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诡局(六)
流民接二连三失踪,从最初的几人,增长到几十,不过几天光景,很快便突破了一百。负责外围城区的守军不得不将这事分别上报给了复仇军团长和贝法斯特大公。
“失踪?”冈萨雷斯这几日为比萨尔莫名成了空城正愁着呢,听到外区守军的报告,立刻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这几天,吉拉德查遍了所收藏的文档书册,也没找到与比萨尔城内奇怪雾气相同的记载,关于雾的来历完全头绪。
为了查明原因,布莱克特地向吉拉德要了记有使魔记忆的记忆水晶,向新都的总部回传了发生在前线的怪事。让人气馁的是,就连晨曦教派未能查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对于要塞内出现莫名的失踪,布莱克的想法和冈萨雷斯一样,不过比起贝法斯特大公,复仇军团长还有别的考量。
“我就说不能把那使魔召回来。”
“没有证据证明失踪和雾有着直接的关联,一切都只是是猜测。”
冈萨雷斯很恼火,他比谁都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
格兰瑟姆要塞是晨曦教派的营地没错,但这里也是贝法斯特境内,要塞内居住的都是他的属民,不论流民还是平民,都是他的责任。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还是先想想对策,相互指责没有任何意义。”丹特推门而入,神色肃穆,屋内的两人都注意到他穿上了铠甲,心头皆是一震。
“放任不管的话,那东西会让格兰瑟姆变成第二个比萨尔城。”
“那指挥官的意思是?”布莱克听出了丹特的弦外之音,期望这个经验丰富又德高望重的矮人能有解决办法。
“把人迁走。”
“不行!”冈萨雷斯和布莱克异口同声地反对。
“丹特老师,您不知道,那东西它……”冈萨雷斯幼时曾接受过矮人的战斗指导。也可以算作弟子。他不知该如何像丹特解释那诡异的雾气有可能会随着迁走的人一道去别的地方。要塞的驻军加上暂住在这里的民众,总共也不过一万人,可一旦这些人去了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如果出现同样的状况,后果不堪设想。
“可让留他们下,你也不能保证就易鼎能活下去。”
“什么?!”
矮人的回答令冈萨雷斯和布莱克都大吃一惊。这可不止是让人走的意思了。
丹特闭上眼,沉痛地点了点头。
“以前也曾出过同样的事,在如今的辉光森林北部,那是的辉光精灵数量远超人类,他们掌握着元素魔法,建造了一个强大无比的精灵帝国。那时,霍恩海姆尚未建立,人类还只是旷野之中茹毛饮血的蛮荒之民。突然有一天,一种奇怪的病症开始在精灵当中蔓延。导致精灵的人口急剧下降。最后,无奈的皇室举族迁至奥拉西奥山,求取了地之柱的庇佑,才免于灭族的危险。因为恰逢第二代神灵引发的诸神之乱,这件事除了当事的辉光精灵几乎无人知晓,就连号称典藏无数的霍恩海姆也只有模糊的记录。
我的先祖因与辉光精灵交好,有幸得知了一部分当年的真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病症。而是一种细如尘埃的虫豸,就算大规模聚集。也只像一团灰蒙蒙的雾。这种东西会潜伏在宿主体内,在蚕食宿主血肉的同时也飞速成长,一旦成熟变会破体而出,若是形成了规模,可在数日之内让一座城市变为空城。”
冈萨雷斯心里咯噔了一下。
空城!那不是和比萨尔城的情况一模一样吗?处于半空的浮空城,传送门没有使用的痕迹。城内看不到任何活物……
“迁出只是安抚民心的由头,实际上,那些人一个也不能留。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残酷,但你是领主,为了保下更多的人。你必须下这样的命令。”
丹特的话在冈萨雷斯听来无异于是一记炸雷。
舍弃外城的流民?好不容易躲过亡灵的屠戮,却要死在同胞手中……
看出冈萨雷斯的犹豫,布莱克开口说道“你固然是贝法斯特的领主,但这要塞却是由晨曦教派管理,而我,才是这里的主事者。”
冈萨雷斯怔怔望着复仇军团长,他这是替我要顶下屠杀平民的罪名吗?
“不……一定有办法,那些流民有几千人,我们不能……如果我们为了自保而冷酷地处死他们,我们与亡灵又有何区别?”明知这是最好的办法,冈萨雷斯还是无法越过道德的底线。
自他在这个世界重生起,就被教导要做一个合格的领主,没了子民,要属地何用?
“对了……当年是地之柱庇佑了精灵,那么……”话才刚起了头就戛然而止,冈萨雷斯捂着脸跌坐到椅子上。
曾拯救精灵的地之柱已陷入疯狂,再没有神灵可以再从那诡异的虫子手里拯救人类。
“所以说,这些脏活就由我来做了。原本,复仇军就是这样的存在。”布莱克抓起放在桌上的头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等等!”冈萨雷斯喊住已经一只脚跨出房间的布莱克,“既然那东西会传染,你又怎么确定前去处置的复仇军不会被侵蚀?”
“我们出去,就没打算回来。”回望了一眼,布莱克难得露出笑容:“原本复仇军就有许多驻在外城防守,在不能确定有没有被感染的情况下,为了更多人,我们也只能离开。和平民不同,我们好歹还有些战力,无论生或死,都要湮灭更多的亡灵才够本。”
冈萨雷斯张了张口,这一回,一句话也说不出。
阻止复仇军‘清理’被感染的外城居民,那内城更多的人怎么办?
他的立场,他的身份,都不能允许。
为了更多的人……
这样的理由真让人感到恶心。
林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还是像我这般,为了保护更多人为借口,放弃了那些原本可能有机会获救的人……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参加会议的丹特事后听冈萨雷斯说起比萨尔城的状况,再结合外城有人离奇失踪,老矮人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比萨尔城的状况。接下来的事实更是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在城门紧闭,士兵巡逻的情况下,仍陆续有人失踪,只有一个解释——曾让辉光精灵覆国的神秘虫豸出现了。
在地之柱疯狂的如今,已经没有神灵能再祛除这些东西,就算其他神灵肯降下庇护,也未必有用。当年的辉光精灵信仰的并非光明神晨曦,而是从本族封神的精灵,罗蕾莱之前的魔法神,那位二代不也没能庇佑自己的信徒。地之柱之所以能,是因为它的神职正好与死亡与病疫对立。
“那东西既然能出现在比萨尔城,也会出现在其他地方,靠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是没法阻止的。”冈萨雷斯情绪极度低落,他担心其他浮空城可能也遭遇了和比萨尔城同样的入侵,那样一来,清理外城的流民不就完全没必要了吗?还要背负上屠杀同胞的骂名与罪孽。
“正是因为不能确定,所以才要谨小慎微。万一只有比萨尔城出这样的状况呢?要让整个王国因为你的一不忍而陷入危机吗?”
冈萨雷斯垂下头,最后一丝侥幸都被击地粉碎。
他不能……
有时候,冈萨雷斯无比憎恨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成这样的身份,如果是个普通人,就算是兽人,也无需烦恼这些,只要遵从战神的教义,全身心用在战斗就好了。
“这有可能是亡灵搞的鬼吗?”
丹特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冈萨雷斯近乎喃喃自语般的提问。
年代过于久远,而辉光精灵如今又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这个至今没有准确名称,只知道是虫子的东西与亡灵是否有关联。
为了减少感染或是侵蚀,布莱克以安全为由,亲自率队将外城的流民带离要塞,送到后方的城市。
欢欢喜喜随复仇军离开的人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并没有逃离死亡,而是正一步步靠近死亡。
途径一处隐蔽的山谷时,布莱克让手下把人都带进去。他带来的人都是在外城驻守或参加过巡逻的复仇军,得知自己有可能被不知名的东西附身,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教会战士除了最初的惊愕后,很快就接受了自身的命运,甚至是接到要把外城居住的平民都杀掉的命令也没违抗。常年与亡灵作战的他们,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更何况这样做的前提,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人被附体侵蚀。
屠杀选在了深夜,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训练有素的复仇军并未使用武器,而是用双手掰断脖颈,许多人在睡梦中就死去了。偶尔有警醒的,也被捂住口鼻,发不出声响,万籁寂静的夜空下,毛骨悚然的咯咯声持续不断。
布莱克绷着脸,注视着眼前的一幕,握剑的手有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身为团长,不用参与巡逻和城墙上的驻守,本是不用来的,可他还是来了。为这些无辜枉死的人,也为了自己的下属。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山谷里默默进行的一幕却以远程魔法的方式呈现在了人类王国的各大城镇上空,包括他们刚离开的格兰瑟姆要塞。(未完待续。。)
第七章 诡局(七)
时局动荡,即便是夜深人静,也依然有许多担心自身命运的人无法入睡。当原本漆黑的夜空浮现出不属于夜晚的光晕时,这些辗转反侧的人纷纷起身查看,对天空中诡异的光点既充满了好奇又莫名地恐惧,担心是亡灵进攻的先兆。
起初,这些亮光只是如萤火虫星星点点,渐渐的,散乱的光点串联了起来,一片一团,最后组成景象。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围观的人群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夜空中呈现出的影像正是先前离去的那些流民!
谈话声越来越大,就连熟睡的人也被吵醒了,整座要塞喧闹如白日。
人们惊愕地看着复仇军乘着行军的疲惫屠杀手无寸铁流民,这恐怖的一幕让广场上聚集的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法入睡的冈萨雷斯早在天空出现异象就来到走廊,被吵闹声惊醒的其他主事者与军官纷纷赶来,对这一幕呈现在世人面前既惊惶又无助。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遮掩已是于事无补。就算是如实告知,只怕他们心里也已经种下了惶惑不安的种子,一直同进退的守望堡也将失去民众的信任。
短暂的沉寂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控诉与质疑。人们聚集到贵族居住的区域外,要求给出能让人信服的解释与真相。
冈萨雷斯折返回屋,换上了丹特为他量身定做的全身铠,除了贝法斯特的家徽,还镂刻了龙岩堡陷落后组建的守望堡印记,这一身足可以觐见国王。
匆匆赶来的丹特一见冈萨雷斯的穿戴,已经张开的嘴又闭上。
无需自己多言,这孩子已经知道并且准备承担他所要背负的责任。
缓步走下阶梯。冈萨雷斯向着情绪激动的人群走去。
看到名义上的管理者出现,平民七嘴八舌地将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倾泻出来。
“大公,为何要杀死那些流民?”
“他们犯了什么罪?”
“通敌?叛国?”
“你是不是也会像对流民那样对待我们?”
“难道已经守望堡临阵倒戈,加入了不死帝国?”
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几乎将冈萨雷斯淹没,他环顾四周,群情激奋。若不是还顾忌他的身份,只怕已经冲上来揪着他的衣襟质问或扔石块了。
强烈的负面情绪在要塞里蔓延,一个处理不好,不仅会失去民心,甚至有可能把让这些一直支持守望堡的民众逼迫至造反的地步。不论那些虫豸是否与亡灵有关,不死帝国都会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冈萨雷斯抽出象征意义大于战斗作用的佩剑,围堵他的群众被这突然的举动给吓得迅速后退。
“他想干什么?”
“要动手杀了我们?”
恐惧过后是愤怒,人们纷纷抄起随手能找到的东西,只要领主大人有任何异动。立刻就一拥而上,群起攻之。可预料当中的攻击并未出现,只见冈萨雷斯屈膝跪下,将手中利剑插在土中。
“我从出生起就是贝法斯特的领主,就算是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也会捍卫这土地上的每一位子民。我承认,处死流民的命令是我下的。”
这话一出,人们是既震惊又费解。
既然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每一个人。为何要狠心下令残杀?
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又为何要坦然承认?
“距离要塞不远的比萨尔城已有半月未进行采买。疑心他们那里有变故,我差遣斥候前去查看。这十多人一去数日,音讯全无。派使魔潜入,比萨尔城内空无一人,居民和斥候不知所踪,传送门没有使用的痕迹。这些人仿佛凭空消失了。唯一的发现,是城内弥漫的诡异雾气,使魔对此表现的异常恐惧,不得已,我只好让它返回。不曾想。当夜外城就出现流民失踪。既没有通过城门离开也不是走的传送门,已经封闭的地下通道完好无损,没人能说清楚这些人究竟去了哪儿?又是如何避过士兵的巡逻与守备至今仍不得而知。**师吉拉德查遍典籍、复仇军团场布莱克联系晨曦总部也未能查出原因。”
冈萨雷斯的话让愤怒的人群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外城出现大量人员失踪他们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士兵就没有隐瞒这件事,为了确定,还数次到内城排查。
“丹特指挥官说这有可能是导致上古精灵帝国覆灭的神秘虫豸,细如尘埃,侵入体内便会迅速繁殖,侵蚀宿主,成虫后破体而出,几日光景就能把一座城池化为无人之地。我虽不忍,却不能为了少数人而拿更多人的性命冒险,不得已,只能将他们送出要塞……”
说到这里,冈萨雷斯深深低下头:“原本,这该是我做的,骂名和罪孽也该由我一人承担,可布莱克却以他是要塞管理者抢过了这份不名誉的差事,承担了本是我分内之职的责任。请不要责骂复仇军的残忍,驻守外城的他们也有可能已经被侵蚀,为了留在这里的各位,他们选择离开,主动放逐了自己。如果真要有谁为这件事负责,那只能是身为领主的我,你们要有什么不满,就请朝我发泄吧。”
冈萨雷斯将额头叩向剑柄,等候众人的裁决。
广场上寂静无声,仿佛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呼吸,静得只有冈萨雷斯的心跳。
怦……怦……怦……
丹特双手紧握,为冈萨雷斯的大胆言行而捏了一把冷汗。
在人人自危的如今,民众怕是无法理解他的苦心,更无法接受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被放弃’的一员。今天是流民,明天呢?
这虫豸一日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牺牲就会不断上演。
“若我们都被侵蚀了,新都是不是也会为了保全他们,牺牲我们?”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问出了这一句。
“我不是他们,无法替他们回答。但……这虫豸就像亡灵,是以种族灭绝为目标,会吞噬每一个能接触到的活物。”冈萨雷斯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态,能否重新赢回民众的信任在此一举,他说的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而非空谈。
阿比盖尔冷眼看着人群之中的冈萨雷斯,内心无比矛盾,既期盼愤怒的平民杀死贝法斯特的合法领主,又觉得这事太过棘手,即便是自己继任代理领主也无法平息民众的怨愤。
就在事态陷入僵持之际,一个步履蹒跚的人影正一步步朝聚集的人群靠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地中央的冈萨雷斯吸引,鲜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
“啊呀——”
惊呼声从外围传来,冈萨雷斯侧头,就见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轰然散开一个豁口,一个人从缺口处走了进来。
“霍布斯?”
冈萨雷斯愕然地看着歪歪扭扭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就像被钉板扎过似的,散发着强烈的恶臭,有如一具高度**的死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你……”冈萨雷斯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事情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霍布斯突然张开口,“嗡”地一声,虫群从他裂开的口腔里蜂拥而出,附近的人群立刻遭了秧,比蚊虫还细小的虫豸迅速找到了新的宿主。
踩踏、推搡,尖叫、怒吼,霎时,整个广场上乱作一团。
作为距离最近的人之一,面对迎面而来的无数飞虫,冈萨雷斯本能地选择了回避,他召出作为神使象征而被赐予的火枪,神力形成的火焰瞬间将他四周的虫豸一扫而空,可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绝大多数都遭到了侵蚀,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抓挠皮肤,这些都于事无补,细小的虫豸已经钻入他们体内,开始疯狂啃食宿主的血肉,眨眼的功夫,就有几人像融化般消失了。
亲眼目睹这可怕一幕,冈萨雷斯挥动长枪,卷起更大更多的火焰。烧伤总还有得治,被吞噬了即便是神灵也就不回来。
丹特率领着回过神来的守望堡军官指挥士兵疏散人群,**师吉拉德也迅速升空,用风和火将虫豸与人群隔离开来。
可一切都还是太晚了,细如尘埃的飞虫无孔不入,那些在外围跑得最快的人即便是逃回房间,紧闭大门也无法躲过从门缝钻入的虫豸。
火焰和风墙并不能阻止侵蚀,只是稍稍延缓了时间。这些虫豸本身竟不惧火焰,甚至可以穿透风元素,钻入到被魔法保护的人群体内。
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在自己眼前被吞噬,冈萨雷斯心头的绝望也来到了临界值。
没能救下,一个也没有……
“住手……不要夺走……他们是我的子民,要是连这最后的都不能守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被责任束缚的可悲灵魂,如果你那么执着于领主这个头衔,我可以给予你,臣民想要多少都可以,不再会死亡,没有脆弱的躯体,只要灵魂在就能无限复活。】
冈萨雷斯脑海中蓦地响起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时间仿佛被定格了,火焰,风墙,虫群都都随着这个声音静止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诡局(八)
冈萨雷斯足足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与他精神直接对话的是谁。
人类乃至整个埃德加世界的敌人——死神希克斯。
呵……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死神纡尊降贵,亲自招安?
