之声不绝于耳。
对信徒如冬阳般温暖的神力,于林克而言却是犹如地狱之火的炽热。
把贾法尔留在外面果然是对的,这光明之力已经超出德鲁伊所能承受的范围……不,即便是我。在没有获得火之柱承认之前也承受不住如此高温。
皮肤、肌肉甚至是骨骼,都在光明之神的圣力下变得如烙铁般通红,若不是有柱的力量加护,早已像所穿棉麻衣物那般化为黑灰。
安德烈斯的眼神由最初的审视变为惊愕、又从凝重归复为平静。
金色变为白炽,繁复华丽的殿堂变成了纯白的空间。
林克第二次直面伊利亚斯的神临。这一回。光明神是以老者的形像出现,金色的须发拖曳于地,满脸的皱纹充满了沧桑,与上次蓬勃年轻的少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见面了,异界的织命者。”
司掌光明的同时也是时间之神,既然能林克送到过去,也必然能看透未来。
对于这位威能与地位与柱相当的大神,林克最想问的,是为何要给叛徒尤里安特权,让已经转化亡灵的它还保留光明圣印?
“我还以为你会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呢。”年迈的伊利亚斯淡然一笑。
“明知后果依然选择转化,他的决心毋庸置疑,对于必然的后果我从不问为什么。我只想知道身为真正能预知过去与未来的神灵,您为什么要给予他破坏平衡的特权?”林克想知道的不是尤里安的叛变理由,而是在他叛变之后伊利亚斯的放任。不说叛变的处罚,光是收回圣印这一条,就能遏制亡灵在战场上势如破竹。霜寒的心智和手段固然厉害,毕竟是正常转化的亡灵,即便有死神的庇护也无法抵挡对立神灵的力量,否则也不会因为命匣被破而在人类世界里一躲就是几十年。可以想象,两军对垒时,晨曦教派一方不惜以自我牺牲祭出的杀手锏无法湮灭敌方大将的绝望。
“这关乎到他背叛的缘由。”伊利亚斯的回答一贯很简洁,绝不多说一个字。
“他为什么会选择转化亡灵?”既然绕不开这一点,林克索性依了对方的意思,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伊利亚斯居然不肯说。
“若能直接告诉你,我又何必将你送到这个时代来。有些人,有些事,需要你亲自去验证,答案也才会有意义。”
林克的表情一沉。
如果要在有意义的答案和因战争而消亡的生命当中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
我才不管尤里安是晚期中二病还是意图成为第二个希克斯,无论什么理由都无法在天平上压过如此多的生命。
“呵。”伊利亚斯低笑一声,“在我看来,他的行为与你当初誓保那对双胞胎的并无区别。”
这话说得林克心头一惊,穿越到埃德加后他做的许多事在世人眼中都惊世骇俗,但唯独以自身力保双胞胎一事,是林克唯一一个自认‘过头’的。不仅超出了自身能力范围,从大局来看也欠缺考量。他在这事上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可以说,已经违背了自然之子的职权,即便因此被取消资格也无话可说。
然而伊利亚斯提及此时并不是要追究,仅只是单纯的举例,好让林克明白自己并无指摘尤里安的立场。
“你不后悔,他亦然。我是光明之神,司掌时间与公正,不会因出身或能力而偏颇。他对神灵和世界提出质疑,我应许他在亲眼见证之前,不会因我的力量而被湮灭,这是我身为初代以及信仰之神的允诺。”
伊利亚斯双手一抬,让林克深感难熬的神力随着光明一道黯淡。随后,他发现神临已然结束,自己还站在光耀殿的大殿上,周围跪满了黑压压一群晨曦教众,大主祭神色淡淡看着自己,诡异的眼神让早已习惯围观的林克都倍感压力。
“神谕已降下,还请地之柱的使徒遵照晨曦指引。尤里安。”
被点到名的年轻骑士立刻上前,单膝跪下。
“你即可动身,率领狮鹫骑与贝法斯特一道前往北方支援科尔克大公与辉光精灵的盟军。”
若说之前还有些不明所以,安德烈斯的这一席话话让林克彻底清醒过来。
第三次北方战役,这场扭转了历史与人类命运的关键一战,想必就是尤里安叛变的根源所在。
伊利亚斯的解释犹在耳边——只有亲眼见证的答案才有意义。
大费周章,甚至冒着被法则惩罚的危险仅只是为了见证?答案,就在北方的战场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北方战役(一)
北方战役在埃德加的近代史上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对亡灵的胜负直接影响了人类的生存状况。说是战役,并特指某一次或一两场战斗,而是从帝国历791年亡灵第一次在大陆北案大规模登陆起,持续到林克所处时代被史学家临时代用的凛冬历156年,前后长达近400年的抗击亡灵战斗。期间,按规模、伤亡以及影响列出五次较大的战役,林克如今所要经历的,正是其中最大规模的第三次。彼时,联盟还未名存实亡,数个物种与人类并肩作战共同御敌,兽人还未大规模北上侵袭,帝国皇室在贵族中还保有相当的威望,和亡灵的战斗也没有呈现一面倒的惨状。
贝法斯特在埃德加正史和野史中记录虽多,但都是些模糊且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第三次亡灵战役,林克明明已经在大主祭的神谕指引下前往战场,史书上只字未提。唯一有迹可循的,是此战后贝法斯特堕化,解除了自然之子的职务,带领着从北方战场返回的残兵在帝国南方建起了抵御兽人的龙岩堡。关于‘他’的结局书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有含糊且一笔带过的描叙,兽人的北上,亡灵的南侵,生活的困苦以及气候的剧变,使得人们对这位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人物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如今想来,应该是本就不存在的‘贝法斯特’返回正确时空的关系。
林克出神的想,全然不顾周围不断投射到自己身上好奇、惊异的目光。此时此刻,狮鹫骑兵在空中高速疾驰,唯独他,像背后长了翅膀似的,凭空飞行。速度一点也不亚于骑着狮鹫的骑兵。
狮鹫骑兵是白银帝国的三大兵团之一,为突出晨曦教派国教的地位特地划拨,全由贵族中虔诚信奉晨曦的贵族子弟组成,修习过基础的神术,配合自小同吃同住培养出默契的狮鹫,战斗力不容小觑。对正同亡灵鏖战中的联盟而言,也是一支生力军。
切~装模作样的家伙,明明可以骑乘狮鹫,却非要耍帅用法术腾飞。
位于队列最前的尤里安回头瞥了一眼,眼底有压不住的厌恶。
没由来的,他就是讨厌这个名叫贝法斯特的自然之子。总是一副超脱于世的表情,对什么都表现得漠不关心,一言一行却又恰恰相反,不该管的一件没拉下。
饱含不满的冷哼声刚响起。一旁狮鹫骑长立刻用极不自然的咳嗽声将之盖过。
“副团长……”后面的话不用说全,尤里安也知道他是让自己谨慎言行。
呸!奥托的走狗!好在大主祭不仅派了狮鹫团,还有三分之一的黎明骑士参战,要不这次北方之行连一个能调度的人手都没有。
就在尤里安愤愤不平之际,温度急速降低,骑士们的盔甲上都覆上了一层薄霜,而他们头顶上的云层也迅速染黑,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由远至近。
“备战!”狮鹫团长克里斯一声急喝。骑兵都举起了空战专用的长枪严正以待。
“防御法阵!”尤里安沉着声下达命令。
此次随行的除了黎明骑士,还有少量神官。金色的光线在轻吟浅唱中连接成网。迅速生成熠熠生辉的法阵,把整个骑士团拱卫其中。
带着尖锐呼啸从云层中降下的是猩红色的蝙蝠,体形较其他同类大了四、五倍不止。最外围的骑兵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它们的行动轨迹,裸露在铠甲之外的皮肤就被划伤,尖牙利爪牙带走血液的同时也注入了能迅速奏效的剧毒。晨曦的圣光法阵能有效防备亡灵,却无法抵御活物。狮鹫骑士只得放弃长枪,改用短剑防御,无奈,吸血蝠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也很难单凭肉眼捕捉并击中目标。
尤里安和克里斯的情况稍好,凭借着高阶教徒所持有的神术,他们不止能击杀靠近的吸血蝠,还能护卫周围的同伴,最需要保护的神官赶忙向二人靠拢。他们的神术对纯物理攻击的生物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撤销圣光法阵改用治疗和祛毒术,以求最大化的遏制减员。
谁也没料到吸血蝠只是敌人抛出的饵料,变故就在法阵撤销的瞬间,凄厉的尖叫骤然响起,与之相比,吸血蝠的叫声只能算嘈杂。耳膜与心神一同震荡,所有人下意识地捂耳朵,顾不上掉落的武器,只有阻止魔音穿脑这一个念头。
“聒噪。”
凄厉的女声戛然而止,骑兵们还维持着捂耳朵的举动面面相觑,反应过来的神官再度张开圣光法阵,云层中再度飞出一群吸血蝠,与之前被女妖之嚎杀死的先锋不同,这一波遮天蔽日,数量庞大的让人胆寒。大部分短剑已失的骑兵只能无奈举着对敏捷对手过于笨重的长枪,等待即将到来的攻击。
与克里斯的严阵以待不同,尤里安的所有注意力在林克出声的瞬间就转移过去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自然之子在实力上的差距。毫无预兆,他甚至连对方使用了什么力量都觉察不到,挫败感加之庞大的蝙蝠群,让他心中的烦躁感越发强烈。
“现身吧,死亡的臭气再怎么化形也藏不住。”林克抬头上望,头顶上方的云层里发出令人鸡皮疙瘩直起的笑声。
“桀桀桀……没想到死板的晨曦教派中还有能一眼看穿我法术的家伙。”乌黑的云层急速收缩,凝聚成一架骷髅,露出了一直被遮挡的天空,时间不知不觉已是漆黑如墨的夜晚,难怪这巫妖敢在高空狙击晨曦教派。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尤里安虽然年轻,但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单从林克与巫妖一来一往的对话就看出端倪。
林克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其实他也是在第二波攻击出现才觉察到的。
作为被从异界征召来的织命者,柱的超凡地位与自然之子获取力量的的特殊方式,使得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对神术与法术做过多的深入了解。许多知识都还停留在浅显的书本了解,根本无法给出详细、准确的答复。
此时此刻,林克已顾不上自己的行为是否被解读为自大,敌人当前,尤里安再怎么懊恼,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至于答案。等解决完巫妖,他估计也不会有心情再追问了。
埃德蒙多缓缓下落,湛蓝的灵魂之焰紧盯着狮鹫骑兵中唯一没有坐骑的人类男子,没有借助坐骑,就这么突兀地浮在空中。最诡异的是,感觉不到任何魔力。
这家伙……不是法师。
这项认知让埃德蒙多收敛了一贯的自负。虽然巫妖不破坏命匣就不算真正的消亡,但它能成为现存最古老的巫妖,靠的不是力量,而小心谨慎。神选者中经常会有些超乎寻常的变态。特别是……
毫无征兆的,一束红光从对面疾射过来。抵挡和躲避只思考了一秒,埃德蒙多遵循直觉选了前者。
直到烧焦的糊臭味四散开来,晨曦教派的诸人才看清挡下自然之子攻击的是原本要扑向他们的第二波吸血蝠,原本遮天蔽日的蝙蝠群被烧了个精光,一只都不剩。
“只是一击就有这种威力……”
“那是法术吧?”
“自然之子不是应该用神术吗?”
即使是对敌的紧张时刻,依然没能住抑制人们的好奇,喃喃自语迅速演变为窃窃私语。
几乎是同时。埃德蒙多从晨曦教派的交谈里捕捉到了一个词汇——自然之子。
果然是神选者,而且。还是最难缠的那一类。
埃德蒙多已有了逃脱的念头。
这没什么好丢脸的,面对自然之子,即便是三大领主也无法正面抗衡,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先锋官。而且,与其进行不必要的战斗,丢失掉一具花费大量精力制作的躯体。还是战术撤退损失最低,还能在第一时间将自然之子参战的消息传回去,看在这点功绩上,领主也不会为难自己。
巫妖微微躬身,对林克做了一个礼仪性的致意。身体缓缓变淡,直至与四周的夜色融为一体。
由始至终,林克都只是看着,并未阻止。
“不能放他离开!”克里斯长枪脱手,化作一道闪光的流矢射向巫妖,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施展了神术长枪穿过巫妖的残影,失了劲道后有如熄灭的烟火向地面坠去。
林克抬手,已经下落地几乎看不见的长枪“嗖”地一下又回到他手里,这一下镇住了四周的议论。
“不破坏命匣就无法杀死巫妖,这点常识身为常年与亡灵作战的指挥官应该清楚。”
接过自然之子递来的长枪,心有不甘的克里斯仍试图辩解:“总好过他回去报信。”
“这里距离联盟大本营不过一天的路程,何必为了这点时间浪费不必要的精力,亡灵那边迟早都要知道的。”
“什么叫不必要的精力。”一直没有出声的尤里安按耐不住了,“邪恶的亡灵,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么,我出手对付名面上的巫妖,谁来防范暗中躲藏的另一个?”
