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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的清泉     农女锦绣txt下载     农女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进京

    八月初八宜出行。从早上开始,归园里的牛车和马车就频繁进出,拉了三趟才把东西拉完。第四趟,拉的便是归园里的人了。

    潘月这是嫁进钱家十四年后第三次走出家门。第一次是被范二黑子骗出去,第二次是钱亦绣去县城卖花她急着跑出去迎接女儿。

    哪怕是坐马车,她也非常抗拒出门。钱满江一直牵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她,“月儿莫怕,我和儿女们会一直在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专程来保护你的人,没人敢再欺负你的。”

    潘月还是不肯走,哭着说,“月儿喜欢这个家,月儿不愿意离开这个家。”

    钱满江又说,“好,等儿女们长大了,我们就回来住,在这里养老。”

    钱亦绣也说,“娘,若是你想这里了,我就陪你回来住住。京城来这里交通便利,坐船直接就能坐在家门口。”

    潘月听了,才颤抖着上了马车。

    这次进京,除了钱家三房的所有主子及钱老头两口子,十几个下人,两个老外,动物之家,还有钱满霞一家,钱满朵一家,钱四贵、钱满川、钱满河,李占冬,再加上那些军士,一共四条中型船。两条钱家自己的船,还租了两条。

    李栓子如今在霹雳营当了个从七品的小官,军营里有专门给军官探亲家属准备的营房。他想先让媳妇儿女去住一段时间,若媳妇儿子能干,能在京郊或京城找到营生,那就在那里租个院子,一家人长久地在一起。若媳妇儿子找不到营生,还是让他们回花溪村,这里的日子好过些。京城啥啥都贵,他的俸禄只够这一家勉强糊口,但想过好日子就不行了。况且阿财马上要说媳妇,又要给阿草攒嫁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李栓子自从回家后就一直没有回绿柳村的李家,还把来家里找他的李老大骂跑了。等到要走的前两天,才领着媳妇儿女去父母的坟头上了香,又去李家院子把瘸了腿的李老二揍了一顿。

    钱四贵则想着去京城见识一番。他和钱满川、钱满河商量着,去京城玩几天的同时,再寻寻商机,看能不能把点心斋开去那里。若不行,就回乡老老实实地该干啥干啥。

    李占冬纯粹是去长见识或是游学,之后还要赶紧回乡用功。上年乡试他没考中,他迫切希望后年能考中。有了表哥的帮忙,哪怕考不中进士,凭着举人身份也能当个一官半职,让李家改换门庭。

    钱家亲戚及村里相好人家都送到了花溪码头,张仲昆父子、王管事等人都来了。

    钱三贵等人含泪跟送行的人挥手告别,说道,“京城若住不惯,我们和爹娘还会回乡下住。这里去京城交通便利,又山清水秀,就是绣儿娘两个也舍不得,也会偶尔回来住住……”

    船不大,船舱不多,人却不少。除了潘阳,主子们几乎都是两人至三人一间,动物之家则一家人一间。钱亦绣带着已经懂事的芳儿住一间,明娃和静儿由乳娘带着住一间。潘月的情绪不太好,钱满江还在安慰她,他们两个单独一间。

    船渐渐离开花溪码头,再看到荷塘月色、花果山、石溪山、花溪村、溪景山被渐渐甩在后面,钱亦绣禁不住湿了眼眶。这片土地每一寸她都是那么熟悉,穿越时虽然原主刚刚六岁,但她对前路充满了信心。她是多么多么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连绵不绝的群山,还有山里的洞天池。

    可是现在,虽然她长大了,有当太后的太外祖母,有当皇上的舅爷爷,有当官的爹,当伯爷的爷,当驸马的外公,还有一个当宁王世子的“哥哥”,可她还是惶恐不安,不知前路会如何。

    她抹了一下眼睛,见猴哥进了舱,它指着窗外吱吱呀呀地比划着,它也不舍。

    钱亦绣说道,“等着,咱们还会回来的,那里是咱们的根。哪怕我以后嫁了人,那里也有我的嫁妆。”又凑到它耳边说,“那里还有洞天池,还有没拿出来的宝贝,还有白娘子,和小松鼠……”

    她这样一说,她和它的心里又好过了几分。

    这一路天气出奇的好,没遇到一天大雨或是大风。初八日落前船便到了绿春江,五天后,又进了京运河,过了十三天,二十七日晌午,船便顺利抵达了京城南边的南县。

    由于船多,要排队进港。又由于京城的贵人太多,他们等了两个时辰才靠岸。钱老头十分不明白,问钱满江道,“咱们是皇亲国戚,你和爹又是大官又是伯爷的,凭啥要让那些后面的船加塞?”

    钱满江笑道,“加塞的那几条大船,有郡王家的,侯爷府的,还有尚书府的。这些人家,都跟皇家有亲,咱们钱家都惹不起。爷记着,京城贵人多,皇亲贵戚多得紧,就是三品官都随处可寻,说话做事千万要警醒些。”

    钱老头一听,忙道,“爷省得,爷省得。”

    除了程月和一双小儿女,其他人都兴奋地来到甲板上。看到不仅钱华和钱晓枫来接他们了,还有服侍朱肃锦的钱晓雷,已经回京的崔掌柜,竟然还有一个几年没见面的老熟人——梁大叔。

    梁大叔还穿着三品武官官服,一看就是从营地直接跑来的。他的身旁也站着一个熟人,就是梁高。

    梁锦昭可谓一战成名,如今已是大乾朝闻名遐迩的青年将领。他亲手创建的霹雳营以奇制胜,成为打败大元国的主要力量。回朝后,先不被众人看好的霹雳营正式被朝庭收编,大炮、火铳等火器也正式成为大乾作战的主要武器。这些火器不仅运用在陆战,也被运用到水战上。他被封为主管霹雳营的冀长,成为整个大乾朝最年青的正三品武官。

    本来皇上还要赐他爵位,被梁家三代力辞了。据说辞爵的场面极其感人,金銮殿上,梁老国公、梁副统领、梁锦昭祖孙三人一起跪着请皇上收回成命,说梁家已经承受了皇家太多恩泽,再也要不起了。说到皇恩浩荡,梁老国公感动得失声痛哭,最后皇上只有含泪收回成命。

    少年时长得捉急的梁大叔这几年好像变化不大。个子没有继续长高,只是肩膀更宽了。五官没有大的变化,但比原来更加刚毅了,肌肤也变成了小麦色。还有,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更沉稳了。

    当他看到那条船渐渐靠近,再看清那个小小女娃已经成长眉目如画的少女时,立即笑得一脸灿烂,似乎几年前那个长相捉急的少年又回来了。

    看到他,钱亦绣突然觉得时间其实也没过多久嘛。

    钱满江看到他来了,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他之前很欣赏这个青年人,觉得他虽出生世家,却积极上进。两人在边关时就很说得来,还经常和另外几个玩得好的同袍称兄道弟一起喝酒。

    这几个好兄弟里,除了梁锦昭,其他人都成过亲了。军营的男人爱想那些事,不知道明天活不活得成的男人就更爱想那些事。所以,他们一喝多了就会讲讲那事,就是在家里跟媳妇或是小妾怎样怎样。他记得自己喝高了,好像也说过自己媳妇很受用之类的话。

    梁锦昭不会讲这些笑话,听的时候只会红着脸笑。他们就开玩笑叫他雏儿,还说要教他几招。

    后来,老父在一次家书中称已口头把绣儿许给他当媳妇,钱满江心里就有些矛盾了。自己一直当长官和兄弟看的同袍竟然要当自己的女婿,哪怕觉得他不错,也总有点不自在。特别是想到经常说的那些玩笑话,就更是不得劲。

    那以后,只要有梁锦昭的场合,他就不愿意去了。一个是想端端架子,一个是心里稍稍有些抗拒,不好意思。

    梁锦昭第一个走上船来,接着另几个人也上了船。他们依次同钱家人及潘阳、万大中行礼打了招呼,潘府的三爷潘霄也来了,还有一个慈宁宫的内侍李公公。

    众人寒暄几句,钱满江就进舱把潘月牵了出来。潘阳又告诉他们离潘月稍微远些,现在的潘月有些怕见外人。

    李公公原来侍候过去慈宁宫玩的小潘月,他远远地给潘月躹了躹躬,都激动哭了。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天天念叨的珍月郡主,终于回来了。奇怪,都过去十四年了,又生育了三个孩子,郡主的样子竟然还像十几岁的姑娘。”

    梁锦昭趁别人没注意他们的时候,在一边同钱亦绣说着话,“绣儿的变化可真大,一转眼,小女娃长成大姑娘了。”

    钱亦绣可不会像古代女人还不好意思,她笑道,“梁大将军的变化也大啊,三年间,就从一个士兵成为了将军,八百里加急也没有你快。”

    梁锦昭哈哈笑了几声,每次跟她说话都让人神清气爽。

    众人依次下船上了马车,在日落前赶进了京城,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乡恩伯府。万家还要再往前走,他们就此别过。

    梁锦昭等外人把他们送到家门口,也不能再在这里添乱,都告辞而去。

    钱老头两口子、钱三贵夫妇和潘月都累坏了,静儿和明娃早就睡着了。众人洗漱完,简单地吃了个饭,就都去歇息了。

    钱亦绣没有这个福气,她和钱满江一起坐在外院厅房里,准备接见这个家的中、高层主管。

    钱亦绣早看了钱满江画的图纸,对这个家已经有了一定了解。这是个四进大宅子,是原来一个罪臣的家。空置了几年,名义上是皇上赐的乡恩伯府。实际上,是太后为了外孙女日子好过,请皇上格外恩赐的。

    院子一赐下来,潘外公就派人来修缮,宁王府的人也会经常派人来看看。潘外公既雅致又奢侈,还多金,再加上想弥补对女儿这么多年的愧疚,卯足了劲要把宅子拾掇好,那真是花钱如流水。

    即使在朦胧的星光下,也能看出这院子里的景致是如何精致又气派。

    进了专门接待客人的外院正厅,更是富贵华丽。厅屋大概有四十平左右,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乡恩堂”。长紫檀雕花案上,设着一尊青绿古铜鼎,悬着猛虎下山的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琉璃海。

    长案前是雕花嵌玉紫檀八仙桌,桌两旁是两把紫檀官椅。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上面搭着绛色绣花缎面椅垫。两边墙上各挂着四幅单开长画,分别画着关羽张飞等三国时期的人物画。地下铺着西域产的绒毯,顶上垂下三盏琉璃宫灯。

    钱满江和钱亦绣就坐在八仙桌的两旁。

    钱满江早就跟钱亦绣交待过,由于程月这个情况,吴氏又是乡下妇人许多事情不懂,以后家里内院的很多事都要由她负责。

    钱亦绣特别不耐这些院子里的啥中馈不中馈的,更不愿意以后的一辈子被束缚在这方寸之间,她的心在院子外面……

    不过,家里情况特殊,现在的确暂时得由她管起来。等以后理顺了,再慢慢教吴氏,再找个得力的人协助她。或许,小娘亲的病能够完全根治,病愈后的她管家也不是不可能。

    宅子里的人基本上都配齐了,买了一些人,还有二十几个原来服侍潘月得力的老人也被送了过来。新买的人由老人调教,现在已经能各司其职了。

    在船上的许多时候,钱满江都在和钱亦绣讨论人员安排问题。

    用人,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是最重要的。

    钱府的大管家叫王寿,是潘月乳娘的男人,她的乳娘跟她同坐一辆车,被洪水冲到深山,被野兽吃的尸骨不全。

    王寿年近五十,媳妇跟郡主一起出了事后,他还继续在荣恩伯府做事,一直做到二管家。

    钱亦绣比较认可这个人。他能做到荣恩伯府的二管家,肯定有能力。他是潘月的奶爹爹,又得潘驸马和潘阳的信任,应该信得过。

    ps:谢谢亲的打赏和月票,感谢~~文文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宫斗和宅斗,只是有所涉及。女主在努力抱紧大腿的同时,会继续开创自己的天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又见面了

    谢谢亲的打赏和月票,感谢~~绣绣换阵地了,清泉心里很惶恐,这段时间的压力非常大。希望亲们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清泉和文文。虽然现在是情节过渡阶段,或许有些乏味,但精彩就在后面。“养儿”那篇文的中间过渡期更长,一越过去,就是柳暗花明。清泉也给自己打气,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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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亦绣比较信得过王寿。王寿当大管家,蔡老头就当二管家。

    还有外事房管事、帐房管事、护院管事等几个外院重要领导岗位中,外院管事和帐房管事都是潘府送来的,护院管事是钱满江过去的一个亲兵。钱亦绣虽然对帐房管事有些疑虑,觉得大总管和帐房管事都出自潘府不太好。但她现在手头也没有合适的人,到时只得让蔡老头把帐房看紧些,再调一个带来的少年下人进去当学徒。

    内院管事是秦嬷嬷。她曾经是潘月小时候非常得力的大丫头,嫁人生子后,又回府当了潘月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听了这个人的履历,钱亦绣直觉应该信得过。这个人用好了,以后,她或许会成为自己或是吴氏奶奶最得力的助手。

    厨房管事余嬷嬷原来当过潘月小厨房的管事,让何氏当二管事。

    正院管事单妈妈,之前是潘阳媳妇潘大奶奶院子里的妈妈。潘大奶奶是荣恩伯府内院当家人,经常跟命妇们打交道。单妈妈的能力肯定错不了,但她得是真心帮吴氏,没有任何不敬之心。

    吴氏刚来啥都不懂,两眼一抹黑。她院子里的管事妈妈不仅主管她的院子,也要负责提醒她对府外的一切注意事项,对府内的协调,必须得绝对信得过。

    就让钱华媳妇魏氏先进府到正院服侍吴氏,暗中观察观察单妈妈的为人。

    而原定的惜月阁管事宋妈妈,便被钱亦绣否了。

    小娘亲十四年没有在京城生活,心里脾性已经大变,加上她的脑子不太清醒,必须要找她最能适应的人。钱亦绣就定了这些年一直尽心服侍潘月的黄嫂子当正院管事,黄嫂子的儿子已经满了三个月,她可以回来照顾潘月了。