所谓的大公,不过是人类的贵族头衔,比起精灵王、霍恩海姆的贤者、自然之子根本不够看,我的价值甚至不如林克身边的那名混血。
不过死神却不这么认为,无论是位于不死帝国权利顶端的三大领主,还是各个自愿或非自愿加入的巫妖们,绝大部分都是人类这似乎是希克斯的偏好,就不知是因为本身是人类出身?还是人类更容易被引诱、堕落的缘故。
希克斯的投影是披着斗篷的骷髅,倒是与冈萨雷斯原先所在世界的死神相差不大。不过,那斗篷非布非毛,而是厚重得有了质感的雾状物,因而冈萨雷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等看清了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那哪里是雾,分明是汇聚在一起的亡魂,组成了遮挡死神躯体的斗篷。希克斯幽蓝的灵魂之焰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亡灵都更纯粹,仿若无底的深渊,只一眼便没法再移开,心神完全被牢牢攫取。
即便冈萨雷斯是战神的神使,也无法违抗来自另一位神灵投影的力量,他被定在原地,唯有思维可以运转。
【我对人类一向宽厚,即便你的灵魂并非埃德加的造物,只要你皈依我,信奉我,也可成为帝国的一员,一如你所希望的那样,拥有臣民的领主。】
威压与诱惑一并降下。冈萨雷斯被压制得无法动惮的同时,内心也承受着煎熬。
有那么一瞬,他是动摇了。
不为领主的头衔,只为臣民一词。
亡灵不似活物,没有生老病死之说,是除神灵与高等物种之外最接近不朽的存在。
这念头只存在了短短几秒。冈萨雷斯立刻将其否决。
愚蠢!我怎么能这样想?生命不像游戏,失败了还能读盘重来。
可他转念又一想,埃德加和原先的世界不同,即便是**死亡,灵魂依然可以再入轮回。相比之下,亡灵一旦湮灭就是永亡?
觉察到冈萨雷斯的想法,希克斯再次抛出了让他为之变色的狂妄之言。
【只要阻断了生命之流,这世界也不会再有新的生命降生,所有的生灵死后都将接受我的管辖。即便是初代也无法干涉。】
这……可能吗?也许并非虚妄之词……
冈萨雷斯想起他从林克那里听来的隐秘,柱为了对抗死神的腐蚀,动用了初代的力量将生命之流强行隔绝。若这也是死神的阴谋……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能想。
就在这时,死神的虚影再一次伸手,摊开的掌心邀请意味再明确不过。
【就算你能在这场神明挑起的战争中侥幸存活,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灵魂最终还是要落入我的掌控。到那时,你就不是统纳万民的领主。而只是任凭巫妖驱使的奴隶。】
冈萨雷斯的意志再一次出现波动,他明白死神说的是事实。
神使又如何,若生命之流真的被阻断,灵魂无法重入轮回,他的下场恐怕不只是被巫妖驱使那么简单。在埃德加这种有神灵有轮回的世界,最痛苦的折磨不是**。而是死后灵魂落入敌手。
曾经历过一次转变之苦的冈萨雷斯又岂会不知死神的手段。
感觉抓到了对方的软肋与弱点,希克斯的投影加大力度蛊惑。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那个异界来的自然之子。】
冈萨雷斯脸色一白,信念动摇得越发厉害。
【他虽还未完全消亡,却也已是自顾不暇。柱的考验对人类尤为苛刻。稍有不慎便会越过平衡的底线,那可是与湮灭无异的下场。你的朋友已遭受地之柱的侵蚀,连初代都熬不过的腐蚀,你以为区区一个凡人能抵抗多久?】
林克被侵蚀了?
难怪他忽然失了踪迹,断了联系。如果是来自柱的侵蚀,身为自然之子的他根本无法抵抗。
莫名的,冈萨雷斯的内心涌出了一种不想承认却无法反驳的淡淡欣喜。
明明大敌当前,明明情况危急,为什么……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拥有同样的……根本就不一样!
都是异界人,为什么他可以轻易获得柱的青睐?
起点都一样,同为神使,为什么他可以任性妄为?
我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为什么没人能理解我?
阿历克斯是这样,丹特、吉拉德……所有人都只看到自然之子的特权,全然不顾那家伙难担重任的性格。
停下,冈萨雷斯,你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有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那孩子一直把你当朋友,你怎能如此恶意揣测……
【你又怎么知道他将你当做至交好友?他可是自然之子,行事不能有半点偏差,哪怕他与你来自同一世界,在他被选中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不同的。不同物种,不同阵营,不同身份,不同信仰。你又怎么知道,在那张平和的面孔下,是一颗怎样的心?】
住口,林克他不会,他……
冈萨雷斯的辩驳是如此的苍白,他对林克的了解全来自那个如梦一半的游戏幻境,人心本就是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巫妖霜寒转变之前,不也是光明晨曦的牧师吗?
陷入矛盾思绪的冈萨雷斯并未觉察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看似说静止的时间实际上仍在流逝。而缺少了他的干预,虫豸侵蚀的速度陡然增快,感觉压力倍增的吉拉德不由分神看了一眼,就见冈萨雷斯愣愣站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急速萎缩的神力让吉拉德大吃一惊。
“冈萨雷斯!”
原先在疏散人群的丹特赶了过来,对着冈萨雷斯就是一拳,总算将人打醒了。不过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迷茫中又透着彷徨,全然没有之前的决断。
“这是发呆的时候吗?!”
丹特又气又急,早先还觉得冈萨雷斯长大成人。没想到转眼就忘了身处的危机。
回望四周,广场几乎已经没有活人,即使躯体还完整的,也已成为虫豸的宿体,破壳只是时间问题,而那些躲入房屋内的人哀嚎声也渐低,显然活不成了。
冈萨雷斯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下不止是丹特,就连施法的吉拉德也觉察到不对劲。
“无用功呢……”
“你说什么?”
冈萨雷斯收回视线。面容愁苦,无奈而悲凉。
丹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子怕是顶不住压力,要堕落了……
“就算有你的扶持,守望堡内部仍是分裂了,军部勉强凝聚,贵族们都转而支持阿比盖尔。”冈萨雷斯声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
“说什么丧气话。”
冈萨雷斯连连摇头。“不是丧气话。”他起抬头,仰望着深沉的夜空。
“我不是阿历克斯。没法把这些人凝聚在一起。原本,我就不适合干这个。”
丹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自己何尝不知道冈萨雷斯的性格不适合当统治者,若是和平时期,他会是一位好领主,可现在是乱世。过于敏感和脆弱的心性甚至不如看似愣头青的林克,那小鬼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仅凭无论任何险境也坚持原则这一项,就胜过冈萨雷斯其他优点。
“没了臣民,还能叫领主吗?”四周的呼救声渐弱。之前的慷慨陈词俨然成了无法兑现的诺言,冈萨雷斯捂脸,表情扭曲,“更可笑的是,我居然嫉妒他,在得知他生死不明的时候,竟然还为了他的遇险而暗暗欣喜。瞧啊~肩负重任的自然之子不也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丹特又惊又怒。
你为何会这样想?自然之子根本不值得羡慕啊,稍有偏差便会万劫不复,历任自然之子均没落得好下场,是什么让你产生嫉妒之心?被力量迷失了双眼吗?冈萨雷斯。
丹特痛心不已,冈萨雷斯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指导了武艺,既是长辈又是导师,很早就觉察到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自小就与埃德加格格不入,上一世的记忆对其影响太深,导致他无法融入现今的世界,抗拒大公的头衔,逃避领主的责任,也让他与阿历克斯渐行渐远。
若不是阿比盖尔私心太重,阿历克斯甚至有过更换大公的念头。前任指挥官深知,这个从一出生就背负了重任的孙儿并不适合那个位置,可他们谁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命运。
“即便是重来一遍,也依然改不不了什么。”
若说之前的冈萨雷斯还有些许的迷茫,此刻,他的语气里不再有困惑,坚定得让本就不安的丹特更加惊惶。
“冈萨雷斯,你……”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丹特和吉拉德如坠冰窟。
被寄予厚望的贝法斯特大公,战神亲选的神使,白银帝国最有可能继任帝位的最后血脉,堕落了。
浓重的死气从冈萨雷斯身上弥漫开来,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上一秒还富有生气的躯体,下一刻便苍白无色,哪怕是稚龄幼儿也能一眼认出,那是亡灵,而非活人。
还存活的士兵都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锻造大师亲自为他打造的甲胄褪去了原有的鲜亮,代表战神的赤红蜕变为死神的苍白,一如它主人的肤色,失了生命的血色,只余下死亡的暗淡。
长枪落地,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响动。这把由战神亲赐的武器曾是冈萨雷斯的骄傲,亦是身份的象征。它被的遗弃也意味着他彻底背离了自己的信仰。
空气中的雾状渐渐明朗,是一个个半透明的幽魂,它们凝聚成形,发出让人胆寒的呼号。而原本躺在地上的死人也逐一爬起,步履蹒跚地向冈萨雷斯靠拢。束缚了他一生的家徽从柔软的织物上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燃烧的冰冷蓝焰。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也会兑现许下的诺言,从现在起,不死帝国有了一位新领主。”一个忽高忽低的声音在诸人心底炸响,让惊愕的人们彻底清醒过来,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
“冈萨雷斯!!”丹特不甘地怒喝,这个笨蛋,这是逃避!是背叛!
“抱歉呢,老师,也许,这才是最适合我的角色。”眼窝里腾起高阶亡灵特有的幽蓝灵魂之火,曾经表情丰富的面庞此刻不喜不悲,好似一个看透了时间沧桑的老者。彻底转变为亡灵的冈萨雷斯摊开双手,幽蓝的火焰凝聚成长枪。
“吉拉德,带着阿比盖尔离开。”丹特面色微变,握许多年不曾用过的双手斧,一步步朝他亲手教导武艺的弟子走去。
转变之后的冈萨雷斯力量有显著提升,比身为战神使者时还高出两阶,丹特没有自信能战胜他。那个不讨喜的贵族是唯一能接替贝法斯特大公一职的合法人选,无论如何不能死在这里。
浮在半空的吉拉德深深看了一眼指挥官,举起了林克重新制作的法器,狰狞可怖的眼球猛然睁开,放出强光将在场所有活人罩住。这是**师所能施展的最高法术之一,群体传送。
“你们都是我的子民,谁也别想离开。”
伴随着这句话,一股魔法力场笼罩住整个要塞,传送术失败了。
吉拉德惊疑不定地看着片刻之前还是贝法斯特大公的冈萨雷斯,这力场是他释放的?无论是生前的技艺还是职业都是纯粹的战士啊,怎么变成亡灵就无师自通法术了?还是说,这里有另一个强大的亡灵,一个巫妖?
“噗——”
丹特回头,就见吉拉德从空中坠落,胸口被开了一个打洞,内脏已然炸碎,活不成了。而那个杀了他的人更是令老矮人震惊,一个冈萨雷斯还不够吗,还要堕落多少?
一个身披华贵长袍的骷髅取代了吉拉德原先的位置,只有从衣服的纹饰上可以认出,这就是贝法斯特的执政官阿比盖尔。(未完待续。。)
第九章 峰回路转(一)
深夜,大主祭紧急召唤了大神官阿丽西娜和已经代理团长职务的内厄姆。
“格兰瑟姆失守了。”
不是出事,也不是有异状,而是明确的失守。
“有多少人存活?”
内厄姆还抱有一丝侥幸,阿丽西娜已然明白,格兰瑟姆的军民绝对是凶多吉少,更重要的是,大主祭在这个时候急召他们,肯定不是为了告知已经无法挽回的败局。
弗朗切斯卡没有答话,他的沉默让内厄姆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全军覆没?
格兰瑟姆本身是一座要塞型城镇,镇守的复仇军再加上暂驻的守望堡军以及收留的流民、难民、伤员……最少估计也在两万以上,就这么没了?
“亡灵吗?”握紧拳头,内厄姆为袭击者下了定义。
也只有不死帝国的亡灵能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全屠。
大主祭依然沉默,阿丽西娜面露讶色。
不是亡灵?难道是兽人?这……不大可能吧?自龙岩堡陷落后,通过裂隙进入地面的魔物阻延了兽人北上的脚步,至多会有小股零星的骚扰,所造成的损失甚至无法与四处游荡的低阶亡灵相比。
“布莱克曾密报,说要塞内的流民莫名失踪,与之前浮空城比萨尔的状况一样。为查明真相,他特地在要塞内多处秘密安放魔法传影装置。”弗朗切斯卡一挥手,身侧置放的魔法装置亮了起来,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晶面上映出清晰的影像。人来人往的场所没有任何异常,但在鲜有人至的角落,落单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内厄姆瞪大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确实是‘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更不是魔法,他拥有神赐的真实之眼,可以分辨任何虚伪之像与法术,只要不超过他的力量位阶都能看破,那些消失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大主祭通过魔法装置将记录的影响放慢数倍后。内厄姆终于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从内而外的消融,只是速度过快,超出了人类视力的极限。
“大主祭,这是?”内厄姆坚信大主祭深夜召见,绝不是要与他们商量对策,而是早已有了明确的决断。
“我查遍馆藏资料,也没找到任何能与这一现象对应上的。”弗朗切斯卡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心。“布莱克失去联系前最后一次与我联系,说这是上古时期导致精灵帝国崩溃的真凶,指挥官丹特也是因为先祖的关系才得知这不为人知的辛秘。”
“您相信?”阿丽西娜对此抱有疑问。
物质界唯一能与霍恩海姆藏书相媲的就只有晨曦教派,连掌握了诸多秘密的大主祭都不知道,丹特的话,能信吗?哪怕他是受人尊敬的锻造宗师。
“这事若由其他人说我未必会信,可如果是丹特那就一定是真的。他们那一支矮人掌握着锻造的最高技艺,自古就与各族保持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弗朗切斯卡不知道曾经强盛一时的辉光帝国急速衰减的原因,但他知道丹特备受尊敬的原因。能受到特别礼遇。可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锻造宗师,更因为他的族群掌握着许多掩埋于时光中的秘密。
然而,上古虫豸并不是弗朗切斯卡召集内厄姆和阿丽西娜的缘由,接下来魔法装置接下来展现的画面,让这两位仅次于大主祭的晨曦教派高阶人员彻底惊呆了。
晨曦教派内定支持的帝国继承人,无论血统还是名望都最符合的摄政接替者。贝法斯特大公堕落了!跟随他一起转变为亡灵的还有另一位帝国名门——担任执政官的阿比盖尔。更要命是,这一位的血亲正是刚卸了贤者之职的克莱尔。霍恩海姆好容易结束了他们坚持多年的中立,在自然之子失踪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极有可能导致霍恩海姆从刚重组的同盟脱离。
这事太过棘手,一个处理不好。本就脆弱的同盟有可能因此土崩瓦解。木精灵的战斗力固然比人类正规军强,却无法与法师相媲。克莱尔再降阶,那也曾经是贤者,更何况,霍恩海姆的信仰,原大贤者布雷,如今的新魔法之神的立场非常的微妙。与他签订同盟的是自然之子,而非晨曦教派,假若林克真的意外身死,布雷即便是退出同盟也不违反契约。
弗朗切斯卡担心自然之子林克的死亡,会让原本坚定对抗亡灵的诸神同盟转投另一盟友——同为混乱的黑夜,战神和夜精灵的参与,可算作她的明确表态。黑夜之母对死神希克斯的行径心生不满。而恶魔的介入,对本就内忧外患的人类王国并非助力,反而会是不亚于亡灵的一大威胁。
在柱神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木精灵与霍恩海姆都有可能退出由自然之子牵头重组的同盟。到那时,人类将同时面对北方的亡灵与南方的兽人,以及兽人背后的恶魔。
即使有神佑之力,大主祭也为这事愁得夜不能寐,整个人憔悴不少。
身居晨曦教派两大要职的内厄姆与阿丽西娜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一个激进,一个保守。前者主动请缨,要求去往格兰瑟姆要塞查看,后者则坚决反对,认为应该撤回附近的骑士团,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争论许久都无法说服对方,内厄姆和阿丽西娜双双望向弗朗切斯卡,大主祭摇摇头,显然另有打算。
“人是要派,但不是你。”
内厄姆嗓子发干,好那个更好的人选是谁?