“什么?还有一个?”克里斯和尤里安异口同声。
“准确的说,它并不在这里,而是通过某种魔法暗中监视。一旦有机会,只需一个简单的传送法术,就可以在转瞬之间抵达,就算我能除掉它们,在场诸位的伤亡在所难免。地之柱虽司掌生命,但对于已经死去的**,我无能为力。”林克的答复让两人都沉默了。
若真如自然之子所说,这个责任没人能承担起,援军还未到就在路上被拦截,要是传回去势必要遭到大主祭的责罚……
尤里安紧了紧握剑的手,越发确定自己讨厌贝法斯特。(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北方战役(三)
在亡灵日趋猖獗的如今,与亡灵作战成为每位晨曦教徒的必修课,无论是最底层的牧师还是见习骑士,入门的考核就是在前辈的带领下完成一场净化仪式,能被派遣到北方前线参与支援的每一位都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可当他们看到通过魔法之眼投射在要塞城墙上的镜像后,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尸山骨海已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呈现在眼中的景象。
宛如世外桃源的山谷之外,下着暴风雪的封冻的平原上,一望无际的亡灵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幽兰的灵魂之焰在阴冷黯霾的昏暗环境中给予了夜空星辰的错觉。与环绕整个晶壁外代表生命的生命之河不同,这些美丽的光芒象征着致命的死亡。
尤里安虽心有不忿,也不得不承认自然之子方才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数量别说是战斗,仅是看都足以让人丧失斗志。未战先怯是兵家大忌,更何况亡灵根本不存在减员,即便是能彻底净化它们灵魂的晨曦神术,也无法完全遏制己方减员,每死一个,就是给敌人增加战力,战斗还未开始,联盟一方就已经输了一半。
“敌军指挥官呢?”哪怕有柱的力量做支撑,林克也不会像尤里安那般自大。
死亡骑士、吸血鬼、巫妖,不死帝国最强大的三个派系,从霜寒出现后巫妖领主一职就没变过,另外两位领主是谁史书上并未记载,仅以职位称呼。塞伯利恩与菲尔德之所以能留下姓名,完全是因为后期亡灵直接侵袭帝国,真正在早期战争中扬名的,只有被敌人称为巫妖王的霜寒一位领主。
此刻。林克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最大的敌人——霜寒是否已来到这个时空。
地球与埃德加两个时空的时差一直在变,他不确定霜寒的成名是在初临之时还是蛰伏之后。在计谋方面,林克自认不是霜寒的对手,如果被后世称为死神心腹的巫妖领主已在埃德加,那这场战斗将会是他们两个宿敌之间的生死之战。
穿梭时空不代表不会死,行差踏错。他将以贝法斯特之名陨落或失去柱的神眷,以普通人的身份死去。林克并不畏惧死亡,但他担心因自己而改变的历史会影响到未来。所以,这也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
大概是心情过于沉重,连一向与林克不对盘的尤里安都觉察到不对劲,眼神一直往他身上瞟。
“三大领主有两位在前线。”回答林克的是精灵罗梅罗。严格意义上来说,联盟当中唯有精灵可与自然之子算作同一阵营。
“死亡骑士的冲锋虽棘手,在生命结界的庇护下,只要不出要塞还是可以避过必死的因果。但随着巫妖领主的加入。无孔不入的死灵术让我们这边伤亡直线上升。”丹特也加入到战况解说的行列。天生不会魔法的矮人在面对纯魔法的攻击时死伤最为惨重,他迫切希望自然之子的加入扭转持续多时的败局。
“问题是,我们不出去,不代表敌人不能进来。”马里奥道出了现在最让他们头疼的难题:“生命结界只能防御死者,却无法阻止被死血鬼控制的血奴,即便是有法师帮忙,也无法筛查出要塞内谁被感染了。”
代表人类的帝国指挥官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远道而来的自然之子,若是连这一位都解决不了迫在眉睫的血奴。要塞被攻破只也是时间的问题。
“血奴吗……”林克若有所思的低头,脚下是坚固厚实的城墙。三分之一的士兵就藏匿在那里,准备随时替换城墙上的同袍,即便是他,也无法在不使用神术的情况下感知到身为生者的血奴。况且……
“想要揪出来倒也不难,只是解决了这一批,还会有新的感染者。除非你们不打算派遣士兵出战。”
在场的指挥官与高级将领除了罗梅罗都面露苦色,**师奥尔特加也说过类似的话。一旦感染了血毒,身心将完全成为吸血鬼的奴隶,中毒的时间越长恢复的几率就越低,拖久了即便湮灭了身为主人的吸血鬼。中毒者也已经变成只会遵从吸血和杀生本能的怪物。
“血奴可以暂时抛到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敌人知道联盟的援军到了。”林克跃上墙头,这举动立刻引起了要塞下方的骷髅射手的注意,密集的箭雨倾泻而至,眼看就要将他射成筛子。
“喂……”尤里安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却见致命的箭矢在即将碰到自然之子的一霎诡异地转了个向,擦着他的躯体滑落,将碎石子铺设的地面扎成密密麻麻的“钉板”。
饶是见惯了攻城场面的联盟士兵也被这随手一露的箭矢防御给惊住了,这类术式在法术或神术中都算不得高级,但防御点是按个体或面积来算的,如此多又持续长的一波攻击,一般的术式早被破了。再则,这位自然之子所施展的箭矢防御似乎与其他人的术式稍有不同。无论神术还是法术,箭矢防御的最终目的都将远程物理攻击阻挡在结界之外,自然之子的箭矢防御更接近引导,将所有的攻击从自身引向另一处。看似简单,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射中,而引导一旦被打断后果也可想而知,需要绝对的掌控力。
炫耀吗?不……这家伙虽然目中无人,但他从不做那种无聊的事。
习惯么?呵……可真是让人不爽,自持有柱的庇佑,真想看到他失去力量的惨状。
即便明白林克的行为并非刻意,尤里安仍免不了心中一番计较。
如果说人类的生命之力像萤火虫,那身为自然之子的林克的生命之力就仿佛黑暗中的火炬,对要塞外的亡灵有着不可抗拒的强力吸引,无需下达命令,它们便遵循本能地发动攻击。箭矢一波接一波地朝他呼啸而来,又被无形的力量错开,悉数落到城墙内的空地上。
负责控制低阶亡灵的死灵法师与下级巫妖很快就发现了军队前方的失控,可等他们的命令传达到阵地最前言,骷髅射手们已经给敌人贡献了不少的箭矢,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铁质箭头,而非幽灵射手的幽魂之力。
丹特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命令身着重盔的矮人去搬捡地上的箭矢,他们正缺物资呢,从南方远道而来的补给远远供不上消耗的量。不是没考过过这个法子,可谁又愿意让身为珍贵战力的法师去当吸引炮火的诱饵,没有一位指挥官敢于用部下去做这种事,减员的同时还会给对方添加后援。
诡异的沉默没持续太久,下一波的攻击到了,这一次射箭的是无法靠物理防御的幽魂射手,持盾的矮人急忙后退,躲避到坚石建造的防御工事后面,等待法师的结界支援。
奥尔特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下令,双眼死死盯着依然矗在城墙上的林克。没有一个人催促他,大家都想知道这一位接下来又会施展出什么样的对应之策。
饶是心境已经达到波澜不惊,林克依然对**师的试探感到厌倦。就是太看重利益与得失,人类才会一次次错失挫败亡灵的机会,哪怕不能赢也不该输得那么惨。
厌恶归厌恶,林克不会因为对奥尔特加的反感就放弃防御。封冻的地面隆隆升起,掀翻站立其上的骷髅兵的同时还阻挡了急射而至的苍白箭矢,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又变成了数十个与城墙等高的土元素,用与巨大身躯不符的灵活在前锋的骷髅大军里一阵横冲直撞,转眼就将已经逼近到要塞城墙下的亡灵消灭了大半,之前还萎靡的士气立刻得到振奋,就连躲在城墙掩体里的士兵们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这……”马里奥目瞪口呆地趴在城垛口,虽有耳闻神使的力量超乎常人想象,可这也太夸张了吧,都没听见他念咒,是什么时候施展的神术?看那轻松表情,这种攻击都是小意思吧……
丹特捋了捋浓密的胡须,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真该说,不愧是自然之子么。
先前没怎么感到神力,他还有些担心,但随意施展的一手证明了自然之子应有的实力,这场战争就算赢不了,也不至于输。
和丹特持有同样观点的还有罗梅罗,作为天生的元素魔法使,精灵对林克的力量有着更深切的感受。
大地之盾、土元素召唤、震荡波、希望术,四个神术同时启动,这已不是普通的自然之子,恐怕是达到化身级别了吧……正想着,在敌军里冲锋的土元素忽然崩裂,化作碎石倾泻了一地。
陡然的变故预示着有厉害的敌人登场了,被逼得节节后退的亡灵大军再度集结,静默无声地组成阵型重新推了过来。
即便不用鹰眼术,林克也看到了新出场的大将——在惨白一片的骷髅中,漆黑的梦魇与漆黑的铠甲太过突兀,一眼就能看到。
“死骑领主!”所有指挥官都低呼,这么快,三大领主之一就现身了,以往这位战场煞神都是战斗进行后半场才出现,这次这么早露面,是觉察到联盟这边有高手的关系么?果然应了开场时说的话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北方战役(二)
联盟的大本营位于翡翠林边缘的一处环形山谷当中,以天然的山壁做屏障,充满生命力的植被在精灵的魔法笼罩下形成生命结界,只需守住入口狭长的山道就能有效的阻止进犯的敌人。也正是得益于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多种族之间的通力合作,联盟才能将亡灵困阻在与风暴海接壤的冻原上。长达百年的鏖战,让这里不仅修建起了完善的防御工事,还兴起了一座数千人口的城镇——布伦达,一个能暂时躲避死亡威胁的世外桃源。
远道而来的狮鹫骑兵还未靠近就被防御工事上不分昼夜监视四周的魔法之眼发现了,待他们飞抵山谷上空,早已确认其身份的指挥官们都齐聚专供飞骑起降的平台,等候来自帝都的援军。
“贝尔纳多,那不是你的老对手尤里安吗?难道最近又出了什么天才把他的风头压下去了?否则大主祭怎么会派将来有可能要继任骑士长的尤里安到前线来送死。”帝**指挥官马里奥幸灾乐祸地调侃晨曦教派指挥官。
贝尔纳多面色不愉,双眼紧盯着空中越来越近的狮鹫骑兵,眉头皱出几道深深的褶印。
“注意你的言辞,马里奥。”矮人指挥官丹特提醒的同时还不忘瞥一眼站在对面的法师。
虽然表面上经常相互调侃,但几个指挥官并无真正意义上的交恶,唯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只有霍恩海姆的代表——**师奥尔特加,其所率领的法师团队和本地居民精灵因意见不和而形成的对峙,让整个联盟都处于崩离的险境,最近几次战事的失利更是加剧了双方的矛盾。在丹特看来,无论分属何种阵营,这支来援军的到来都会打破布伦达的微妙平衡。
一直没说话的精灵指挥官罗梅罗凝视着援军后侧被重重狮鹫遮挡的位置。表情凝重的表情中带有掩饰不住的讶异。
“想不到晨曦居然会与其他神祇联手。”同样在观察的奥尔特加运用法术,最早看清隐匿在人群当中的林克,不是法师却能御风飞行的,只有神使。
“什么?”
“其他神祇!”
马里奥和贝尔纳多大吃一惊,无奈单靠肉眼不如精灵和法师看得那么远,等狮鹫降落了才发现援军当中唯一没有坐骑的年轻男子。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再平凡不过。可在看到他的一瞬,所有人都在心里又都升起一个念头:这家伙,不简单。
简单的问候过后,指挥官都盯着没有表明身份的随行者,想知道他是哪位神祇的代言者。
“日安,诸位。我是贝法斯特,地之柱的使徒。”林克简要的自我介绍让指挥官们更加惊疑不定。
自然之子?!柱一直没有就亡灵的攻击表过态,这次让自然之子与晨曦教派的援军一同到前线,传递了一条再明显不过的讯息——柱将亡灵视作对世界构成威胁的敌人。自然之子的战力无法以单纯的数量衡量。一人足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他的加入,能极大的缓解目前兵力和物资双重短缺的压力。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这一位究竟站哪一边?人类?晨曦?亦或是自成一派?
“只有这么一点人吗?”对于此次援军的数量,马里奥显得很失望。他本以为就算没有几万人,好歹也要凑够几千人,可眼前的狮鹫骑兵加上黎明骑士和根本不能算前线战力的神官,总共也不超过三百人。就算是精锐,也无法阻挡壁垒外的亡灵大军。
暴脾气的尤里安可不乐意了。克里斯来不及制止,带有明显鄙视的语气已脱口而出。
“若不是你们一直输,大主祭也不会把我们派过来。”
话一出口,所有指挥官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有什么资格职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马里奥针锋相对,虽然毫无交集。却早听说过晨曦教派最近几年大出风头的‘天才’,与卓越能力一同出名的还有他的狂傲。
“说的好像就你有与亡灵对战的经验似的。”尤里安嗤之以鼻。
黎明骑士是晨曦教派最强的骑士团,裁决走入歧途的邪恶者是本职工作,而他本人也有与亡灵战斗的丰富经验,迄今为止。已独力斩获五名巫妖,成绩远超同龄人,连一些年长的骑士也无法与之相比,正是过于一帆风顺的晋升,让一个原本只是平民出身的孩童变成了成如自命不凡的骑士,殊不知自己以往的敌人大都是独居或数量较少的亡灵,与北方冻原上杀之不尽的不死大军有着天壤之别。
“没有与军队级别以上亡灵战斗过,根本不配自称有经验。”忽然,一个发声有些怪异的嗓音从援军当中响起。
尤里安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拆他台的家伙。
“没有痛觉,不知疲惫,咬上一口就感染,被盯上了无论走多远都甩不掉,这仅只是最低级的骷髅和食尸鬼。遇上自带恐惧光环的巫妖,连死都是奢侈。就算有伊利亚斯的庇护,一旦超出人类自身的极限,你也不会比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强多少。”几乎没有平仄的语调,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说话之人没有情感。
在场之人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一位自然之子竟如此大胆,敢直呼神灵之名!
矮人丹特双眼瞪得老大,没想到自然之子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晨曦教派,直呼神灵之名也就算了,还讽刺援军代表只会夸夸其谈。
“你……”尤里安从小到大听的都是赞美夸耀,何时被人这么挤兑过。
“说的好!”不管对方什么来历和身份,就冲他说的那两句,马里奥也觉得比尤里安要靠谱得多。
看到这里,丹特那颗从得知帝都要派遣援军就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原本还担心晨曦的援军会打破联盟内部的平衡,现在看倒是自己多虑了。无论性格如何,自然之子的身份注定不能与人类走的太近,而他既然与晨曦教派一道出现,也就意味着太阳神选择了同为初代的柱。相较人类,自然之子的可靠度更高,而且战斗力也更有保障。一人抵一军,这绝不是夸大,身为矮人,丹特对自然之子的了解要远胜于早已多年没有与之接触过的人类。
眼看气氛越闹越僵,同为晨曦教派的贝尔纳多不得不站出来:“尤里安,忘了大主祭的命令吗?”