    宋妈妈年轻时是潘月的丫头,专门负责给潘月做衣裳。就让她在正院里协助黄嫂子,无事跟潘月一起做做针线。

    潘月原来有两个教养嬷嬷,一个已经病死,还有一个巩嬷嬷,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身子骨还硬朗。潘月出事后她就回了侄儿家,可侄儿把她的钱搜刮过去后,又对她不好。年初潘府的人找到她,希望她再去服侍潘月,以后由潘月给她养老,她就一百个情愿地来了。

    这些是府里最重要的岗位,其他的岗位就先顾不上了。

    钱满江跟钱三贵一样,绝对听女儿的意见。

    不一会儿,王寿总管带着几个男人先来了厅房,他们低眉垂目地给钱满江和钱亦绣磕了头。

    钱亦绣身后的紫珠一人赏和他们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

    钱亦绣说道,“我们一家初来乍到,京城的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以后还望各位管事多尽心,多多提点我爷爷和我。”

    这几位管事赶紧躬身说道,“大姑娘客气了,不敢说提点,我们自当尽心尽力。”

    王寿虽然没敢仔细看钱亦绣,但恍忽一眼还是看到了,觉得她长得跟出事前的郡主像极了。再听她说话,虽然语气比郡主清脆爽利,但声音极像那时候的郡主。

    再想想自己惨死的媳妇,他一时忍不住哽咽起来,赶紧用拳头把嘴抵住。躬身说道,“奴才失仪,请大爷和大姑娘责罚。”

    钱满江知道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忙道,“王总管请节哀,乳娘待郡主的情谊我们都记着。”

    他们下去后,内院的几个女管事又进来了。

    内院管事秦嬷嬷领着巩嬷嬷、余嬷嬷、单妈妈、宋妈妈来给钱亦绣父女磕头。

    钱亦绣上下打量了秦嬷嬷几眼,她年近四十,白净面皮,胖嫂适中,看着精明利索,举止得体,站在那里眉目微垂,很有那么点像前世女高层的味道。希望她不要令自己希望。

    钱亦绣一抬手,紫珠便每人给了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

    秦嬷嬷等人都笑着接过,曲膝道,“谢大姑娘的赏。”

    钱亦绣重申了一遍人事安排,宋妈妈有些愣了愣,这跟原来跟她说的不符呀。一下下,她僵硬的表情也就缓和过来了。

    钱亦绣笑道,“我年纪小,又初来乍到,许多事情都不懂,以后就有劳各位嬷嬷、各位妈妈多提点了。”

    秦嬷嬷忙道,“老奴不敢当。大姑娘有所差遣,老奴自当尽力。”

    巩嬷嬷等人也都笑着客气了两句,唯独宋妈妈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钱亦绣又对巩嬷嬷笑道,“我娘由于在乡间住了十几年,性情有些变化,劳烦巩嬷嬷提点的时候耐心些。”

    巩嬷嬷抹了一把眼泪,躬身道,“大姑娘客气了,郡主是老奴看着她长大的,心疼她得紧。”

    秦嬷嬷和宋妈妈听了,也都抹起了眼泪,这几个都是近身侍候过潘月的老人。

    她们下去后,钱亦绣才出了厅房,一直等在门口的猴哥和猴妹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大山和白狼已经被钱晓雷领去了宁王府,而闪电也跟着静儿和明娃去了惜月阁的小跨院。主子们分开,致使动物之家也分了家。

    由于太累,从外院走回内院要一刻钟,钱亦绣便坐的轿子回去,猴哥和猴妹跟着走。

    钱亦绣住的院子叫香雪院。因院外有几十棵丁香树把院子包围着,开花时远远望去如树上挂满紫色雪花,且芳香浓郁,由此得名。

    轿子在院门前落下,丁香树后是白色院墙,门口站了四个丫头和二个婆子,这就是香雪院的下人。

    姑娘的院子有一个管事妈妈,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还有两个粗使婆子。

    她已经有了紫珠和白珠,再配四个丫头就够了。而一般的管事妈妈都是由乳母担任,钱亦绣没有乳母,很可能以后潘外公会弄个教养嬷嬷过来给她。

    几个下人都曲膝道,“奴婢见过大姑娘。”

    钱亦绣点点头,进了院子。

    星光下,前面是三间正房,东边有一间小耳房。院子东边绿树荫荫,西墙边有一汪碧溪,一座小巧的石拱桥和小亭子。

    她走过碎石铺的甬道,进了正房。最靠里是梅兰竹菊的十二扇屏风,屏风前是一张鸡翅木罗汉床,床上铺着淡紫色绣花垫子,中间放着一张洋漆描金小几。屋中是一张雕花虎腿圆桌,桌上一个汝窑彩釉细瓷大花瓶,瓶里插着几枝菊花,桌周围是几个绣墩。还有一架多宝阁,上面放了许多古玩摆件。

    张亦绣坐上罗汉床,几个下人又来给她磕头。钱亦绣直接给两个大些的丫头重新取了名字,叫蓝珠珠和粉珠。这下,四种珠子终于齐了。

    蓝珠今年十五岁,看着老成些,是秦嬷嬷的小闺女,她和十三岁的紫珠一起,当大丫头。而两个十二岁的白珠和十三岁的粉珠就是二等丫头。

    另两个丫头都是十二岁,名字叫小红和小清,就是三等丫头。两个粗使婆子一个是汪婆子,一个是丁婆子。

    钱亦绣又让紫珠给了她们每人一个荷包。

    她起身,继续参观自己的新居。西屋是书房,靠窗是是书案,靠里整面墙都是书橱,西墙边的几上放了一架古琴,琴边有一个描雀白瓷香炉。。

    钱亦绣脸红地想,自己可没有这么爱学习和雅致,那书橱得改改,用一半的地方装宝贝。

    东屋是卧房,里面摆着雕花描金大衣橱,雕花嵌玉架子床,还有化妆台,台上嵌的还是五十公分高的椭圆形玻璃镜,临窗是一个美人榻,榻旁的花架上摆了盆剑山插花。

    床边一扇小门,推开小门,就是一间小净房。

    出门来到耳房,这里是大丫头住的房间。钱亦绣就说丫头另外安置,这里给猴哥猴妹住。

    猴哥猴妹看到屋子里简单的摆设嘴巴翘得老高,觉得太简陋了。钱亦绣笑道,“带的东西还没收拾出来,等明天拆箱了就给你们布置新家。”

    两只猴子听了,才勉强同意。

    出门去了后院,种着桃树芭蕉竹子,最后面是一排房子,共六小间。三间下人住,一间烧水的小厨房,另外两间库房。钱亦绣让她们把库房腾出一间给丫头住。

    她交待完,就已经困极了,去净房洗漱完上床歇了。

    第二天,她还睡得正香,蓝珠和紫粉便把她叫醒了。今天太后娘娘要招见,得早些起来吃饭妆扮。

    粉珠和白珠、小红从厨房领了早饭回来,三碗硬米粥,三碗蒸蛋羹,六个小珍珠丸子,六个小笼包,四个小葱油卷儿,四个玫瑰酥饼,四个馒头。

    这就是钱亦绣和猴哥猴妹的早餐。

    几个丫头见猴哥猴妹上桌跟主子一起吃饭,还会用勺子,都是吃惊不已。

    两只猴儿属于人来疯,看到别人注意它们,得意极了,嘴巴吧唧得震天响。

    正吃着,守门的小丫头来报,“大姑娘,宁王世子来了。”

    话声还未落,就见朱肃锦快步走了进来。嘴里不住地喊道,“妹妹,妹妹……”

    尽管才分开三个多月,再次见到他,钱亦绣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惊喜地迎上前笑道,“哥哥,好久不见,真是想死你了。”

    他似乎又长高了,穿着明黄色的三龙蟒袍,头戴七珠金龙冠,足蹬黑色朝靴。这应该是皇孙的礼服。

    “哥哥也想你,想娘亲和弟弟妹妹,想爷奶,太奶……哎呀,都想。”朱肃锦笑道,见钱亦绣上下看着他,又笑道,“今天太皇祖母和皇爷爷会招见娘亲和弟妹,我要陪着你们进宫,就把朝服穿上了。”又道,“我先去了娘那里,娘还没起身,想着太奶和爷都不会这么早起床,就先来了你这里。”

    他的后面跟着跳跳和银风,猴哥猴妹乐得跟它们亲热起来。

    钱亦绣笑着让他坐下,又问候了宁王和王妃的身体。

    朱肃锦笑道,“你们让人带回来的双头金乌蛇胆非常好,我父王吃了,说是腿没有那么疼了。御医说,再吃半年的驱寒药,老寒腿就能根治了。我母妃,”一说到宁王妃,他的脸色就有些微沉,“身子不大好,尽管吃了那么多药,似乎都没有大的起色。”

    钱亦绣想到自己手里的红妖果,看来得给宁王妃一颗。现在时间紧,改天再说。

    钱亦绣安慰了他一番,两人说笑着吃了饭。

    蓝珠拿着一套衣裳出来说道,“潘先生说今天上午太后娘娘肯定会招见郡主和姑娘、少爷们,要穿得隆重些才行。”

    钱亦绣听了,便跟她一起去卧房换了衣裳。上身是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短襦,下身是粉色撒花长襦裙。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再把朝珠金凤点翠钗插上,项戴七宝挂珠璎珞圈,又上了淡妆。

    打扮妥当,蓝珠愣愣地望着镜中的钱亦绣,喃喃说道,“怪不得我娘常说,珍月郡主美得像月宫里的仙子。大姑娘一定长得像郡主,才会这样好看。”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钱亦绣抿嘴乐起来。

    她一出来,朱肃锦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笑道,“我的妹妹就是好看。”

    钱亦绣咯咯笑出了声,这话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最爱这样说。

    之后,钱亦绣和朱肃锦由蓝珠陪着去了小娘亲住的惜月阁。他们走之前让白珠看好猴哥猴妹,还有跳跳和银风,不许它们乱跑淘气。

    惜月阁是一个两进四合院,左边还带一个小跨院。钱满江和潘月住正院,明儿和静儿住小跨院。

    上房几乎是按照潘月之前在荣恩伯府的房子布置的,把精致、奢侈、高雅做到了极致。家具都是金丝楠木的,熏香是最好的沉香,博古架上陈列着最好的古玩摆件,正厅墙上挂的是潘外公画的凤穿牡丹和几幅仕女图。

    钱亦绣暗道,像满江爹爹这样的四品武官,把钱全拿出来,再不怕死地贪污要孝敬,也养不起小娘亲一个人啊。

    潘月才起来,还是钱满江哄起来的。旅途劳顿,她还没有歇息好。明儿和静儿也在哼哼叽叽的,他们也没睡好。

    朱肃锦进屋给潘月和钱满江躹躬道,“娘亲,钱将军。”

    两个称呼就把远近亲疏分了出来。

    潘月见到朱肃锦激动不已,直喊着“锦娃”把他拉进怀里。静儿和明儿也没有嗑睡了,跑过来一起抱着,几人又是一番哭诉。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进宫

    潘月等人吃了饭后,巩嬷嬷和黄嫂子来请潘月进内室换衣裳,两个乳母和丫头把明儿和静儿也抱回去换衣裳。

    潘月穿的是五彩遍地金凤凰妆莽袍,明黄色撒花百褶裙,头戴丹砂点翠七珠五凤金冠。大妆后的小娘亲,美的真如月宫中的仙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但她有些抗拒戴金冠,“月儿不喜欢珠子,不喜欢戴这个金冠。”

    巩嬷嬷笑着轻声道,“郡主不喜欢,可皇上喜欢,太后娘娘喜欢呀。等见过太后娘娘回府了,就取下来。咱们的姐儿,最识大体了。”

    这或许是巩嬷嬷过去常跟潘月说的话,潘月听后,果真老实下来。巩嬷嬷又絮絮叨叨说着进宫的注意事项,见潘月不耐烦了,又赶紧轻言安慰几句。

    有了巩嬷嬷,不但缓解了钱满江的压力,也解决了害怕潘月进宫失仪的麻烦。钱亦绣极其满意她的表现。

    抱过来的明儿和静儿也已经穿戴妥当,都是红色刻丝提金锦缎做的小衣裳,只不过明儿是裤子,静儿是裙子,项上带着璎珞圈。两人如一对金童玉女船漂亮讨喜。自是又对这对小兄妹提耳嘱咐一番。

    慈宁宫的内侍已于两刻钟前就来了,太后娘娘急不可耐地等着要见他们。但内侍知道珍月郡主情况不特殊,并不敢催促。

    等一切收拾好,众人便去坐轿子,到外院再改乘马车。潘阳也来了,他陪着他们一起进宫。

    这次孝敬太后和皇上的礼物是在归园就准备好的。

    从小娘亲被潘外公认出来起,钱亦绣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就通过潘外公要到太后衣衫鞋子的尺码,让小娘亲抽时间做衣裳做鞋子绣花。衣裳是绛色软云缎褙子,上面绣着仙鹤祥云图,用了挑花针、水纹针等多种针法。鹤和云却不能是白色,分别是金黄、明黄、黑色相间。

    衣裳不仅寓意好,看上去更是富贵华丽,流光溢彩,感觉仙鹤随时都会飞出来一样,极其别致好看。光绣这件衣裳,小娘新就用了近一年的时间。

    还有一双绣满福字的绣花鞋。

    钱亦绣亲手做了一个锦缎抹额,上面镶着在李老外那里买的一颗祖母绿和两颗珍珠。

    其实,钱亦绣很想把那颗粉色大珍珠孝敬给太后,好抱紧这根大粗腿。只是借口不好找,可以糊弄别人说从番人处买的,但最聪明的人都在皇宫里,她可不敢随意露底。先把他们的禀性摸透,再说。