“现任黎明骑士团长。”
内厄姆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激动得顾不上礼仪。
“大主祭,拉姆斯团长年事已高,不适合这个任务。”
弗朗切斯卡显然没有改变注意的打算,他的沉默让内厄姆再次恳求。
“团长他……真的不合适这个任务,他的身体……”
“拉姆斯的圣光之力在消退。”
似不想让内厄姆继续说下去。弗朗切斯卡抛出的这一句彻底堵住了内厄姆的辩解,任何理由在丧失神眷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尽管大主祭说话的时候语气并无不妥,内厄姆还是从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中觉察到了这句话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丧失神眷的主要因素除了信仰不够虔诚,还有可能是做了什么令神明不喜的事,而其中最可怕的是转投其他神明,这一种的惩罚尤为严厉。
现任晨曦骑士团长与内厄姆不同。拉姆斯出身平民,当任团长长达四十年,以公正严明著称,既是内厄姆的直属上司又是他的剑术导师,内厄姆严谨到刻板的性格也是出自拉姆泗,要说这样一位对自己严格要求的骑士会背弃信仰,内厄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看了一眼将茫然惶惑摆在脸上的内厄姆,阿丽西娜在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拉姆斯为什么为神明不喜。但与内厄姆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论是出身还是剑术,年轻的内厄姆都更胜一筹,他的出现直接导致了弗朗切斯卡放弃提升拉姆斯为下任大主祭的念头。原本,这位骑士长就欠缺了一些当任领袖的决断,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拉姆斯在晨曦教派的职务只会停留在骑士长这一阶职上。
把拉姆斯派往格兰瑟姆,摆明了是要让拉姆斯‘光荣退役’,能以骑士长的头衔殉职。也是弗朗切斯卡对这位当任了自己四十年辅佐官的部下最大的仁慈。
这一点,内厄姆也想到了。此刻的他内心极度矛盾。
既希望拉姆斯能保留最后的体面与荣耀,又不愿意看尊敬的前辈变成弃卒。
内厄姆何尝不明白拉姆斯圣力消退的原因和自己有关,从原本的无话不谈,到现在意外对视到眼神都会错开,那个引导并教导他成长,如父如兄的同袍已经被嫉妒和怨恨扭曲。其实内厄姆的痛苦不比拉姆斯少。可选谁当继任者连大主祭也无权决策,他更无法拒绝来自神灵的恩赐。
阿丽西娜几度张口欲言,到嘴边的话都因寝殿内弥漫的尴尬而顿住。
静谧的深夜忽然响起了喧哗声,紧接着,走廊上出现了略显惊慌的脚步声。
晨曦教派的三位最高实权者同时望向推门而入的守卫。严格训练过的骑士脸上有遮挡不住的惶恐。
“大主祭,您快来看看吧……”
弗朗切斯卡如雕刻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他急忙起身,快步走出自己的寝殿,尾随的内厄姆与阿丽西娜同时抬头,望向引发一波接一波惊呼的天空。本该漆黑的天幕正播放着在另一处地方发生的事件——身着铭刻有晨曦教派徽记的复仇军将将一个又一个熟睡平民扭断脖颈,即使偶有惊醒反抗的,也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战士。没多久,偌大的山谷里就堆满了数以千计的死尸。
阿丽西娜掩嘴惊呼,带头屠戮平民的不是别人,正是复仇军团长,布莱克。
这下,弗朗切斯卡也没法保持一贯的沉静平和,揪住衣襟的手青筋毕露,显示他此刻的内心也是不亚于旁人的震惊与焦灼。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止是新都,各地的大中型城镇上空都出现了复仇军屠戮平民的魔法影像,许多已经熟睡的人被来自头顶上方的声音吵醒,推开门窗看到的就是让深处乱世的他们也胆战心惊的场面。
人们既惊慌又费解,为什么复仇军要对平民动手?晨曦教派供奉的是光明、公正之神伊利亚斯,是最不可能对屠杀平民教派之一,这样做不但违背了晨曦的教义,也没有任何利益可图啊?
然而,接下来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一座气势恢宏的要塞,哪怕是从未亲眼见过它的人都知道,那是抵抗亡灵最前线的阵地——格兰瑟姆。这座集居住和军事于一体的要塞不仅是复仇军的前线大本营,也是另一支抵抗亡灵的部队‘守望堡’的临时驻地。
复仇军犹如疯了一样屠戮平民,那另一支军队又会如何?
不好的预感笼罩每一个抬头仰望的人心头,随着影像的推进、放大,呈现出来的是让人作呕的画面,无数要塞住民在微弱月光的照射下溶解,伴随着他们的消失,灰黑色的雾气仿佛有意识地寻找下一个猎物,哭号与求救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犹如末日的景象让每一个观者心生恐惧。
“快!找出播放这段魔法影像的混账!!”
内厄姆一声怒喝,将被惨烈画面给惊呆了的骑士唤醒,由于他从半年前就开始代理团长之职,骑士团成员没有任何犹豫地执行命令。
若说第一次魔法影像之是让大主祭露出些许的惊讶之色,这第二次魔法影像就让他一贯平淡的脸上出现少有的震怒。
与格兰瑟姆失去联系已是第二天,现在才播放当时的状况,分明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艾登不但是联合王国的临时都城,更是晨曦教派的总部所在地,这是挑衅更是宣战!
巫王霜寒,你这是要向我示威,不止是两军对垒的前线,就连大后方,被视作人类最后净土、晨曦与联合王国大本营的艾登城也有你的手下么……
身为人类以及晨曦教派最高领袖的脸面倒是其次,弗朗切斯卡担心的是格兰瑟姆的悲剧会在艾登重演。新都有十万之众,汇集了人类残存的最后精锐。
原本贵族就已经失了民心,要是连唯一能调和二者之间矛盾的晨曦教派也被划归到压迫底层民众的行列,再加上不死帝国鼓吹的亡灵永生,根本不用等到大战爆发,人类就会自取灭亡。
没有矮人、精灵的支持,弗朗切斯卡自信尚能坚持一段时间,可要是连人类自己都站到晨曦教派的对立面,他不知道这场从希克斯封神起就开始的战斗会否就此画上句号。
然而,事情还没完,天空中的影像再度有了变化。
被寄予了厚望的贝法斯特大公的叛变与堕落,才是对刚因复仇军屠杀平民而在百姓心中威望大减的晨曦教派致命的一击。
“大主祭,这可怎么办?”负责处理政事的阿丽西娜脸色惨白,她比谁都更清楚冈萨雷斯对联合王国,乃至同盟的重要性。
无论出身还是血统都不亚于已经被废黜的前摄政王室,没有贵族的陋习,战神亲自赐福的神使,没有他,一盘散沙的联合王国更加难以约束。(未完待续。。)
第十章 峰回路转(二)
就算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阿丽西娜和内厄姆也没料到贝法斯特大公会自甘堕落,他们和所有人一样,看着天空中的魔法投影有些不知所措,而身为大主祭的弗朗切斯卡却反身折回光耀大殿。紧跟在他的大神官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平日里总是温和示人的弗朗切斯卡周身涌现出惊人的神力,直直撞向装饰于大穹顶部的金属大钟。
悠远的钟声伴随着神力的撞击,向外扩散,不一会儿,整座王城都听到了从晨曦总部传出的响动,这带有明显惊醒意味的钟声,再配合天空中的景象,让整个城市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人们纷纷收拾衣物钱财,有一部分人甚至顾不上家产,径直跑向城门,意图逃离这不知何时变为下一个格兰瑟姆要塞的王城。
正在布置完排查工作的内厄姆听到钟声急匆匆赶回大殿,不明所以的他向一脸惶然的阿丽西娜求教:大主祭究竟在做什么?
没等阿丽西娜开口,大殿一角忽然响起吱嘎吱嘎齿轮转动的声,点满蜡烛的灯座缓缓下沉,露出一个黝黑的,仅供一人出入的通道。
准备上前查看的内厄姆在看到从通道内钻出一名耄耋老者后硬生生停下已踏出的脚步,身披一席简单白袍,面容虽已枯瘦变形,内厄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阿丽西娜之前的上一任大神官,可……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当年,自己还参加过前大神官的葬礼。
墙角、柱内、烛台,陆续有隐秘的通道开启,所走出之人一个比一个苍老,有几个看起来和干尸无异,甚至有一个已经完全骨化。只余一层薄薄的枯黑死皮附着在骨头之上。
若不是身处晨曦的殿堂,内厄姆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闯了巫妖的巢穴?
从三三两两,到密密麻麻,很快,灯火通明的大殿便被死尸占满。
殿内站岗的骑士畏首畏尾地退到内厄姆身后,满脸惊秫的看着那些行走的活尸。饶是常年与亡灵战斗的他们也被吓得不轻。这场景太过诡异,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询问,最终打破沉寂的是大主祭自己。
“诸位,情况已严峻到我不得不请出你们助阵的地步。”
弗朗切斯卡两手拢在宽大的袖中,微微弯腰,朝围聚在身边的尸群行了一个标准的晨曦祭礼,此举再次让原本就惊疑不定的骑士们愕然,震惊,质疑。费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晨曦的地上代言者,竟然向死人行礼?!
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内厄姆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些没有任何标识,只穿了一身简易丧袍的死人应该就是晨曦教的最高机密——只有贡献非凡、深受晨曦眷才能被获准进入埋骨地的教派先贤。自从大圣堂失守后,再无人见过本是供奉在埋骨地内的历任大神官与大主祭,外界传闻,他们随着大圣堂一起被风暴海淹没了,没想到他们就潜藏在被奉为晨曦祭坛的大殿之下。这一支暗藏的力量。其威力不亚于整个黎明团,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出动。
压下心头的疑惑,内厄姆与阿丽西娜一起向历任先贤们行礼。早已死去,只有灵魂附着在遗体上的原大神官和大主祭们看也不看身后的一群人,只盯着弗朗切斯卡。
“巫王霜寒的渗透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甚,就连这位于大后方的新都也没能逃过他的掌控。”大主祭沉稳的嗓音一字一句,将今晚发生的变故逐一说出:“贝法斯特大公受诱堕落。白银帝国失去了最后重整的希望,柱从异界召唤而来的自然之子林克下落不明,我需要诸位的力量来保卫人类乃至这片大陆上生命最后的壁垒。”
死人是无法说话的,早已去世的先贤们微微低头,还予了大主祭一个祭礼。而后。这些尸体仿若被点亮的蜡烛,一个接一个散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原本就烛火通明的大殿一如它的名字,光耀无比,把还在深夜的新都艾登照得犹如白昼。
霎时,盘踞在王城上空的魔法传影被切断了,温暖得仿佛冬日阳光的温暖驱散了人们心中的恐惧恐惧,弗朗切斯卡不紧不慢的嗓音给出了对霜寒挑衅的答复——格兰瑟姆失守,贝法斯特大公堕落,人类前线阵地尽失,从即日起所有人类退守新都,等待亡灵的下一轮进攻。
宣告中丝毫未提及失踪的林克与不久前刚重新缔结的反亡灵同盟,意思很明确,这是由晨曦暂为代表的人类的单独决策。
在晨曦神力的影响下,被魔法传影蛊惑躁动的人们总算是平静下来,城门守卫也在增援的教派骑士团的协助下守住了遭到平民冲击的大门,黎明的曙光总算宣告这个不眠之夜结束了。
巨大的神力让整个光耀大殿犹如夏天的火炉,饶是高阶教徒的阿丽西娜和内厄姆也受不住炎炎炙烤,退了出去。二人对视一眼,均对大主祭的做法感到困惑。
亡灵还未逼近,为何弗朗切斯卡要这么早祭出最后的杀手锏?这不是等于昭告天下,人类已经只剩死守新都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吗?
没等他们想通其中的原有,依旧滞留在光耀大殿的弗朗切斯卡忽然高唤内厄姆之名。
“从现在起,你继任黎明骑士团骑士长,一旦我过世,你就是新一任的大主祭。”
“祭长!”阿丽西娜急呼,可除了越发澎湃的神力,殿内再没有任何回应。
内厄姆在闻讯赶来的其他骑士团成员以及教徒的注视中默默接下了早在多年前就人尽皆知的任命,眼角余光扫过人群,并未发现刚被撤职的原骑士团长拉姆斯。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不!不会,拉姆斯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会这么做。
然而。弗朗切斯卡的忽然任命却让他不得不考虑,拉姆斯或许真的那样做了。
从晨曦教派建立起,圣职者的职位就只升不降,非死亡的撤职只有一个原因——失去神眷。在眼下这种非常时期,大主祭公开任命内厄姆为新的骑士长,也就等于变相承认了原黎明骑士长失去申明眷顾。往深一层想。他也许就是这次魔法投影的始作俑者。
能瞒过换岗的士兵以及从固定排查的骑士团,只有是非常熟悉教派运作的人才能做到,拉姆斯的身份和职位恰好符合这两点。内厄姆不愿却又不得面对亲自除去自己剑术导师的职责,哪怕失去神眷,前团长都拥有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剑术造诣,其他人去追捕只是白白送死,更何况,还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所投靠神灵的赐福。
“全城戒严,将拉姆斯.赫顿列为特级通缉。有他的消息立刻通报我!”上任后的第一个命令竟是追缉前任团长,新鲜出炉的现任团长扯出一个无人觉察的苦笑,看了一眼犹如火焰般炽亮的光耀大殿,在阿丽西娜欲言又止的注视下快步离去。
这一夜,暂时寄住在冒险者工会的威尔弗雷多三人和王城的其他人一样也看到了魔法传影,如果说林克口中的挚友,贝法斯特的堕落给他们的是震惊,那么来自晨曦教派的大主祭的命令就让他们悚然。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说这话的人不是法师。而是与魔法和预知力半点关系也没有的矮人。
维尔弗雷多和温格斯没心思调侃坎帕诺,他们一个在屋里来回踱步。一个手指下意识地点着桌面,心里都明白出了这等大事,艾登城怕是已经走不掉了。魔法传影是近程法术,就算制作成道具也依旧是短程道具,没法在千里之外操控。播放影像的人还在城里,晨曦教派绝不可能放任眼皮子地下的叛徒。封锁只是第一步,排查的人会很快到来,布里奇的面子和能力还没大到能不说实情的情况就获得赦免,尤其……维尔弗雷多至今还是通缉犯,罪名就是通敌叛国。与亡灵勾结。
“快走!”
布里奇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阴影之刺的成员。
“卢卡斯同意庇护你们,只要进了阴影之刺的势力范围,在马利克的庇护下,就算是晨曦教派也查不到你们。”
维尔弗雷多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布里奇。
多年不见,外公比过去苍老了太多,已和记忆里的白狐有些对不上号。
“快!等全城戒严的命令下来你们就走不了了。”
维尔弗雷多一行入城后,布里奇就向晨曦教派通报了他们的身份,在林克失踪的如今,和晨曦教派的同盟等同作废,别说是林克的手下,在贝法斯特大公都堕落的如今,就算是林克本人亲临,也一样被被怀疑。
“晨曦教派知道我们在你这儿,若我们一走了之……”维尔弗雷多面露踌躇,这些年,冒险者工会也和帝国一样日暮西山,不复往日辉煌,对曾经意气风发的布里奇是不小的打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能再被自己拖累了。
“会长……”楼下望风的人低呼。
两名刺客瞬间消失,布里奇扯着维尔弗雷多的手顿时一紧,他缓缓回头,顺着屋内三人的目光看向身后,一身金铠的内厄姆出现在门外,神色凝重地念出了维尔弗雷多如今的身份:
“自然教会神殿武士维尔弗雷多,我奉命排查潜伏王城的叛徒,你跟我走一趟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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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峰回路转(三)
即便是自幼在艾登长大,成年后又加入戍卫王城的皇家骑士团,维尔弗雷多也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过被誉为新都心脏与权利中心的晨曦教派总部。
鳞次栉比的尖顶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金光,所有来此朝圣者在目睹了替代大圣堂的晨曦临时总部后,都会发自内心的由衷赞叹,它确实不负光耀之名。
澎湃的圣力以光耀殿为中心,呈波纹状扩散至全城,将整座城市保护得滴水不漏。对一般人而言,这在空气中传播的光之涟漪无声无息,犹如每逢节庆狂欢时会燃起的烟火与魔法投影,仅仅只是炫目璀璨,可对有能力者,它却蕴含着压倒性的惊人力量。尤其维尔弗雷多身负自然之力,较之法师的温格斯还要敏感,对没有元素之力的矮人像微风拂面的和煦温暖,于他却是狂风骤雨般的电闪雷鸣,每前进一步都顶着千钧之力,调动全身之力也才只是勉强维持站立。
这一停滞,在前面大步带路的内厄姆也随之停下,回望以自然教派教徒身份进入教团总部的神殿武士。
维尔弗雷多当然明白这是晨曦的抗拒导致,但他不敢也不能问出口。
他身处晨曦总部的最外围,沿途都是前来朝拜祈祷的民众其中不乏贵族,一旦林克失踪的事传扬开来,许多只为寻求庇护和心灵慰藉而加入的伪信徒必定会脱离。就算信仰不纯,刚起步的自然教派也需要这些伪信徒,哪怕他们所能提供的信仰是少得可怜,也好过给死神希克斯增加战力。
而且,让维尔弗雷多诧异的是,印象中严苛的内厄姆出人意料的好耐心。既没嘲讽也没有苛责,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平静得让维尔弗雷多发慌。
晨曦教派把我传唤到他们的地盘想干什么?打探林克的下落?在自然之子失踪的情况下,盟约还有效吗?如果查不到林克的下落,他们将会如何对我?囚禁我?杀了我?