差点被愤怒冲昏头的尤里安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大主祭的命令……
他转头看了一眼曾经的竞争对手,角逐副团长职务失败后被调到北境的贝尔纳多,咬得后槽牙都生生发疼,才堪堪止住拔剑的念头。
不光是因为大主祭的命令,更因为拿捏不准对方的实力。教廷那天的神临虽已过去数日,但仍清晰的烙印在脑海中。仅是一开一合的霎间所释放出的灼灼圣力就连身为高阶教众的他也无法招架,与大主祭一同进入神祇空间的自然之子仅只是身上衣物受损,气息与神力与进去前并无差别,孰强孰弱由此可辨别。事实如此,尤里安就是不甘心,巨大的失落感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畏惧之心,忧虑自己如今的地位,没有卓绝的天赋,他也不过是个平民,若是不能在此次北援中有出色的表现,贝尔纳多就是他的未来写照。
一想到这儿,尤里安胸腔中的怒意顿时化作了满满的动力。
再强,也只有一人,就算那些德鲁伊赶来,在数量上终是无法与晨曦教派相比。只要能出战……
当!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响了起来,预示着一场战事将至。
面对一脸跃跃欲试的尤里安,贝尔纳多严词拒绝:“就算你主动请战,我也不会同意一个没有正式上过战场的新丁直面不死帝国的恐怖。”
“你竟敢小看我,手下败将!”若说对自然之子还有顾虑,尤里安可不会给贝尔纳多面子。晨曦教派内部并不禁止教众之间相互切磋,只要是光明正大的挑战,胜者可取代输者的地位与职务是自从创教以来就存在的铁律之一,他正是靠着这一点一路飙升。
“这里是联盟,不是教内,由不得你乱来。而且,我才是大主祭委任在北方的战前指挥官,就算你晋升为骑士长也只是援军代表,无权干涉更无权命令我,想要当指挥,回去找大主祭拿任命吧。”在前线多次经历生死的贝尔纳多早已看淡了曾经执着的权利,对于犹如疯狗狂吠的前死对头他只是淡漠地摇摇头,“前线有前线的规矩,既然来了就要遵守,新兵第一次不允许直接参战,都在城墙上看好前辈是如何战斗的。大意的结果不但要丢掉小命,连灵魂都要成为敌人的俘虏。”
因这一次援军全是来自晨曦教派,所以这说明也由贝尔纳多负责。
坚石垒砌的高墙之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最前头的矮人顶着比自身还高的大方盾,第二排的骑士手持浸过圣水的连枷,再往后是箭术卓绝的精灵,法师的位置最靠后,绝大部分都躲在特设的掩体内。窄窄的山道里行进着一支沉默的军队,没有喧闹,秩序井然得让人毛骨悚然。(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北方战役(四)
不死帝国没有统一的政治与宗教领袖,作为死神直属神使的三大领主俨然就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这样一位大人物不但在战事初期就登场,还亲自上阵,着实让联盟一方惊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如靶子般矗在城墙上的自然之子。
而被重点关注的林克注意力却集中在被打散了异地的土元素碎石上,除了死气还有魔法,死亡骑士是纯物理攻击,即便使用神术也是即死类,能瞬间瓦解加持了多种神术的土元素只可能是另外两位领主所为。为避免像尤里安这类激进份子乱来,林克直接挑明了还有另一位领主也已抵达战场的事实。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我是不会让这些凡人离开生命结界做无谓的牺牲。”
话音方落,死骑领主头顶上方缓缓浮现出一个黑影,全身被浓烈的黑雾包裹,只能勉强看出“人”的轮廓,根本不知道内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贯中立的柱这是要与晨曦一同干预物质界么?”不知是巫妖还是吸血鬼领主的黯哑嗓音在要塞上空回荡,施法者并非领主本人,而是法师团的一员。只见他歪垂着头颅,目光无神,依然被控制。既是炫耀也是阐述事实,它可以将法术延伸到被生命结界保护的要塞之内。也正是这一招,彻底坐实了其身份——吸血鬼领主。
抬手给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心腹指示法师团的其他成员将被控制的法师禁锢住,奥尔特加的情绪较之刚才更为低落。
自然之子的力量足以改变战事胜负,不死帝国那边当然不会等闲视之,以往的攻城可从未出现过两位领主同时上阵的。大主祭也真看不清局势,好容易维持的局面都被这家伙打破了。一个弄不好,法师团就有可能全折在这里……
只是片刻光景,**师已打定主意。这一场战斗结束就向霍恩海姆报告,找个由头在法师团出现大量伤亡前调离前线,他可不想因此降低在评议会的等级。
“若非希克斯逾越底线,柱又怎会直接干预。”林克直接将责任推给不死帝国的顶头上司。
这是指挥官们第二次听到自然之子直呼神名。对林克的胆大均连连摇头。
尤里安走过去,压低嗓音怒斥他这样做会给凡人召来灾祸。
“如果神灵可以随意干涉物质界,也不会有神使这一职务了。”林克对这位未来的死骑领主没有半分好感,语气也几近不耐。
“不要出去,结界里也不尽安全。”
抛下这一句,他跳下城垛,自由下落的身形陡然膨胀,在即将落地的一霎变为一头有着巨角的白鹿。说是白色,也仅是勉强能划归到这个色块当中。比起亡灵领主如烟似雾的黑,林克所变化出的白鹿更像是光的聚合体,明亮却不刺眼,予人无法言喻的怪诞之感。
敌我双方一忧一喜,白鹿是地之柱伊索尔的象征,但凡能变化这一形态,即代表拥有自然之子的最高权限——化身。
两位领主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亡灵大军却在无声无息的命令中开始变换阵型。无论在何种级别战役都属于炮灰级的骷髅军纷纷钻入地下,在面对化身的自然之子。它们没有任作用。哪怕是炮灰,也要用在适当的地方,而不是无意义的消耗。食尸鬼、石像鬼、巨尸、幽魂,这些比骷髅稍高的亡灵向两旁急速退开,无需下令,拥有微弱智商的它们能明显感觉到步步逼近的东西有多恐怖。生命的气息不再是代表饕宴的信号,携带着充满湮灭的可怕预感。
死骑领主猛拉缰绳,深黑色的梦魇扬起前蹄,摆出了死亡骑士最为著名的冲锋姿态。它的目标却是不慌不忙踱步的柱之化身,每走一步。拳头大小的蹄印便在封冻如铁的地面上踏出青翠之绿,露出了长久以来一直被深藏在冰雪之下的泥土。
士兵们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宛如神迹的一幕,只是踏足就有这样的威力,要是施展神术,岂不是能将被亡灵死气影响的平原变回原先的万顷草地?
纵使见多识广的**师也怔忪了,但论神力外显,自然之子还不如与他一同而来的晨曦圣骑士。若有似无,能捕捉到却又无法估算出具体的量,一如他的外表,普通、平淡,若不是一次接一次的惊人之举,根本没人相信他就是自然之子。
“踏足生辉……”罗梅罗低喃,眼中满是狂喜之色。
这可是高阶神术,即便是大德鲁伊也无法施展得如此轻松,化身之力果然不同凡响。
死骑领主丝毫没有因为林克所显露的力量而有所动摇,死亡冲锋犹如迅雷而至,只在空气里留下一道快得无法看清的残影,他连人带坐骑已然越过白鹿化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这初次交手的结果。
白鹿的躯体上冒起一道黑烟,撕裂的部位还没来得及展现狰狞的创口,就以更快的速度愈合了。
自然之愈和恢复,最基础的地系神术,由化身级别的自然之子施展起来竟有这等效果!
如果不是被黑雾罩住,吸血鬼领主此刻的面庞上一定是抑制不住的惊愕。
难怪那家伙不肯来,必定是预料到会有一场恶战。混蛋……
不过局面也并非没有胜算,只要是活物就无法避开死亡因果,恢复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无限地吃死亡冲锋,每被击伤一次,肉/体的承受力就降低,由因果造成的伤害无法根治,唯一的办法就消灭施术者。
吸血鬼领主双手一摊,零星飘着的雪花历时变成冰锥,瞬间化作远程武器攻向正与死骑领主对峙的林克。
只听“叮叮叮”一阵脆响,冰锥根本次不破白鹿的表皮,落到地上后迅速化为一滩水剂,迅速渗透到干涸的地下。紧接着,地面震动起来,由轻微逐渐转剧烈,犹如施展了地震波一般,分散在外围的中阶亡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地下钻出的藤蔓缠住了,像是被食肉植物抓住的昆虫,内里的死气被净化一空,这些亡灵立刻化作黑灰或白烟消散,哀嚎声响彻原野,原本如潮水般密集的大军立刻被清空了四分之一。
“区区的藤蔓纠缠……”吸血鬼领主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黑雾下传出,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他不过试探性地攻击,就被对方利用,触发了德鲁伊级别的护体能力。仅是藤蔓纠缠就有这种威力,那要是自然之子特有的神罚……
“等等——”眼看死骑领主准备再次施展死亡冲锋,吸血鬼领主不由大喊。只可惜他声音传播的速度远不及风驰电掣的冲锋,梦魇越过矮自己一头的白鹿,擦身而过的瞬间四分五裂,散落的肌肉与骨骼还冒着与亡灵不匹配的腾腾热气。
死骑领主垂首看了一眼坐骑,身上的盔甲与手中的长剑随之崩裂,显露出许久未曾有人见过的真容——一名精灵。
“埃多斯陛下!”要塞内的罗梅罗失声惊呼,那死骑领主竟是在第一次北方战役中阵亡的辉光精灵王。
喔,这便是伊瑞斯的父亲,那另一位领主该不会是伊瑞斯的兄长吧?正是父兄相继阵亡,已是自然之子的伊瑞斯才不得不卸任。
“我早说过不要贸然出击,这一位并非寻常自然之子。”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已经溃逃的亡灵们再度集结起来。
第三位领主登场了,躲在要塞里窥探战局的人们原本还雀跃的心也随着下降的温度一起冰封。
“巫王霜寒。”说来也是可笑,林克与这位宿敌多次会面,这竟是他第一次见到霜寒的真容,不是替身也不是寄生,而是实实在在的本尊。
“哦……这便是我未来会得到的称号吗?倒是与我挺相符的。”身着一席白袍的巫妖将双臂置于胸口,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法师礼,“虽然想说初次见面,但……我总感觉得在哪见过呢。”
从埃德蒙多处获得的记忆推断,这一位自然之子并非施展了变形术,而是天生就长这么一副大众脸。彼时还没有后世如雷贯耳霜寒之名,依然沿用本来姓名的转生巫妖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老乡。只可惜织命者无法被预知,即便是靠着神灵的力量也无法窥探,不过对方过于特立独行的做派也让它无法确定,即便是曾经的无神论者,在接触到埃德加之后,也不得不依靠神明的力量,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直呼神名这么出格的事。
“二位,试探就到此结束吧。”巫妖没有肌肉的头骨分别转向另外两位领主,口吻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你这是要我们无功而返?!”黑雾散去,显露出来的果然是另一张精灵的面容,确实是林克所推测的那样,吸血鬼领主正是未来的英格威王伊瑞斯之兄,曾经被喻为翡翠林之光的精灵王子萨芬。
“难道你要拼着湮灭去消耗掉对方的神罚么?一位自然之子可是有四次神罚的机会呢,把我们三个都干掉也绰绰有余,你若是执意自取灭亡我也不阻拦,只是……别耽误了主人的大计。”说完,巫妖赤红的灵魂之焰瞥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死骑领主。
萨芬面目扭曲,全然失了精灵的美好,只余下黑暗的丑恶。怒目而视使用影音传送术的巫妖,久久才咬牙怒喝:“撤退!”
死亡大军如落潮的海水,迅速退却,若不是地上残留的战斗痕迹与残骸,要塞内的联军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军进犯的噩梦。(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北方战役(五)
与爱讲排场的活物不同,亡者不追求外在的物质,领主所在即是指挥之所。不死帝国实际掌权者站在足以将生物冻结成冰的烈烈寒风中总结今天的战果,倘若听到它们的对话,联盟的指挥官大概会被气到吐血。
“一百多年的经营总算有所回报,柱终于参战了。”巫妖严冬无意识地搓着手。由于转变的时间还不够不久远,它至今还保留着不少人类的习惯,喜自夸、爱表现,故做姿态,如今的严冬绝不会料想到数百年后的自己会变成连性别也无所谓的纯粹邪灵。
“只交手两个回合你便让我们撤退,联盟那边就不会起疑?”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萨芬都出于统治阶层,对一出现就立刻破格提升为领主的异界织命者没有半点好感,言辞上从来都不客气。
“我试过了,那家伙身上没有因果丝。”
巫妖的答复让另两位领主为之动容。
命运的过去与未来会交织出如蛛网般的轨迹,第一个发现并将之运用到神术当中的前自然之子,如今的死神希克斯将其称之为‘因果丝’。只要是在埃德加诞生的生物都拥有因果丝,唯一的例外只有织命者——外来的异界生命。
看不到因果丝,就无法精确的预言,因果律自然也起不到效果,作为这方面个中翘楚的严冬当然要从能对抗自然之子的名单排除。而自然之子有元素之祖的四柱做靠山,想要在魔法方面胜过它也是不大可能的。是以,萨芬也被除名了。仅剩的死骑埃多斯虽可以伤到对方,却无法致命。对拥有最强治愈能力的地之柱,消耗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既然我们谁都不愿意用自身灵魂去消耗自然之子的神罚,撤退不就是唯一可行之举咯。”莹白的枯骨摊开手,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主人的命令只是将柱拖入战事,并未要求我们一定要赢。”
这家伙,说的倒是轻松……
萨芬的视线从巫妖滑稽的肢体动作移开。
没错,死神的命令只是想尽一切可能将柱拖入由亡灵挑起的战争。创世的初代已有两位参战。只要数量过半,凌驾于初代之上法则就会出面干预,没有了初代的制约。其他神灵根本不是死神对手。
只是……
“我们有所顾忌,那家伙为什么也不敢动手?他看起来比我们还要被动?”
萨芬观察入微,觉察到了林克深藏在平静下的紧张。
“你以为自然之子是谁都可以当么。”严冬嗤笑,“柱的使徒并不是赐下神力就能成为战力的傀儡。过高的心智与品德要求。让物质界能获得柱青睐的信徒少之又少,轻易消耗不得,就连自然之子自身也没有觉察到柱对他们所下的禁制。”
“严禁自残和殉职么?”曾是精灵的萨芬岂会不了解自然之子的特性,看似自由随性,却连选择死的机会都没有。一旦被选中,除非柱主动放弃,自然之子没有卸任的权利。
“既然如此,你让我们大张旗鼓的试探又有何意义。”一直以来沉默的埃多斯忍不住了。自从被破转化为亡灵,他发言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错。如果只是想确认援军之中是否有自然之子,只需让血奴打探即可,你可知我们这一次折损了多少低阶兵士。”萨芬对此极为不满,就算亡灵不存在士气,也可以用死亡的联盟士兵补充兵力,今天的试探还是让先锋团损失近三分之一,被自然之子净化的亡灵无法再生,等同于彻底消亡。
巫妖发出连身为亡者的萨芬也感到不适的黯哑笑声:“不过是没有思想的工具而已,折损一千还是一万有何区别。只要主人的神力足够充沛,下一次战斗就能补充回来,你又何必斤斤计较数量上的暂时短缺。”
似觉得自己的回答偏离主题,严冬回望向地平线的另一端,布伦达要塞内充沛的生命之光在肆虐的暴风雪中犹如灯塔般明亮。
“命中注定的宿敌,于永夜风暴降临。”惆怅的语气让它看起来像一个感叹命运不公的可怜之人,而非冷血无情的巫妖,
埃多斯与萨芬对视一眼,既莫名又不解。
“这是我转化之前所得神谕,也是晨曦对我一生的批语。”
严冬本就微乎其微的人类痕迹在低吟中完全消散了。
“在这一刻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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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亡灵大军的退却,小镇布伦达很快恢复了原有的平静,街道上再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单只是看这幅繁华热闹的景象,很难相信它就是抵御亡灵的边陲要地。除了执勤巡逻的兵士,所有人都抓紧时间享受不知何时又会结束的和平时光。而在深入要塞地底的指挥所,帝**指挥官马里奥气急败坏的怒吼让所有被点到名来参加战后会议的军官们备受煎熬。
这一位不但脾气不好,嗓门也特别大,每次吃败仗都免不了要被他荼毒。
“你既然有那么强的力量,为什么不直接干掉死亡领主?!”马里奥的矛头直指在他看来故意放跑敌方大将的自然之子。
“如果湮灭一两个领主就能改变战局,这北方战役也不会持续如此长时间了。”林克语气淡淡,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是对你而言!”马里奥猛拍桌子,“对我等凡夫俗子,一个领主就意味着成千上万的伤亡,我们耗不起!哪怕死神会迅速扶植起新的领主,能杀一个是一个。”
可回答他的是自然之子寡淡的表情与持续的沉默,罗梅罗见林克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连忙出来打圆场:“马里奥指挥官,你误会贝法斯特大人了。”
“我哪里误会?他明明就有余力!”马里奥是纯粹的武人,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体会神使之间力量的差距。
“真打起来胜负难料。”三大领主,物理、魔法、神术,都占全了,尤其霜寒还是个因果律高手,林克不想现在就和它对上,穿梭时空带来的弊端是只有地之柱的神力。在没有其他柱力量的支持下,他没底气敢说自己能稳赢。
马里奥一愣,显然没料到林克会说胜负难料,以为是对方的推托之词,和法师一样只是迫于局势压力,而非真心抗衡亡灵,当即心头一怒,可还没等质疑的怒骂出口,一向只参与不讨论的奥尔特加却开腔了。
“我们一方真正能抗衡三大领主的仅他一位,光是处理潜伏在要塞内的血奴就够我们手忙脚乱的,就别添乱了。”
话虽不多,但却有替自然之子辩解的意思,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往这一位可是什么都不管的。
马里奥冷哼一声,对这样简单的答复并不满意。
有人替林克说话,自然也有人落井下石。
“高阶之间的战斗并不需要真刀真枪分出胜负。”一贯看林克不顺眼的尤里安怎么肯放过打压的机会:“尤其是神使,神灵的位阶直接决定了使徒所能行使的力量。”
言下之意,死神属三代,不论是权限还是神力都应该是自然之子更胜一筹。
“伊利亚斯也是初代呢,也没见百年前就开始抗击亡灵的晨曦教派将它们赶回风暴海。”林克反唇相讥,若不是担心擅自改变历史会导致命运彻底错乱,尤里安早死透了,哪会放任他一再挑衅。
尤里安勃然大怒,蹭地一下就将佩剑拔了出来,他的这个举动也让原本窃窃私语的指挥所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一触即发的二人,就连一直在咆哮的马里奥也有些发蒙。他也就嘴上说说,还真不敢拿这位不受任何一方约束的自然之子怎么样,不过看晨曦教派副团长这架势,难不成还想打上一架?