    孝敬给皇上的是双头金乌蛇的皮做的皮帘,下面坠着琉璃珠和玻璃弹珠当流苏。这帘子相当于前世的空调,夏天往屋里一挂,能降好几度下来。

    钱满江跟潘月、巩嬷嬷一辆马车,两人不停地安慰着她。钱亦绣三姐弟一辆马车,钱亦绣也跟两个小家伙交待着注意事项。一行人在半个多时辰后到了皇宫。

    得了太后口喻,众人进宫门后换乘坐轿子,往慈宁宫而去。

    轿子在慈宁宫前停下,众人下了车。

    胆儿肥的钱亦绣快速打量了周围一眼赶紧眉目低垂,极力调整着紧张的情绪。

    这里极像前世的故宫,雄伟壮观,富丽堂皇,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煜煜闪着金光。

    她觉得这里比去洞天池的山洞还可怕,手心都出了汗。旁边的朱肃锦拉拉她袖子,意思是不用怕,有他在。

    程月下车后依然拉着钱满江的手,她四处望了望,眼睛涌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江哥哥,这里好熟悉,月儿好像真的来过,可月儿明明没来过啊。”

    一旁的巩嬷嬷说,“郡主来过,以前经常来这里玩。”

    因为宫里有女眷,钱满江和潘阳就只能送潘月到这里,自又是一番安慰和嘱咐。

    几人一进了大殿,就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宫人的搀扶下迎了上来。钱亦绣等人知道是太后了,都赶紧跪下。

    程月听了巩嬷嬷的提点刚要跪下,便被迎上来的付太后抱进怀里,肉啊肝啊月儿啊地哭叫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哭起来。

    潘月虽然记不起来太后外祖母什么的,但她感觉得到这个怀抱异常温暖,这个味道极其熟悉。她的心里也难受起来,爬在太后怀里唔唔哭起来。

    付太后哭了一会儿,又捧着潘月的脸说道,“月儿,可怜的月儿,你离家这些年,哀家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可算回来了,哀家就是死了,也能去见紫阳了……”

    潘月哭道,“月儿虽然记不起你来,但看着你就觉得心暖,月儿喜欢你,好喜欢你……”

    付太后听了,更是心肝肉的叫起来。

    众人又劝解一番,两人才止了哭。付太后牵着潘月坐去铺着黄色丝绒的雕凤镂花的坐榻上,钱亦绣又带着弟妹重新给太后娘娘行了礼。因为场合特殊,明儿和静儿都是由乳娘抱着行礼的。

    付太后又把姐弟几人招呼过去,先捏了捏明娃,又夸了夸,便让乳娘抱去一旁坐下,却把钱亦绣和静儿一起拥进怀里。

    她先摸着静儿的小脸说,“静儿跟月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那时紫阳还活着,经常带着月儿进宫陪哀家……”说完又哭起来。

    众人又是一番劝,一个女官来把有些吓着了的静儿抱去交给她的乳母。

    太后又摸了摸钱亦绣的脸,拉着她的衣裳说,“绣儿长得也像你娘,你娘就是你这么大出事的。哀家还记得,那天她进宫来跟哀家辞行,穿的衣裳就有些像这套……”话没说完,又哭上了。

    一旁的丽人笑道,“皇外祖母,您老人家一直哭啊哭的,臣妾脚都等麻了,还没等到跟小姑和外甥女外甥男说句话。”

    她的话把太后说笑了,太后指着坐着的三个中年丽人和那个说话的青年丽人对程月笑道,“这是淑妃,这是德妃,这是谢妃,这是你杏姐姐,现在是你大嫂,月儿都认识的。”

    柳淑妃是五皇子的生母,闵德妃无子,谢妃是六皇子的生母。这三位比较得付太后的心,这种场合才让她们来了。还有更多的什么妃子、王妃、公主想来,都没让来。

    如今后宫无主,由柳淑妃和闵德妃分管后宫事宜。

    钱亦绣又带着弟妹给她们行礼,程月痴痴地不知道起身行礼。巩嬷嬷轻声提点着她,被太后抬手阻止了。

    三位娘娘赏了他们姐弟见面礼,潘阳媳妇付氏则抱着三姐弟哭了一场。

    付太后笑道,“说哀家一直哭,你还不是一样。”

    付氏听了,方止了哭笑起来。又对潘月说,“小姑,还记得我吗?原来你叫我杏姐姐的。”

    潘月漠然地摇了摇头。

    钱亦绣早就听说,舅娘付氏,是付太后娘家侄孙女。

    柳淑妃笑道,“珍月郡主根本不像二十七岁的人,看着就像十七岁的姑娘家,哎哟,还是那么水灵好看。”

    付太后摸了摸潘月的脸,点头笑道,“可不,月儿还是那么俊俏水灵。想那乡恩伯家,连饭都吃不饱,还能把月儿照顾得这么好,倒真是慈善之家。”

    钱亦绣笑道,“禀皇太外祖母,在家里,他们开玩笑都说我娘像我的姐姐。”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说的确像姐妹。

    朱肃锦也道,“可不是,妹妹有时喊我娘都喊小娘亲的。”

    付太后笑眯了眼,假意嗔道,“你这猴儿,咋还把表姑喊娘呢?”

    潘月赶紧嘟嘴说道,“锦娃是吃月儿奶水长大的,月儿喜欢锦娃喊月儿娘亲。”

    付太后听了,便点头说道,“好好好,月儿是锦儿的养母,喊娘亲本没错。”

    柳淑妃和谢妃面上乐呵得紧,可心里却吃味起来。真没想到,这珍月郡主都傻了,还能如此得太后的喜欢。她得宠倒是无所谓,关系是那乡下长大的小子也跟着得宠,真是倒胃口。

    众人叙了一阵话,钱亦绣便让人把孝敬拿上来。衣裳一抖开,所有人都看呆了。哪怕这几人是大乾朝最时尚的女人,也没见过这么漂亮别致的仙鹤祥云花纹。

    “真好看,这仙鹤像是要从褙子上飞出来一般。”闵德妃惊讶道。

    众人都啧啧称奇,说是从来没看到过这么逼真好看的仙鹤衣裳。

    太后让人拿来老花镜,看了又看,摸着衣裳上的仙鹤问,“这是月儿亲手绣的?”

    潘月点头道,“嗯,月儿天天绣,眼睛都看痛了。绣儿说,月儿享了皇外祖母的福,就要孝敬皇外祖母。望皇外祖母仙鹤千年寿,福共海天长。”

    这是钱亦绣在家教了潘月许多遍的马屁经,还不错,都背下来了。

    付太后又高兴,又心酸,直点头说,“好孩子,好孩子。月儿,绣儿,都是好孩子。”

    明儿和静儿稍微熟悉了,也就不害怕了。听了太后的话,不依地说,“还有明娃,还有静儿。”

    朱肃锦也凑趣道,“还有重孙孙,还有重孙孙。”

    太后大乐,说道,“是,是,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孩子。”

    又看了鞋子和抹额,都极合心意,觉得这是她最合心的衣裳。拉着潘月的手笑道,“这些东西哀家都很喜欢,只是以后别这么辛苦了。”

    潘月说道,“月儿喜欢皇外祖母,月儿不怕辛苦。”

    付太后知道潘月如今是稚子之心,她说的可不是阿谀奉承,定是肺腑之言。拍拍她的手说,“月儿不怕辛苦,可皇外祖母怕月儿辛苦。”

    众人说笑一阵已到晌午,淑妃、德妃、谢妃告辞,太后又把潘阳和钱满江宣进慈宁宫一起用了膳。

    刚用完膳,就听宫外的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道。”

    除了付太后,所有人都起身跪下,潘月是在巩嬷嬷搀扶下跪下的。

    皇上直接走到付太后身旁,在她左边坐下,说道,“都起吧。”

    声音不算威严,还有些沙哑。钱亦绣对传说中的皇帝很感兴趣,起来的时候虽然目光低垂,但余光还是看到他了。

    他身着龙袍,头戴冕冠,中等个子,偏瘦,胡子有些灰白,深深的抬头纹,一看就是殚精竭虑为国操碎心的人。但双目中迸出的精光,又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害怕。

    众人起身后,付太后又招呼潘月坐在自己右边。

    皇上看到潘月,也禁不住红了眼圈。说道,“月儿还活着,朕也有脸去见皇妹了。”

    付太后抹着眼泪说道,“哀家才好,皇儿又来说这伤心的话。”

    皇上赶紧道,“是朕的不是,让母后伤心了。”

    钱亦绣又带着弟弟妹妹重新给皇上磕了头。

    皇上让他们起身,仔细看了几眼三姐弟,最后把目光盯在钱亦绣身上。喃喃说道,“看到她,朕有种错觉,时光好似停住了,还在十四年前……像,真像……”

    太后也道,“是啊,月儿出事时也是这么大,就是这副小模样……”

    皇上点点头,他们姐弟去一旁坐下。

    皇上的眼光又转到潘月身上,说道,“月儿不要拘束,以后还跟原来一样,有事了,就直接进宫来找你皇外祖母或是皇舅舅。”

    潘月倚在太后的怀里看着他说道,“你好严肃,月儿怕。”

    钱满江等人吓得腿发软,怎么能妄评龙颜。巩嬷嬷也吓得不轻,忙轻声提醒道,“郡主,这是皇上,注意礼节。”

    皇上给巩嬷嬷摆了摆手,脸上有了几丝笑意,“这下不怕了吧?朕是你的皇舅舅,月儿小时候,朕可没少抱过你。”

    潘月想了想,似乎对这个皇舅舅还是没有印象。说道,“月儿不认识你,还怕你,却极是喜欢你。”

    “哦,为什么?”皇上经常被拍马屁,但拍得这么率性的还是第一次。

    潘月说道,“因为绣儿喜欢你。她说皇上是明君,把天下治理得太平,让百姓吃饱饭,还开……开……开……门……”

    钱亦绣忙道,“娘,是开明。”又轻声提醒道,“娘,咱们今天不谈国事,谈家事……”

    潘月这些话可不是钱亦绣事先教她说的。钱满江和潘阳也有些坐不住了,不知道潘月下一句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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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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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冲他们摆摆手,说道,“别拦着,月儿拍的马屁朕还没有听够。”又笑着对潘月说,“月儿,朕还有什么优点?都说说。”

    潘月见皇上鼓励她说,又道,“绣儿还说,大乾是军事强国,皇上英明,不搞文字狱……大乾繁荣昌盛,蒸蒸……蒸蒸……蒸蒸……”蒸蒸什么她搞忘了,小声嘀咕道,“总不会是蒸馒头……”她觉得自己很笨,把女儿说的话搞忘了,还在众人面前出了丑,难过得眼泪都涌上来了。

    潘月这些话可不是钱亦绣事先教她说的,是原来钱亦绣无意中跟三贵爷爷和朱肃锦谈话时说的。不知道她怎么记下来了,现在又把这些话拿在这个场合说。一个妇人,妄谈国事可不好,何况还不知道小娘亲会冒出什么话来。若是把自己不赞成“海禁”的话说出来,那可麻烦了。

    钱亦绣紧张地汗都出了来。见潘月又卡壳了,还难过地要哭了,赶紧说道,“娘,是蒸蒸日上。”又安慰道,“娘亲真能干,这是绣儿老早说的话,亏娘现在还记着。”

    皇上又瞧了瞧钱亦绣,眼睛眯了眯,钱亦绣心里一抖,赶紧闭嘴低头。这可是天下最聪明的男人,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皇上竟然笑起来,问道,“绣儿之前也和锦儿一起,在跟着余修学习?”

    朱肃锦抢先答道,“禀皇祖父,是的,妹妹也是余先生的学生。不过,她主学的是书法。”

    皇上点点头,又对潘月笑道,“听了月儿的话,皇舅舅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潘月听了高兴起来,说道,“嗯,皇上能干,月儿也能干,绣儿和江哥哥说的话,月儿都记得,夸皇上的话也记得。”

    看到潘月这样,付太后又流出了眼泪。尽管她已经知道潘月失忆,脑子也不太清醒,但亲眼看了,还是伤心不已。搂着她怜惜道,“天哪,可怜的月儿,当初是多伶俐清高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你遇到了什么,你是怎么从山里走出来的哟?”

    类似的话钱家人问过许多遍。

    “你的家在哪里?”

    “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每次潘月都会茫然地反问道,“对啊,月儿的家在哪里?”

    “月儿是从哪里来的?”

    “月儿是怎么来这里的?”

    可这次潘月听了这话,却愣了好一会儿,呆呆地说道,“月儿是从山里出来的?哦,对啊,水,好大的水哦……乳娘紧紧着抱着月儿,月儿身子痛……还有虎,就是画中的老虎,头上有个王字。它拱啊,拱啊,拱啊,把月儿拱在它身上……婆婆好,领月儿回家,让月儿吃饱饭,还有公爹、江哥哥、小姑,他们都对月儿好……屋子破,还漏雨,但月儿喜欢……”

    潘月说到遇上吴氏以后的一些事,语言比较顺畅。而遇到吴氏前的话却不清不楚,但她提到了水,乳娘,还有老虎。

    潘月被水冲进深山,好命的没有淹死或是摔死,或许乳娘立了大功。但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光凭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走不出深山的,肯定有什么际遇。从她的话里听出,好像帮助她脱困的竟然是老虎。

    她匪夷所思的奇遇钱亦绣几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见皇上和太后探究地看着他们,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轻声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

    潘月现在的心性,众人都知道她不会撒谎。但那样的际遇,又让人实在不可思议。

    付太后想到潘月遭的大罪,哭得更厉害了。

    潘阳劝道,“皇外祖母,您老人家应该高兴才是啊。试想,别人若遇到这种事,能活下来吗?跟妹妹在一起的下人不是都死了吗?妹妹却能活下来,还被神兽救了,又恰巧遇上心善的钱家人。这种际遇是上天眷顾,妹妹有大福。”

    古代人都迷信,皇上狐疑说道,“或许是皇妹在天之灵保佑月儿平安无事?”