最后一个想法刚冒头,维尔弗雷多立刻自嘲自己的愚蠢。
只不过是一个刚加入的神殿武士。一没有足以左右时局的身家,二没有睥睨众生的强悍实力,与霍恩海姆一同执掌白银帝国千年命运的晨曦教派又岂会将你放在眼里。
身为法师的温格斯虽然受限不如维尔弗雷多,却也能从好友的表情上感觉出他此刻的状态。
若非极度痛楚,体格健壮且自尊心极强的维尔弗雷多不会顶着满头的青筋,以龟速般的速度挪动脚步,在这人潮涌动的晨曦大门口引人瞩目。
“弗雷多你……”
温格斯担忧的询问因内厄姆的忽然拔剑戛然而止,坎帕诺紧张地将手伸向了负在背上的重斧。不过他们都搞错了,新任黎明骑士团长的拔剑对象并非维尔弗雷多。而是站在晨曦总部大门外的一道黑影。
原本人头攒动的教团入口出一下空出不少,人们纷纷掩住口鼻,远离散发出恶臭的拉姆斯,既惊异又困惑。这人明明身着晨曦标准的骑士铠甲,为何会像掉进了下水道似的,臭不可闻。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温格斯还是第一时间召出魔法护盾,将另外两名同伴罩住。
三人默契地退到一旁。将战斗的场地让给同样身着高阶黎明骑士盔甲的二人。
看着装,门外那个老头身份应该不低于将维尔弗雷多带到这里的青年。坎帕诺小声问道:“内讧?”
温格斯摇摇头,怎么可能!
晨曦是光明神,司掌秩序,它教下最不可能发生的就是叛乱,这也是最严重的罪名。而且……他认识那名老者。
身为新都排得上名号的贵族世家,在与家族一同到光耀殿做祷告时。站在大主祭身旁的正是这人,黎明骑士团长,拉姆斯.赫顿。
一夜之间,这位前团长变得骨瘦如柴,原本金灿灿的盔甲也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镜子,连日光的照射也无法消除上面笼罩的阴影,这也让拉姆斯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更加阴沉灰败。
内厄姆怎么也没料到,已经被列入通缉的拉姆斯会如此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以这种毫无退路的方式。余光扫视了一眼两旁的信徒。太多,也太近。一旦动起手来,很难不波及旁人。而且,他也拿不准拉姆斯想做什么。
就算过了我这一关,光耀殿还有大主祭亲自坐镇,历代先贤的圣力就算霜寒亲临也讨不了好,既然背叛了,就该在被揭穿后逃的远远的,而不是这般自杀似的送上门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拉姆斯?
眼看着当任几十年团长的拉姆斯变成这幅模样,内厄姆扼腕叹息。
虽然其中固然有拉姆斯本人意志不坚定的缘故,可他也难辞其咎。贵族较一般人更纯的血脉不但在感受元素方面占优,就连神明也更青睐更接近古代种的人类。所谓‘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不过是托了血统的福,比起一步步靠自己爬到团长之位的拉姆斯,内厄姆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主动请缨去监视被柱特意从异界找来的自然之子,除了责任感使然,更有逃避的意图。原以为自己离开了,拉姆斯至少可以光荣的退役,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逃脱对决的一天。
平举象征着晨曦眷顾的光刃,内厄姆以骑士利向他的剑术导师、原上司致意。
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行礼了,拉姆斯老师,骑士长。
由光线拼接而成的光翼在后背展开,一些识货的信徒尖叫着四散逃开。
如果说光刃是黎明骑士的标配,晨曦眷顾的证明。那光翼就是黎明骑士战斗独特的形态,一旦施展,不湮灭敌人决不罢休。
金属靴踩踏石砖发出的声响由远至近,上百名黎明骑士从各个通往教团总部的街道纷涌而出,将拉姆斯团团围住,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几十名身着长袍的牧师在神官的带领下鱼贯而出,嗡嗡作响的护盾组成坚壁将错愕的平民护在身后。
缓缓放下光刃,内厄姆目光死死盯着与他对峙,眼神却早已越过他的拉姆斯。
“背叛的下场您该知道。”
前骑士长似没有听见质问,抬脚前行,每走一步,身上就爆出一串肉眼可见的火花。
“怎么回事?”矮人眯眼将老骑士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没找到源头。许久没得到回复,坎帕诺偏头一看,却发现温格斯居然看直了眼,而维尔弗雷多则抿着唇,神情肃穆。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
谁来为我讲解下啊!
锵——
伴随长剑出鞘声,内厄姆猛地后退了一大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距离自己尚有十几步距离的拉姆斯。
不是普通的剑压,而是更高层次的力量,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剑的。
这不是拉姆斯的风格,更非他能力所及。
“你是谁?!”
巫妖霜寒?还是其他的领主?亦或者,是死神本尊?借着拉姆斯的身体突破王城内设置的多道关卡与障壁。
拉姆斯身为黎明骑士团长,地位仅次于大主祭,是与大神官平起平坐的教团二号人物,拥有诸多特权,可随意出入对高阶教徒也不开放的禁区。
一想到在叛变前,拉姆斯接触并改动了城内的防御布控,内厄姆就浑身发冷。他虽有疑心,却也只想到信仰降低,没望更深一层想。
大主祭召唤历代先贤退守新都,难道是早已预见到了这一步?
不管附身的是谁,都不能让它进来……
哪怕神眷已被晨曦取消,拉姆斯还活着,只要是活人,总部针对亡灵的光明法阵就对它无效,哪怕最终能被驱散,对高阶亡灵,这段时间足够对总部做出一定的破坏了。
“拦住它!”
下命令的同时,内厄姆挥动光刃,劈出三道交叉的剑压。
与之对应的是,已经持剑的拉姆斯轻轻一挥,就抵消掉了内厄姆的攻击。
由于黎明骑士使用的都是由纯粹圣光之力凝聚而成的剑刃,出于礼仪,都会随身佩戴统一铸造的普通佩剑,它们甚至是不开刃的。可拉姆斯握在手里的却是一把黑色的双手大剑,漆黑的亡魂缠绕其上,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呼号,令听者不由自主地颤栗、恐惧。
“塞伯利恩……”
内厄姆没在战场上遇到过这位亡灵帝国的第一战士,不过它的武器噬魂却早被少数见过塞伯利恩后还活着的人描绘出来。由冤魂缠绕的双手剑,再配合诡异的剑术,除了死亡骑士首领不做他想。
附身拉姆斯的塞伯利恩反手一劈,同等威力的无形剑压再度出击,这次内厄姆抗住了,没有后退。他身后的牧师口念祷词,如火焰腾起的圣光化作箭矢,目标直指胆敢只身一人入侵晨曦教团总部挑衅的亡灵大将。
【晨曦教派真是人才凋敝,这一届的骑士长居然让我使出全力都做不到。】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每个人耳中响起,明明只是低声轻喃,却犹如惊雷般刺耳,让听者忍不住捂耳。
【弗朗切斯卡,出来,继续你我四十年前未完的那一战!】(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峰回路转(四)
伴随着死亡骑士领主的宣告,无形的力量撞上牧师的光盾,由圣力构成的防御壁垒上立时炸开无数蛛网状裂痕。而首当其冲的内厄姆也不得不张开鲜少会用到的光盾抵御,大敌当前,他无法分神回望,只能凭借身后不断响起的破裂声推断大致状况。
“大主祭身为晨曦的地上代言者,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阿丽西娜手执太阳徽记的权杖,身披满绣满祷文的法衣,率领高阶神官参战。他们的加入,极大的缓解了牧师的压力,破裂的光盾被迅速修补起来,除了一些胆大的,绝大部分平民都乘机逃入了光耀殿外围的建筑。
塞伯利恩双眼一凝,在以大主教正装出现的阿丽西娜身上来回扫视后嗤笑:“短短四十年,大主教一职便更迭了两次。人类啊,实在脆弱。”
阿丽西娜当即怒斥:“住口!死神的走狗!”
十数道亮白色的光线从权杖尖端射出,以圆弧状避开了内厄姆后继续向前冲击,从大剑噬魂溢出的亡魂在与之接触的瞬间就被净化得干干净净。
面对这已迫在眉睫,避无可避的一击,塞伯利恩只是举起左手,掌心向外这么一举。光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竟然合成一束钻入他掌心,消失不见了。
包括内厄姆和阿丽西娜的所有晨曦教徒纷纷色变。
伊利亚斯和希克斯无论神职还是属性都处于对立面,是绝不可能相容的两股力量。不论是已经失了神眷的拉姆斯。还是不死帝国的死亡骑士领主,都不可能也不应该吸收来自晨曦的神力。唯一的可能,是塞伯利恩出身教团。并且至今还保有晨曦信徒资格。
幸好普通平民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复仇军屠杀平民与贝法斯特大公堕落已经让士气陷落到前所未有的低谷,若再让塞伯利恩爆出它原本出身晨曦教团,大主祭不惜祭出先贤来拱卫王都的苦心就都白费了。
想到这儿,内厄姆顾不得敌人是否还有留有后手,毅然发动了只有高阶黎明骑士才能使用的审判之罚。
与阿丽西娜的净化之光不同,审判之罚是对生灵的神术。专用于惩戒**。他要抢在塞伯利恩爆出更多对晨曦教派不利之前将它附身的拉姆斯处理掉,这样一来就能暂时驱逐死亡骑士首领。
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吞噬了拉姆斯的肉身。“轰”地一声。炽烈的火焰由内而外地喷涌而出,铠甲,衣物在圣力的灼烧下化为灰烬,血肉之躯也在转瞬之间烧成骨头架子。这一幕让大胆偷窥的平民议论纷纷。
由于审判之罚直到结束时受刑者都会保持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烤焦,对受刑者的心里也是极其的伤害,有不少人熬不到结束就疯了。因过于残忍,晨曦教派鲜少会公开执行。
“上一次被施以圣火刑法的是摄政王室的公主,这次的来头同样不小吧?”
“没看到他穿着黎明骑士的盔甲吗?”
“嘘……那可是黎明骑士团长拉姆斯,晨曦教派的二号人物。”
“不是吧,继贝法斯特大公之后,连骑士长也叛变了。”
恐惧、质疑、愤怒在人群中迅速转播。平民们看向晨曦教徒的目光也变得多疑畏惧。天明之时大主祭刚宣布死守新都,教团高层就出了一个叛徒。晨曦是不是已无力对抗死神,人类是不是已经走到陌路尽头?
眼看拉姆斯的躯体完全化为灰烬,内厄姆内心的不安却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强烈。
同样觉察到不对劲的阿丽西娜正打算施展净化术,从拉姆斯的骨灰里亮起红色的暗芒,眨眼的功夫就连接出了一个圆环,是召唤法阵!
距离最近的内厄姆大步上前,想赶在它完成召唤之前将其破坏。
红光忽炽,内厄姆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坏了广场上的喷水池,又击碎了一根走廊的立柱才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爬起身,嘴角带血的内厄姆紧盯着从法阵里跨出的人形骷髅,它手上拿着一把漆黑的双手大剑。相较于之前的噬魂,这一把真实得仿佛之前的只是拙劣的模仿。幽蓝的灵魂之焰在空荡荡的眼窝里滚动,所望之处无不引发颤栗。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亡灵,实实在在的恐惧灵光。
本尊?!
内厄姆和阿丽西娜呼吸一窒。
塞伯利恩竟能越过由先贤防御的圣光结界,这可是对抗亡灵的最后手段啊……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答案。
死亡骑士领主的左手骨有一个不该有的印记——金色的圆环,太阳的色泽与圆形,代表着晨曦,亦是高阶教徒才有的荣耀。
塞伯利恩,被誉为不死帝国三大领主的死亡骑士首领,竟然是晨曦教团成员!而且职位不低!
“这怎么可能……”内厄姆终于失去一贯的冷静。
相比来自异界的霜寒,塞伯利恩更加神秘,没有人知道这位死亡骑士转化之前姓甚名谁,唯一有据可靠的只有它的人类出身,以及,比霜寒成名更早。
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塞伯利恩如果不是在北方战场战死的帝国贵族,就是自告奋勇参军抵御亡灵的民间勇士。没人会往晨曦教团身上想,毕竟,晨曦身为秩序之神,是绝不会允许叛教投靠死神希克斯的信徒,稍有苗头的,还没堕落就被教团内部清理掉了。想来,亡灵能轻易在数次南侵中屡占上风,不仅因为霜寒狡诈,更因为有熟悉教团的叛徒相助。
相比内厄姆的茫然,阿丽西娜的表情除了震惊更有难掩的不信,似乎已经猜到塞伯利恩是谁。
可……塞伯利恩成名早于霜寒,不该是他,也不可能是他啊。
“尤里安……”
“你说什么?”
阿丽西娜的喃喃自语并未逃过内厄姆的耳朵,他猛地回头,不顾几步开外,随时有可能发动攻击的塞伯利恩,望向一脸错愕的大神官。
尤里安,这名字他并不陌生。弗朗切斯卡之前的大主祭,四十年前伴随着风暴海的上涨,亡灵发动了最大规模的南侵,尤里安独自一人留守大圣堂,为教团争取了后撤的喘息之机的殉教英雄竟是叛徒!
“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阿丽西娜死死盯着已经完全跨出召唤法阵的骷髅骑士,“我怎么可能认错那圣痕,百年来唯一的左撇子高阶黎明骑士只有一人。”
由于亡灵的入侵,近几百年的大主祭都由更擅长战斗的骑士长晋升,尤里安是左撇子,赐予圣痕的位置也与一般教徒不同。大圣堂陷落,战死殉教的他成为教团成立后唯一一位没有被供奉在埋骨地的大主祭,谁会想到,他会投靠死神,转化成亡灵。
“就算他是尤里安,怎么可能堕落之后还保有晨曦的圣痕?”内厄姆提出质疑。
圣痕是晨曦赐予教徒的荣耀,神眷的象征,圣力的源头。拉姆斯之所以被发现神眷丧失,正是因为他手背上的圣痕淡化。为什么已经转化为亡灵的前大主祭还可以保有圣痕?晨曦与死神是死敌,绝无可能在投靠另以为神祇后,依然保有神眷,这在埃德加的历史上也是从未有过。
“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阿丽西娜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一直以来,塞伯利恩的位阶都是传奇,并未跨越到超凡入圣的境界,可它如果真是尤里安,那它就必然是地上为数不多入圣的存在。作为晨曦的地上代言者的大主祭,会在继任的那一刻获得神灵的特别恩赐,直接晋升到超凡入圣。只差一步,就可封神的尤里安,又为何会被死神引诱,甘愿但他座下的一个小小领主?
【我加入不死帝国,并不妨碍我对晨曦的信仰。】
塞伯利恩成功打断了二人的争吵,它举起引发混乱的左手,晨曦的印记是那么的鲜明,让人无法忽视而它的话也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重重地劈在所有人心头。
同时信奉两位神明?
塞伯利恩忽然口念死神之名,一束黑光从天而降,内厄姆本能地张开光盾防御,但黑光还是穿透晨曦的神力笼罩住他全身。内厄姆感觉整个人犹如掉入冰窟,顿时动弹不得。眼看塞伯利恩举起了手中大剑向自己走来,不由得在心里喊了声糟,现在别说御敌,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大主祭与历代先贤在光耀殿内维持结界的运转抽不出身。大神官虽有丰富对抗亡灵的经验,可面对近战的死亡骑士,根本讨不了好,若自己战死,这里再没人能抵挡塞伯利恩。
看着死亡骑士不紧不慢地挥剑,内厄姆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片段。
儿时的贵族世家富足却无聊的生活,少年的教团清苦但甘之如殆的修行,青年时郁不得志又小心翼翼。弗朗切斯卡,阿丽西娜,多伊尔,布莱克,拉姆斯,一个个生命中重要的人物面庞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那张总让他气得牙痒痒的无所谓表情上。
听说林克的初战就是塞伯利恩,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峰回路转(五)
塞伯利恩走到无法动弹的内厄姆面前,单手持剑,高举过头,俨然一个执行死刑的刽子手,暗哑却不容忽视的低喃向旁人昭告了自己为他写好的结局。
【用黎明骑士长作第一场血祭正是应景。】
二者距离太近,阿丽西娜投鼠忌器,怕误伤内厄姆,只得使用防御型神术,希望能从塞伯利恩手里救下刚刚继任不足一天的骑士长。令她绝望的是,黑色大剑毫无阻拦地穿透结界,砍向明显被某种力量压制的内厄姆。
远远窥视的平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发出悲鸣,晨曦教团的黎明骑士团长眼看性命不保,手无寸铁且无法抵抗亡灵力量的他们又如何苟活?