“直呼神名,毫无敬意,哪怕你是自然之子,我身为晨曦信徒也不允许你如此放肆。”在见识过林克与亡灵的战斗后,尤里安的战斗念头不降反升。都只是些低级神术,没准是个刚获得资格的新手呢,持续的吃瘪与隐忍让他迫切的想用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我也不差啊,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证明,只要干掉领主,没有思维的低阶亡灵不过是会游走的骨头架子,不足为惧。那家伙不过是有柱做倚仗,凭什么猖狂?
“哦……”林克的视线从礼仪佩剑挪到尤里安跃跃欲试的双眼,“我要是能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你是不是从此停止打败我的臆想?”
当同为晨曦教派的贝尔纳多将尤里安强行拽出指挥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且不说联盟内部内杠影响士气,以这二位的位阶,随便动动手就能毁掉花费数月修建的防御工事,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这里是前线,不是你争勇好斗的地方。要死,也得给我死到大后方!”贝尔纳多将尤里安猛推到墙壁上,力道之大,连砖石都被压得凹陷下去,“别说你感受不到他的杀意,尤里安。”
“我当然感受到了,从见到的第一眼起,他就想杀我。”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尤里安冷冷答道:“我之所以会主动挑衅,也是受不了他的压迫。他的眼神、表情,无一不表示了他的厌恶,急于除之而后快。”
“那你还……”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忿。素未平生,凭什么我要接受他的憎恶,又凭什么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藐视我。”掰开大力推搡自己的贝尔纳多,尤里安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与他之间,迟早有一战。”(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北方战役(六)
自然之子的有效增援化解了一场可能会死伤无数的恶战,无论小镇居民还是守城士兵都打从心眼里感激,并由衷期盼这和平能持续得更久些。而当事人自抵达当日击退亡灵后就再未露过面,随后赶到的德鲁伊也为这位深居简出的自然之子博得了不错的名声。
协助联军士兵加强要塞工事、用地系神术为当地居民增产栽种的食物、修建大幅提升保命几率的宿灵殿,德鲁伊的到来大幅改善了布伦达的居住质量,就连一向心直口快爱抱怨的马里奥也赞不绝口。当然,对自然之子他依然秉持不喜欢的态度,没办法,谁让林克无论本真性格还是刻意营造的虚假人格都不讨喜,加上自从初战后就足不出户,整日蜗居在山谷里唯一一颗生命树上,时间一长,人们都快忘记自然之子长什么样,倒是德鲁伊贾法尔与联盟各部相处融洽,就连法师团那边也有不错的风评。
百姓们沉浸在久违的安定生活中,指挥官们却没有放松警惕,训练操演与整军备战一日未停,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和平’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旦亡灵那边找到应对之策,不死帝国就会带着比以往更猛烈的攻势卷土重来。
“还是老样子?”贾法尔向守在生命树外围的同伴询问林克的近况。
负责警卫的人马点点头,语气饱含担忧:“一个月了,他就没下来过。”
倒不是担心贝法斯特的身体。而是自然之子就这么蜷缩在要塞里也不是事啊。尽管联盟的指挥官们只字未提,却都旁敲侧击的打听自然之子的近况,他一直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名为地之柱的使徒,心思却像风之柱一样飘忽不定,总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来回踱步数次后,贾法尔下定决心问个明白,主动踏入生命树的范围。
“阁下,您究竟在等什么?”
一直处于冥想的林克总算有所反应,他睁开眼。看的却不是化作人形的黑狼,而是要塞的方向。
“重要人物都齐了,命运的转折点也到了……”说完。纵身从生命树上一跃而下,落地瞬间化作白鹿直奔要塞而去。
等贾法尔跟着回到要塞,才明白那句‘重要人物’是什么意思。
帝**北方战役的总司令,皇室贵胄中排行第四的科尔克大公亲临前线。在他肩头停一只羽毛亮丽无比的鸟儿。身为德鲁伊的贾法尔一眼就认出青隼的身份——风元素领主赫尔,在风之自然之子空缺的如今,身为风之柱的大德鲁伊,他足以代表风之柱。
北方战役共有三大战区,左侧的翡翠林以精灵为主,中路是帝**、矮人加法师,右翼由晨曦教派以及木精灵镇守。由于中路实力最弱,第一个被击破。辉光精灵驰援随之遭到伏击,连续损失了两位皇族。再加上以克伦伯格为首的诸侯造反。失了右翼的联军只得退守翡翠林最后一个据点,无暇再顾忌中部连续丢失的大片土地。原本一路南下,返回帝都求援的科尔克大公在听说地之柱的自然之子莅临前线临时更改路线,绕了大半个奥拉西奥山,带着残兵和一路招募的新丁抵达布伦达。
二者相遇纯属偶然,原本他作为大德鲁伊前往奥拉西奥的守护之地是要庆贺地之柱遴选出新使徒,没曾想在半道上就听到地之柱参战的传闻,遂与同样赶往北方的科尔克大公就与之一道来了。
看到赫尔,一贯沉稳的贾法尔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晨曦加上地、风二柱,初代已有过半参战,这场战争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更本性的改变。地之柱司生命,想要驱除亡灵还情有可原,风之柱为什么也跟着蹚浑水?它明知初代之上还有法则约束啊……
这厢,贾法尔还在琢磨风之柱的意图,那头,白鹿与青隼对视片刻后双双化作人形。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赫尔的怒斥让前来迎接的其他指挥官为止愕然,还以为风之柱的使徒是来支援的,怎么劈头盖脸就骂一顿?
“身为德鲁伊,你应当明白,没有柱的许可我是不可能还安然站在这儿。”林克当然知道赫尔为什么生气。
自水之柱在黄金纪被污染后,本属秩序的地之柱就承担起了水之柱中立之责,它的加入,连带着水之柱的份额也算进去了,初代数量已然过半,就算风之柱不参战也无济于事。
“亡灵处心积虑布置了这么久,就是要利用法则辖制初代。若继续放任战事扩大的结果就是更多的土地沦陷,而白银帝国一旦崩溃,利用大量人类死亡所积攒的怨念,哪怕不足以撼动初代的地位,也可以腐蚀位于晶壁外侧的生命之流,最终腐化整个星球。二者的区别仅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由我方出击,还能掌控一点主动,若等亡灵那边先动手……”林克凑近赫尔,轻声耳语道:“你会出现在这儿,不也也是得到加索斯的默许么。”
“你——”瞥了一眼四周的围观者,赫尔咽下到嘴边的质疑。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抢在法则介入之前想出对付亡灵的办法才是最要紧的。
见两位自然之子停止争执,科尔克大公向马里奥和贝尔纳多点点头,指挥官们纷纷步入位于地下要塞核心部位的指挥所。
与上回不同,这一次,狭长的木桌上没了庆贺的瓜果酒水,精密的魔法仪器投射出的全息影像完整的展示了整个要塞连同冻原的镜像,大到丘陵,小到草木,无论联盟还是亡灵都无一遗漏。
林克也忍不住挑了挑眉,仅凭魔法的力量就做到这一步的话,确实值得赞许。
作为自然力量一方的神使,柱的使徒与精灵并坐一排,对面是帝**,法师与晨曦教派分列左右,展现整个战场的魔法投影让气氛十分的压抑。较上一次出动,亡灵的数量更多了,除了临近要塞的正门,连同生命谷和后方的翡翠林数不尽的亡灵包围,这次,亡灵不单单是数量增加,就连编制也变了。以往战役中打头阵的低阶亡灵除了少部分骷髅射手还保留着,其他都换成了死亡骑士、亡魂女妖、缝合怪等等具有相当智商的中阶亡灵,一直暴风雪不断的天空中还翱翔着数量不少的骨龙,遮天蔽日的石像鬼和吸血蝙蝠将本就阴霾的天空遮挡得犹如深夜。
“增员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了,一开始只是在冻原上徘徊,最近几天已经敢名目张党地进入生命谷附近。”罗梅罗的意思很简单,生命树的能效在消退,已不能遏制亡灵的死气。
“你们不打算让当地居民撤离吗?”这是科尔克大公最为不解的地方,既然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开始了,疏散无战斗力的平民不是首当其冲吗?为何街道上仍车水马龙,半点撤离的迹象也没有,一路走来还有源源不断的商队往要塞赶。
指挥官们对视一眼,由马里奥起身作答:“大公,如今的情况我们非但不能示警,更不能放炮镇上每一个人,要死,他们也只能死在布伦达。”
“这是什么话?!”大公猛拍桌子,震得魔法仪器一阵乱颤,全息传影也跟着抖动起来。
这回拍桌子的人变了,轮到马里奥哭笑不得。
“大公,要塞里有吸血领主的血奴,一旦放跑了,将会渗入到帝国内部。”
“血奴?不能用魔法找出来吗?”科尔克大公一脸疑惑,连四周战场都能尽收眼底,竟然揪不出被感染的间谍。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了……”贝尔纳多接替马里奥继续解释:“晨曦的神术是可以探察到被吸血鬼感染的血奴,但一次只能针对一人施法,不算士兵,仅镇上人口就达上千,要塞内神官牧师数量有限,别说是一天,就是三天也排查不完,如何能保证已经筛查过的人不会感染?血毒不一定要通过吸血鬼亲自传播,老鼠、蝙蝠、昆虫都可以是吸血鬼奴役的对象,而活的生命体不会受到生命结界的驱除,能在要塞和小镇畅通无阻的活动,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揪出所有血奴,它们仍然可以随时感染新的血奴。”
“就不能来个一次性的大范围驱散吗?”大公瞅了一眼表情漠然的自然之子,他或多或少也懂得一些常识,但也仅限于此了。
“您说笑了,神术受施法者本身能力限制,就算群体法术也只是十人、二十、五十这样的量,想一次性清除,那是神迹,只有自然之子这样的高阶神使才能做到。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就算我们能清楚掉所有血奴,亡灵那边还可以制造出新的血奴,连精灵也不能幸免,萨芬皇子就是被感染的同胞所害,变成亡灵。”提到如今的吸血鬼领主,贝尔纳多的声音也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他没有与萨芬共事过,但从罗梅罗处得知,那是一个当得起光辉二字的精灵王子,若不是血奴,他也不会被转化成亡灵,对昔日的战友举起屠刀。
大公的视线转向魔法投影:“好,我们不谈平民,你们打算如何应对这一次的攻势?亡灵大军的数量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战役,且以中阶为主,普通的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他的提问,也正是指挥官们所忧虑的。这里的镜像一旦外泄将造成严重的恐慌,甚至引起底层士兵的溃逃,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逃是唯一的本能。
所有人将希望寄托在了唯一能施展高阶神术的自然之子身上,面对如此严峻的情势,林克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提出出了让所有人都诧异的疑问。
“尤里安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北方战役(七)
自然之子贝法斯特与晨曦教派骑士副团长尤里安不和在布伦达也算得上人尽皆知,从抵达的当天就有多次语言上的冲突,要不是贝尔纳多拦着差点打起来,甚至有晨曦教派的增员私传,两人在帝都就已互看不顺眼。虽然自然之子的身份和力量都更胜一筹,但指挥官们可不希望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因私人原因大打出手,面面相觑之后,竟无一人作答。
诡异的沉默让赫尔与科尔克大公同时皱眉,能被自然之子特地问到,肯定不是默默无名的小角色,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没到场,无论是这个‘尤里安’属于哪一方都太失职了。
晨曦教派另一位代表贝尔纳多再不喜尤里安,为了晨曦教派的名声也不得不为其辩解——昨日有一队骑兵耐不住压力叛逃,身为副团长的尤里安亲自去灭口,至今未归。
林克没再追问。
司公正的晨曦眼里容不得沙子,严厉死板的教条让不少教众转而皈依其他神灵,异端审判厅就是应运而生的特殊机构,专用于惩处私自叛逃的教徒,直接以落选晨曦团的骑士精锐组成,由副团长直属负责。在大圣堂尚未陷落之后,审判厅不但更名为复仇军,还从黎明骑士团独立出去,直属也换成了大主祭。
想到后来叛变的尤里安都曾担任过这两个阶职的长官,见到旧友的好心情立刻被冲淡不少。
“反正还有另一位晨曦教派代表在,我们这就开始制定作战计划吧。”作为帝**代表,马里奥也是每次作战会议名义上的主持,毕竟同盟是在白银帝国的主导下达成的,而他的指挥权不会因为身份比科尔克大公低就转出。
“这一战,比我们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艰难。”
长年累月呆在前线。年仅四十出头的马里奥比身旁六十出头的科尔克大公看起来还要年长,他手持一根特质的魔杖隔空画了几下,镶嵌在杖尖麦粒大小的魔法石便在实景投影沙盘上显现出他所写的东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除了原先的战略要点,我们还得分出精力防备来自天空的敌人。”
帝**指挥圈出要塞正门。生命谷与翡翠林接壤的两侧山壁,以及深入地下的下水道,这三处一直都是防御的重中之重,分别驻守人类、精灵、矮人的三支精锐,无论亡灵攻陷哪一处对要塞都是不小的威胁。
而自从不死帝国增员后,空中盘旋的也不仅是吸血蝠和幽魂,石像鬼成建制的编队让马里奥很是头疼,尽管晨曦教派增援了战力不俗的狮鹫,法师的法术也能有效摧毁石像鬼。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损毁也能借由巫妖的法术复生并立即投入战斗。最要命的是骨龙,即便身亡它们依然是龙,无论物理还是魔法都远超人类,要与之抗衡就要做出一定数量的牺牲准备。自然之子再厉害也无暇顾及整个战场。况且在三大领主齐上阵的如今,他也难分出多余的精力应对骨龙,到时与之战斗的就是以人为主的帝**,一想到生命谷里只有名字刻在阵亡碑上的士兵。马里奥捏住魔杖的手指就微颤。
为了不让死去的将士成为亡灵的生力军,所有尸体都要在第一时间烧掉。撤退时第一优先的不是捡完好的武器盔甲,而是放一把火,烧掉同袍的尸体。人类的生育力固然比矮人和精灵高,却也经不住每一次成百上千的消耗,这战争什么时候才是头……
短暂的沉寂后,精灵罗梅罗带来了第二波坏消息。
“翡翠林的边缘已被死气腐蚀。部分地方甚至出现了晶化现象,生命谷的结界因此消弱,最多只能再撑半年。”说话的时候,他特意瞥了一眼自然之子。若不是有那一位坐镇,结界早一个月前就被破除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指挥官们虽然焦躁,却也不敢去打搅被外界误以为沉眠的自然之子。
奥尔特加拉着脸独自坐一角,他的申请调回霍恩海姆被驳回了。**师这头衔与位阶在数量如此庞大的不死帝**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战死殉职已是无可避免的未来,霍恩海姆和晨曦教派一样,有专门处置私逃的法师的机构,只要体内还残留有魔力就不可能躲过,享受过魔法超凡滋味的法师没有几人肯放弃一身修为当普通人。