    钱亦绣也赶紧道,“都说皇上是真龙天子,我外祖母是皇上的胞妹,也不会是凡人。一定是她老人家化羽升仙,遣神兽来求了我娘,又暗中引着我奶找到我娘。”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皇上听了频频点头,付太后也破涕为笑。

    她点头道,“定是如此。”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我紫阳那样好的孩子,一定是上天看中,才让她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她见月儿有难,就遣神兽把月儿送出了深山,又让月儿恰巧遇到她婆婆,把她领回了家。月儿虽长在乡下,精神头却极好,十几年的光阴似乎在她脸上没有刻下痕迹,可看她在钱家没有受过委屈。”

    潘月听到太后表扬钱家人,马上说道,“嗯,月儿不委屈,公爹好,婆婆好,江哥哥好,小姑好,儿子女儿都好。”

    付太后接口道,“是,他们都好,只有那潘子安不好。婆家人尚且能如此善待月儿,他一个当亲爹的却是冷情冷心。”

    虽然最近潘家做的几件事都做到了皇上的心坎上,但皇上还是不待见潘驸马。接口道,“那潘子安少年起就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委屈,却不知道他占尽了多少便宜。”

    潘阳和付氏经常听他们骂自己爹,都低下头听他们骂。

    又叙了一会儿话,皇上便回去处理公务。走之前,他让潘月娘几个多在宫里住几日,以解太后的思念之苦,同时再让御医给潘月瞧瞧病。

    钱亦绣便把准备好的蟒帘献上,皇上点点头让内侍接了。他也有这种帘子,但已用了十几年,旧了还舍不得丢掉。

    皇上一回太极殿,就问贴身服侍的太监蔡公公道,“就是这个小妮子跟绩儿玩得好?”

    蔡公公低头道,“回皇上,就是这位钱大姑娘。”

    皇上点点头道,“嗯,倒是个聪慧伶俐的小妮子,见识不输男儿,又是紫阳的外孙女……”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精明太过,颜色太好,又不够稳重端庄,底蕴也差了些。当皇后么,不妥。”

    蔡公公垂头没敢吱声。

    皇上又问了句,“你说呢?”这事他实在找不到人说,只得跟太监唠叨两句。

    蔡公公忙道,“皇上英明……皇上的意思是,钱大姑娘以后给小主子当贵、贵妃?”

    皇上气乐了,说道,“若她当了绩儿的贵妃,那绩儿的皇后还当得稳吗?”

    而慈安宫里,付太后累极了,她让人带潘月几人去歇息,住宿早就准备好了。

    潘阳劝道,“月儿和两个小的可以留在宫中陪皇外祖母,但绣儿还得回去处理家务,乡恩伯府内院的事务全靠她。”

    付太后点点头,对钱亦绣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些家事。哀家早就听说你能干,你家的日子好过起来,也多是靠了你。只是你再能干,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京城与乡下又自是不同。哀家就再给你一个嬷嬷,以后诸多事情她也可以提点你。”

    钱亦绣忙曲膝谢恩。

    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官来给太后磕头。

    太后对她说道,“你信哀家的眼光,哀家这个重外孙女可不是一般人儿。好好协助她,让她给你养老,有你的福享。”

    太后宫里的女官是有品级的,还拿俸禄。让她出宫,也就是提前让她“致仕”,还让她去服侍家世不显的姑娘。太后如此说,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帮钱亦绣。

    这个女官又磕头道,“谢太后娘娘体恤,奴才感激不尽,奴才自当尽心竭力服侍钱大姑娘。”

    之后又起身后给钱亦绣曲膝见了礼。

    她姓曾,一直在慈宁宫当差。潘阳见太后娘娘把这样的人给了钱亦绣,很是为外甥女高兴。

    钱亦绣和钱满江带着几大车赏赐和曾嬷嬷回了钱府,朱肃锦也跟来了,他还要去见钱家另几个长辈。

    回家后,众人直接去了正院,朱肃锦见着钱三贵夫妇和钱老太自是一番欣喜。他还是叫他们爷、奶、太奶,被钱满江劝住了。

    钱满江说道,“小殿下,君臣有别,您这种称呼,我们当不起。”

    钱朱肃锦固执地说,“我管娘还是叫娘,皇太奶都说叫得对。”

    钱亦绣说道,“表哥,太后同意你管我娘叫娘,那是因为我娘跟皇家有亲,是她老人家的外孙女。你的爷爷是皇上,我爷怎么当得起你这个称呼。”

    她把“表哥”二字叫得特别重。

    朱肃锦也知道这个理,但就是心里有些过不去,听他们都这么说,只得垂头丧气地同意了。

    天渐渐暗下来,朱肃锦又想留在这里吃晚饭。

    钱亦绣暗自摇头,心再宽的人也有私心,何况是皇家人,又只有这一个独子。他这样,犹过不及,反倒容易让宁王夫妇跟自家生隙。

    便劝道,“你父王母妃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在家,他们多冷清啊?我们家就不同了,本来人就多,你不在,我们也一样热闹。”

    钱满江等人也都不敢留他。

    朱肃锦有些伤心,眼圈都红了,嘟着嘴起身往外走去。

    钱亦绣送他出去,又轻声说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有感情,我们对你也是一样,当初你离开家后长辈们都难过得生了病。但是,但是……”

    钱亦绣没有再说下去,为难地低下了头。

    朱肃锦闷闷说道,“妹妹,我知道你的顾虑,你的想法是对的,我就是有些忍不住。今天是休沐,明天就要进宫读书,我以后也没有时间经常来的。若有事情,你就遣人去找我。哦,等你们收拾妥当,我母妃会请咱们一家人去王府做客的。”

    “表哥。”钱亦绣叫了一声,眼神有些嗔怪又像是恳求。

    朱肃锦又说,“哦,是哥哥——表哥说错了,是请你们家去我家做客。”

    朱肃锦说到做到,之后他都只在休沐那天才来钱家玩玩,只让人把事先找好的御医领去钱府给钱三贵和钱老太看病。宁王府的人和钱家的人来往不频繁,但动物之家却来往得极频繁,几乎天天都腻在一起,不是你去我家就是我去你家。

    钱亦绣自是一番忙碌,半个月后才把家里安置妥当,许多事务初步理顺。她基本上是带着吴氏一起做的,可以说手把手教着吴氏。但吴氏进步甚微,有些事还越说越糊涂。好在内院管事秦嬷嬷比较利落,正院管事单妈妈也不错。

    这些事情曾嬷嬷倒没有多言,只说了句,“难为姐儿了。”

    只是,她天天盯着钱亦绣的衣裳、举止让钱亦绣十分不自在。

    这期间,皇上招乡恩伯钱三贵进殿表扬了一番。太后也下懿旨表扬了钱老太和吴氏一番,还赐了每人一柄玉如意,激动地两人泪流满面。

    由于钱三贵本就身体不好,旅途劳累,再加上一睹龙颜激动过分,身子骨更虚了,回家就躺在床上起不来。

    宁王又专程带着御医和许多药材来看望了钱三贵和钱老太,再三表达了对钱家人的感激之情。宁王妃由于身子不好,没有来。

    总之,从乡下来的钱家颇得天家眷顾,这让许多人家羡慕嫉妒恨。

    那乡恩伯是乡下人不说,还是个瘸子,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有那珍月郡主,原来已经傻了,心智只相当于几岁大的孩子。钱满江不过是个四品小武官,根本摆不到台面上。

    特别是那个封号,再是伯爷又怎样?到底带了个“乡”字。

    靠这三人撑起来的家,连翟家都比上,或许会成为京城的第二个笑柄,许多人都拭目以待,等着看笑话。更有一些自持身份的人家,根本不屑与他们家来往。

    这些传言让翟老夫人十分高兴,终于有比她家更具乡土气息的人家了。本来翟老夫人想去会会乡恩伯夫人,教教她在这繁华京城的为人处事之道,被下人极力劝住了。

    潘家、梁家、宋家这些跟钱家有旧的人家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忙乱又有病人,便也不好上门打扰,只是派晚辈送了礼来表示慰问。

    想请客的,也因为潘月不在家和钱三贵卧病在床没请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补嫁妆

    期间,付氏带着小儿子弈哥儿来过一次,她是来指导钱亦绣理家的。

    付氏性格豪爽大气,跟潘阳的温润儒雅正好相反。但这并妨碍两口子和谐相处,潘阳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在京城贵族圈子可以说是个相当少见的。

    劼哥儿像潘阳,温润儒雅。弈哥儿像付氏,非常豪爽,又好动,没两刻钟就跟猴哥交上了朋友。走的时候还哭了一场,不是舍不得人,是舍不得猴子。

    还有就是梁大叔二十日休沐的时候来了一次。虽然给钱三贵送了补品,但没有去打扰他。只跟钱满江见了一面,就被打发走了。

    走之前,他望望庭院深深,如今想见到那个倩影,也不容易了。以后,得找钱将军在宫中当值的时候来,或许还有可能见上她一面。

    他出了钱家也没回自己家,而是找好朋友玩去了。他爷爷说等钱家安顿好,钱伯爷的身子好些了,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他也希望这件事快点定下,在他心里,那抹倩影太过亮丽,他怕被人截了去。

    但他娘十分不喜,虽然不敢明面忤逆长辈,但私下哭过好些回。他不想回家听他娘的唠叨,说什么钱家女配不上他,找了这家人的女儿给他作媳妇,会让自家也沦为笑柄。还说钱姑娘的年纪太小,至少要等两年及笄后才能成亲。他这么大岁数还没有后,再给他送个人怎么怎么的,烦!

    钱亦绣是梁大叔走后才知道他来过的,没见一面,她也有些遗憾。她倒不是想叙什么男女之情,纯粹是这些天太辛苦,压力又有些大,想找个人聊聊。梁大叔算是她多年好的朋友,也比较聊得来。

    不过,如今可不比乡下自由,自己又已经长大。就是江爹爹同意她见梁大叔,想把她塑造成名门闺秀的曾嬷嬷嬷也会不愿意。

    虽然自己不需要事事听曾嬷嬷的,但最好还是跟她把关系搞好,慢慢让她顺自己的意思办,为自己所用。名门闺秀的样子也必须在她的指导下装一装,但让自己芯子成个真正的名门闺秀,可能这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叹着气望望头顶上的那片蓝天,四处房顶已经将它割据成小小的一块。再望望一个连着一个的飞檐翘角,那底下是一层又一层的厚墙。她以后就只能顶着这片小小的天空,只能行走于这深深庭院之中吗?

    她不愿意!

    好在这个朝代虽然不像唐朝那样开化,但也不像宋明那样对女人有过多的束缚和苛刻,许多意境不富余的女人都可以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

    她不需要抛头露面,但可以指挥别人做。建立玻璃工场迫在眉睫,过些天就得让人去寻址买地找人手。以后,再在京郊买个大些的庄子,买更多的地,再建个更大的荷塘月色和花果山。经常去那里住住玩玩,缓解一番在京城的压抑。

    还有那个更长远的打算,这得视皇上的开明程度再说……

    二十四日这天早上,钱四贵及钱满川、钱满河、李占冬四人也回冀安了。他们逛遍了京城,还绕着皇宫走了一圈,当真是大开了眼界。

    玩痛快了,吃痛快了,但也看到京城的点心铺多如牛毛,他们一个外乡人根本插不进来。三房才来京城,自顾不暇,也帮不到他们什么忙。再看看三房病的病,忙的忙,便也不好意思久呆。说是先回乡继续干,等以后三房占稳脚根了,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钱亦绣给他们准备了几大包京城的特产,派人送他们去了南县码头,又把他们回乡的船票买好。

    送走他们,钱亦绣便去了正院。进了厅屋,见钱老头和钱老太也在,他们正跟吴氏在说笑。

    钱老太因为高兴,还有这段时日的调理,能起床了,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走几步。她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嫌闷,每天都会坐轿子来正院看看卧床的儿子。只不过,她的嘴比之前更歪了,口水随时都在流,自己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光服侍她的下人就有十个,她倒也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钱老头比谁都精神,但他也要坐轿子。不到半里的路程还坐轿子,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福气。

    钱亦绣跟她们说了两句话,便直接进了卧房。三贵爷爷已经好些了,能坐起来倚在床头说说话。

    他见孙女来了,拉着她坐在床边,说道,“爷这身子骨不争气,这么好的福气都享不了。住在这里,只会拖累你们,还让人家笑话你们。等你们都理顺了,你太奶的病再好些了,爷还是想回老家去住。再说,那里敞得开,能说到一起的人也多……”

    他的话还没说完,跟进来的钱老头就不赞同地说道,“我说老三,你还真是白糖换米糠——有福不会享。你这是多大的福份啊,进了皇宫,看见了皇上,别人都叫你伯爷,不用上朝还能领俸禄,又有这么多人服侍你。再说这院子,这屋子,比归园好上太多了……”他掰着手指头数落着好处,又说,“不知道在这里享福,还回乡下作甚?反正我是不回去,等我死了,你们把我这副老骨头运回大坟包埋了就成。”

    钱三贵上次去见了皇上,虽然激动地流了泪,但他也看到了其他官员的气宇轩昂及他们眼里的不屑,他有些自卑,怕自己让儿孙难堪。

    钱亦绣知道他的想法,她舍不得离开三贵爷爷。便拉着他的手劝道,“爷,咱们刚来,面临的困难肯定多,但再难还能难得过前些年?那样的日子咱们都熬过来了,这些困难也会克服的。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爷就在京城多住些时候吧,咱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了,爷又要回去,不说我不习惯,我爹和娘也会难过的。”

    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回乡,江爹爹或许受得住,小娘亲肯定不会习惯。听说她在宫里的这些天,天天都闹腾着回家,说是想闺女、想公婆了,被太后好劝歹劝劝在宫里多住几天。

    因为潘月的闹腾,太后又对钱三贵夫妇增添了几分好感。

    九月二十八这天,钱满江终于领着潘月和一双儿女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十几车东西。

    潘月一看到钱亦绣,就拉着女儿的手说,“绣儿,娘好想你,天天都在想。”

    明儿也飞奔过来抱着姐姐的一条腿说,“明娃也想,明娃也想。”

    钱亦绣笑着摸摸明儿的头,看看站在那里抿嘴冲她笑的静儿,笑道,“静儿不想姐姐吗?”