就在所有人认为内厄姆必死无疑之际,一束莹白的光束透过被亡灵力量影响而变得阴霾天空,抢在塞伯利恩之前罩住他,紧随其后的双手剑砍在白色光柱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将其弹开。
不同晨曦的炽热,也不同于死神的阴冷,这是一股令万物复苏的生命之力。
塞伯利恩的灵魂之焰瞬间凝固,这力量它并不陌生,多年前,在它还是人类的时候也曾亲身感受过——地之柱伊索尔,司掌生命,埃德加最古老最强大的神灵之一。
光柱散弭成烟雾后又凝聚出新的形状,抽泣声和哀鸣戛然而止,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足有一人高的白色的大角鹿。而其中最吃惊的,莫过于内厄姆本人了。
地之柱的化身正是白鹿,身为埃德加的构造者不能直接干预尘世,就算情势已经严峻到初代们无法坐视不管,柱也不可能越过法则以真身进入物质界。
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更加认定自己眼前这头白鹿并非虚妄投影。是除了拥有柱化身之力的自然之子。想起大主祭关于林克失踪所给出的模糊答案,内厄姆越发肯定这头白鹿肯定是林克。
【风暴领主赫尔?】
与内厄姆的期盼相反,塞伯利恩倒希望这头白鹿化身是替补贝法斯特空缺的原风之柱自然之子。作为晨曦曾经的代言者,与赫尔也算相熟,对他实力和性格有一定了解。反之,虽同来自异界的林克交过手。但那是神罚的力量,并非林克自身。对已获得三重化身的自然之子,哪怕是近期获得进一步提升的塞伯利恩也不愿与之正面对上。单论神力和神恩,它便已输了一筹。
“既然投靠了希克斯,就不该再仰仗晨曦曾赐予的力量,亡灵就该有亡灵的样子。”
内厄姆和阿丽西娜面露喜色,这不含任何卷舌音的特殊的发音,是林克无误!
白鹿缓缓挪动脚步,每走一步都会溢出白色辉光。和晨曦辐盖全城的金色涟漪一般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幽魂、雾霾就如同被阳光炙烤的晨雾,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看似绵柔无力,却让现身后如若无人之境的塞伯利恩却连连退了几大步,无形之中仿佛有支看不见的手将它一直推出晨曦教团总部。
看了一眼脚下,死亡骑士发出渗人的冷笑。
【初代们彼此互不干涉,你手也伸的太长了吧,织命者。】
塞伯利恩决口不提林克的职务。只称其为异界人目的就是想从心里上扰乱他,这毕竟是林克与其他自然之子最大的不同之处。然而在见识过霜寒剑走偏锋的思维与希克斯蛊惑人心的手段后。林克不会将这种段数的讽刺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个不怎么在意旁人评价的性格。
“晨曦保留你的赐福并非畏惧希克斯定下的因果律,只是想通过你观察人类是否还有拯救的必要,仅此而已。”
灵魂之焰猛然高炽,塞伯利恩微微偏头。看不出表情的骷髅头用近乎打量的姿态望着与它仅几步之遥的白鹿。
司掌风的加索斯要素为变化,能窥知命运,塞伯利恩首先想到的也是自然之子四神技中最广为人知的一项。
【神知?不……】
随即,它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
不,神知也并非万能。所能看到的仅限于发生过的真实。我与晨曦的约定在天梯之上,超脱出尘世,在物质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即便是神灵,不亲临也不可能知晓。再则,能说出希克斯与晨曦的因果……只有亲身经历过那次战役的人才知道得这么清楚。
【晨曦终究是违反了自己的诺言,干预命运的轨迹!】
乘着塞伯利恩近乎发呆的空隙,阿丽西娜扶起身体已逐渐恢复知觉的内厄姆,还没等他们想好下一步,塞伯利恩忽然发出怒喝,横举低垂在身侧的噬魂,剑身散发出深黑色肉眼可见的死气。
教堂里陆续响起尖叫声,阿丽西娜与内厄姆对视一眼,率领已经派不上用场的牧师前往查看。
躲在屋内的平民有不少躺倒在地,陷入不明原因的昏迷。
阿丽西娜走向距离一人,就在即将接触到的一霎,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荧光从这人的额头浮起。
大神官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本该无形的灵魂在一生一死的双重力量作用下显现了。心脏还跳动着,魂魄却被外力强行吸走了。
随着死神之力的释放,不单躲在教堂里的人,连教团总部附近的民居也未能幸免,不断有人昏迷、失去意识,或强或弱的魂魄如萤火虫般涌向站在祈祷广场上的塞伯利恩。
“命运的岔道千千万万,未来取决于做出选择的人。诸神从不亲自参与到这世间的进程,是生存其间的我们一手铸就了现在。”巨大的鹿角泛起白色荧光,丝丝缕缕的光织就出一张渔网,拦住了被噬魂吸走的灵魂。
两股力量不相上下,噬魂吸不走,林克也拉不回,灵魂在这一吸一收的较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使整座王城犹如鬼域。
【狡辩!它将你送回过去,就破坏了法则!】
塞伯利恩单膝半跪,将噬魂猛地刺向地面。石砖碎裂,露出了被掩盖的泥土,深黑色的土壤里参杂着暗红的色泽,浓重的腐臭味显示出它已被污染。
“事实!那个时候,是你自己在人类和亡灵之中选择了后者!”
扬起前腿重重踏下,原本平整的地面立刻鼓了起来。
一掌拍在腐蚀的泥土上,塞伯利恩借力高高跃起,躲过擦着脚底合拢的岩石牢笼。
再次踏地,以白鹿为中心,由石头构成的尖刺疾飞而出,直追在半空的死亡骑士。眼看就要击中了,却被一群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蝙蝠截断,带着塞伯利恩退到更远的街道上。
内厄姆想帮忙,可无论他如何祈祷,光刃都没有像往常那般在掌心凝聚。正觉奇怪,阿丽西娜急匆匆从教堂内赶出:“神力被切断了。”
思维空白了几秒,内厄姆才反应过来被‘切断’的是他们与晨曦的联系,不能神力了。
果不其然,原本笼罩城市的神力忽然消弭无踪,金灿灿的光耀殿犹如被吹灭的火烛,瞬间黯然。大主祭弗朗切斯卡饱含怒意的咆哮随之响起。
“尤里安!你这叛徒!”
“晨曦放弃了我们啊……”
教堂内哀嚎四起,因林克出现而略微降低的恐惧和不安被推到最高。
塞伯利恩举起左手,血色蝙蝠在它身侧凝聚出一名肤色苍白的女子,血红的双唇和瞳孔衬得原本艳丽无方的面容有几分鬼气,是曾在格兰瑟姆要塞见过的吸血女王菲尔德。她的出现,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了最后一位领主,巫妖王霜寒。
碍于神罚的威力和生命之源被断绝,这两位在攻击格兰瑟姆都没有认真战斗。现在,局势不同了。贝法斯特大公的堕落,晨曦教派屠杀平民,大主祭被迫封城,一系列的连环计,让晨曦的威信跌至谷底,也让吸收了大量的恐惧的死神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来得强大。
“许久不见。”
高挑的菲尔德从背后环抱住塞伯利恩,一个活着的尸体,一具徒有灵魂的枯骨,场面诡异又暗藏了某种呼之欲出的信息。
阿丽西娜牙齿打颤,眼中的惊愕不比得知塞伯利恩就是尤里安来得少。
难道这个也是?
内厄姆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首次对自己一贯坚持的信念产生动摇。
号称公正无私,秩序楷模的晨曦教派到底有多少叛徒?!
“确实,今时今日,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的再会再合适不过。”林克解除化身,重塑的身体沿用了本来面貌。
内厄姆的视线在两位亡灵领主与林克之间来回扫视,既觉得莫名又疑惑。
这种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柱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呢~”刻意拖长的娇嗔语调,非但没有让人感觉绵软,反而让听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头靠在塞伯利恩脖颈上,微微偏头的吸血鬼女王媚眼如丝,口中说出的话却足以让现场每人一个人疯狂:“竟能硬生生将一个本不存在的人硬生生安插进了过去,啊~抱歉,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贝法斯特?”(未完待续。。)
ps: 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保证日更,望大家见谅。
另,本书最大伏笔展开,是不是很意外哈?
第十五章 峰回路转(六)
她叫林克什么?贝法斯特?
回望阿丽西娜,见她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内厄姆才确并非自己幻听。
林克是贝法斯特?这……这怎么可能!
内厄姆下意识否定,脑海中却划过塞伯利恩说过的一句话——晨曦终究是违反了自己的诺言,干预命运的轨迹!它将你送回过去就破坏了法则!
当时还觉得莫名,但结合菲尔德的话以及林克的态度,显然不是吸血女王认错人。
“林克,你……真的是贝法斯特?”那个只存在于史书和传记的传奇人物?若非大敌当前,满腹疑问的内厄姆真想揪着林克的衣领问个明白。
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阿丽西娜长舒一口气。
有林克的助阵,即便死神的力量大幅增加也能守住新都,这毕竟是晨曦用不惜触犯法则也要放手一搏换来的四重化身啊。
林克的目光直视与之对峙的两个亡灵,似通过它们在怀念什么,惆怅的表情中带了些许的怀念,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迷茫,坚定、决绝。
“别说你不信,就是我,在被送到过去的时空之前也不会想到与历史上的贝法斯特有那么深的关联。”
“我也没想到呢,在格兰瑟姆遇到的毛头小子会成长到如今的地步,让晨曦不惜冒着被封闭与下界联系的风险,也要将你送回过去。”吸血女王紧紧依偎着森白的骨头架子,若不是她的双眼冷如冰锥,泛不起一丝情感的波澜,会让人以为她与塞伯利恩是一对情侣。
【若当时能拼着神罚的危险将你斩落,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我主早已征服地上界。】塞伯利恩话音刚落。弗朗切斯卡的咆哮再度响起。
“身怀晨曦的恩赐却口称死神为主,不觉羞愧吗?反叛者!”
“还是那么死板呢,弗朗切斯卡,终于肯离开晨曦为你建造的庇护所了。”塞伯利恩的视线从林克身上转移到从光辉暗淡的教堂内步出的大主祭身上。
四十多年后的再会,他们的身份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那时的尤里安身为晨曦教派最高首领,享有晨曦唯一地上代言者的荣耀。弗朗切斯卡还只是他座下的黎明骑士长。若不是因为亡灵南侵,年仅三十五的的他绝不可能临危受命,成为数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任大主祭。
所有人都将尤里安奉为力挽狂澜的英雄,只有身为继任者的弗朗切斯卡知道,让教团获得无数赞誉的前任大主祭究竟在那场大撤退中做了什么。原本他会以为这个不能说,更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会随着自己一同进入坟墓,没想到这个曾经导致北方战争溃败的始作俑者又盯上艾登,不但制造了恶毒的连环计抹黑教团,更是胆大妄为亲自上阵。意图从内部攻破人类最后的壁垒。
艾登不仅是白银帝国的王都,更是聚集了人类除教团外最后的精英,只要拿下新都,吃掉其他的贵族领和零星的小股反抗势力都不足为惧,全面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他不惜祭出先贤最后杀手锏来护卫新都的原因。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晨曦竟一直保留着尤里安的圣痕。让它能堂而皇之地穿过结界,若没有自然之子的增援。恐怕内厄姆就要折在这里了。
想到这儿,弗朗切斯卡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林克。
变化的不止是显于表面的年龄,眼中属于人类最后的光芒已然逝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柱的使徒。对亡灵,林克是一个集其了四柱力量的强劲敌人,对人类。也不是完全的盟友。他记忆里的贝法斯特可不是史书里所写的人类救星,而是手染鲜血的惩罚者。
与弗朗切斯卡一样,林克的关注点始终在两位亡灵领主身上,只用眼角的余光瞅了一眼与自己并排而站的晨曦大主祭。
通过贝法斯特的身份,他对晨曦绝对公正与秩序的神职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一旦亡灵的危机解除。下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就是与柱同为初代神祇的伊利亚斯。这是林克在穿梭时空之前绝对想不到的,当时的他正卯足了劲以破釜沉舟的拼死心态迎接来自地之柱伊索尔的试练。
粘稠而让人不快的黑色被刺眼的金色渗透,仿若密闭空间被扎了一个洞,巨大的吸力将林克吸了过去,即便是魂体也能感受到强烈的撕扯拉拽,与五马分尸并无二致,能坚持下来全靠信念支撑。冈萨雷斯、双胞胎、奥兰多……以及许许多将希望投注在他身上的关联者,是埃德加能否保存的大义。
在魂体达到极限之前,来自外部的巨大吸力总算将林克从那个密闭空间里吸了出去,轻松感让全身为之舒爽。
等等……全身?舒爽?
可以逼疯人的死寂被叽叽喳喳的鸟鸣打破,植物的芬芳、泥土的微腥以及活水的潮湿,通过鼻翼传达给大脑。被强光灼得看不清的视线渐渐恢复,林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躺在一条溪流边,身下是生机盎然的草地,绚烂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森林洒在身上,枝头上挂满了纺锤状的鸟巢,鸟儿欢快的鸣叫声让整个森林显得熙熙攘攘。
不仅恢复了**,还身处密林之中,幻觉?又或者……是柱的试练?
微凉的触感与水气通过垂落溪水的手臂透入皮肤,真实得让林克不得不信,这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世界。
怎么回事?
柱不是要考验我吗?不是让我承受腐蚀吗?这弄的哪一出啊?
还没等林克理出头绪,身体的不适也随着知觉的恢复而显现出来。喉咙干涩如火烧,全身绵软无力,连手指也动不了,就在这时,从身后的身后树丛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克眼角余光向后瞄,之间两名身着褐色亚麻衣物的青年从半人多高的灌木丛钻出,一脸地吃惊地看着他。
“怎么是人?”
“我早说了是你眼花!”
虽然粗糙,但他们身上的衣物明显是呈制式,猎人不会穿着制服,是民兵。
林克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分明是人,哪有什么鹿!”
“我明明看到了,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看错!”
“得了吧,还自吹鹰眼呢,我看是对眼吧。”
看林克一直趴在地上不动,两名青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靠拢的同时也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你什么人?”
“哪儿来的?”
“你闭嘴,是我先问!”
“明明是我,你这个只会学舌的鹦鹉。”
不分场合的指责让林克想起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袁野,这二人的呱噪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待片刻依旧不见任何回应,左边一人大胆用脚踢了踢林克,见他还是趴着不动,这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准备静观其变的林克闭上眼,假装昏迷,任由对方将自己翻转过来。
“阿尔金人……”
“他们不是避世隐居吗,怎么跑河谷镇来了?”
“快把他放下,小心有诈。”
“慌什么,没看这家伙全身是伤。”
交谈声还在继续,但林克敏锐的听觉听到了来自更远地方的脚步。
“埃尔文,贝奇,有什么发现?”
“有!这儿有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随着这一声高喊,原本分散在密林里的整支巡逻小队都围拢过来。领队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在一群青涩的毛头小子当中越发显老。
将手下发现的形迹可疑的家伙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他用了肯定的语气:“是奥拉西奥出来的阿尔金人。”
整个队伍顿时炸开锅,奥拉西奥山脉?那可是距离地之柱最近的外围区域啊,与其他地方的阿尔金人不同,这一支与德鲁伊一直保持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队长?”扶着林克的青年用眼神请示,这个人该怎么办?
“带回去,交给镇上的宿灵殿的德鲁伊。”
宿灵殿和德鲁伊一词入耳,林克心中一跳。
自从亡灵南侵,地之柱就封闭了整个奥拉西奥山脉,其他两位柱神的德鲁伊也避世不出,曾经为人赐福的宿灵殿也失去了最后的作用,淹没在历史之中。
这些人不但提到了宿灵殿,里面还有德鲁伊驻扎,仅凭这两点林克断定,他此刻所处的时间与地点——北方战役之前,奥拉西奥山脉附近。
该不会……是河谷镇吧?那是林克唯一所知有宿灵殿的地方。
躺在两根树枝与薄毯做成简易担架上,花了一个上午,巡逻队才走出密林。沿着溪水汇入的河流又走了好一会儿,林克才感知到汇聚有大量人气的城镇。
无论是步行的时间还是地形都与记忆高度吻合,如无意外的话,即将进入的人类定居点就是亡灵南侵之前,他曾在地球幻境里待得最久的地方——河谷镇。(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峰回路转(六)重发,购买过的不要买
ps: 更新后发现少了几十字,不知道什么原因。等了2分钟看没人购买才删,结果转过来就发现有2个人买过了,内容没任何变动,购买过的不要再买了。
她叫林克什么?贝法斯特?
回望阿丽西娜,见她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内厄姆才确并非自己幻听。
林克是贝法斯特?这……这怎么可能!
内厄姆下意识否定,脑海中却划过塞伯利恩说过的一句话——晨曦终究是违反了自己的诺言,干预命运的轨迹!它将你送回过去就破坏了法则!
当时还觉得莫名,但结合菲尔德的话以及林克的态度,显然不是吸血女王认错人。
“林克,你……真的是贝法斯特?”那个只存在于史书和传记的传奇人物?若非大敌当前,满腹疑问的内厄姆真想揪着林克的衣领问个明白。
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阿丽西娜长舒一口气。
有林克的助阵,即便死神的力量大幅增加也能守住新都,这毕竟是晨曦用不惜触犯法则也要放手一搏换来的四重化身啊。
林克的目光直视与之对峙的两个亡灵,似通过它们在怀念什么,惆怅的表情中带了些许的怀念,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迷茫,坚定、决绝。
“别说你不信,就是我,在被送到过去的时空之前也不会想到与历史上的贝法斯特有那么深的关联。”
“我也没想到呢,在格兰瑟姆遇到的毛头小子会成长到如今的地步,让晨曦不惜冒着被封闭与下界联系的风险,也要将你送回过去。”吸血女王紧紧依偎着森白的骨头架子,若不是她的双眼冷如冰锥,泛不起一丝情感的波澜。会让人以为她与塞伯利恩是一对情侣。
【若当时能拼着神罚的危险将你斩落,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我主早已征服地上界。】塞伯利恩话音刚落,弗朗切斯卡的咆哮再度响起。
“身怀晨曦的恩赐却口称死神为主,不觉羞愧吗?反叛者!”