“帝国抽调不出增援吗?”科尔克大公最近几月一直在山野中行军,虽听闻过诸侯叛乱的消息,但他认为那不过是地方上的小股骚乱,危及不到前线,也动摇不了帝国。
马里奥长叹一声:“大公有所不知,叛乱的已不止东领克伦伯格,结成联盟的十二诸侯让原本就已衰退的帝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抽调到北方对抗亡灵。”
每念出一个领地,在场的指挥官面色便严峻几分,这些诸侯领大多都集中在东北部分,剩余的也直接与奥拉西奥山接壤,几乎封死了帝国援军的可能。难怪晨曦教派这次会毫无征兆的派狮鹫骑兵做援军,就是早早作好了万一内乱加剧的打算啊……
“情势当真严峻到无兵可调的地步?”科尔克大公仍不死心:“我迂回北上,途径厄拉休斯和吉拉迪诺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有叛乱的迹象。”
马里奥连连摇头:“大公以为那些商队为何会往布伦达来,是无处可去啊。若非战况惨烈,他们也不会跑到我们这儿来,毕竟前线可是有数月的安稳时日了。”
连一向少谈帝国政事的丹特也忍不住抱怨:“这些贵族被亡灵策反了吧?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们添乱,真是……”
指挥所再次陷入沉寂,都为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大战而犯难。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赫尔这句话是对‘贝法斯特说’的。
不能再等了,一旦法则做出规制,被切断与柱联系的自然之子将丧失绝大部分战斗力,届时他将与常人无异。与其这样,还不如乘着还有神力,先消灭掉亡灵的主力,给盟友制造胜利的机会。
林克只是神色淡淡看了赫尔一眼表示听到就没有后续了。
对他而言,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已经‘存在’的过去,历史上的第三次北方战役是以惨败告终,为对付不死帝国而缔结的同盟也经此之后分崩离析。帝国不但失去了北方的大片领土,辉光精灵也丢失了大部分翡翠林,退居到奥拉西奥山脉。不论时间还是历史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胡乱出手不仅可能会让未来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更有可能提前让法则感知到他这个外来的‘穿越者’。一旦晨曦和柱被法则强制断离与埃德加的关联,身为自然之子的他将成为真正的废人,再不能对这场不能输也没有退路的生存之战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看林克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赫尔的暴脾气再也按捺不住,周身爆起肉眼可见的电流,精密的魔法仪器瞬间烧毁一片,显示在半空的全息战场影像也随之中断。
维持法术的法师们啊呀呀惨叫个不停,连心不在焉的奥尔特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哑口无言。
且不说这魔法传影动用了多少法师,浪费了多少魔力,光是制造道具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就算镇上还能凑齐材料,时间也是宝贵的啊,谁知道在赶工的期间亡灵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活的魔宠不敢用,纯魔力构造的魔道具也无法保证不会被亡灵利用,偏偏弄坏仪器的是风之柱大德鲁伊,连霍恩海姆也要给几分面子,他就算有火也不敢发。
青紫色的电光在赫尔的身体上窜动,不时激发的滋滋声让指挥官们为之色变。
没想到自然之子没和尤里安打起来,倒要先跟同门的大德鲁伊内讧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柱的授意,它给予了我最大限度的决断。”对于赫尔的愤怒,林克不紧不慢地答复,不过在说话的同时他额头亮起了象征地之柱伊索尔的莹白铭文。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自然之子表示自己为地之柱的代言人的身份。可在赫尔眼里,那却是他在表明自己拥有自然之子的最高权限——化身。
语言本身也具有力量,尤其是身负神力者,即便是司欺骗和谎言的马利克的使徒也不例外。林克说自己拥有柱的授意,那即是表明他此刻的不作为都是柱的许可,仅只是大德鲁伊的赫尔无权干涉。
“你——”赫尔既惊又怒,人类的自然之子,还拥有最高权限的化身!自希克斯之后这还是首次。地之柱……不……四柱们究竟有什么打算?竟然放任一个人类获得如此权限?它们难道不怕死神的重蹈覆辙吗?
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自然之子和大德鲁伊会大打出手之际,位于地下的指挥所忽然强烈的左右摇晃起来,桌椅以及摆放其上剩余的魔法仪器纷纷跌落。
“怎么回事?”
“地震!”
“不,不对,这是……”
震荡只持续了短短一霎,随之而来的是来自东北方的异响,持续的,沉闷的,宛如雷声的声音,轰隆轰隆。
赫尔在稳住身体后第一时间扭头,身为地元素掌控者的地之柱使徒,没道理会不清楚这异动的由来。
一直到震动结束,林克才睁开半闭的双眼,其中的凛然让所有人为之一颤。
“无耻的反叛者。”(未完待续。)
ps: 本来上个月想多谢一些,家里忽然给介绍了一个对象,每天下班不是吃饭就是散步、看电影,最早结束也是9点多,基本没什么时间写作了,对不住各位,无奈我已35岁,再拖下去估计就真的难嫁了,这本不坑,我会尽量完结。
第二十九章 北方战役(八)
无耻的反叛者!
自然之子的这句话让指挥所里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片刻之前还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的风之德鲁伊赫尔。
没谁等问出口,林克化作一道白光,如同认定了目标的魔法飞弹“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不清楚,自然之子也不留句话。”
“该不会是尤里安……”
“嘘——”
指挥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科尔克大公怕影响士气,喊停了越演越烈的猜测。
“不管怎么说,对我们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准备好应敌的准备吧。”
指挥官们点头称是,心里的疑惑却并未放下。
而被他们讨论的主角,黎明骑士团的副团长尤里安此刻正经历改变他人生的转折点。
一手培养的亲卫骑士团出了逃兵就已经够让他窘迫和愤怒的,往常也就算了,偏偏发生在前线与亡灵对峙的时候,这让尤里安觉得里子面子都没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不顾贝尔纳多的劝阻,执意追击逃跑的部下。
出了要塞,离了山谷,茫茫荒野一片银白,暴风雪夹杂着刺骨的寒风将发热的头脑吹醒。回过神来的尤里安很快便体验到了自己的莽撞带来的后果——他迷路了。更准确的说是被魔法阻断了定位魔法,身上携带的传送卷轴和定位的魔法指针全都失灵,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望无垠的冻土荒野,甚至分不清是在原地打转,还是饶了一个大圈又返回来。
“副团长,我们被困住了。”副官艾瑞谨慎地提醒,用词尽可能的小心斟酌,就怕一个不注意激怒已经在爆发边缘的尤里安。
看着哗哗哗乱转的指针,尤里安忍不住骂道:“该死的亡灵。”
他当然知道骑士团的现状不是普通的迷路那么简单,亡灵控制了山谷以外的绝大部分区域,他们一离开估计就被盯上了。年轻气盛的尤里安仗着自己艺高胆大非要闯一闯,他坚信即便是遇到领主自己也有一战的能力。
“这是第几天了?”
“不应该出来的……”
“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荒野之中……”
沮丧埋怨的言论在身后的起起伏伏,尤里安眉心越皱越紧,几度欲发火都强压下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像往常随意惩罚部下,否则会引起更大的反弹,说不定……这正是敌人要逼他做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设计了,根本不记得是怎么离开要塞,回过神来已经一身戎装在暴风雪中行军。
虽然没人说话,但骑士团的眼神和表情都透露出同一个信息——他们对这次追击抱有极大的反感与抗拒。不仅仅是追击对象是往昔同袍,更因为恶劣的天气与数量悬殊的亡灵大军,一旦被包围,以他们这点数量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就在压抑的气氛即将达到顶点之际,漫无边际的白色荒野终于融入了一丝变化。
“有动静!”
位于最前头的哨兵传回了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的消息,哪怕是敌情,也好过死寂。
“做好迎战准备!”尤里安召出光剑,一马当先冲到队伍前列。
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先是冒出了一个黑点,而后逐渐拉长。尤里安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支队伍走的歪歪斜斜,和没有阵型却不松散的亡灵截然不同。
“是人……”艾瑞松了一口气,他一点也不希望发生战斗。食物已经所剩无几,甚至已经有少数人饿了几天肚子行军,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以疲惫不堪,以这种状态迎战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尤里安艺高人胆大,极少顾及部下,这些本属于指挥官的考量都得靠他这个副官来做。
“并不是单纯的商队。”尤里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最终确认这是一只夹杂了马车、护卫,以及大量流民的队伍,看方向,应该是奔着边陲小镇布伦达去的。
“北方已经是冬天了,这时候还来布伦达,南方的叛乱已经严重到比亡灵还恐怖的地步了吗?”艾瑞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这年头,还有什么比亡灵更可怕呢?若是诸侯的叛乱已经到了连普通民众都要逃往北方的地步,帝都和教廷不就没法派后续的援军了。真该死,亡灵那边可是随时会大举进攻啊……
对方同样发现了站在荒野当中的骑士团,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近看后过尤里安越发坚定自己的推测,确实是商队和流民的混搭,护卫少的可怜,只有寥寥数名,人们面色惶恐,眼睛不停地瞄四周。
想到这个,尤里安原本就漠然的面庞一下阴沉起来。
随着他打出停止的手势,商队里钻出一人。
“尊敬的骑士阁下。”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青年右手抚胸,行了一个简单的礼仪:“我们是从帝都逃出的难民,想前往北镇布伦达。光明在上,恳请护送我们一程。”
虽然衣着凌乱,面色惨白,但他的言谈举止很是得体,一看便知不是平民百姓。
眼看尤里安嘴角一扯,发出让艾瑞头皮发麻的冷哼。他深知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性,那一看就出身不低的男子抬出光明神,言语示弱却暗含威胁。
“骑士团正在追击叛军,恕我无法护卫诸位前往,布伦达已不远,你们自行过去吧。”对于胆敢用神灵来胁迫自己的人,尤里安从来不给好脸色。在帝都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行径,没想到被遣到这北方边境还有人给他玩这套。
青年似乎也预料到了会被拒绝,立刻换了一套说辞:“我们昨天遭到到袭击,有大量的伤员需要救治,……”
“伤员?”面色不快的尤里安忽然笑了,仿若冬天冰雪消融,他本是兼具英武与俊俏的美男子,一直紧绷的面庞让他显得难以亲近,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让包括青年在内的商队成员都有一霎的恍惚。
作为商队代表的青年很快清醒过来,瞥看到了骑士头领身后的中年男子连连摇头,一瞬间,他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甚至比遭遇到袭击还要恐怖。
“阁下,您……”
尤里安“噔”地一下从马上跳了下来,穿戴铠甲的双足落在地面上,金属与坚硬的冰面碰撞,每走一步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即便是呼呼的暴风雪里吹个不停,也掩饰不住这让所有人心头齐跳的响动。
“你说袭击?在这只有亡灵徘徊的北方荒原?”
青年面色陡然一变,立刻意识自己的失误。
亡灵的尸毒无药可解,唯一能克制的只有光明神的神术,眼前身披铠甲的骑士虽是来自光明教团,但信奉武力至上的晨曦骑士不同于心慈手软的神官,对被感染的人只会痛下杀手。
“等等……阁下,他们不是……”话未说完,身后就响起惨叫,青年急忙回头,原本用于遮挡的马车已被强大的能量劈的七零八落,躺在里面的人胸口插着原本握在骑士手里的光刃。
“瞧啊……这是什么……”尤里安拖长的语调看似漫不经心,却有抑制不住的杀意。
已死的伤员身着与对面骑士团同样的外袍和盔甲,正是尤里安逃走的部下。而且,他身上已经起了犹如霉斑的黑灰色尸毒,显然是已被感染了。
“姑且不论他们逃兵的身份,你们竟然想将已经被亡灵感染的人带去布伦达,可知这会引发什么?”尤里安的笑容犹如昙花一现,已恢复为冷若冰霜,湛蓝的眸子在神力的加持下亮得惊人。
“不,您听我解释……这是有原因的,请听我说……”情况急转直下,青年慌忙解释,全然没有之前的泰然自若。
然而尤里安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逐一检查马车和人群,没有感染的被赶到一边,而那些不幸在昨夜遭逢袭击的可怜人接二连三地遭到了无情的屠杀。
湿热的血液染红了皑皑白雪,许多人被眼前一幕惊吓,纷纷哭喊起来,有的甚至想要逃跑,可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在来的路上就耗尽了护卫,又冷又饿,不少人都受了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根本不是体格健壮的晨曦骑士对手,切瓜砍菜般砍到一片。
“你怎么能……他们还活着,你怎么能如此……”青年语无伦次的看着伤员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耳边呼号的不再是狂风,满满充斥的都是不甘而怨恨的遗言。
“作为晨曦骑士团的副团长,我能。光明神赋予了我湮灭亡灵的能力,能使用这裁决之刃便是神灵认可我所做为正确的最好见证。”从尸体上取回光剑的尤里安高高举起被视为黎明骑士身份象征的武器,金黄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地上的尸体烧成灰烬。
艾瑞几度想开口,却都咽在喉间。
虽说被亡灵感染后十有**都没救,但求生的**趋势每一个人尽可能的活到最后一刻,尤里安的行为虽残酷,但却无可指责,在情况危急之时,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他做的太决然,让人新生不快,即便是同袍,也很难认同他的这一行为。眼神向四周瞄了一眼,果然,其他骑士团成员也都眉头紧锁,对副团长毫不犹豫的格杀表现出了明确的反感。
“副团长”
不知是谁带的头。
“带他们去要塞吧。”
求情之声接二连三。
“你们说什么?”尤里安回过头,双眸间一片阴鸷:“要我饶了这些叛徒,感染者?”