    静儿点点头,说道,“姐姐,静儿想的。”

    哪怕是几个字,也听得出来是纯粹的京腔,竟是一点乡音都没有了。

    说完,她又侧头看了眼一个嬷嬷模样的女人,还是忍不住走到姐姐的面前,拉着钱亦绣的衣襟说,“静儿作梦都在想姐姐。”

    声音糯糯的,但小小的一个人儿竟然站得笔直。

    钱亦绣看了眼那个陌生的嬷嬷,这肯定也是太后给她的。看来,太后是想把静儿塑造成真正的名门闺秀,这的确得从小培养。

    虽然钱家的根基浅,但小娘亲可是皇家和百年世家的后人。有小娘亲的优秀基因,静儿培养好了,肯定会成为内外一致的真正的名门闺秀。

    她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也才会真正融入京城的社交圈子。

    不像自己,还得辛苦地装。小时候是在小娘亲面前装,长大了得在外面装。戴副面具生活,也是很辛苦的事情。

    钱亦绣刻意忽略掉她眼里的几分委屈和不愿意,摸着她的头说,“妹妹越变越漂亮了。”

    静儿最喜欢漂亮了,听了姐姐的夸奖,又抿嘴笑起来,之前眼里的委屈和不愿意也就消散了。

    那个嬷嬷见钱亦绣看她,就曲了曲膝,说道,“我姓胡,是静姐儿的教养嬷嬷。”

    钱亦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嬷嬷费心了。”

    胡嬷嬷赶紧说道,“大姑娘言重了,静姐儿聪慧得紧。”

    钱亦绣点点头又说,“我妹妹年纪还小,胡嬷嬷教导她的同时,也不要太拘紧了她,毕竟开心最重要。”

    胡嬷嬷又曲了曲膝,说道,“是。”她已经看出,这个家实际当家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大姑娘。

    蓝珠又拿了一个荷包递给胡嬷嬷。赏胡嬷嬷这种人的荷包,里面装的是六个一两的小银锭子,可不是赏下人的银锞子。

    几人一起去了正院,钱三贵也被人扶着来到厅屋,潘月自是跟他们夫妇倾诉了几句相思之苦。

    这顿晌饭吃得十分清静又和谐,因为钱老头钱老太没来。他们自从知道潘月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后,一直不敢跟她一桌吃饭。而且,能不见面尽量不跟她见面,他们可没忘自己过去是怎样欺负她的。

    下晌,钱亦绣估摸着潘月应该午歇完了,就去了惜月阁。惜月阁的院子非常大,摆了许多珍品菊花。此时菊花开得正艳,万紫千红,芬芳馥郁。

    四周檐下挂了许多鸟雀,唧唧喳喳地唱着歌。特别是那只从乡下带来的鹩哥,还粗着嗓子叫着,“月儿,月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打架,打架,我要打架……”

    钱满江一听这鸟又开始胡说八道,气得起身用一颗玉米粒砸了一下它的头。它又细着嗓子说道,“江哥哥,江哥哥,江哥哥,啊,每日思君不见君……”

    钱满江一听它这么说,又舍不得打它了。

    正纠结着,钱亦绣进了门。

    潘月正坐在檐下,明娃在满院子疯跑着,静儿则在摘花玩。

    此时的小娘亲悠然淡雅,美丽雅致,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这整个家里,最能适应这一切的是她和她的一双小儿女。

    见大女儿来了,冲她招招手,轻启朱唇道,“绣儿,快来,娘给你留了样好东西。”

    黄嫂子听了,便笑着进屋拿出了一匹素雅的妆花缎出来。一般的妆花缎都富贵华丽,花纹复杂,而像这种素雅的还比较少。象牙白的底子,织着一朵朵的折枝梅花。潘月摸着缎子说道,“娘想好了,给绣儿做身好看的衣裳,正好配那套首饰。以后出门作客,穿着才好看。”

    这才是小娘亲真正的生活状态,漂亮衣裳,漂亮首饰,出门作客……

    钱亦绣笑道,“娘,我有好多套衣裳了。这缎子这么好,就先留着吧,等我长高了再做。”她看了她柜子里的衣裳,春夏秋冬的衣裳都好多套,也难为潘姥爷了。

    正说笑着,潘驸马和潘阳父子竟然了。

    潘月一看潘驸马来了,便嘟嘴领着一双小儿女进了正房。

    随着珠帘的响声,帘后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了,潘驸马才失望地把眼神收回来。

    这是钱亦绣进京以来第一次看到潘姥爷,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是老了不少。虽然脸上的皱纹看似没有增多,但头上的白发至少占了一半。

    钱亦绣第一次对这个姥爷有了几分同情。

    钱满江父女把他们请进了东厢书房,才知道他们竟然是来给潘月补嫁妆的。

    潘驸马拿出一厚撂纸交给钱亦绣说,“这是给你娘准备的嫁妆,有她娘留下的,也有我给她准备的。”

    在归园呆久了的潘子安知道潘月的家是外孙女当的,便把嫁妆单子交给了钱亦绣,连女婿都没给。他到现在还有些瞧不起钱满江,但自己闺女喜欢,他也不敢说女婿一个不字。

    钱亦绣翻着厚厚的嫁妆单子,手都要些发颤。

    暗道,潘姥爷,你太有钱了。小娘亲,你发了。江爹爹,你有福了。

    里面良田一千亩,庄子两个,宅子一个,商铺四个(其中两个在江南),画舫船一条。古玩摆件若干,名画名字古籍若干,金银珠宝首饰若干,锦缎丝绸若干,珍贵药材若干,金丝楠木家具一套,嫁妆银子二万两。另注,家具已经摆在惜月楼,少量古玩摆件等东西也已经先期拿到了钱府。

    这些加在一起,近二十万两银子。

    潘驸马见钱亦绣看完了,说道,“绣儿看看,若可行,我就让人去衙门上档,明天就把嫁妆都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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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潘家(为keppra和氏璧+)

    这么多嫁妆,钱亦绣当然没有意见了。小娘亲还有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加起来她的身家就有二十几万两银子。这在前世就是上亿的富婆,躺着吃都吃不完。

    她那两个京郊的庄子,每个都在二十亩以上,正可以为自己所用。

    钱亦绣又把嫁妆单子递给钱满江,钱满江没有细看,略略地扫了几眼,也被吓了一跳。他把嫁妆单子还给钱亦绣,对潘驸马和潘阳笑道,“让岳父和舅兄破费了,谢谢。”

    钱亦绣也笑道,“谢谢姥爷,谢谢舅舅。”

    潘阳笑道,“我爹和我也是希望我妹妹的下半辈子能过得幸福。”

    之后,潘阳带着嫁妆单子去衙门上档,潘驸马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钱亦绣见小娘亲不理他,他似乎又有些不待见江爹爹。面对他,江爹爹也是惶慌惶恐。

    钱亦绣暗道,其实自己爹爹也挺优秀,出身伯府,年纪轻轻就当了四品官,还一表人材。只可惜潘姥爷本身太优秀,对女婿的要求自然也就高了些。

    见几人相处实在尴尬,钱亦绣便请潘姥爷去自己院子玩玩,晚上在家里吃饭。潘驸马极喜欢这个外孙女,巴不得跟去她的院子,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见见闺女,欣然同意。

    路上,潘驸马对钱亦绣说道,“绣儿是个大姑娘了,以后多做做针线,多跟嬷嬷学学礼仪和主持中馈,为将来嫁人作准备。咱们家不缺银子,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姥爷还给绣儿准备了一笔嫁妆,等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

    钱亦绣笑道,“我知道姥爷心疼我娘和我,但给了我娘这么多东西,已经够了。劼哥儿和弈哥儿还小,姥爷也得为他们的将来着想啊。”

    潘驸马说道,“劼哥儿和弈哥儿少不了。”

    他看看明显没把自己话听进去的外孙女,深深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初把女儿弄丢了,否则他潘子安的外孙女怎么会为了生活出去挣银子。而且,一挣还挣上了瘾。

    又说道,“那绣儿跟姥爷学丹青如何?想跟姥爷学丹青的人可多得紧,姥爷都没答应,就想教绣儿。”

    钱亦绣觉得现在的潘姥爷其实也挺可爱,咯咯笑起来,伸手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姥爷,你知道人家坐不住,还故意这么说……”

    潘驸马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沮丧,相反还被钱亦绣明媚温暖的笑声所感染,也勾了勾唇角,又继续说服着她。最后,两人达成协议,若潘驸马在京城,每两天钱亦绣就要跟他学一个时辰的画。

    后来钱亦绣才知道,余先生也是大乾朝的名士,他的字和潘字安的画堪称大乾双绝。只不过余先生的家世和相貌比不潘子安,所以名气没有潘子安大。

    同时是这两位名士的学生,或许大乾朝不会出现第二人,这可是一份巨大的福利。那些所谓的贵女、才女又如何,教她们的先生不过是些落地的举人,可教自己的却是最有才华的状元郎和前国子监祭酒。

    想到这个好处,钱亦绣又雀跃起来。

    第二天,潘月的嫁妆便拉来了钱府,装了整整三间库房。

    嫁妆单子交给黄嫂子管,库房钥匙由闵嬷嬷管,钱亦绣也有一份备份帐本。

    九月三十日,潘家宴请钱家,离开十四年的潘月终于要回娘家了。

    其实潘驸马开始想在自己的荣恩伯府请客,但想想又改在了潘府。因为只有潘府才算自己真正的家,也是潘月真正的娘家。

    荣恩伯府再好,潘驸马死了以后也会被皇家收回去。因为荣恩伯府也是长公主府,紫阳长公主殁了以后,潘驸马就应该带着儿女搬回潘府居住的。

    潘子安提出来过,但太后不同意,说他还是紫阳的驸马,理应住在这里。后来,他又提出想摘掉头上这顶紫阳长公主驸马的帽子,再重新娶个妻子。这样的先例前朝本朝都有,公主殁了,只要驸马提出,朝庭便收回驸马的一切待遇,原驸马也可以再娶妻生子。

    可这个提议却彻底惹怒了太后,说他想摘掉这顶帽子除非去死。又给潘月和潘阳赐了爵位,让他时刻沐浴在皇家的“恩宠”里。

    这又激起了潘驸马更大的傲气和气性,内心不高兴太后的同时,跟长公主生的一双儿女也彻底疏离了……

    可怜的潘阳和潘月,就成了这两人斗气的牺牲品。

    请客的前一天,潘老太爷一再告诫潘老夫人和二儿子、三儿子,对钱家人务必要以礼相侍,把关系搞好。哪怕外面把钱家传得再不堪,但他们救了潘月,就是潘家的恩人。

    潘老太爷只说了这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没明说。他相信儿子们都知道,回去必定会提醒他们的媳妇和儿媳。

    那就是,自从潘家全家集体辞官后,就已经惹怒了五皇子和其他四大世家。再加上宁王世子成了潘家女儿的养子,他们潘家也就彻底被打上了宁王一党的印记。

    既然这样,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那钱家人跟宁王世子的感情极深,跟钱家把关系搞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潘家主家的人不算多,共三房。大儿子潘子安和二儿子潘子诺是老夫人王氏所生,三子潘子诚是庶子。

    这三个儿子又生了六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大爷潘阳、二爷潘元清、三爷潘元霄成了亲,大小姐潘月、二小姐潘凤、三小姐潘元玉嫁了人。

    潘家请客,钱老太不敢去,她原来没少骂潘月,怕潘家人骂她。钱老头也不敢去,他怕潘驸马。

    其实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也不想去。他们知道潘家是百年世家,听说这种人家的讲究极多。再加上潘驸马、潘阳、潘月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们怕自己的这副样子去潘家作客,会丑到自己的儿孙。

    但这是第一次去亲家家里串门,出于礼节他们也必须去。

    钱满江和钱亦绣都劝他们,这次去了,若说得来以后就常走动,若说不来以后就少走动,不需要背包袱。

    大概巳时,穿戴一新的钱家人坐着马车去了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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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听壁角

    进宫住了一段时日的潘月如今对出门没有太大抗拒,只要有钱满江和儿女陪伴她就不害怕。今天,连公婆都一起出去,她似乎更有了底气。

    自从昨天上晌钱家接到潘家的贴子起,钱亦绣就一直跟她念叨着,“明天娘就要回曾经生活过十三年的家,见你的祖父、祖母,还有许多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潘月眼里一片茫然,她似乎对潘家没有一点印象。没有对潘驸马那样浓烈的怨,也没有对潘阳或是太后那样的好感,应该属于关系不远不近的那种。

    想想也是,潘月在荣恩府长大,又得太后的格外宠爱,经常被接去宫中玩耍。而她的娘跟潘驸马感情疏离,潘府的长辈不可能跟她有过多的接触,也就不会有多深的感情。

    今天不仅钱家所有人都穿得漂亮喜庆,连要跟着一起去的猴哥猴妹都打扮得非常正式,穿着绸子衣裳,还戴了金项圈。闪电对去潘家不感兴趣,去了宁王府。

    马车到了潘家门口停下。正门前站了以潘阳为首的六兄弟,还有劼哥儿、弈哥儿,二爷潘元清两岁的儿子谓哥儿,潘家第三代、第四代的男人都在这里了。

    钱家人下了车,潘阳等人先去给钱三贵夫妇长躬行了礼,请他们进门。跟钱家人极熟的劼哥儿虽然很想上前跟钱亦绣姐弟叙话,但仍然老实地站在父辈们后面,老成地带着两个弟弟给他们躬身行礼。