“还是那么死板呢,弗朗切斯卡。终于肯离开晨曦为你建造的庇护所了。”塞伯利恩的视线从林克身上转移到从光辉暗淡的教堂内步出的大主祭身上。
四十多年后的再会,他们的身份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那时的尤里安身为晨曦教派最高首领,享有晨曦唯一地上代言者的荣耀,弗朗切斯卡还只是他座下的黎明骑士长。若不是因为亡灵南侵,年仅三十五的的他绝不可能临危受命,成为数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任大主祭。
所有人都将尤里安奉为力挽狂澜的英雄,只有身为继任者的弗朗切斯卡知道,让教团获得无数赞誉的前任大主祭究竟在那场大撤退中做了什么。原本他会以为这个不能说,更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会随着自己一同进入坟墓。没想到这个曾经导致北方战争溃败的始作俑者又盯上艾登,不但制造了恶毒的连环计抹黑教团,更是胆大妄为亲自上阵,意图从内部攻破人类最后的壁垒。
艾登不仅是白银帝国的王都,更是聚集了人类除教团外最后的精英,只要拿下新都,吃掉其他的贵族领和零星的小股反抗势力都不足为惧,全面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他不惜祭出先贤最后杀手锏来护卫新都的原因。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晨曦竟一直保留着尤里安的圣痕,让它能堂而皇之地穿过结界,若没有自然之子的增援,恐怕内厄姆就要折在这里了。
想到这儿,弗朗切斯卡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林克。
变化的不止是显于表面的年龄,眼中属于人类最后的光芒已然逝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柱的使徒。对亡灵,林克是一个集其了四柱力量的强劲敌人,对人类,也不是完全的盟友。他记忆里的贝法斯特可不是史书里所写的人类救星,而是手染鲜血的惩罚者。
与弗朗切斯卡一样。林克的关注点始终在两位亡灵领主身上,只用眼角的余光瞅了一眼与自己并排而站的晨曦大主祭。
通过贝法斯特的身份,他对晨曦绝对公正与秩序的神职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一旦亡灵的危机解除,下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就是与柱同为初代神祇的伊利亚斯。这是林克在穿梭时空之前绝对想不到的,当时的他正卯足了劲以破釜沉舟的拼死心态迎接来自地之柱伊索尔的试练。
粘稠而让人不快的黑色被刺眼的金色渗透,仿若密闭空间被扎了一个洞,巨大的吸力将林克吸了过去,即便是魂体也能感受到强烈的撕扯拉拽,与五马分尸并无二致,能坚持下来全靠信念支撑。冈萨雷斯、双胞胎、奥兰多……以及许许多将希望投注在他身上的关联者,是埃德加能否保存的大义。
在魂体达到极限之前,来自外部的巨大吸力总算将林克从那个密闭空间里吸了出去,轻松感让全身为之舒爽。
等等……全身?舒爽?
可以逼疯人的死寂被叽叽喳喳的鸟鸣打破,植物的芬芳、泥土的微腥以及活水的潮湿,通过鼻翼传达给大脑。被强光灼得看不清的视线渐渐恢复,林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躺在一条溪流边,身下是生机盎然的草地,绚烂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森林洒在身上,枝头上挂满了纺锤状的鸟巢,鸟儿欢快的鸣叫声让整个森林显得熙熙攘攘。
不仅恢复了**,还身处密林之中,幻觉?又或者……是柱的试练?
微凉的触感与水气通过垂落溪水的手臂透入皮肤,真实得让林克不得不信,这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世界。
怎么回事?
柱不是要考验我吗?不是让我承受腐蚀吗?这弄的哪一出啊?
还没等林克理出头绪,身体的不适也随着知觉的恢复而显现出来。喉咙干涩如火烧,全身绵软无力,连手指也动不了。就在这时,从身后的身后树丛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克眼角余光向后瞄,之间两名身着褐色亚麻衣物的青年从半人多高的灌木丛钻出,一脸地吃惊地看着他。
“怎么是人?”
“我早说了是你眼花!”
虽然粗糙,但他们身上的衣物明显是呈制式,猎人不会穿着制服。是民兵。
林克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分明是人,哪有什么鹿!”
“我明明看到了,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看错!”
“得了吧,还自吹鹰眼呢,我看是对眼吧。”
看林克一直趴在地上不动,两名青年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靠拢的同时也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你什么人?”
“哪儿来的?”
“你闭嘴。是我先问!”
“明明是我,你这个只会学舌的鹦鹉。”
不分场合的指责让林克想起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袁野,这二人的呱噪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待片刻依旧不见任何回应,左边一人大胆用脚踢了踢林克,见他还是趴着不动,这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准备静观其变的林克闭上眼,假装昏迷,任由对方将自己翻转过来。
“阿尔金人……”
“他们不是避世隐居吗。怎么跑河谷镇来了?”
“快把他放下,小心有诈。”
“慌什么。没看这家伙全身是伤。”
交谈声还在继续,但林克敏锐的听觉听到了来自更远地方的脚步。
“埃尔文,贝奇,有什么发现?”
“有!这儿有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随着这一声高喊,原本分散在密林里的整支巡逻小队都围拢过来。领队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在一群青涩的毛头小子当中越发显老。
将手下发现的形迹可疑的家伙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他用了肯定的语气:“是奥拉西奥出来的阿尔金人。”
整个队伍顿时炸开锅,奥拉西奥山脉?那可是距离地之柱最近的外围区域啊,与其他地方的阿尔金人不同,这一支与德鲁伊一直保持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队长?”扶着林克的青年用眼神请示。这个人该怎么办?
“带回去,交给镇上的宿灵殿的德鲁伊。”
宿灵殿和德鲁伊一词入耳,林克心中一跳。
自从亡灵南侵,地之柱就封闭了整个奥拉西奥山脉,其他两位柱神的德鲁伊也避世不出,曾经为人赐福的宿灵殿也失去了最后的作用,淹没在历史之中。
这些人不但提到了宿灵殿,里面还有德鲁伊驻扎,仅凭这两点林克断定,他此刻所处的时间与地点——北方战役之前,奥拉西奥山脉附近。
该不会……是河谷镇吧?那是林克唯一所知有宿灵殿的地方。
躺在两根树枝与薄毯做成简易担架上,花了一个上午,巡逻队才走出密林。沿着溪水汇入的河流又走了好一会儿,林克才感知到汇聚有大量人气的城镇。
无论是步行的时间还是地形都与记忆高度吻合,如无意外的话,即将进入的人类定居点就是亡灵南侵之前,他曾在地球幻境里待得最久的地方——河谷镇。
林克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侵蚀已是事实,柱无力自救,而林克势单力薄且还未获得伊索尔的认同,就算得到了柱的力量也会被一并腐蚀。想要净化地之柱,就只有回到过去的时空取得伊索尔的力量,一如,他曾在梦中幻境里协助布雷回到远古时期取得纯净的魔力之源。(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贝法斯特(一)
直到接近之后,林克才发现这一个河谷镇与地球幻境和未来都截然不同,竟是修建在河水中央的岛礁上,周围都是水,只有一座桥连接着岸边的陆地。
这也不能怪他眼拙,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假装昏迷,他一直紧闭双眼,只通过感知来收集周围的状况。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所谓的“桥”一根完整的树木,活着,就仿佛只是长歪了,粗壮的根须牢牢扒着堤岸,而原先被他误认的“岛礁”则是枝繁叶茂的树冠。
这里居住的真是普通人?而不是和德鲁伊关系密切的阿尔金人大本营?
就在林克胡思乱想之际,巡逻队已走完树干构成的桥面,来到了远看似围墙,近看是枝桠的树冠,一个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树洞就是镇子的入口,站岗的守卫一看到络腮胡立刻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弗兰队长,这次的巡逻这么快就结束了?”
“咦?有人受伤了吗?”
“一个没见过的家伙,觉得可疑,带回来德鲁伊看看他是否与上次的骚乱有关。”原本走在最前的弗兰停下脚步,给身后的队员打了个继续前进手势,民兵抬着依旧假装昏迷的林克逐一消失在漆黑的树洞后。
直到最后一个人进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被称作弗兰的巡逻队长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但他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快步跟上已经拉下的队伍。
弗兰的背影刚消失在漆黑的树洞里,四个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你们说弗兰队长带回来的会是元凶吗?”
“怎么可能!那家伙经过的时候我有注意过,没有死人的臭气,还活着。”
“不过他气色不太好,总感觉病怏怏的。”
诡异的沉寂后。守卫们同时叹气。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河谷镇已经不起再一次的清洗了。”
短暂的黑暗随着树洞结束,呈现在林克面前的是一个更趋向原始化的定居点,每个分叉枝处都长了像树瘤的椭圆状物体,或凹或凸,无一例外的开有供进出的窄门。或圆或方,一望便知这就是河谷镇居民的住所。
担架忽然转了个方向,朝西面去了,那是地之柱所在方位,也是自然气息最浓烈的地方。
自打进入镇子后除了脚步就在没有第二种声响的巡逻队停了下来,弗兰走到两根盘错的枯黯树桠旁,轻声念到:“巡逻队长弗兰,有紧急情况禀报。”
嘎嘎嘎——
卷曲的树枝伸展开来,一扇暗藏的秘门随之显露出来。
不知是什么材质构成的大门向内缓缓退却。示意将担架放下,弗兰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从洞开的秘门溢出,让仍在伪装昏迷的林克差点破功。
伊瑞斯,他怎么在这?!
不一会儿,弗兰探出半个身子招招手,抬担架的民兵面面相觑。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这还是驻扎河谷镇的德鲁伊第一次允许一般人进入宿灵殿。
秘门之内别有洞天,宽敞度与贵族的宴会厅有得一比。原本生机盎然的树心犹如生了虫害。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窟窿,除了鹿形雕塑再没有任何装饰。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让包括弗兰在内的人都极不自在。
直到念完悼词,屈膝半跪在雕塑前的德鲁伊才起身面向众人,正是伊瑞斯。
“阿尔金人?”讶异一闪而过,精灵伸手探向林克,先是摸了摸额头,而后又翻看了双手。
“他留下。你们先出去。”
以弗兰为首的巡逻队立刻退了出去,偌大的秘密空间里只剩林克与伊瑞斯。
“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再伪装。”
林克大囧,到底哪里出错?他早已不是初临埃德加的菜鸟,能完美掩去属于自然之子的气息。还特意模仿成普通人,怎么一个照面就被识破了呢?
“呼吸和心跳过于平稳,既不是昏迷,也不像伤患。”
伴随着伊瑞斯的解惑,林克一咕噜爬起身,映入眼帘的精灵比他所知的伊瑞斯都更年轻。
究竟是哪个时间段呢?持续多年的北方战争?十二领的混乱期?又或者……是更为久远?
双手微微环胸,这是地之柱德鲁伊的问候方式,伊瑞斯向比自己低一个头的林克躬身。
“精灵王子伊瑞斯,恭迎地之柱的使徒。”
林克拂尘的手陡然一僵。
地球幻境与真实的埃德加时间上的偏差,直接导致历史和地理也有不少出入,伊瑞斯在成为自然之子后就再没有使用过王子这一个头衔,北方战役的溃败让他不得不肩负起身为王族的责任,成为新一任的精灵王。而在这个时期,地之柱的自然之子只有贝法斯特一个,这是要露馅的节奏啊……
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假装失忆。
“地之柱的使徒,我吗?”
果然,听到林克带有疑惑的反问,伊瑞斯猛地抬头,满脸的讶异。
“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缓缓摇头,林克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早上在森林里醒过来,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唯一的记忆……就是……”视线移到伊瑞斯背后的白鹿雕像,林克尽量放空思绪,使自己的表情更加困惑,“一束光,冲入天际的白色光柱。”
伊瑞斯被他这一糊弄,也有些不知所措。
“遴选后的短暂失忆吗?又或者是柱特意抹去的?因为是人类的关系么……”短暂的自言自语后,精灵扬起令人安心的笑容:“既然没有过往的记忆,那在您回复记忆之前,就暂时取名为贝法斯特吧,精灵语的意思是奥拉西奥山脉的阿尔金人。”
诶——
林克瞪大双眼,贝法斯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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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灵殿外,并未散去的巡逻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在讨论被德鲁伊留的阿尔金人。
弗兰没有参与,只是不停的来回踱步,脸色阴沉。
可直到天色发黑,他们也没等到人出来。有不少民兵等不下去了。纷纷问队长是不是进去问问德鲁伊,那个来历不明的阿尔金人要如何处置?
河谷镇虽是人类定居点,但因为是最靠近地之柱的村庄,这里掌权的既不是村长,也不是帝国派驻的治安官,而是驻扎有着数百年历史宿灵殿的德鲁伊。
看了一眼依旧呈卷曲状的宿灵殿入口,弗兰摇摇头,“都散了吧,看样子今天是不会出来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里最高实权者与最强者都是同一位。人在他那里,比我们跟着更安全。忘了上一次的教训了吗?”
严厉的训斥让年轻的下属纷纷低头,委屈、不甘和愤怒盘踞每个人的心头,上一次,正是他们的疏忽,才导致河谷镇被兽人入侵。
直到所有人散去,弗兰才迈开脚步朝自己家走去。
“回来啦。”
等候了一天的妻子赶忙迎上来,可丈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予她拥抱。而是心事重重地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他这幅几乎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的状态自然引起了妻子的忧虑。
“出什么事了?遇到兽人了?”
弗兰摇摇头,灌下一大口专为他准备的麦酒。
“那……是亡灵?”
“都不是。我们今天在例行巡逻时,在临近奥拉西奥山边境的森林捡到一个昏迷的阿尔金人。”
“咦?阿尔金人……”
嗯了一声,弗兰再次陷入沉思。
“别想太多,我们这里不是有刚从地之柱那里过来的德鲁伊吗?那一位的本事可比之前的人马强多了。”
“妮娜,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弗兰总觉得今天救回来的阿尔金人会为的河谷镇带来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你怎会想到用这样的词?”妻子噗嗤一笑。将热过一遍的晚餐推到丈夫面前。
“不知道,直觉。看到他的瞬间……”那种感觉太过诡异,弗兰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真实得仿佛亲眼所见,平和的小镇因他而毁灭。想把人留在原地自生自灭。可转念一想,又怕他醒了循着河水找到河谷镇,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带回来,若真是别有异心的恶人,必定逃不过德鲁伊那关。
万万没想到的是,德鲁伊虽然把人留下了,却半个字也没吐露。
“你啊,就是多心,没准他也是德鲁伊,从地之柱那里过来的。”
妮娜的无心之语让愁了一天的弗朗豁然开朗,不详的预感导致他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
是了,难怪辉光精灵随意看了一眼,就让我们退下。可……河谷镇需要两位德鲁伊吗?阿尔金人当时可是倒在溪边,昏迷不醒,是地之柱那里有什么异动吗?听说帝国的贵族在北方又打了败仗,亡灵向南推进了七个郡。
“好了!”见弗兰又自顾自的自言自语,妮娜猛地一拍桌:“吃饭!你一个小小的巡逻队长,管什么北方战争,管好自己的肚子吧!”