“他们并非没有救,要塞里有神官,只要我们尽快将他们带回去……”艾瑞也忍不住加入到求情的队伍当众。
“笑话!”尤里安粗暴地打断副官的求情,“你忘了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风雪中多久?自身都难保还妄想救人,更何况,他们本就该死。”
说话间,又有一人被杀。
“你这恶魔!你不配穿这身衣服。”商队负责交涉的青年忍不住骂起来。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尤里安将光刃转向青年,直逼他脖颈:“这是神允许的。”
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青年梗着脖子,眼神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原来所谓的公正是如此,难怪大主祭要被杀。”
“你说什么?!”尤里安一把揪住青年已经破烂的衣襟。
“怎么,你还不知道?”青年面露嘲讽,“光明教派的最高领袖,号称神的地上代言人的大主祭已在三个月前就被皇帝处死了。”
“什么?”
“这不可能!”
“皇帝?”
骑士团顿时炸了锅,没人愿意相信这个由南方流民带来的消息。
“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尤里安顺着青年的视线望去,没有被感染的流民和商旅挤作一团,惊恐万分的看着身上溅满鲜血的自己。
“说!”光刃指向之处,所有人吓的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说……说什么啊?”
“大主祭一事是不是真的?”尤里安下颌绷紧,只觉浑身血液往脑袋涌。
人们面面相觑,最终抵不过尤里安即将爆发的眼神道出实情。
“我们也不知道内情啊,只知道三个月前在行宫修养的皇帝一回来就处死了大主祭,还将头颅刮在皇宫正门,说大主祭意图谋反。”
“哈哈哈——”尤里安发出犹如野兽的狂笑。
能有今日的成就,除了自身勤奋努力外,另外一半都得归功于大主祭。原本他只是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是大主祭将他从贫民窟带出,细心栽培,他性子急躁、倔强,得罪不少人,也都是大主祭私底下一一摆平,这些他都知道。大主祭于他,是特殊的,是被他当做父亲孺慕的人。终其一生都在为维持与帝国关系而兢兢业业,为北方战事操碎了心,却被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狗皇帝处死了。
“不对……”震怒过后,尤里安拾回一些理智。
且不说大主祭自身的实力,帝都还有教团三分之一的精锐,怎么可能轻易让皇帝得逞?
想到这儿,尤里安的眼睛瞥向手里还拎着的青年,“看你身份不低,应该知道点内幕吧?”
“没错,我确实知道。你们的大主祭不是死于皇帝之手,而是死于自己人的背叛。”
“你说什么!”
“呵~这就急了,原来你也会伤心难过,我还以为你是无血无泪的石头人呢。”
似乎要刻意刺激尤里安,青年强忍着掐住脖颈上的手施压,大声说出了让骑士团交谈戛然而止的言语。
“皇帝以商议北方战事在皇宫正殿召见大主祭,随行的黎明骑士长极其部下叛乱,联合宫廷法师击杀了大主祭。这可是我亲眼所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北方战役(九)
气急败坏的尤里安几乎要掐断青年的脖子,副官急忙一把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痛下杀手。
“副团长,慎行!”
有资格进入皇宫,并亲眼目睹皇帝杀死大主祭,这人的地位绝对不一般,不能杀。
尤里安微微侧头,艾瑞下意识地松手。
他从未见过尤里安这幅疯狂的摸样,面无表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酝酿着不亚于暴风雪的风暴。
被松开的青年瘫软倒地,大口大口地呼吸,同样接触到尤里安眼神的他身体抑制不住的轻颤,这种疯狂他不久之前才领略过一次。
“副……团长……”艾瑞谨慎地唤了一声,希望尤里安能明白此刻的状况。大主祭若真的去世,教内就再无人庇佑他,骑士长厌恶自己的副手已到了众所皆知的地步,若骑士长真的是反叛者,他头一个要除去的,必然是远在北方要塞大主祭候选之一的尤里安。
“算你小子走运。”再不看瘫软在地上的青年,尤里安径自从他身边跨了过去,对瑟瑟发抖的流民就说了简要的说了俩字——上路。
“去哪……”摸着还疼痛的喉咙,青年努力挤出声。
“找回布伦达的路,否则,就跟我们一道困死在这茫茫荒野里。”艾瑞忧心忡忡地抬头,北方的天空早在亡灵登陆后就不分昼夜,一如这永不停歇的风雪,似深夜的黑暗,永远迎接不了黎明的到来。
残存的流民在惶惶不安中再次启程,没人说话,死寂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到扎营,这还是在艾瑞的建议下,尤里安看流民们实在无法继续前进才同意的。
所幸,定位魔法失灵,但燃烧的魔法还能用。随着卷轴的撕毁、生效,从破损马车上收集的木料也派上用场,给在风雪赶路的人多少带来了些许的安慰。
“我们会如何?”
“接下来该怎么办?”
“会死吗?”
“连他们都找不到路……”
诸如此类近似自言自语的提问在人群中此起彼落,所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闭眼站在暴风雪中的尤里安身上。
一身锃亮的铠甲,即便在黯淡如夜的光线下也散发着如阳光照拂的淡淡荧光,只可惜,穿着它的人,却有着恶魔般的铁石心肠。所有人都在心理嘀咕,尸毒并不只是抓咬才会感染,长期接触也是传播途径,这年轻的指挥官留着他们,究竟有什么打算?
“副团长……”来回踱步了许久,艾瑞终于忍不住站到尤里安身后。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带走。”尤里安知道副官想问什么。
“是。”
“呵……”尤里安眯起眼,看着有地平线上微微隆起的轮廓,“因为我想知道亡灵想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
“我们在暴风雪里转了这么些天也找不到出路,才遇到他们风雪就减弱了。”
顺着尤里安的视线,艾瑞这才注意到茫茫荒野的尽头不再是无尽白雪,已经能看清山峦起伏的轮廓,其中有一处高出其他的分明就是支撑要塞与亡灵对峙的生命树。
大喜之后是大惑,尤里安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从离开要塞到遇见难民都是亡灵的阴谋?
“亡灵想做什么?”
“这正是我迫切想知道的。”视线扫过难民,最后凝在即便是衣衫褴褛也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青年身上,尤里安眯眼,这人或许就是关键。
皇族?不,不像。他身上有种独特的……难以言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不仅仅是尊贵那么简单。
身为黎明骑士副团长,尤里安和皇室接触不少,皇室中人见的也七七八八,压根就没有这一号人。
皇帝的私生子?
呵……这就更不可能了。
白银帝国和光明教团源自一宗,加上多年的族内通婚,血统里带着抹不掉的光明神力,而这家伙体内虽然有淡淡的神力,却不属于光明神,而是其他的神灵。
掺杂的太多,尤里安无法分辨。
一个从帝都出逃,至少混了三种血统的杂/种能有什么用?值得不死帝国千里迢迢把他弄到北境来?
看来,谜底得等到了布伦达才能知晓。
尤里安有些百爪挠心,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大主祭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只要神恩不断,即便是短命的人类也可以活三、五百年,虽有野心,但尤里安却没想过用暗杀或背叛的方式取而代之。他要堂堂正正的,让世人都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是凭实力坐上那个位置。
想到这儿,尤里安不由握紧拳头。
“拔营。”
艾瑞‘啊’了一声,为难的站在原地。
“怎么,大主祭一死,我的命令就没人听了?”
“不是……副团长,这才歇下没多久,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比我们耐力好,可以忍受长时间的行军。再让他们歇会儿吧,况且,这些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尤里安没有答话,一双眼径直越过副官,定格在他身后的影子里,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艾瑞回头也是一惊,这人什么时候跑到自个身后的?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察到……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尤里安大步向前,一把扼住青年的脖颈,语气中有兴奋也有愤怒:“如果是天生能融与自然的精灵,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引发了诸侯叛乱的布伦博格公爵之子,一个……半精灵。”
“什么?他?”如果说之前只是有点讶异,那着下艾瑞这可是真的大吃一惊了。
科尔克大公带来了南方诸侯叛乱的消息,起因就是皇帝扣留了作为使节前往帝都朝见的布伦博格大公次子,点名了要见以森林精灵公主下嫁的大公妃。之后的事越发不可收拾,为了救儿子,王妃应皇帝要求只身一人前往帝都,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最终结果是王妃死在行宫,公爵之子失踪,这直接导致了伯伦博格大公的反叛,以及后续祸及大半个帝国的诸侯叛乱。
听到尤里安提及自己的身份,青年脸色立时变得煞白,数月前发生的那些事让他无意识地咬破了嘴角。
“副团长……”艾瑞紧盯着尤里安的手,就怕他一时兴奋过度掐死了这位身份特殊的贵族。叛军势头实在太猛,不但牵制了帝国绝大部分兵力,甚至有了直逼帝都的架势,倘若……
仿佛有心灵感应,尤里安也在这时望向艾瑞,只不过眼神透露出的与他的副官并不一致。
“阁下,你……该不会是……”
“你以为我会将他交给皇帝?”
艾瑞冷汗直流,难道不该如此吗?虽然皇帝害死了大主祭,但从大局出发也只能如此了啊。尽快平息叛乱,专心对付亡灵。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艾瑞,我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我的秉性你应该很清楚。这小子,我会将他平安护送到布伦博格,我要亲手斩杀反叛者和胆敢玷污神明的皇帝。”尤里安松开手,面带微笑地向片刻之前还被他如拎小鸡一样拎在手里的青年行礼,“失礼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
“奥兰多……”摸着第二次被掐的脖子,伯伦博格大公次子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着忽然对自己客气起来的骑士首领。
“奥兰多殿下,我尤里安以骑士之名发誓,拼死也会护你安全,直至见到布伦博格大公。”
队伍再次前进,这次不在寂静无声,只不过不和谐的声音并非来自心带怨恨的流民,而是骑士团。
“副团长在想什么?”
“他竟然要将布伦博格大公之子交给叛军,简直难以相信。”
“如此一来,我们不就与帝国为敌了吗?”
“太疯狂,就算是教团最鼎盛的时期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哪怕已经今非昔比,白银帝国始终都是人类最强,更何况他们还有骑士长。”
骑士们的眼神染上了迷茫,恐惧,困顿。
先是大主祭身亡,骑士长反叛,现在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又要与叛军合作,他们到底会有怎样的命运?
听着四周的议论,尤里安没有来的心烦气躁。
“闭嘴!奥托是刺杀大主祭的叛徒,不要再称呼那家伙的教内职务,他不配。还有,在不死帝国随时可能突破要塞南下的威胁下,还因为贪恋大公妃的美色导致了诸侯反叛的行径,如此昏庸无能的废物,你们还想让他继续当统治人类的皇帝?”
怒斥并未压下骑士团的疑惑与焦虑,在第二次歇息,尤里安遭到了部下的反叛。
一向浅眠的他本打算小憩一会儿,眼皮才刚闭上就好似黏住了,头昏沉沉的,时高时低的议论也忽然安静了,就仿佛进入了一个静止封闭的空间,这种万物沉寂的钝感一直持续到来自后背的撕裂才宣告终结。
疼痛唤醒了尤里安,他睁开眼,就见几个连名字也叫不上的骑士围住自己,眼力中满是恐惧,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就好似即将捕获猎物。(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北方战役(十)
“你们想干什么?!”
一声怒喝,常年的强势让骑士们有些许的退缩。
“副团长,你一点也不为大局着想。”
“没错,皇帝固然害死了大主祭,可北方战事还需要帝国的支援,你把那小子带去要塞,势必会分裂本就不够团结的联盟。”
“不能让你这样做……”
“我们也是为了大局。”
被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人影绰绰的间隙,尤里安只看到流民那边的状况也不乐观,公爵之子所在的马车也被围住了。
不能让奥兰多死在这里!
尤里安光刃出手,横扫了一圈,将最靠近的几名骑士掀翻。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的瞬间看到马车被肢解,而发出能量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副官。
“艾瑞!!”
艾瑞回身,用光刃挡住了伴随尤里安一同落下的重击,震动得嗡嗡作响的两把武器谁都没有出现溃散。
“你瞧,我也还能行使裁决,这是不是代表晨曦认可我的做法是对的呢?”
“混账……”
“你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不顾忌别人的想法,也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会让别人有多困扰。”
艾瑞表情轻松,身体松弛,仿若此刻并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而是两个老友在聊天唠嗑。
“理由?”尤里安绷紧了下巴,他以为,就算近卫队全都不理解自己的做法,至少艾瑞知道,从进入教派起,艾瑞就一直是他的副官。
“这么多年了,你就一直没想过我为什么不对你用敬语吗?”艾瑞眼角低垂,让对面的尤里安看不清他眼里隐藏的情绪。
尤里安身体一僵,他当然想过。教派内分为两种人,贵族和平民,前者是无法继承家族而被送来保命的,后者是有天赋而被发掘加入的。他和艾瑞就分别属于平民和贵族,入教当天还被安排测试了一次,结果艾瑞天赋不及自己,被安排做了侍从。进行三个月的系统训练后又比了一次,依然是他胜出,从那时候起,这么多年来艾瑞一直是自己的副官。
“怎么,想杀我去向奥托邀功?”
“不,我遵从的是大主祭的命令,一旦你有做出会危害大局的举动就地格杀。”
“什……么……”有那么一霎,尤里安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大主祭?为什么?不!这一定是假的,艾瑞这小子他肯定是想要我心神大乱才故意这样说……
所有的镇定在艾瑞掏出印章那一刻破碎。
层层叠套在一起组成的圆盘是太阳神地上代言者身份的象征,大主祭鲜为人知的名字铭刻其上,这印章他见过,只在执行绝对机密任务时才赐下,以便能在紧要时刻调度教团人手,却不想,用在了自己身上。
“从你入团的那天起,大主祭就给我下了秘令,以你副官的身份从旁监视,直到你接任新的大主祭为止。”
尤里安握剑的手不由得收紧,监视?待他如亲子的大主祭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怀疑他是亡灵的奸细不成。
“你虽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你出身低微,没有家族羁绊,也不会在意旁人,我行我素的性格最容易出事。你有没有算过从小到大,我给你擦过多少次屁股?”对于给尤里安处理因言行不当所导致的麻烦,艾瑞深恶痛绝,“长老团抱怨多次,都是看在你的天赋上,一次次被大主祭压下。明明我才是与他最亲近的人,他却独独对你青睐有加。”
“原来你就传闻中的私生子。”尤里安总算明白为为什么总是有人会在背后窃窃私语,议论的不是自己,而是艾瑞。
“不错,这在教团内已不算秘密,就你不知晓而已。因为他不许人说,入了教团就算断了前尘,血缘在信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本以为是如此,可他什么都给了你!最好的导师,他亲自指导你剑术,这是多少骑士梦寐以求的。他从不徇私,却为你一次次破例,可你呢?竟然认为理所当然。是,你是有天赋,可要没有这个人为你铺路,你以为你有今天?你能爬到如今的位置?”