    刚进了大门,潘老太爷又领着三个儿子迎上来。潘老太爷先给钱三贵躬身抱拳道,“钱亲家,谢谢你们救了月儿,待月儿如己出,你们是我们潘家的恩人哪。”

    潘老太爷是长辈,还是曾经的次辅,他的礼可算大了。

    钱三贵在王寿的搀扶下,赶紧躬身还礼,“老亲家客气了,满江媳妇乖巧孝顺,都是潘家教导有方。”就这两句话,他在家里练了好多遍。虽然有些紧张,还是顺利地说完了。

    之后,钱满江又牵着潘月来给潘老太爷行礼。

    潘老太爷看到潘月,眼泪长流,这是真的感情流露。他伸手把她扶起来,哽咽道,“月儿,你出事后,爷爷和奶奶都快哭死了。还好你还好好地活着,这是天佑我潘家啊……”

    除了吴氏被请入外院西厢一间花厅,钱家其他几人都进了正房大厅。大厅华丽肃穆,悬挂于上方的字是先帝的墨宝,女娲补天的大画为前朝著名大师所画,所设的铜鼎器皿摆件全都是古物,桌椅几案具是紫檀雕花盘螭,百年世家的深厚底蕴尽现无疑。

    潘老太爷请钱三贵上坐,钱三贵不敢。潘驸马也极力邀请,钱三贵只得勉强落座。

    等潘家男人都坐下后,钱满江领着妻子儿女来给长辈们磕头认亲。

    接着,比潘月小的弟弟侄子又来给钱满江夫妇见礼。

    再接着,比钱亦绣小的三个小表弟又来给钱亦绣见礼。

    潘月非常茫然,她一点也记不起自己来过这里,远不像潘家人那样激动。但江哥哥和绣儿都说这是她家,那这里肯定就是她的家了。她没闹腾,让她跪她就跪,让她坐她就坐。

    一番忙乱哭诉后,除了钱三贵继续留在这里,潘阳又起身要带着另几人去后院。

    被长时间无视的猴哥猴妹不高兴了,它们跑到大厅中央躺在绒毯上耍起了赖皮,还不停地冲众人甩着眼刀子,嘴里乱叫着。

    潘家男人觉得又好笑,又莫名其妙。

    钱亦绣赶紧笑道,“它们也是我娘的儿子女儿,今天打扮得这么正式,就是要来外家给长辈们见礼的。”又过去把它们拉起来道,“对不起,我们一激动就把你们搞忘了,快别生气了,下次再不会了。”

    潘月也赶紧说道,“猴哥猴妹乖哦,回家娘帮你们做好看的衣裳。”

    猴哥猴妹听了,才嘟嘴站起来。

    潘家男人新奇得不得了,都笑着坐下受了它们的礼。它们磕了头还不起来,伸手要着见面礼。男人们事先没准备给它们的礼物,见状,又笑着取下身上的佩饰递给它们。

    这还没完,它们又把两个男人挤下座,自己坐上去,指着劼哥儿、弈哥儿、谓哥儿叽哩呱啦地叫起来。

    钱亦绣又笑着翻译道,“它们让三个弟弟去见礼。”

    劼哥儿、弈哥儿本就喜欢它们,听了后,又乐颠颠地牵着谓哥儿去给它们作了揖。它们又借花献佛,把刚得的礼物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剩下的礼物,就揣进自己的荷包里。

    这出猴戏,把潘家男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摇头叹息,“这两猴儿,都成精了。”

    潘老太爷看看这两只与从不同的猴子,再看看潘月那三个异常优秀的儿女,看钱三贵钱满江父子的眼光就更加柔和了。他已经听说潘月在深山被老虎救了的事情,再看看人家养的猴子都成精了,这钱家定是与众不同啊。

    之后,潘阳才带吴氏等人及猴哥猴妹坐着轿子去了后院。劼哥儿三兄弟也闹着跟了来,他们喜欢猴哥和猴妹。

    潘家比钱家还要大得多,一路上佳木葱茏,繁花似锦,数不清的亭台楼阁皆雕梁画柱,既秀丽又大气。

    大概一刻多钟后,轿子在一处朱门粉墙的大院子前停下,这里就是潘老夫人住的鹤年堂。

    吴氏等人刚一下轿,等在院门外的大奶奶潘氏、二奶奶王氏、三奶奶李氏赶紧上来曲膝给吴氏见礼,殷勤地引着他们进了垂花门。

    钱亦绣听曾嬷嬷说过京城不少社交礼仪方面的事情,知道今天潘家待钱家的规格是非常高的。不仅没有一点怠慢,甚至超出了一般亲家之间的礼仪,把钱家当恩人相待的。从这点看,潘家还算不错。自家在京城社交圈子举步维艰,能有这样有底蕴的世家跟他们交好,也能让自家好过些。

    鹤年堂是个大的四合院,院子里自是佳木琼花,不需一一赘述。他们进了上房大厅,绕过一架十二面紫檀花鸟围屏,只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被一个丽人搀扶着迎上来。她一看到潘月就把她抱进怀里哭起来,边哭边说道,“月儿,月儿,这么些年了,你总算回来了,让老婆子在死前见到你……”

    被人劝住后,又各自见了礼。

    这次没有把猴哥猴妹落下,它们也来见了礼又收了礼。它们的一番闹腾,让久别重逢的相聚更多了一些乐趣,逗得妇人和孩子们笑声不断。

    二夫人丁氏和三夫人夏氏,都拉着潘月哭诉了一通,让她无事多回娘家玩。

    除了四姑娘潘元彤、五姑娘潘元婷没出嫁,出了嫁的二姑奶奶潘元凤、三姑奶奶潘元玉也都带着儿女回了娘家。

    钱亦绣知道潘元凤是潘月的庶妹,还是梁大叔的舅娘,比潘月小两岁。她虽然没有潘月长得好,却也眉目精致,气质袅娜。只是浓浓的粉黛也没掩盖住眼角的几丝皱纹,看着像是小娘亲的姐姐,而不是妹妹。

    潘元凤今天穿得非常隆重,头上绾着五凤衔珠大金钗,额上戴着镶松花石的金色抹额,大红遍地金提花锦缎褙子,浅红色撒花马面裙,裙边系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

    钱亦绣有些暗笑,这应该是进宫见太后的打扮。

    潘元凤今天是故意这样打扮的。当她知道已经死了的嫡姐竟然还活着,但痴傻了,还嫁了乡下人,想着嫡姐不知道过得有多惨。虽然传说嫡姐似乎活得挺好,但她根本不相信。

    她今天就是想把过去事事比她强的潘月比下去。长公主的女儿又怎样?照样嫁给了乡下人。自己是姨娘生的又如何?照样嫁给了世家的嫡子。

    比过嫡姐,这是她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哪成想她看见潘月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这次又输了。

    潘月竟是比传说中过得还要好。她哪里像是从乡下来的,依然那么高贵美丽,依然那么出尘脱俗。她的衣裳不是大红色,但丈夫时时牵着她哄着她说明了丈夫对她无比的疼爱。婆婆虽是乡下人,眼里却时刻在关注着她,生怕她哪怕有一点点不适。风霜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过多的痕迹,她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像是比自己小了近十岁。

    她的确傻了,她的眼里对潘家人和这个鹤年堂尽是茫然和无措。但当她面对婆婆丈夫及儿女的时候,眼里具是幸福和柔情……

    哪里像自己,虽然如愿嫁去了世家,如愿嫁给嫡子当正妻,可是……

    最令潘元凤羡慕的还是潘月的三个儿女,都是潘月自己生的。

    潘元凤撇了眼远处围着两只猴子逗弄的一帮孩子,那里面有四个孩子叫她娘,可除了八岁的儿子崔皓然是自己亲生,剩下的二儿一女都是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

    潘元凤之前的兴奋和豪情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哪怕嫡姐傻了,自己还是比不过她。她的手在袖子里捏了又捏。

    钱满江拜见过后院长辈后,就不好继续呆在后院了。他把潘月的手交给了钱亦绣,轻声嘱咐女儿把娘亲照顾好,自己和潘阳一起又去了前院。

    一开始,绝大多数潘家女人对潘月及钱家人都是轻视的。但看到这一幕,看到如此年轻又洋溢着幸福之情的潘月,也不得不羡慕她的命好。看到钱家人对潘月的疼爱,也不得不赞叹钱家人当真良善。

    三姑奶奶潘元玉笑道,“长姐比我大八岁,看着却比我还小。”潘元玉今天十九岁,的确看着比潘月还要显大。

    众人都笑起来,说的确如此。

    潘老太太招呼钱亦绣把潘月牵到她身边,让潘月跟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搂着潘月感谢吴氏对潘月的照顾。

    潘月听了,又赶紧说道,“嗯,月儿的公爹好,婆婆好,小姑好,江哥哥好,女儿儿子都好。”

    老太太呵呵笑起来。她十分慈祥,也没有多少架子,让紧张的吴氏也放松下来。

    吴氏有这点好处,她宁可不说,但不会乱说。基本上是潘老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及潘大奶奶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潘家人今天都比较善意,不会问那些让人出丑和尴尬的话。潘大奶奶和钱亦绣再适当地说笑几句,宾主之间还算和谐。

    晌饭是摆在鹤年堂的芙蓉厅。饭后,潘驸马和潘阳又领着钱家人过侧门,去东边的荣恩伯府歇息,晚饭也会摆在那边。

    两只猴子一熟了就到处乱跑。钱亦绣怕它们淘气惹事,一直走在后面盯着它们。在出侧门的时候,一个错眼,猴哥又向那片芍药圃跑去。

    钱亦绣也只得跟着它小跑过去,过了芍药圃,穿过一片小竹林,来到一个小院外面。钱亦绣刚想说说它,就听到墙里有说话的声音,是潘元凤和另一个女人。

    钱亦不愿意听壁角,拎着猴哥的耳朵就要往回走,却听见潘元凤正在说梁家的事,好像还把她也说了进去。她赶紧把食指竖在唇边,让猴哥噤声。

    只听潘元凤说道,“……大姑姐在家里哭也没用,梁老国公和老太君、老夫人、梁统领都定了钱大姑娘,听说梁将军也十分喜欢钱大姑娘。昨天,大姑姐专门回了娘家,还当着我的面说娶那样的媳妇不妥,怕钱大姑娘粗鄙,会阻了梁将军的前程。还说现在想嫁她儿子的贵女有许多,连郡主都有,凭什么要娶那种人家的闺女……姨娘,我觉得她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说这话的。她平时端的架子可足了,昨天却故意说了这么多。她定是想通过我把这话传给我爹,让我爹阻止钱大姑娘嫁进梁家。”

    叶姨娘轻声嗤道,“哼,她想让你传话,你就偏不传。为什么要如她的意?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瞧不上你,怎么挤兑你的吗?那钱家大姑娘定还在做美梦呢,以为找了那样的好人家,嫁了那样有前程人的,就是福气。看嫁过去后,崔素英怎么整治她……”

    钱亦绣气得满脸通红,拉着猴哥悄悄离开那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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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熊孩子的表白

    听了潘元凤和叶姨娘的谈话,钱亦绣气得满脸通红,拉着猴哥悄悄离开那个院子。

    来到侧门,蓝珠正等在那里直跺脚。看见钱亦绣来了,赶紧上前说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奴婢都快急死了。”蓝珠时刻注意着猴妹,一错眼,主子和猴哥便都不见了踪影。

    钱亦绣用食指戳了猴哥的头一下,说道,“还不是它乱跑,我找它去了。”

    进了荣恩伯府,庭院更加精致秀丽,奢华又不失风雅,似乎风都是甜的。钱亦绣此时可没有心思欣赏美景,直接跟着蓝珠去了潘月的院子清辉阁。

    回到这个院子,潘月觉得又熟悉,又伤心,就是想不起来。进了屋子,熟悉之感更甚,她还是想不起来。直说,“月儿做梦来过这里。”

    她在屋里走了一圈,来到西屋的绣架前,揭开素绫,见那软缎上的花鸟图只绣了一半。她觉得这花好像她昨天才绣过,但她又觉得昨天只在惜月阁呆着,哪儿也没去。想得头痛,心里又难受,嘤嘤哭了一阵,便被钱满江和巩嬷嬷劝去东屋卧房睡了。

    明儿和静儿也困了,跟潘月一起睡在罩了几层轻纱软罗的架子床上。巩嬷嬷和黄嫂子坐在窗下看着他们。

    钱亦绣看他们睡得正香,便去了西屋,倚在美人榻上发呆。她胸中有气发不出来,郁闷得要死。她有一种冲动,非常想去跟潘姥爷把刚才的话讲了,让他把这桩亲事搅和了。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听了壁角,更不能把潘元凤和叶姨娘扯进来。他们几个刚跟潘家相认,不知道潘元凤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不想节外生枝。

    还有一个就是,她有些舍不下梁大叔。倒不是有多么多么爱他,只是觉得找他做丈夫或许比嫁给别的什么不了解的人好。在古代,先谈恋爱后结婚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自己算是有幸,跟梁大叔先认识,还当了几年朋友,也算谈得来。关键是他的人品不错、身体不错、家庭不错,梁大叔似乎也比较在意自己。

    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他当另一半,可他娘却是如此看轻自己和羞辱自己。自己真要是嫁进他家,那还活得出来吗?