“是是,老婆大人……”见妻子发火,弗兰赶忙赔罪,将满脑子的烦恼丢到一边。
没有人会想到,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改变河谷镇历史与未来的转折点。(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贝法斯特(二)
万籁寂静,原本就没多少住民的河谷镇随着夜幕沉眠,时间如潺潺流过的河水迅速流逝,直到月上中天,原本昏昏欲睡的四名守卫忽然打了个冷颤,同时清醒过来。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就算是没有正式编制的民兵,他们也恪尽职守,从不在站岗时偷懒打盹。更何况,现在值的是夜班,最需要警醒和提高防备的时间段,一个也就算了,居然同时犯困,这已经不能用偶然来形容。
在对视中看到彼此的惊骇,四个人都本能的抓起挂在脖颈上的哨子。
急促而尖锐的哨声打破平静,刚睡下没多久的弗兰急忙起身,顾不得穿戴整齐,抓起靠在床头的长剑,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本就浅眠,心事重重的弗兰根本无法入睡,妻子的劝慰并未让他完全放下心中的忧虑。惊人的直觉让两任宿灵殿管理者都赞誉有加,并惋惜的表示若不是人类身份的限制,早已邀请他加入德鲁伊。
那个男人,尽管有着非常明显的阿尔金人特征,弗兰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是比一般阿尔金人更扁平的五官,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定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只有用气场或是内在这种相对贴近的词汇。明明没有睁眼,也没有对视过,弗兰就是认定那人的与众不同,以他近乎预言的直觉。
同样被警哨声惊醒的妮娜只看到丈夫飞奔离去的背影,有几个月前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大意,抓起衣服胡乱套上后,拿出了放在床下的十字弩。小心警惕地走到大敞的门边,正要向外张望。一道阴影毫无预警的迈了屋内,妮娜头皮发麻,差点失声尖叫。
凹陷的两个眼窝里燃烧的幽蓝火焰将房间映照得昏惨惨的,和无光的盔甲形成强烈的对比。不是没有意识的游荡死尸骷髅,而是在那之上,更高位阶的。有自我思维的亡灵。
弗兰……
妮娜默念丈夫的名字,急剧攀升的恐惧瞬间填满内心与脑海。
能越过入口的守卫与彻夜巡逻的民兵,显然是已突破最外围和基本的防卫。这个人口不过几十的小镇只有进行过简单训练的民兵,无法与正规军相比,在亡灵面前,唯一可以称得上战斗力的就只有宿灵殿的德鲁伊。作为顶替几个月前因兽人偷袭而去世的人马冈德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柔光的辉光精灵在降临之初就以独自击退进犯兽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儿,本已降至谷底的希望又再度燃起。妮娜急忙撞破窗户,刚落地就被一个湿热的物体绊倒。借着屋内映照出的烛光定睛一看,绊倒她的是一具残缺的尸体,头的上半部分齐着鼻子整个都不见了,鲜血从整齐的切面渗出,将地面浸成深褐色。从仅剩的半张脸,勉强能认出是埃尔文,巡逻队最年轻的成员,上个月才刚成年。弗兰多次抱怨玩心太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十六岁的孩子,与自己一般高。连五官都完全没长开,就这样,死了。
想起家里的亡灵,妮娜顾不得喉咙深处涌出的呕吐感,手脚并用地爬起,以最快的冲向百步之外的宿灵殿。
只要德鲁伊不死。宿灵殿就是最安全的所在。和有生命的兽人不同,亡灵无法踏足神职相对的生命之域。
咔嚓,咔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始终缀在身后。
妮娜甚至不敢回头看亡灵距离自己还有多远,她只是拼命地跑。用尽全身力气。
快了!就快到了。只要转过这根树杈,就能看到宿灵殿的秘门……
可事实击碎了妮娜的所有期望,她的丈夫,河谷镇的民兵巡逻队长与他的部下护着村民与几十名骷髅对峙,本该成为庇护所的宿灵殿却依然大门紧闭。
“开门!”
“快开门啊!”
“救命,我还不想死。”
“德鲁伊大人,求你开开门让我们进去!”
呼救声此起彼伏,与之对应的是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弗兰目眦尽裂,嘴角都咬破了。
为何?本该保护村民的德鲁伊见死不救?本该庇护小镇的地之柱会视而不见?我们一直都诚心供奉啊,难道因为是人类?就因为我们是人类?
“啊——”
又一声惨叫,弗兰扭头一看,是比埃尔文大半岁的贝奇,亡灵骑士的黑剑几乎将他劈作两半,喷涌而出的鲜血将被他护住的孩童淋了一身。
“贝奇!”
妮娜眼见丈夫回头的瞬间,与他对持的亡灵举起手中长剑,不由得呼喊起来。
“小心!弗兰!”
急忙回神的弗兰举剑格挡,仍不敌骷髅骑士的蛮力,被连人带剑扫倒,冒着热气的肠子从被划破的伤口滑出,剧烈的疼痛让弗兰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与死神无异的骷髅骑士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这一幕彻底击垮了妮娜的精神防线,她顾不上成排站在宿灵殿外的骷髅,顾不上身后迫近的寒意,满心满眼只有丈夫一人。
就在这时,封闭的宿灵殿秘门缓缓打开了。
不止是村民,就连亡灵也停下杀戮。
从门内走出的并不是清隽俊美的辉光精灵,而是一个皮肤微黑的年轻人类。
看到他的出现,意识还算清醒的弗兰无比悔恨。
果然是这家伙吗?
不应该犹豫的,以为是人类就心存怜悯。
早知道会给大家带来灾厄,就该在河边一剑刺死他!
“这家伙是谁?”
“德鲁伊呢?”
“怎么是他?”
“是内应!一定是他把亡灵引进来的!”
惊疑和怒斥代替了哀求,就在所有人都认定取代了德鲁伊出现的青年与亡灵是共犯,只见他举起手,莹白色的亮光分作汇聚后分裂为数十条细细的光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呈扇形围住宿灵殿入口的亡灵。
耳朵里回荡着奇怪的嗡嗡声,就好似某种共鸣。而接下来发生的更是让所有人,包括没死透的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秘门枯萎的枝条恢复活力,仿佛大地回春一般,眨眼的功夫就生发出了鲜嫩的绿叶。
“这……这是……”弗兰坐直身体,不敢相信地抚摸腰侧,足以致命的伤口已经愈合。若非疼痛感还在,他会以为是死前的的幻觉。
“你怎么样,还好吗?”扑到丈夫身上,妮娜激动地不停在本该是开了一大个豁口的地方来回摸,确定完好无损才一脸愕然的望向弗兰。
“我很好,妮娜。”劫后余生的弗兰紧紧拥抱妻子,庆幸自己还活着。
“队长……”虚弱的呼唤让夫妻俩双双回头,贝奇一脸莫名地寻求解惑,“我记得被砍了一剑。好疼……”
没错,差点被劈做两半。伤口也在,就仿佛……被治愈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治愈**,说是起死回生也不足为过。
片刻之前还将村民斩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骷髅骑士在阵阵飒飒声中化作黑灰,被拂过的夜风吹散不见,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是一则梦境。
直到德鲁伊从宿灵殿内步出。他们才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鲁伊大人,刚才的是幻觉吗?仰或是您对我们的考验?”
白皙的肤色也无法掩盖伊瑞斯的惨白。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完整的字符。眼看情况不对,七嘴八舌追问的村民很快安静下来,双眼在陌生人与精灵之间来回扫视。
“多亏阁下的援手,让河谷镇得以在亡灵的这次偷袭中保存,我代替全村的人向您致谢。”
阁下,您。
德鲁伊竟然对区区一介人类使用了这样的词汇。村民既迷茫又困惑。这个阿尔金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而其中最吃惊的莫过于巡逻队了,这个被他们从山林里抬回的家伙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干掉了几十个骷髅骑士,那可是相当于一个团的正规军战力啊。他,真的是人类?而不是某种假借了人类外貌的高等物种?
辉光精灵的话让弗兰已经到嘴边的“你是谁”硬生生遏止,不过那人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疑惑。微微侧头,以一种包含深意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之后,用奇怪的发音不急不缓的说着通用语。
“夜安,诸位。我是新任的地之柱自然之子,贝法斯特。”
奥拉西奥山脉的阿尔金人,没人计较这是真名?又或者只是随意取的代号?所有人都被他的自称震惊了,自然之子,柱的使徒,在地上的代言者,神力化身。这样一个大人物出现在河谷镇立刻打消了村民们对亡灵侵袭的恐惧。
弗兰在妮娜的搀扶下起身,与其他人一起向刚做了自我介绍的青年躬身行礼。
“河谷镇欢迎您的到来,柱的使徒。”
“大人!”
在诚挚的欢迎声中,有一个迥异的呼喊,一位母亲手捧年幼的孩童跪倒在自称贝法斯特的青年面前,问出了此刻所有人一致的心声。
“请您救救我儿子。”
除了在这里的人,其他的村民已在熟睡中被亡灵夺去性命,所有人都期盼自然之子能再一次引发奇迹。
青年双眼下垂,瞥了一眼女人怀中的孩子,语气淡淡:“他已经死了,纵使是神的力量也无法拉回已经回归生命之流的灵魂。”
“啊——”
痛失亲人的哀鸣在河谷镇久久回荡。(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贝法斯特(三)
为预防有可能出现的亡灵援军,幸存的老弱妇孺被精灵德鲁伊特批进入宿灵殿,残存的巡逻队与青壮年强忍悲痛清理小镇,替死者收殓的同时也排查是否还有残存的亡灵。
在自家破损的窗户外看到了被削掉半边脑袋的埃尔文,弗兰心中一痛,如果不是自己的命令,这孩子也不会死。他刚离家就遇到了前来报告的埃尔文与贝奇,俩人为白天带回的阿尔金人起了争执,相约到巡逻队的训练场切磋一番,结果发现说本该在镇上巡查的巡逻队没了踪影,担心再发生一次兽人侵袭,急忙赶往队长住所,不想半路就听到了警示的哨声。
敌人来袭,村民绝大多数都还在熟睡之中,一番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弗兰做出决定,逃为上。
如今的河谷镇再经不起一次的血洗,村子里囤积的粮食和财务远远比不上性命重要,只要人还活着,那些身外物都是可以再重新累积和夺回来的。
考虑贝奇更稳重些,弗兰让他与自己一同前去小镇入口查探敌情,让毛躁的埃尔文去通知镇民。
跪倒在最好的朋友身边,贝奇原本就脏污的衣物被鲜血浸湿的地面染成赭红色。
“怪我……要不是……”
话未说完,肩上被人重重一压。
“这不是你的错,都怨那些没死透的亡灵!”
“队长……”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把他抬到广场上。”
“可是……”
“没有可是!不想你最好的朋友变成亡灵就把他和其他遇难者一起烧掉。”弗兰也不想这样匆忙,可火葬是预防尸变的唯一途径。德鲁伊和自然之子再强,也不可能时刻照付整个小镇,这些是巡逻队应该和必须做的。
擦去眼泪。贝奇用弗兰从家中拿出的毯子将埃尔文的尸体包裹好,他拒绝了其他队友的帮忙,独自一人将好友抱向燃起熊熊大火的小镇广场。在那里,没有受伤的青壮年已经在自然之子的指挥下焚烧尸体。
一个接一个遇难者被放到拆卸木屋和家具搭建的木堆上,点火,腾起的黑烟与炽火将生与死隔开,人们用呜咽与诅咒来怀念和发誓。定要亡灵血债血偿。
很快便轮到贝奇,他却怎么也不肯放下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埃尔文。脑海里回放的全是两人从小到大的记忆,一起训练,同时加入巡逻队,外出巡逻总是编成一组……
“再怎么不舍。他的生命终究是逝去了。”
自然之子特殊的发音将贝奇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一直以来仿佛被隔离的血腥味忽然浓重起来,贝奇咬紧嘴唇,将埃尔文放到木堆上,从队长手里接过火把。
轰——
腾起的火焰化作壁垒,将埃尔文凄惨的尸体吞没。
“报仇,我要报仇……”
贝奇喃喃自语,与其他失去了亲人的镇民一样,口中不住的念叨。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从头到尾都泰然自若,或者是态度漠然来形容的自然之子。
“既然您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什么不事先预警?”
缀泣声在他的质问下戛然而止,所有人或惊讶或愕然的看着胆敢将这个疑惑问出的少年。
“为何要假装昏迷,让我们把你带回镇子?”
说到第二句,连敬语都免去了。
“贝奇!”弗兰低喝,意图让他住口,只可惜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少年已经全然不顾眼前所站的是轻易就将屠戮了大半个小镇亡灵净化的自然之子,带着质疑的双眼里满是怒火。
“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以为你们心里应该清楚,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用的是肯定句。
抽气声四起,那些原本抱着和贝奇一样想法的人匆忙低下头,不敢直视自然之子近乎夜色的双眸。
贝奇的呼吸随之急促起来。
他竟然问我为什么?
“你——”刚开了个头,就被小麦色皮肤青年不大的嗓音给压了下去。
“没错,这里受到地之柱的庇佑,亡灵绝无可能进入司掌生命的神灵领域。但是……”奇特的声线陡然一变,算不上温和但至少可以称作平和的语调冷硬起来,就仿佛相互撞击的冰晶,带出如暴风雪般的冷意:“那也是在没有内鬼的情况下。”
此话一出,剩下的镇民,包括弗兰在内也低下头,心虚、内疚、懊悔,啃食着每一个知情者的心。
“像河谷镇这样偏远得连治安官都没有的定居点,一个低阶德鲁伊足够了,慑于柱的威名,兽人根本不敢进犯,它们能做到最出格的骚扰,也就是抢夺一些你们栽种的粮食罢了。究竟是什么引得兽人拼着冒犯地之柱与引起德鲁伊报复也要入侵这里,身为住民,你们难道不比我这个外来者更明白?”
不明所以的贝奇被弗兰一把拽住,捂住嘴巴。挣扎中扭头看到队长眼里的恳求,稍稍回笼的理智让他没再出声。
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心存质疑,自然之子终归还是驱逐了亡灵,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救的。
可随即,他心里涌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意。
可恶!自持身份,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难道在他们这些所谓的高阶物种眼中,人类是毫无价值的蝼蚁吗?
不……不能再想了,就算是为了大家,我也要忍耐。万一激怒了他……
为什么要忍,就因为他的力量?
沉浸在自我矛盾当中的贝奇并未注意到自然之子忽然挪动脚步,那只轻轻一挥就净化了亡灵的手掌探了过来。
弗兰呼吸一窒,既摸不准对方的意图,又担心贝奇惹恼了对方,广场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等待着自然之子即将做出的决定。
等觉察到不对劲的贝奇反应过来,纤细的手臂已到眼前,本能的往后一缩,结果靠上为防止再口吐狂言而压制他的弗兰。
亲眼见识过自然之子的力量,因为太过害怕而呆滞住的贝奇连闭上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忘了。可那只让所有人都色变的手却只是停滞在距离他胸口一臂的位置,在作出了抓握的动作后,猛地一拽。
有什么东西,被拉了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贝奇下意识低头,还以为自己被开膛剖腹,可皱巴巴的衣服完好无损,没有破口和划痕。
不相信地伸手摸了摸胸腹,贝奇只能求助于做了奇怪举动的自然之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
“真是没想到,对付一个偏安一隅的人类定居点,也要动用心魔。看来,亡灵真的很看中这里呢。”
不止是贝奇,就连相对于镇民要更见多识广的弗兰都一脸莫名。
心魔,那是什么?归属于亡灵又为何要叫魔?
随着嗤嗤声越来越大,自然之子抓握状的手掌中渐渐显现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心魔是下阶魔物,以恶念和秽欲为食。本身没有多少攻击力,实体化的话,一个稍加训练的民兵都可以轻易干掉它,但是……”这个但是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纠起来,“只有法师或神职者以及拥有看破隐形能力者能觉察到它们的存在,连未成年都被寄居了,足以说明你们这里已经脏到没有几个心灵干净的家伙。”
脏?
心灵不干净?
贝奇回头,用眼神询问在他心中几乎无所不知的队长。
什么意思?
“我们有错,恳请柱……再次降下再次庇护。”在年轻的注视下,以弗兰为首的所有人河谷镇成年人躬身,语带颤音的请求。
“我需要的是实话,是真相。而不是为了减轻自身罪孽而编造的谎言。”
被识破了……
从自然之子现身起,弗兰就担心的事终于还是被觉察了,他忍不住苦笑,这杀戮若说是亡灵犯下的,那他们河谷镇的住民,就要承担挑起事端的元凶之名。
原先,这里只是个几十人的小村,因为距离地之柱太近,又是人类距离最近的定居点,德鲁伊才在这里设了宿灵殿,哪怕这里在兽人侵袭人类的范围之内,兽人也不敢做出夷平村子这种有可能会触怒德鲁伊的决定,至多也只是小股的侦察兵骚扰,抢夺一些栽种在河道两旁的植物,一直以来都可算作是偏安一隅。因此,不止是附近兽人侵袭的村庄幸存者都移居到此,就连商队也会特地绕道到此,以避免和兽人从不定点的侦查兵相遇,在到达足够编制的人口后更名为河谷镇。
随着人口的激增,平和与矛盾开始显现,外来的迁徙者中只有一半不到是附近周边村庄的农户,剩下的一半中既有来此避风头的通缉犯,也有只是单纯来享受乡下安宁的乔装贵族,更有将这里当做消息交易地点的情报探子。没有帝国治安官与税收的约束,德鲁伊又不参与管理,河谷镇俨然成了一个法外之地,安静祥和逐渐远离,在利益、金钱、政局的熏陶下,不少镇民认为宿灵殿的存在与胶条阻碍了小镇的发展,只是碍于德鲁伊超乎常人的能力才没敢将它赶走付诸行动。只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的他们全然忘了,自己是靠着谁的庇佑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不满与贪念在累计到顶点之后爆发。(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贝法斯特(四)
拓展计划一次次被驳回,人们恶念逐渐生,即便将人马冈德罗赶走,地之柱也还会再派其他的德鲁伊。就在人们陷入两难境地,一位迁居到小镇的法师提出了一个让人惧怕的大胆计划——一不做二不休,将冈德罗杀了,再将罪名推到兽人身上,既能解决妨碍小镇发展的根源,又不用担心德鲁伊的报复,一举两得。
虽然风险很大,但丰厚的回报还是化作狂潮,淹没了人们的理智。在经过缜密的部署以及耐心的等候,终于在三个月前,一个绝佳的机会到来了。
连年大旱,饥饿迫使兽人们的扫荡比往年来得更为频繁,这座以往还能偏安的小镇虽因地之柱的威名下没有遭受侵袭,但它们并未放过河岸附近田地出产的庄稼。而为了使兽人侵袭更具欺骗性,参与密谋者的人们刻意将粮食栽种地一点一点地朝小镇靠拢,在镇长的牵头以及三分之一居民的通力合作下,以途经的两支商队伪造了一出兽人袭击河谷镇的事件,成功将德鲁伊骗离小镇。却不想,冈德罗一死,不知从哪儿蹦出来兽人就将已经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民兵悉数杀死,只有少数几个侥幸逃回,弗兰虽未参与,但他也是知情者。
“什么?冈德罗不是兽人杀死的?”每个月都去宿灵殿祈祷的贝奇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人马虽是异族,却待人亲切,有着强壮魁梧的身躯截然相反的温和性格。当初听闻他被兽人杀死,贝奇还暗暗发誓,要苦练本领,有朝一日为冈德罗报仇。没曾想,这个庇护了小镇数十年的德鲁伊会是镇民杀死的,他们当中有许多是听从冈德罗教导长大的呀,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挡财路?