起先,艾瑞的语气还算轻松,随着谈话的深入,他的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
“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监视你吗?是神谕啊,晨曦预见了你会反叛。”
“哈哈哈哈——”
尤里安放声大笑。
“反叛?可笑!我虽然性格叛逆,却从未想过背叛教团,我的信仰不见得纯粹,也没想过另投其他神明。”
看着笑得癫狂的尤里安,之前还有些激动的艾瑞此刻却冷静下来。
“神灵是不会错的,他们能预见未来,所以,你的反叛是必然的。”
“那我能使用裁决又算什么?”
尤里安晃了晃手中的光刃。
“你现在没有犯错,仍是晨曦的骑士。把你流放到北方边界既是保护,也是考验,现在看来……没有继续监视的必要了。光明教团不需要一个不顾大局的首领。”于公于私,艾瑞都不会放过尤里安。
在两人交谈的间隙,奥兰多从马车的残骸里爬出,一点点挪动自己被碎片压住的下半身。本想乘人不注意脱身,可四周都被骑士团成员围住,他只爬了几步就被拦住。就在奥兰多以为自己肯定凶多吉少,沉默了许久的尤里安忽然挥动光刃,把附近的马车连同马匹都切碎,散溢的能量将围聚的骑士冲开。一把抓起面朝下趴着的奥兰多,尤里安一个大跃跳出包围圈,朝着要塞的方向狂奔。
“拦住他!”没预料到尤里安突袭还会捎带上公爵之子,艾瑞楞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再拔脚追武艺本就比他高的尤里安已经跑出老远。
带着一个人跑,即便是身强体壮的黎明骑士也吃不消,跑出一段距离后,尤里安的呼吸就乱了。
“放我下来……”被扛在肩上,奥兰多的胃被顶的快吐了。
“你想死我不阻拦,可你是报复皇帝的重要棋子,放你下来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哈~这里根本就没有阳光。”一提到太阳,尤里安就想起晨曦,不由得怒火中烧。
难道神灵也和皇帝一样昏聩吗?
【神灵本就如此,喜欢用还未发生的事来评判过去。】
尤里安猛地刹住。
刚才是谁在说话?
侧头看了一眼扛在肩上的公爵之子,他忙着干呕,哪里还会说的如此顺畅,而且……声线也不对。
“谁?”
已经有些眩晕的奥兰多只听见尤里安低喝,紧接着原本就已经够冷的荒野气温又下降了不少,已经减弱的暴风雪再度刮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冰棱扎得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生发疼。而一直追在后面的骑士团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不对劲……
尤里安放下奥兰多,启动黎明骑士特有的亡灵侦测。
虽然愤恨晨曦,但他不得不用。
感应所及,密密麻麻一片,居然被亡灵包围了,数量成百上千。
奥兰多也觉察到不对劲,从小腿处拔出暗藏的匕首。
伴随着暴风雪的,还有奇异的声音,似无意识的呻吟,又似刻意的呼号。
哦……啊……啊……
“是什么?”
没空看依旧保持跪坐姿态的奥兰多,尤里安浑身汗毛倒数。
加入教团十多年来,他与亡灵作战无数,却从未有一次像这般。晨曦还未收回神力,他依然还是黎明骑士,却无法抑制法子内心的恐惧。
“出来,没必要躲躲藏藏!”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觉察到而已。】耳边被猛然吹了口气,尤里安大惊,扭头就看见黯红的两团火焰在惨白的眼眶中一闪一闪。
蹬蹬后退了两步,尤里安心脏狂跳。
这不是普通的亡灵,是巫妖!
顺滑的丝袍熨帖在骨架上,在狂风中没有一丝起伏。手持一本厚重书册而非法杖的巫妖向尤里安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未来的死骑领主,我是来迎接你的。】
“你胡说什么!”剑指巫妖,尤里安声线都变了。
阴谋,这一定是亡灵的阴谋!
艾瑞,大主祭,那些都是幻觉!
没错,自从出了要塞,我就中了幻觉,说不定,我还在布伦达……
【你要这样想我可就困扰了,能做到那种幻觉的只有阴影之神。】巫妖有些奇怪的口音一字一句的辩解,【而且也太麻烦,我做事一贯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否则也不让会让皇帝弄死大主祭,直接换成你做就可以了。】
尤里安只觉喉咙发干,“你说什么……”
“你敬爱的光明教派大主祭是我弄死的,皇帝只是傀儡。”巫妖坦然承认,跪坐在地的奥兰多也不由得屏住呼吸。
这神态,语调,像极了一个人……
“艾德蒙多!你是艾德蒙多!”
【咦~有这么明显吗?看来我修行的还不够,在伪装这方面还有得学。】
巫妖的喃喃自语让又冷又饿四肢无力的奥兰多恨不得扑上去与它同归于尽,就是皇家**师艾德蒙多害他失去母亲,本以为自己已经手刃仇人,没想到竟是巫妖伪装,难怪他要处心积虑杀死大主祭,亡灵和光明教团天生对立的死敌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北方战役(十一)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紧盯的同时,尤里安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谨防还有其他高阶亡灵埋伏。
【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迎接不死帝国新的死骑领主。我很期待呢,作为第一位晨曦教派最高领袖候选转化的亡灵。】
明明已经完全骨化,巫妖满不在乎的语气让奥兰多甚至产生了错觉,就好像它还拥有丰富的面部肌肉,所面对的也并非对立死敌。
“住口!住口!住口!”尤里安气得浑身颤抖,“你和不死帝国害死了大主祭,竟然妄想我会加入。”
巫妖微微偏头,一闪一闪的灵魂之焰犹如两团旋涡:【你以为自己还是黎明骑士的副团长,还是大主祭内定的继承人?】
奥兰多明显感觉到了身旁骑士的迟疑,抿紧的双唇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退路。我所定下的计谋环环相扣,哪怕不带那个半精灵回要塞,你也逃不过众叛亲离的结局。】
很快,尤里安就明白巫妖话中众叛亲离所指。
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因暴风雪而看不清的亡灵大军露出真容。
“这……怎么可能……”
奥兰多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死尸,不但有商队的流民,还有片刻之前还在追在身后的骑士团,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变成亡灵了?
尤里安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光刃,刚才还指摘自己的艾瑞一脸木然,双眼无神,步履蹒跚,哪里有半点活人的样子。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整个世界都疯了?
【是死是活有区别吗?不都是操纵在我手里的傀儡。】仿佛看穿尤里安所想,巫妖给已经混乱的他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你以为这也是幻象?监视的命令是真,预言也是真。否则,我又怎会大费周章的替你铺路。】
“你说什么?!”
【不觉自己晋升的太快了吗?确实,你的天赋百年一遇,可你太年轻了,要一步步走到大主祭的位置上至少得三十年,我可没耐心等你慢慢成长,所以就做了一些小小的推手。】
推手?这太荒谬了,不……不可能……
尤里安不敢也不愿相信。
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战绩若是掺了假,他还有什么可自傲的?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大主祭给自然之子展示神谕的场景,那时候的奥托眼中除了不耐还有担忧。现在想想,怕是不止是担心自己乖张的性格惹事,更多的是担心动手穿帮吧?
若真像巫妖所说,这些年来平定亡灵和叛徒的功绩都有它插足……
尤里安不愿细想又没法抑制越扩越大的焦虑——是否自己整个人生都是巫妖规划操控。
【你猜的没错,是我选中的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获选吗?】巫妖异样的口音还带着明显的上扬。
尤里安当然记得,用终身难忘形容都不为过。
不知父母的流浪儿,终日蜷缩在贫民街角落里,与同龄人争勇斗狠,冒着被围殴的凤仙只为抢半个腐烂的苹果。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一如那些从出现就在贫民窟里待到死的老人。可大主祭的出现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他黑暗的生命,将他带到了阳光之下,给了他另一种生活。
嘭——
巫妖伸出手,枯骨手掌忽然燃起一团金色火焰,所散发的纯净圣力让沉浸在过往的尤里安本已握不稳的光刃从手中跌落。
【看来你明白了。】
死死盯着巫妖的掌心,尤里安双脚无意识地后退。
“是你……”
【是我。】
什么是你是我的?
奥兰多听的一头雾水,他还指望和尤里安一起对抗巫妖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被几句话就说的心神大乱。搞什么啊,不是说晨曦教派信仰坚定吗?怎么一个个不是被策反就是被杀。要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一个高阶骑士,这北方战役几百年前就输了。
而公爵之子所不知道的是,尤里安之所以会心神大乱,是知道了当初到贫民窟遴选自己的不是大主祭,而是眼前油嘴滑舌的巫妖。
只身微服前往,没有带一个随从,在一堆乞丐和流民当众唯独选中了自己,尤里安还以为是好运降临,现在想来,分明是厄运缠身。
再转念一想,不对!巫妖怎么可能使用使用光明之力?
【只是寄宿有晨曦的上古徽章而已。】巫妖扔掉手里的光源,失去激发的能量瞬间熄灭,显露出本来摸样——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残破徽章。年代太过久远,都无法辨认上面铭刻的印记。当然,巫妖这样做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掌心被溶出一个大小相当的洞。
【我已彻底转化,不过是靠着死神的庇佑硬抗下净化的威能,你见识浅薄无法分辨本尊与伪装,没费多少气力就让你以为自己遇到了光明教派的首领。】
尤里安捂住耳朵,不想听快将他逼疯的解释,可巫妖的语言本身就具有魔力,并非声带发出而是以魔力直达大脑。
谎言!幻觉!不!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不肯接受残酷的现实。
既然知道预言,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接纳我加入光明教团?他们不是最喜欢把不确定的危险早早排除掉吗?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眼线啊。】
已经够混乱的尤里安又遭到了来自巫妖的一击心灵重顿住了,它说什么?眼线?我?
【啊~你没觉察到吗?太好了,织命者的天赋果然很赞。】巫妖语气里透着难掩的欣喜,【看在你这么有用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在你身上下了自创的法术,你会不自觉地将你所见的情况汇报给我,啊~当然是伪装成大主祭的我了。当然,这里有一些小技巧,所以你并不知道你汇报的对象并非本尊。我也是通过魔法道具接收的消息,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接受了晨曦神力的骑士,在见过本尊后再与你接触难保不会露馅。】
叛徒!
艾瑞的指责犹在耳边萦绕,尤里安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是我透露的……是我……是我……”
难怪针对亡灵的策略屡屡受挫,难怪大主祭总要把我外派执行任务,亏我还以为他是考验我,分明是已经对我起疑了。
“哈哈哈哈……”
夹杂着抽泣的笑声让奥兰多连滚带爬挪得尽可能离尤里安远些。
“仅仅在无意识中做的这些,晨曦就认定了我背叛吗?神灵不是可以读取思想吗?他难道分辨不出我是否虔诚吗?那些帝国的贵族,那些高阶教徒,他们的信仰就虔诚吗?一个个只顾自己的身份地位,只顾敛财和声望,为什么不惩罚他们?不是号称公正秩序吗?”
“喂……撑住啊你,头脑清醒点……他这是诈你呢。”奥兰多迎着越刮越猛的暴风雪大声呼喊,可他的声音,早已传不到尤里安耳中。
喃喃自语的黎明骑士在一波接一波的重压之下,终于崩溃,发出了比之前笑声还要可怕的嘶吼,犹如野兽垂死的挣扎。
奥兰多恨不得将身子完全埋进雪地里,尤里安身上的盔甲原本散溢的是如晨光般温暖的荧光,而如今,光芒消退的同时还镀上了一层夹杂着暗红的漆黑,看了就不舒服。
巫妖绕着趴跪在地上的尤里安走了几圈,姿态中难掩狂喜,可还没等它迎来最后的转化,灰蒙蒙的云层被一道迅雷般的圣光穿透,首当其冲的巫妖躯体立刻烧着了。不甘地朝变为死亡骑士仅一步之遥的尤里安凌空抓了抓,最终被强大的神力净化。附近的亡灵也未能幸免,逐一自燃起来,不会儿就烧了个精光,连灰烬都没留下,就仿佛不曾存在过。
趴在雪地里的奥兰多赶紧低头,不敢再看光柱中模糊的影子。
不论是使徒还是真身,都毫无疑问,是晨曦的神临。知晓了这么重大的秘密,他不会不被灭口啊……
尤里安模糊的意识渐渐从痛苦、愤恨中被拉了回来,触目所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哪儿?我……我又怎么了……
短暂的空白后,他回想起了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巫妖得意的笑声。
抓住头发使劲的抓扯,尤里安痛苦的不能自已。
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自傲的能力,战绩,人生,都是假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大主祭已死,帝都已乱,亡灵不知在人类埋伏了多少间谍和眼线,这战,根本没有胜算。已经……无法组织不死帝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这个你眼中的叛徒,你所预言的背叛者活下来,就那么让我转化才验证命运啊。
就那么想死吗?
脑海中嗡嗡回荡起一个忽老忽幼的嗓音,像是两个不通年纪的人同时说出。
尤里安抬头,他的正前方金色的光明之缓缓凝聚出人形,一个耄耋老者一个稚气的少年。
沉默片刻,尤里安再次双膝跪地,匍匐在他信奉的神灵面前。
“我主晨曦,请指引我。”(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北方战役(十二)
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的林克犹如一道流星荒野里飞驰,沿途遇上的亡灵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擦肩而过的他化作一堆灰烬。而林克心心念念的,全是尤里安的堕落,以及随后而来的神临。
尤里安为什么会堕落?
晨曦又为什么要放任已经转化为亡灵的叛徒?
所有谜团都将在此刻揭晓。
滋——滋——
由远而近的怪异声响让匍匐在地的奥兰多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刚抬头就见一道不亚于晨曦神临的电光冲了过来,径直撞入神临的光柱里,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人能强行闯入神临所张开的领域之中,除非是另外一个神灵,又或者是其地上代言者,而此刻身在北方的神使就只有……
奥兰多伸手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口。
地之柱的使徒,真是他吗?
【你很愤怒?】
晨曦的提问让尤里安目睹神临的冲击很快就被溢满胸中的怒火盖过。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巫妖冒充大主祭。”
【是。】
“为什么?”
【凡事都有因果。若没有他的指引,你又怎会加入教团。】
尤里安一楞,可……可这也不足以解释他的诸多疑惑。
既然已经预见到了将来为叛乱投敌,为什么还要让大主祭收下自己,不是已经知道是巫妖故意放入的眼线吗?为什么?
久久得不到答复,尤里安壮着胆子抬头,却见晨曦的影像偏头凝视着身后,紧接着,神临之域被硬生生挤开了一个口子。他呼吸一窒,那身影虽还未完全显现出来,却早已烂熟于心:地之柱的自然之子——贝法斯特。
当林克完全进入神临的领域后,晨曦却回过头来,一双苍老睿智的眸子定定望着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尤里安。
【他问我,为什么明知霜寒的阴谋却依然放任大主祭收他入教。】
林克也懵了,这是……问我?