    在古代,许多人家的婆媳比夫妻相处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婆婆要想整治儿媳妇,太容易了。自己可不想搞什么宅斗,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婆媳的争斗中……

    正想着,竟然看见朱肃锦被下人领了来。

    钱亦绣赶紧起身示意他噤声,潘月娘几个还在歇息,然后领着他去院子里散步。

    朱肃锦不知道他们来了潘家,先去了钱府。听说他们来了潘家,就去陪钱老太说了一阵话,又追来了荣恩伯府。他先在外院见过潘驸马和钱三贵等人了,说了几句话后,才来的这里。

    他们走过一条花径,过了一座小桥,来到一个八角亭坐下。

    钱亦绣见他皱着眉,有些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朱肃锦感慨道,“潘先生对娘亲真好。哪怕他原来做了错事,但现在知错了,也在试图拉近他和娘亲的关系。哪里像我外祖父,由着那些人作。”说到后面都有些咬牙切齿,拳头也捏了捏。

    “怎么了?”钱亦绣问道。

    “那晋氏或许觉得我母妃活不长了,经常带着她生的闺女来王府亮相。说得好听是来陪我母妃解闷,实际上就是想等我母妃不在了,接我母妃的班。后来,还是我父王发了脾气,他们才收敛了一些。虽然不敢时时来打扰我母妃,但隔三岔五的,还是会来一次。下人说我母妃在歇息,她们就厚脸皮地坐着等。多烦人!”朱肃锦愤愤地说道。

    宁王妃出生建平候府。宁王妃是先建平候夫人生的,现在的建平候夫人晋氏是续弦。晋氏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

    “那母女三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你外祖父也糊涂。”钱亦绣也骂了一句。晋氏的小闺女比朱肃锦还小一岁,这做的什么事儿。或许,晋氏母女的本意还是想气得宁王妃快些死。

    钱亦绣对宁王妃的印象非常好,她希望宁王妃能健康长寿。这样,朱肃锦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她想到了红妖果。但那果子太逆天,她根本不敢说自己有那宝贝,怀璧其罪的道理她知道。她倒不是不相信朱肃锦,她是不相信他身边的人。宁王虽说现在贤德谦逊,但他最后会成为君王。许多人未当皇上之前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真正成为万人之上的君王了,心理便会发生变化。她不知道宁王会不会发生变化,但她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而且,那果子必须要在人快死之前吃才管用,若人还没有“将死”,吃了更会催命。也就是说,吃那果子要在最恰当的时机,若时机不对也会死人。

    她怕自己好心办错事,因为时机不对反倒把宁王妃害了,自己岂不是犯了谋害皇家人的大罪?

    缘于这两个原因,钱亦绣一直没敢把红妖果交给朱肃锦。

    只听朱肃锦又说道,“自从我父王去了河南巡视,她们又来得勤了些。虽然下人没让她们见我母妃,但还是膈应人。今天晋氏还送了我套衣裳,我当着她们的面直接把衣裳赏给了小雷,气得那晋氏脸都绿了。”小雷还在王府里当差。当朱肃锦进宫的时候,就由小太监服侍,在府里,就由小雷服侍。

    朱肃锦发完胸中的郁气才好了些。他看了看钱亦绣,觉得她的鼻头有些红。朱肃锦知道,妹妹这个样子肯定是刚才哭过了。忙拉着她问,“妹妹,谁欺负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收拾他。”

    一说这事就来气。除了三贵爷爷和朱肃锦,钱亦绣还真没有可说这事的人。见朱肃锦问了,就冲口说道,“是梁锦昭的娘,她不愿意让我给她当儿媳妇,到处说我配不上她儿子。真是气死人了。她儿子有什么好?我还不稀罕呢。”

    朱肃锦听了,刚想发火骂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呵呵乐了起来。

    钱亦绣更生气了,嗔道,“我被欺负了,哥哥还这么高兴。”

    朱肃锦忙笑道,“傻妹妹,不嫁去梁家更好啊。你就嫁给我,我父王和母妃都会对你好,我更会对你好。嫁到我家,肯定没人给妹妹气受。”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都红到了耳根。

    钱亦绣愣住了,这是被一个熊孩子表白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比自己高半个头,但满脸稚气的小少年,眼前竟然鬼使神差地出现了小锦娃光着屁股双腿乱蹬的画面。在她的心里,朱肃锦不是弟弟,是侄儿。

    钱亦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朱肃锦被臊着了,脸都有些发紫了,眼里也浸了水花。吼道,“有啥可笑的?我说的是心里话,只有我才会真心对妹妹好。你嫁去别人家,哥哥都不放心。”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妹妹,我是认真的。你嫁给了我,咱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当初哥哥要离开你,离开钱家亲人的时候,好伤心。”

    钱亦绣被感动了,忙说道,“哥哥,我知道哥哥一直对我好。可是,咱们是兄妹,不能做夫妻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这小正太有九成九的可能当太子,当皇上。自己凑上去当皇后?除非脑抽!

    自己穿越过来是种田啊种田,经商啊经商,可不是搞宫闱权谋什么的。她正在想办法把自己的天空变大再变大,怎么可能钻进更逼仄的后宫?再帮他统领后宫佳丽?

    “我姓朱,你姓钱。咱们是假兄妹,假的。”朱肃锦又固执地说道。

    钱亦绣说道,“兄妹是假的,但咱们的兄妹之情是真的啊,否则哥哥能对妹妹这么好吗?”

    小正太还是小了些,被钱亦绣这句话一说,就有些理屈辞穷。他不能说兄妹之情是假的,但真有兄妹之情好像是不能当夫妻,气得把嘴抿成一条缝。

    两人无声地坐了一阵,钱亦绣起身说道,“回去吧,娘和弟弟妹妹也该醒了。”

    朱肃锦又闷闷地说道,“妹妹,哥哥不想跟你分开。”

    钱亦绣叹道,“其实,哥哥和妹妹这种亲情,有时候比夫妻之情还长远,还真挚。夫妻之情或许会变淡,会交恶,会貌合神离,甚至到最后彻底分开。但兄妹之情却是一辈子割舍不断的亲情,哥哥永远是妹妹的倚仗,妹妹永远会支持哥哥,这样多好啊。”

    “不好。”朱肃锦说完,就先迈开大步往回走。

    钱亦绣跟在他后面,他觉得距离远了,又等等。觉得钱亦绣跟上来了,又迈开大步走。他就是要让钱亦绣知道自己生气了,很生气。

    钱亦绣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熊孩子长大了。

    晚饭是荣恩伯府一家人吃的,潘家另外的人都没来,只多了朱肃锦一个外人。宴席摆在外院的风雅阁。因潘驸马和潘阳原来在花溪村没少跟钱家人一起吃饭,所以没有避嫌,男女在一起吃的。只分了桌,中间连屏风都没隔。

    付氏性格豪爽大气,没有不自在。这么多人,只有潘元凤拘束。

    潘元凤本来来荣恩伯府的时候就不多,现在还跟两个外男一起吃饭,更是浑身不自在。

    天呐,爹爹是怎么了,有外男,竟然还能在一个屋里吃饭,连屏风都没有隔。她看到潘驸马的眼神不停地往潘月身上扫,知道了原因,心里更是酸促不已。

    钱家人走之前,潘驸马对潘月说,“月儿以后无事就来府里玩,你的院子一直给你留着。”

    潘月看了他一眼,嘟嘴说道,“月儿不喜欢跟你说话。”

    潘驸马又叹着气把静儿抱起来,笑道,“静儿以后多陪娘来外公家里玩,姥爷和舅舅想你们。”

    静儿说道,“娘不喜欢你,静儿就不喜欢。”说完后,眼光看了远处的胡嬷嬷一眼,低下了头。

    潘驸马笑道,“好,你们不来看姥爷,姥爷就去看你们。以后,姥爷隔一天就会去钱府一次,教你姐姐丹青课。等明儿和静儿长大后,也跟着姥爷学。”

    第二天起,钱亦绣又开始跟潘姥爷学起了画。人说书画不分家,她学了几年的书法,虽说离书法大家还差得远,但绝对算闺阁之中写字写得好的人。余先生离开花溪村的时候曾说过,钱亦绣的字,在京城贵女中可算数一数二。这就够了!

    现在再学画画,画的造诣肯定不会有书法高。但她给自己定的目标也不高,只要会作画就成。她要的是“潘子安和余修两大名士的女弟子”这个名。

    钱亦绣提出学工笔人物画,到时加点现代元素,也能蒙蒙人。

    她现在非常忙碌,要学画画,要学仪表,还要抽时间去跟两个老外作作交流,再要管管家,时间过得飞快。

    这天忙完,已近黄昏。

    她去了正院,钱老头、钱老太也在,吴氏正陪着他们在厅屋说话。钱三贵在西侧屋,王寿在跟他禀报一些事情。

    王寿坐在小锦凳上,见钱亦绣来了,忙起来躬了躬身,说道,“大姑娘。”

    钱家人现在对王寿非常礼遇。因为从潘月的话里可以听出,当初她能活下来,或许是乳娘紧紧护着她才让她少受了许多伤害。

    钱亦绣笑道,“王总管请坐。”

    几人说了一阵话,王寿才起身出去。

    钱亦绣见没人了,便走过去坐在三贵爷爷身边,把听到的壁角低声跟他说的了。这些话把钱三贵气得够呛,他最怕孙女嫁去婆家受委屈。

    两人低声商议了一阵,自己家家势不显,不敢得罪梁府。还是得由潘驸马出面,就说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把这事往后拖。最好拖到梁大奶奶阻挠成功,梁家主动放弃这桩婚事。

    两天后,钱家又收到宁王府的贴子,宁王妃请钱家女眷明天去王府作客。因为王妃身体不好,朱肃锦白天要在宫里学习,所以请她们下晌去,晚上在王府吃饭,也能看见朱肃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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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会是谁(为srrsrg生日蛋糕+)

    宁王府的贴子中写明,务必请钱老夫人光临。

    钱老太听说后,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歪嘴对钱三贵道,“听说在皇家人面前失仪也是罪,娘的嘴歪了,还要流口水,话也说不清。王妃娘娘会不会治娘一个失仪之罪?”

    钱三贵笑道,“不会。娘这是病,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宁王妃宽厚随和,她请娘去,也是感谢娘过去在乡下对宁王世子的照顾,怎么会怪你呢?”

    老太太听后,才算放下了心。

    两天后的下晌,钱亦绣穿戴整齐,先去了钱老头和钱老太的院子,吴氏已经打扮妥当来了这里。钱老太被人好好拾掇了一番,穿着棕色缠枝莲纹刺绣锦缎对襟褙子,绛色云纹马面裙,头戴赤金菊花嵌珠钗,还戴了条镶着宝石的抹额,腕上戴着金镶玉镯子。

    还给她化了个妆,她正在为脸上的妆容不自在。

    她见钱亦绣去了,歪嘴道,“绣儿,太奶老皮老脸还化成这样,像个老妖精。哎哟,羞死了。”

    钱亦绣笑道,“太奶这样挺好看啊,人都年轻了好几岁。别人家的老夫人,妆容比太奶化得还浓。”

    钱老头也呵呵笑着,“我看挺好,老太婆这么一拾掇,还真像大户人家的太夫人。”

    几个下人凑趣道,“老太爷,老夫人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太夫人。”

    钱老头听了大笑不已,“是极,是极。”

    钱亦绣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就去了惜月阁。小娘亲和明儿静儿都已经收拾妥当。

    之后,几个人便坐车去了宁王府。

    小雷和宁王妃的大太监郭公公已经在侧门等着了,他们下了马车正准备坐轿子之际,又看见钱满霞母子三人来了。

    进京这么久,钱满霞只回过娘家一次。如今她家有了婆婆,也不好像在乡下那样经常回娘家。

    几人打了招呼,又一起坐着轿子直接去了宁王妃住的正院。

    下了轿,钱亦绣扶着潘月,吴氏扶着钱老太,一行人在郭公公的带领下进了正院上房。又左拐去了东次间,见窗边炕上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左边的椅子上还坐了三个人,像是母女。

    几人过去向炕上坐的妇人曲膝行礼,嘴里说道,“见过宁王妃。”

    几人似乎都在张嘴,但只能听见钱亦绣的声音。潘月和几个小娃不会说,吴氏和钱老太、钱满霞紧张得声音在嗓子眼里打转。

    宁王妃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先扶了一把钱老太和吴氏,又一手拉着潘月一手拉着钱亦绣,流泪道,“我们总算见面了。多少年了,我就想见见你们,当面感谢你们对锦儿的抚养和爱护。”又对潘月说,“月儿,还记得大表嫂吗?”