“这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区别了。”仿佛听到了贝奇的心声,自然之子冷笑一声,淡漠的表情在镇民看来满是嘲讽。
“我们……我们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被不安和恐惧笼罩的镇民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没错,都是冈德罗不好,他要同意我们将小镇扩大,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里是我们的镇子,要怎么样应该由我们说了算!”
“我们不希望子孙后代只满足于吃饱穿暖。”
“不过是一个外来者,异族,竟然指手画脚!”
贝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这就是往日里和睦的河谷镇?那些其乐融融的难道是幻象吗?
没有赋税。不受战争之苦,他们还要强求什么?像途经商旅所说的大城市?住在金碧辉煌的大屋里,整日华服美食,夜夜笙歌?
自然之子没有答话,原本就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空气里仿佛有什么爆开了,噼啪作响,众人激动的情绪如同被北风吹过。瞬间降温,惶惶不安再度笼罩了他们。
“我也是一个外来者。异族,为了防止你们的丑事暴露,是不是也要将我杀掉呢?”
人们面色各异,虽然没人回答,但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有同样的念头,要是可以的话……若他不是自然之子。如果他不是这么强……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迟钝如贝奇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大人!”
弗兰单膝下跪,阻拦在镇民与自然之子之间。
“我身为巡逻队长,肩负小镇戍卫之责,既没能劝阻镇长犯下大错。也未能告诫有教导之谊的冈德罗,犯有双重罪责,您若要惩罚的话,就请惩罚我吧。”
“队长……”与贝奇一同惊呼的,还有其他巡逻队员。
“哦……你愿以一己之身,承担杀害德鲁伊的责任?”自然之子骇人的双瞳转而盯着跪伏在身前的中年男子,其他人身上的压力骤减。
“是。”弗兰闭眼,若能以一人换取自然之子的原谅,他愿意舍弃自己,只是苦了妮娜……
贝奇试图拉起弗兰,无奈他铁了心要用自己换大家的性命。转头想让其他人劝说弗兰,却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窃喜,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在喉咙里。
为什么?队长明明是为了你们才揽下罪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什么……
“呵呵……”自然之子的笑声让以为可以脱身的镇民再度紧张起来。
“人心啊,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呢。既有愿意为他人舍弃自身的圣人,也有为了自己舍弃他人的恶徒。”自然之子看也不看那些倒抽一口冷气的成年人,将目光转向了已经泪流满面的贝奇,“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是让敬爱的队长独自平息地之柱的怒火?还是让所有人共同面对我的裁决?”
我?
贝奇有些发懵。
这么重要的决定,让我来做?
“贝奇!”弗兰低喝,眼里的渴求比刚才还强烈,他在求死。
“贝奇!”镇民们异口同声,眼神暗含警告,他们在求生。
“我……我不能……”泪水模糊了双眼,贝奇连连摇头。
见贝奇迟迟没有给出答案,自然之子催促道:“快点,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
一念生死,从未做过如此重要的决定,贝奇迟疑,困顿,不敢轻易给出答案。
“不必内疚,这是我的选择。”弗兰将人马引为至交,却为了镇民,为了同胞,为了族群的利益而放任冈德罗的生死,这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吧。
对比之下,其他人的态度简直可以用面目可憎来形容。
“你在犹豫什么?”
“臭小子,难道要所有人都陪葬吗?”
“没看大人已经没有耐心了吗,快回答!”
看了看表情平静,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弗兰,又看了看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镇民,和埃尔文同样是孤儿的贝奇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他父母死的早。一直是靠其他人的救济才活到现在,队长亦父亦师,更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怎么办?无论选那一边,他后半身都要在悔恨中度过。
贝奇还是一个劲的摇头,自然之子不愿再等下去。
“假如你没法下决定。那么,就由我替你选。”
地下钻出了无数嫩绿的枝条,将一些意图逃跑的镇民卷了起来。
“啊啊啊——贝奇你不得好死!”
“叛徒!”
“诅咒你!”
“杀了弗兰,放过我们吧……”
“我们不想死啊……”
咒骂与哀求在寂静的夜色中久久回荡,贝奇的泪在脸颊干涸,不顾是否会因为冒犯而被惩罚,抱住自然之子的双腿,用溃不成声的语调喊道:“既然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接受惩处,就惩罚我吧。放过队长与大家。”
弗兰万万没想到,一向懦弱胆小的贝奇会说出这样的话,急忙看向自然之子,生怕他接受贝奇的请求。
“大人,若您觉得一个不能平息柱的怒火,那就加上我。”妮娜从没有关闭的宿灵殿大门步出,她在宿灵殿里听到了外面的争吵,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丈夫这几个月来为何总是郁郁寡欢。眉头不展。
“即便你毫不知情?”自然之子回头,冷厉的眼神只让妮娜退缩了一步。她快步小跑到弗兰身边,挽住丈夫的手臂,与他紧紧依偎在一起。
“我爱弗兰胜过一切,若他因您的惩罚而死,我大概会心存报复,做出危及河谷镇的事。这违背了我丈夫的初衷。与其那样,还不如与他一同赴死。”
审视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自然之子一直下垂的嘴角终于第一次上扬。
“还好,你们的人性并未完全泯灭。对心地善良又真心悔过的犯错者,柱是很宽容的。”
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贝奇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弗兰先是一惊,随即又暗暗松了口气,可他刚放下的心却又因为自然之子接下来的话又悬了起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逃过惩处。”
枝条疯长,化为两人高的树人,将还在咒骂不停的其他镇民从树洞入口扔了出去,就连安置在宿灵殿里面的老弱妇孺也未能幸免,被树人驱离他们居住了一辈子的家园。精灵伊瑞斯一脸忧虑地追了出来,身为德鲁伊无法违抗本身就代表柱意志的自然之子,但从他不赞同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的想法。
“您为何要这样?做决定的是男人,和妇孺无关啊?”作为唯一没有被驱离的女性,妮娜深知女人无权参与决策会议。
“犯下杀戮的是他们的亲族,放任心魔滋生的是他们自身,导致事情演变到如今局面的,是河谷镇的每一个人。若非你们诚心悔过,现在已和他们一起被赶出去了。”自然之子举起双手,地面随之倾斜,除了宿灵殿,整个小镇升了起来。
贝奇、弗兰夫妇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托起,眼睁睁看着横倒在河面上的小镇在自然之子的力量下被‘连根拔起’,成了一个更大的树人,跨过河流,走进茂密的奥拉西奥森林。
“您这是做什么?”伊瑞斯心头一动,但他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人类不配享有地之柱的仁慈,我不能再让他们玷污生命之树。”在自然之子强大无匹的力量下,河道中间隆起一个泥土与石头混合的真正岛屿,人工无法开凿的巨大石块架设成桥梁,连接起新的河谷镇与河岸。
被驱离的镇民站在河道边看着转瞬之间就被改造了家园,只有满心的哀怨和悔恨,当初他们怎么会如此单纯的以为,只要除掉德鲁伊,就可以独享这偏安之地?可无论怎样的懊恼,也改变不了他们被趋利的事实,财物,家园,连同安定的生活,已经随着他们内心滋生的恶念一去不复返。(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贝法斯特(五)
担心遭到受到越来越向内陆扩张的兽人袭击,结伴而行的几支商队特地绕行到河谷镇休整补给,恰巧目睹了匪夷所思的一幕:横卧在河面上的巨木直立而起,用粗壮的根须走进森林。从河中拔地而起的石基替代了原先生机盎然的树屋,坚固厚实的城门和难以逾越的高耸围墙再加上蛛网状的街道布局,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无论是规划布局不输发展多年大都的新城就是被誉为世外桃源的小镇河谷。而且,还是仅凭一人之力所造。
经过一番商议后,几名胆大的商队首领亲自前往,面见这一奇迹的创造者——自称贝法斯特的地之柱自然之子,并从他口中得知河谷镇异变的缘由。不知感恩的镇民杀害了看守宿灵殿的德鲁伊,伪装成兽人所为,自以为能蒙蔽地之柱。作为惩处,身为自然之子,贝法斯特驱逐了镇民并收回了生命之柱分枝。
因为新落成的关系,除了水源,所有的食物、生活用具都欠缺,头脑精明的商人嗅到商机,以所载物品交换了一个月的暂住权,成为新河谷镇的第一批住民。而名为贝法斯特的自然之子驱逐杀害宿灵殿德鲁伊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帝国,不止是南方的兽人就连地底的矮人和夜精灵也有所耳闻。各方派出情报探子,意图探明深居简出的自然之子为何突然莅临这看似边陲之地,实则为兽人、矮人、夜精灵以及人类四族交汇点的真正缘由。至于小镇原本的住民,没人关心他们的去留,也没人敢收留这些顶着杀害德鲁伊罪名的凶手,拖家带口的他们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怀揣着懊悔与怨愤消失在历史之中,再未留下任何记载。
前巡逻队长弗兰被任命为新的镇长。原先的职务则被交付给了年仅十六的贝奇。虽然荒谬,却无人敢反对,毕竟河谷镇真正的统治者是身份来历皆是迷的贝法斯特。就连身为地之柱德鲁伊的辉光精灵伊瑞斯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自然之子是柱的使徒,在堕落之前,其一言一行都认为是柱的默许,没有信徒胆敢提出质疑或不敬。
身负看守宿灵殿的重任加之地之柱的力量货真价实。在向位于奥拉西奥山的守护之地汇报近况时,伊瑞斯并未过多提及,对新任自然之子的出现以及惩处人类都只是一笔带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被自己取名为贝法斯特的自然之子既非出身奥拉西奥山的阿尔金人,来河谷镇也不是地之柱的授意,而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织命者。尽管辉光精灵一直对他的来历和目的心存疑惑,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伊瑞斯还是选择了服从。
同样,地之柱的德鲁伊们也没料到空降在河谷镇的自然之子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大德鲁伊还特意抽调了一小队精锐赶赴河谷镇,其中就有林克的另一位熟人,黑狼贾法尔。
至于林克,驱逐河谷镇居民既是惩罚也是试探,目的是看躲在幕后的操纵者是否会有所行动。若河谷镇真的重要到不惜冒着被柱惩罚也要夺取,那主使者必定不会允许已经完成一半的计划泡汤。为了引出这位幕后推手,林克刻意压低了新城入住条件,几乎是来者不拒。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位假想敌异常沉得住气,半年都没有任何动静。
无需使用神知。林克就觉察到河谷镇民杀死德鲁伊一事暗藏蹊跷。受心魔蛊惑固然是重要的因素,但这居住在深渊的心魔可不会自己长脚跑到地面,更何况是紧挨着结界的敏感区域。此时的地之柱尚未被侵蚀,神力充沛,若非被刻意驱使,给它们一千个胆也不敢跑到河谷镇滋事。夜精灵、恶魔、亡灵。三个能驱使心魔的种族都有嫌疑,不过林克更倾向亡灵。表明身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现在所处的年代——帝国历878年。
自打进入白银纪后,埃德加的编年史混乱无比,各物种都有各自一套算法,按人类标准这是非常重要分水岭。以克伦伯格公爵为首的十二个贵族起兵,史称诸侯之乱,使得已开始走下坡路的帝国急速衰败,持续多年的北方战争也由此转攻为守。
无论是民间编撰的大陆志,还是霍恩海姆的馆藏手札,甚至是各部族泄露出来的秘史,帝国历878年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同样在史书上留名的贝法斯特堪称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从自然之子到帝国将军,从神职堕落者者到反抗亡灵的英雄,无论正史、野史、吟游诗人歌谣甚至是茶余饭后的侃侃而谈都少不了与他相关的话题。在又一次穿越时空之前,林克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扮演这个在很多方面都改变了埃德加的重要角色。不过他并不打算按照自身秉性随性而为,而是想要照着他所熟知的历史进行下去,乱来的话,未来会不会变他不敢赌,也不能试。
只可惜,直到诸侯叛乱爆发,林克也没等来幕后主使者的下一步行动。
凛冽的寒风将克伦伯格公爵夫人身死帝都的消息带到了帝国的边陲之地,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十二位诸侯的叛乱将会已经风雨飘摇的帝国引向何方。潜伏在镇上的各方探子也在等待林克的反应,看这位‘出世’的自然之子会不会出手,毕竟干预俗世是自然之子最大的堕因。
“诸侯反了。”
听闻伊瑞斯从守护之地证实的消息,蜗在宿灵殿一个月未在人前露面的林克终于从近乎冬眠的漫长冥想中醒来。
“克伦伯格牵的头,木精灵那边有什么反应?”尽管已经知道结果,林克还是免不了问上一问。近代的埃德加的历史混乱,许多重大事件虽记录了年份,却没有详细的过程,他并不是很清楚木精灵是否暗中参与了克伦伯格的叛乱,毕竟死去的公爵夫人是木精灵的公主。
过了好一会儿伊瑞斯才回答:“伊力特克拉曾写信,让我助他复仇。”
闻言,林克侧头看向伊瑞斯,辉光精灵一贯冷然的脸上满是哀痛,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与她认识?”
“儿时玩伴。”顿了顿,伊瑞斯自嘲:“我曾不顾身份向求婚,可她就像拂过森林的风,眷顾稍纵即逝的野草。”
林克没想到理性永远大于感性的伊瑞斯也会有这样一面,在他的印象中,伊瑞斯是一个永远把地之柱、族群以及大义放在首位的王者。虽然同为精灵,但辉光属于高等精灵,而木精灵无论身份还是能力都要次得多,所信仰的也是自身族群封神的音乐女神艾芙佳,再往上也是风之柱,与辉光无论信仰还是族群都截然不同,和身为独子兼皇子的伊瑞斯根本没有联姻的可能。
不过,把克伦伯格公爵比喻为野草……
瞥了一眼表情已经回复正常的伊瑞斯,林克不禁感叹,看来他确实喜欢奥兰多那短命的母亲。想到奥兰多,林克又记起了一件他本人曾说过的隐秘。 打发时间的闲谈中,奥兰多开玩笑的说起自己曾见过贝法斯特本人,若不是得还是自然之子特相救,早在帝国镇压叛乱之初就战死了。
霍地站起身,林克推开封闭月余的宿灵殿大门。
从凝重表情判断出他并非只是出去透气或随便走走,伊瑞斯快步上前拦住林克。
“您不能去!”
“白银帝国腐朽的盾牌已无法抗衡来自北方的侵蚀。”林克一语双关。
“我知道,但这不是您干涉世俗的理由。”身为长寿的精灵,伊瑞斯见了太多自然之子是因此堕落。
“如果我有能力而不去阻止,那我要这力量何用?龟缩在安全的大后方,等亡灵鲸吞蚕食完其他物种再对付柱?到那时,就真的晚了。”
伊瑞斯哑然,没等他想出劝诫之词,林克已化身白鹿,人们的惊呼声中跃上高墙,消失在茫茫荒野中。
“那是自然之子吗?”
“白鹿是地之柱的化身,除了他谁敢冒用,你见过普通的鹿能一跃就跳过五人高的城墙?”
“在这节骨眼上离开河谷镇,果然是要出手干预诸侯之乱吗?”
“你们猜他会站在哪一边?”
“这可不好说,一边是代表人类的正统世袭,一边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克伦伯格,更何况木精灵与风之柱关系也不差。”
议论传入耳中,伊瑞斯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贝法斯特会一去不复返。听到消息赶来的德鲁伊七嘴八舌吵了起来,一部分认为应该紧随自然之子的步伐,一部分认为要将此事上报大德鲁伊,双方争论不休,剩下不知道作何选择的只得看向宿灵殿看守者。
“好了!别吵了,于事无补。”按着眉心想了许久,伊瑞斯做出决断:“愿意追随的跟上去,觉得不妥的回守护之地回报大德鲁伊,其他的与我一道继续留守。”
获得离开许可的贾法尔立即带着与他同属激进派的德鲁伊化身狼群,循着林克留下的踪迹追了上去,而相对保守的人马们则奔向了截然相反的奥拉西奥森林,看着兵分两路的德鲁伊,伊瑞斯心底的不安更加浓烈。
时值帝国历878年,凛凛寒冬的第二月,距离第一次北方战争大溃败还有十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