【他还问我,既然已经预见到未来,为什么不将危险掐灭在发生之前,而是要坐视它成为现实。】
视线从晨曦转到跪地的尤里安,林克心中一叹。
撇开性格不谈,尤里安确实担得起百年一遇的天才。单论战力,明显高出继的弗朗切斯卡弗朗许多,只可惜……造化弄人。
有些人,有些事,需要亲自去验证,答案也才有意义。
想起晨曦上一次神临所说的话,林克有些明白晨曦的意思了。
“神灵降下神谕,但最终执行是的他在尘世间的信徒。”
“你想说什么?!”尤里安呼吸急促起来,死死盯着作答的林克:“你的意思,是我自己选择了叛变?”
“难道不是吗?”
顺着林克的视线,尤里安看到了身上已经黯淡无光的盔甲,不由得替自己辩解起来,“是巫妖,是它……要不是因为它,我也不会这样!”
林克摇头:“不论预言如何,做出选择的始终是你自己。倘若你能坚持自我,倘若你能坚定信仰,未必会是现在这番光景。”
“换做是你又如何?只会教训别人,要是你经历了那些……”怒视林克的双眼,尤里安渐渐没了声息。那双被他无数次嗤笑为木然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了然。
【没有经历过考验的信徒无法成为自然之子,你可知柱对使徒的遴选有多严苛?】似对林克的还算回答满意,晨曦接下来的话让将不满压抑在内心的尤里安彻底炸了:【真羡慕他们,能找到你这样的代行者。】
“这不公平!我毫不知情!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您就要这样判定我的罪责吗?”
【亡灵马上要大举进攻布伦达,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白银帝国会因诸侯的叛乱更加衰败,人类会因战败丧失大部分领土,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面对晨曦的质问,尤里安沉默了。
怎么做?明知会输,明知未来一片黯淡,他该怎么做?
就是这里!
林克屏住呼吸,那个改变一切,或许可以称之为‘命运分岔口’的节点到来了。
【我将赐予你时之印,在亲眼见证自己的选择以及结果之前,都不会因堕落而湮灭。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事情还有转机,未来会如何,掌控在你们手中。】
手掌忽然钻心地痛,尤里安低头,只见代表晨曦的太阳印记已从掌心渗透到手背。再抬头,神临已然结束,光柱消失,白茫茫的雪地上除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林克,就只有一脸莫名的公爵之子。
“发、发生什么事了……”仗着地之柱的自然之子在场,奥兰多小心翼翼的问道。
晨曦骑士在神临结束后并没有完成转化,铠甲依然光辉闪耀,就好像之前的堕落从未发生过,一如那些在神临中被湮灭的亡灵,这太反常了。
“选择?我要这样的选择有什么用!”尤里安噌地站了起来,怒视林克,“你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
想起自然之子对自己莫名的憎恶,尤里安越发肯定。
是了,作为神使之中预知最强的地之柱使徒,他没理由不知道,即便不是从晨曦那里,也可以从大主祭那里预知,这才是他对我有敌意的真正原因!
对于过去的人,林克不能轻易透露未来,避免一不小心就改变历史,只能沉默以对。本想用趴在地上的人转移话题,却在看到他的脸之后久久没有回过神。
原来奥兰多也是第三次北方战役的亲历者。
因为眼神过于露骨,奥兰多都忍不住问,“请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的母亲……”对于奥兰多的过去,林克也仅只从他口中听过只言片语,那并不是值得分享的美好回忆。
被问及母亲,奥兰多脸色大变,“她已经去世了,被皇帝……不,是被变作皇帝亲信的巫妖害死的。”
奥兰多提到巫妖,林克下意识的就想到霜寒。不死帝国的巫妖不少,但真正出名的却不多,它们更多的是待在自己的地盘研究邪恶魔法,像霜寒那种喜欢卖弄权谋的也仅此一个。
来不及细问,地面就剧烈的震动起来,源头竟然是要塞所在的布伦达。
“调虎离山吗……”是了,也只有霜寒会如此工于心计。对于必输的这一战,林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只是历史的观察者,不是亲历者,无法为那些注定要死去的人做什么。一旦他忍不住动了手,晨曦就有可能在这时被权限高于初代神灵的无形法则禁闭,缺失了对抗亡灵的重要一员,地之柱可能等不到四十年后才彻底被污染。他不能冒险,也没有冒险的筹码。
化身为一匹体格健壮的骏马,林克示意尤里安和奥兰多坐到他背上,单靠人类的脚力,等他们走到,只怕战争已经结束了。
“就算是必输,也得去看一看,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握拳,松开,再握紧。尤里安与林克对视:“说的没错,明知这是一场不会赢的战,我也要去。”
“什么会输?和亡灵的战争吗?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
跨上自然之子所变的马匹,尤里安居高临下看着一脸惧意的奥兰多:“去见证白银帝国最后的荣耀,从此以后,只有在梦里和史书里才能回忆我们即将经历的一切。”
而远在布伦达的联军怎么也没想到,自然之子前脚刚走,一直按兵不动的亡灵就发起了攻击。原本拱卫要塞的山体轰然倒塌,一夫当关的要塞顿时变成了海上孤岛。连接辉光精灵领地的山谷首当其冲,在魔法巨像的攻击下,高耸入云的生命树很快轰然倒地,失去了支撑结界的重要一环,要塞的防卫开始一点点崩塌。
“撑住!”
“一定要死守!”
指挥官们深知,一旦要死啊失守,不但帝国的富庶地区域会直接暴露在亡灵大军面前,更将直接危及西南方向的地之柱。能与不知疲倦的亡灵作战这么久,多亏了地之柱的庇佑,若是地之柱像水之柱那般被污染,埃德加将彻底沦为沦为死神的囊中物。
无奈,敌人的力量实在太强,从心理攻势上就已经摧毁了士兵的信念,不到一天,要塞就伤亡惨重。
“他们是不是事先知道亡灵会大举进攻,偷偷溜了!”
科尔克大公忍不住怒骂本应该在场的两个人,虽然明知这样的场面即便他们在,恐怕也难挽颓势,但仍不禁埋怨。
“不会的,贝法斯特不是这样的人,他若不想和亡灵战斗,可以安心待在大后方,根本没必要到前线来,一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就连帝**方的马里奥都忍不住为自然之子辩上几句。
而精灵指挥官罗梅罗更担心自然之子去找尤里安,两人双双被困,临走前的那句‘叛徒’让人揪心,究竟是指晨曦教派的黎明副团长,还是谁?
嘟——
位于南面的哨塔上,冒着生命危险瞭望的哨兵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所有人精神都紧绷起来,新一波的攻击来了吗?
法师们开启魔法传影,映入人们眼帘的竟然是手持光刃闯入敌阵,将位于最外围指挥的亡灵法师接连砍翻,更神奇的是,一匹浑身闪着荧光的骏马飞速冲进骷髅与死尸组成的大军中,所有碰到它的亡灵都瞬间化作灰烬。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自然之子的回归,为已经身心俱疲的联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北方战役(十三)
光刃脱手而出,集中最后一名亡灵法师后,尤里安抓住奥兰多的手攀上了林克所变化骏马背上。骷髅射手随之而来的箭雨扑了个空,全射在坚硬的砖石上,而它们的目标以脱离地心的诡异姿态三两步跳上城墙,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稳稳落到满目疮痍的要塞之中。
闻讯赶来的指挥官们看到仅有尤里安一人返回,就知那些跟他一同出去的亲卫多半已凶多吉少。谁也不想在这档口,再提及自然之子曾说过的‘叛徒’,眼下最重要的是御敌——所有生灵之敌。
“战况如何?”变回人形,林克越过眼里有不满之色的科尔克大公,向帝国指挥官马里奥询问。
“很不乐观。”马里奥微微侧身,显露出深藏地下的指挥所入口,示意进去说。
一行人重返地下指挥所,站在魔法构建的全息地图前,马里奥指着要塞四周给林克解说现状:“亡灵这次可是真是大手笔,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弄到了矮人的火药,在山壁内凿穿埋入,轻而易举的就破除了抵挡大军的天然防壁。由于不是魔法,我们根本就侦测不到,对此也没有任何防范。”
稍微停顿后,马里奥指着要塞大后方已经失了翠绿的山谷继续说:“然而那还不是最致命的,翡翠山谷内的生命树被毁,失了以此为依托的生命结界,要塞的城墙已经挡不住如潮水一样的亡灵。”
精灵指挥官罗梅罗面色阴沉,若是要塞失守,亡灵下一个要对付的就该是辉光精灵了。
尤里安顺着林克的视线瞥了一眼罗梅罗,又再度回到魔法投影,一旁的贝尔纳多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还是那个暴脾气的尤里安吗?这一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能让他性情大变?
拱卫的山壁,支撑结界的生命树,少了这两样,要塞确实不再固若金汤,但……这就是要塞失守的原因?似乎……还少了些东西,一些决定性的,压倒性的,不容抗拒的……
林克眯眼望着魔法传影,他不懂战术,无法提供实质上的策略,也不能过度使用神力,以致改变历史的轨迹。不出手吧,良心不安,可真动了手,按他的脾性,没准一不小心就会过头,这个度,可真难拿捏。
“现在怎么办?”提问的是霍恩海姆的法师首领奥尔特加,面对这样大阵仗的攻势他也没了头绪。
所有人都望着自然之子,期望能再发生一次奇迹。
久久,林克再三斟酌,终于还是说出了撤退一词,整个指挥所一下炸开锅。
“什么?”
“您说什么?”
“不可能!”
“为什么?”
“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眼下这情况我们分明是被围困了,根本没法撤退。”
林克扫视了一圈,一字一句地说:“除了伤残的留下,其余统统撤走,我会掩护你们。”
话一出,先前还乱糟糟的指挥所顿时鸦雀无声。
自然之子是要塞内最强的战力,也是最后的保障,他若肯留下殿后,确实能拖住亡灵,可……如此一来,即便是神使,在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也无法全身而退啊。
“阁下……”罗梅罗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林克举手制止了后话。
只要历史不变,辉光精灵的败退就无可避免,与其死磕,不如留存力量。
“我已预知此战必输,你们越是拖延,死的人就越多。”
指挥所里再次哗然,自然之子终于说了来布伦达要塞后的第一句以预知作为前提的预言。
林克朝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奥兰多招手。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半精灵混血的奥兰多忐忑不安地走了过来,他逃往北方就是想找唯一不惧帝国、身份超然的自然之子为自己庇佑,可真到了布伦达,他对未来又迷茫了。亡灵攻城,自然之子要留下点后,没准要命丧于此,他今后该如何?
“这位是布伦博格大公次子,奥兰多,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林克说话一向简明,“继杀死了大公妃只后,皇帝在骑士长的叛乱支持下杀死了晨曦教派的大主祭安德烈亚斯。”
指挥所再一次陷入死寂,指挥官与高级军官面面相觑。皇帝荒淫无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借各地封侯朝见的机会点名要见大公妃,并将其囚禁在帝都已有半年光景,即便是位于边陲的北方前线,他们也从过往的商旅口中得知了这件荒唐事,诸侯的叛乱也正是由此而起,科尔克大公也因此不得不绕了一大圈,躲过叛乱地区才得以抵达要塞。可……大主祭死了?!这怎么可能?即便是作为教内副手的骑士长背叛,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集武艺和神术于一身,除大贤者之外的超凡入圣?
“是真的吗?”科尔克大公起先注意力都在自然之子身上,当奥兰多走过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混了精灵与人类血统的青年确实是布伦博格公爵之子。
奥兰多在一屋子的注视下,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巫妖,它变作宫廷**师艾德蒙多,蛊惑了皇帝,不仅害死了我母亲,也害死了大主祭。”
巫妖?不死帝国巫妖何其多,但有这种手段的……
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不死帝国三大首领之一,神秘的巫妖领主,无人知晓其姓名,就连亡灵内部,也仅以职务代称,可自从它出现起,已有数不尽的英雄毁在它手中。
“不,你说的皇家**师艾德蒙多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林克摆了摆手,以他对霜寒的了解,做事缜密,布局一环扣一环,为了一个计划可以潜伏数年,甚至数十年,就是擅长阴谋的恶魔也未必及得上。霜寒可不会做半路附身这种容易掉链子的事,疑心重的它更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以确保万无一失。
“你是说艾德蒙多就是巫妖领主?这、这怎么可能?”奥兰多急忙望向**师奥尔特加,难道……霍恩海姆也参与到其中?
奥尔特加脸色一下就变了,连忙怒斥道:“霍恩海姆没有和亡灵勾结!”
这罪名太大,即便是一贯超脱的霍恩海姆也扛不起。
“霍恩海姆或许没有与亡灵勾结,但……完全转化的巫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就混入法师之城,显然不可能瞒过布雷。”
“这话自相矛盾,一方面替法师辩解没有勾结,另一方面又说瞒不过大贤者。”科尔克大公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自然之子说话一惊一乍,把一屋子人吓得够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们不要想太多。霜寒虽是巫妖,但它也是法师,假若以求学的身份向布雷给予一些好处作为交换,看看那里不对外公布的图书馆藏书,我想,只要条件开的足够好,大贤者应该不会拒绝,或者说……他下面的管理者不会拒绝,毕竟,布雷在天梯上待的足够久了。”
林克这样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布雷成为超凡入圣确实够久了,久到人们已经将他视作一段见证了整个帝国兴衰飞活传奇,假若巫妖领主以某种足以让他跨过限定,真正成为一名神祇,布雷又怎么会拒绝。就在自己眼皮地下,随时能掌控它的位置和信息,不怕它做出危及霍恩海姆的事,这是布雷身为物质界最强人类的自信。
“可霜寒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出入霍恩海姆的身份,一个有名望的**师。它以此为跳板成为了皇帝的私人顾问,一个皇家宫廷法师,接下来的事想必大家都能猜出。皇帝、诸侯、大主祭,看似毫不相关,但串联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计谋,它的最终目的是攻克布伦达,铲除横在不死帝国南下道路上的最后障碍。这盘棋霜寒布置了多年,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林克的分析头头是道,就连对他印象不好的科尔克大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是最合理,也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尤里安额头的青筋都绷出好几根。
原来如此,我只是计划里面的一颗棋子,虽然是最重要却也必不可少,否则又怎么转移掉教派的注意力。
“所以,这战,我们必输。”罗梅罗艰难开口。自然之子的话他听懂了,皇帝无道不理政事,诸侯反叛,晨曦教派少了主战派的大主祭,巫妖领主谋划了多年的结果,联军已不可能挽回败局。
“是的,诸位没必要死守,留存兵力,亡灵南下之后才是你们真正拼命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是林克在不改变历史的情况下,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尽可能的多留存一些战斗力。
马里奥双手猛地一锤,桌上支放魔法影像的道具随之晃了晃。
“我们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就得了这么个结局,我不甘心,替那些为保卫家园而死去的人不甘心!”
矮人丹特走过来拍拍他,以表安慰。同亡灵战斗了这么多年,各族都有不小的损伤,但还是以人类居多,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事不宜迟,准备后撤吧。”科尔克大公一咬牙,不甘心也得撤,否则把兵力都折损在这里得不偿失,自然之子的做法是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