    潘月茫然地摇摇头。

    郭公公和王嬷嬷把宁王妃扶去坑上坐下,又劝了她几句。

    而坐着的孙家母女三人看看在贵妇圈已经传遍的乡恩伯府的人,心里充满鄙夷,只欠了欠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们觉着侯府比伯府品级高,再说自己还是王妃的母亲和妹妹,无需起身。特别是看到钱老太的样子,都嫌弃地皱了皱眉,两位姑娘还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郭公公压下火气,对她们三人说道,“孙夫人,六姑娘,七姑娘,这是珍月郡主,这是钱老夫人。”

    论品级,郡主为尊,论辈份,钱老夫人为大。孙夫人理应起身,两位姑娘应该行礼,左边的上座也应该让出来。

    何况,钱家人是王妃今天请的贵客,可比这三个不请自来的人受欢迎多了。

    孙夫人晋氏和孙晓露、孙晓晨只得红着脸起了身,给潘月和钱老太曲了曲膝。王嬷嬷过来扶着钱老太在左边第二把椅子上坐下,又示意钱亦绣扶潘月在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接着吴氏,钱满霞,钱亦绣,再是明儿和静儿,芳儿,乳母抱着伏儿坐在最后面的锦凳上。孙家几人坐去了右边。

    宁王妃又笑着招招手,把钱亦绣三姐弟和芳儿叫去了她的面前。她把钱亦绣拉在她的左边坐下,又让人把明儿和静儿、芳儿抱上炕吃果子。

    她拉着钱亦绣的手跟潘月几人说着话。由于态度和蔼,语气温柔,又多说的朱肃锦,不一会儿吴氏和钱老太、钱满霞就跟她聊上了,甚至连潘月都会偶尔插句话。

    她们说着朱肃锦小时候的趣事,怎么“欺负”小绣儿,怎么跑去村里要吃食,怎么嘴巴甜会哄人,怎么全家人都是面黄肌瘦唯独他胖墩墩的……逗得宁王妃又是哭又是笑。

    钱亦绣看着宁王妃的侧面,这是一个可怜又伟大的母亲,失去了陪伴儿子成长的阶段,总想从别人的话里听听儿子过去是什么样,怎么过的,到底有多可爱……

    宁王妃今年应该是三十五岁,可面容却太显老了,而且瘦得厉害。她比三贵爷爷穿得还多,连皮褂子都穿上了,还烧了炕。她的手干枯冰冷,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但钱亦绣就是觉得无比温暖,暖进了心里。

    钱亦绣想着,这就是即将成功的男人背后的女人。这个身子,哪拍吃了红妖果,也多活不了多少年,整个身子透支了,比三贵爷爷的身子还糟糕。

    再看看猴急着等着接她班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如花似玉,一个含苞待放。钱亦绣直想骂娘,这三人真是太可恶了。

    宁王爷这么多年一直是忍辱负重,卧薪藏胆,也就这两年的日子稍稍好过点。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他君临天下自己母仪天下的那一天。

    从宁王妃温婉的气质中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一定要母仪天下的那种女人。但是男人有野心了,女人也只得跟着丈夫一起共同进步。

    只不过,真到了那一天,还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会是谁……

    钱亦绣被她们的笑声打断了沉思,宁王妃拍着钱亦绣的手说,“好孩子,锦儿抢了你不少吃食,让你挨饿了。”

    钱亦绣笑道,“哥哥也不是光抢我的吃食,他偶尔还是会给我点糖什么的。只不过那糖是他从嘴里吐出来的,上面还有牙印,我没要。”

    她的话音一落,又逗得众人哄堂大笑,宁王妃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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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为什么变卦

    宁王妃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让吴氏几人倍感亲切。她们说着乡下的趣事,根本没有晋氏母女插嘴的份。

    母女三人有些恼怒长时间被冷落,岁数最小的孙晓晨实在忍不住了,冲口说道,“大姐,怪道都说您和善,这些乡下人的话我连听都听不懂,您还能和她们聊得这样欢。”

    宁王妃一下沉了脸,冷声道,“她们是我宁王府的恩人,贵客,你岂能如此不尊重?王爷和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谁对我们有恩,我们会永远放在心坎上。你是我的妹妹,更不能丢我的脸,坏了我的清誉。道歉,马上道歉。”

    晋氏比宁王妃还小三岁,是破落户西勤伯的庶女,长得有几分颜色。在家少管教,嫁给比自己大二十几岁的老男人更被宠得厉害。宁王一家被圈禁的时候,她躲得老远。宁王一受重用,她就贴上来了。

    刚开始还是单纯地想贴近些,借借光。今年以来,随着女儿岁数大了,因为晋氏在贵族圈子名声不算好,女儿高不成低不就,又见宁王妃的身子已经快熬干了,便起了些小心思。

    这种心思当然不能说出来,依然如原来一样说是宁王妃在家寂寞,她带着女儿来陪王妃解解闷,散散心。

    宁王那三个女儿除了大女儿,另两个都是侍妾生的。宁王爷觉得王妃跟着自己没少受苦,儿子不在身边,大女儿又嫁去了外地,鲜少享受亲情,再加上王妃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对晋家母女还是比较欢迎。特别是他去了战场,更怕王妃孤寂,还让人多接王妃娘家的人去府里陪她解闷。

    这几个月,晋氏见王妃的身子更不好了,有时候甚至连床都起不来。她便开始还有意无意地暗示王妃一番,有些事便宜别家人不如便宜自家人,妹妹接替姐姐是自古就有的惯例,云云。

    王妃才知道了晋氏母女的心思。她暗自伤心,又不好意思跟王爷说自己娘家人如此不堪。她的性子温婉,特别是知道自己丈夫的宏愿,更不愿意做任何有可能给丈夫抹黑的事情。那晋氏再是继母也是母亲,她不能太不给面子让别人借此攻击丈夫。于是,她们来三次她只会见一次,剩下两次托病不见,让她们歇了心思别来烦她。

    晋氏脸皮厚,不见可以,依然带着两个女儿来王府,哪怕隔着门帘也假惺惺地问候几句,说些让王妃照顾好身体之类的话。出去还到处说她跟宁王妃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两个女儿跟王妃更是姐妹情深。

    后来还是下人看不下去了,跟宁王暗示了几句。王爷发了脾气,专门把岳父孙侯爷请进府来说了他几句。晋氏母女才有所收敛,来的时候少了,一个月就来个两三次。也不敢胡乱说话了,只是说来陪王妃解闷。这段时间趁着王爷出去巡视,又来得勤了些。只是王府的下人都不待见她们,很少让她们跟王妃见面。

    今天下晌她们又来了,王妃想到钱家人要来,不好意思再把她们撂在客房,便请进来一起叙话。

    孙晓晨见王妃如此不给情面的训斥她,还让自己给乡下人道歉,委屈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拉着晋氏的袖子叫着“娘”。

    吴氏还想说不用,被她身后的单妈妈轻轻拉了一下衣襟,她便没有吱声了。钱老太也想说不用,但她反应慢,还没等说,就听见潘月沉下脸说话了,“真没礼貌。说我们是乡下人,你还不如我们呢。”

    王妃又说道,“你若是我的妹妹就立即道歉,否则以后就别来这里了。珍月郡主不仅是锦儿的养母,还是太后的嫡亲外孙女。我没有你这种不懂感恩,不知礼仪,不知死活的妹妹。”

    潘月身后的巩嬷嬷同一旁的曾嬷嬷和胡嬷嬷冷哼道,“珍月郡主是太后娘娘的嫡亲外孙女,是百年世家潘家的嫡长女,现在居然被一个破落户说成乡下人。”

    这是看在宁王妃的面子上,否则巩嬷嬷上去打孙晓晨两个嘴巴,孙晓晨也只有受着。

    曾嬷嬷和胡嬷嬷也说道,“巩老姐姐,咱们都是侍候过太后娘娘的老人儿,改天咱们老姐妹一起进宫去见见太后,跟她老人家请罪,她让咱们照顾好这几位姐儿,咱们是无能为力了。”

    晋氏母女一听把太后搬出来了,便有些吓着了。晋氏赶紧笑道,“小女年幼无知,胡乱说话,请郡主宽宏大量。”又给孙晓晨使了个眼色。

    孙晓晨只得起身给潘月几人福了福,说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说完,就用帕子捂着脸哭着跑了。晋氏和孙晓露也起身告辞。

    她们走后,王妃又叹着气替那母女几人道了歉。

    钱亦绣笑道,“谁家都几个糟心的亲戚,把她们看成的聒噪的母鸡就行了。”她知道王妃讨厌那几人,才敢如此说。

    王妃被逗乐了,伸手搂着钱亦绣说道,“我的儿,我听锦儿说得最多的就是你,果真是讨喜的性子。以后多来府里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呆在府里难受。”

    钱亦绣倚在她的怀里,这个怀抱一点都不温暖,薄薄的一片,还咯人,但钱亦绣就是觉得温暖。忙点头说道,“好,以后我无事就来陪王妃说话。只是我在乡下呆久了,只会说些乡下的事儿,您多担待些。”

    王妃大乐,“我的儿,我喜欢听乡下的事,每天晚上锦儿给我讲,我都听不够……”

    正说着,朱肃锦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看到这种场面,高兴极了,笑道,“母妃,你喜欢妹妹不喜欢儿子了?不行,不可以。”

    说完,就往王妃的怀里钻,还故意把钱亦绣往外挤。这是他们过去经常逗小娘亲的戏码。

    在炕上的明儿、静儿、芳儿见了,也都拥到王妃的身边,嚷嚷着,“还有我,还有我,娘亲还有我。”

    宁王妃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孩子亲热过,高兴坏了,直说,“我的儿,我的儿,你们都是我的儿。”

    郭公公和王嬷嬷见了,都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晚饭就是摆在这个屋里的,炕上换了一个炕桌,地下一张大桌子。王妃和潘月、钱亦绣在炕桌上吃,朱肃锦陪着另几人在桌上吃,还有一个小几,是专门为巩嬷嬷、曾嬷嬷、胡嬷嬷三人设的。

    饭后,钱家人告辞。王妃眼里又流露出浓浓的不舍,说道,“以后你们常来玩。”

    宁王府之行让钱家几人都感到愉悦,不像去潘府总有些紧张和说不到一起。

    钱亦绣的日子是忙碌的,学习、交流、管家,还要同黄铁等人商议买地种金莲藕、金蜜桃的事。潘月的庄子钱亦绣没去看过,但黄铁等人去看了,说是离一个庄子不远处,有大片荒地适合买下挖塘。

    一晃到了十月底。京城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但钱三贵的日子却比在花溪村还好过。因为京城烧炕,他时时都坐在侧屋的炕上,温暖又干燥。

    钱亦绣每隔六、七天便会去宁王府看看王妃,也不久呆,一般都是半个多时辰,有时候还会把明儿和静儿带去闹闹。

    她喜欢宁王妃的温婉良善,直觉她比朱肃锦更值得信任。她想着等关系再深一步了,就悄悄给王妃一颗红妖果,由王妃自己掌握吃果子的时机。她希望宁王妃活久些,这样不止朱肃锦的日子好过,由这样的人当皇后也是天下人之福。

    这天,钱亦绣又从宁王府中回家,看看时辰还早,便吩咐车夫停车,她想下车逛逛街。

    大乾民风比较开化,街上有许多女人在逛街,有些还是条件非常好的女孩。

    钱亦绣领着蓝珠、紫珠和猴妹走着,后面还跟了几个保护她们的小厮。

    猴妹跟人呆久了,也愿意立着身子走路。裙子把它的弯腿盖住了,袖子把它的毛胳膊挡住了,再戴帽子,从后面看还以为是孩子。只是这孩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奇异,小屁股翘得厉害不说,还摇晃得厉害。

    所以许多人哪怕是越过去了也会回头看看,一看是满脸毛的猴子,都稀奇得不得了。只是看到这群人是官家的人,也都不敢太放肆。

    钱亦绣不好意思让人顺道一起当猴看,让紫珠牵着它走在稍后几步。

    几人进铺子买了小饰品,又买了一只烤鸭,正准备上车,见一个富家公子挡住了去路。他用扇子指着猴妹说,“这只猴子可真是个稀罕物,小爷喜欢,买了,多少钱开个价。”

    这位公子打扮得十分华丽,穿着红色提花锦缎箭袖长袍,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戴着束发凤翅镶玉紫金冠,白净脸,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

    大乾的治安很好,特别是在京城,很少小偷小摸或是调戏民女的戏码。这位敢大咧咧地强买,应该不是普通人。

    钱亦绣过去说道,“这位公子,我们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说完牵着猴妹就走。她看见猴妹的眼睛已经瞪圆了,随时会冲上去把那位公子的脸抓花。钱亦绣不敢让它惹事,紧紧拉着它的手。

    那位公子小知死活,又用扇子拦住了钱亦绣的去路,沉脸道,“小姑娘,我劝你老实点。否则,小爷把你顺道一起弄进府。”

    钱府的几个小厮一听都冲了上来,那位公子的十几位跟班也冲了过来。

    蓝珠赶紧说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乡恩伯府的人,这猴子跟我们主子感情极好,实在是舍不得卖。”

    那位公子一听哈哈笑道,“原来是乡恩伯那家土老帽啊,这名头也好意思在小爷面前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指他的手下,“把那猴子弄过来。”

    话音一落,几个下人去打乡恩伯府的小厮,两个下人去抢猴子。突然,那猴子一跃而起,跳在那两人身上抓了几把,那两个人就倒地捂着脸大叫起来。他们的脸上鲜血直流,而站在地上的猴妹指甲上尽是血肉,竟然还有半个鼻子。

    看热闹的人都吓得尖叫起来。

    那位公子也吓坏了,指着他们骂道,“竟然敢打我的人,你们等着,我定让我父王收拾你们……”

    猴妹的脸都气紫了,瞪着那位公子,又想上去揍他。钱亦绣赶紧把它的衣裳抓住,它的手没有轻重,把这位公子打死或是打破相都麻烦。

    正闹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挤了进来,正是梁锦昭。他拉着那位公子说,“七爷,这猴子我知道,是珍月郡主的宠物猴,钱家人肯定不会把它卖了。”

    这位公子是寿王爷的小儿子朱祥其,被老太妃宠得天不怕地不怕。但听说是珍月郡主的宠物猴,便也不敢强要了。他爹是皇上的异母弟弟,可珍月郡主的娘却是皇上的胞妹,还是太后心尖尖上的人。而且,他是真的怕了这只猴子了。

    但他的面子还是下不去,叫嚷道,“我的人就凭白被他们打了?不行,我得进宫请皇上给我做主。”

    梁锦昭笑道,“看看你,看看你,还是人家小姑娘的长辈,人家还要叫你一声表舅舅,咋气性这么大呢?闹到皇上面前,说不定皇上还要笑你。”说完,又给钱亦绣使了个眼色。

    钱亦绣才知道自己跟他还是表亲,她不想得罪人,何况是皇家人。赶紧上前曲膝说道,“小女子给表舅舅陪礼了,我家猴子不懂规矩,伤了表舅舅的人,对不起。那几位伤者的汤药费我们一定陪上。”

    梁锦昭又帮着说了些好话,既让朱祥其下了台,又消了他的怒气,钱亦绣也适当地陪礼道歉,捧得朱祥其竟然高兴起来。不仅没要钱亦绣的汤药钱,还说改日去钱府见识见识这只猴子的其它本事。然后,就领着人走了。

    钱亦绣见朱祥其走了,转身就想走,被梁锦昭叫住了。

    他低声说道,“前面有茶楼,咱们去谈谈,你为什么突然变了卦。”

    钱亦绣头都没回,说道,“男女受授不亲,我为什么要去跟你谈?”

    梁锦昭道,“咱们相识了那么多年,就算久别重逢的朋友,说几句话总可以吧。若你实在不去,我就在这里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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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悬着

    前几天,梁老国公把中间人潘驸马一起请到了钱家,想商量商量把梁锦昭和钱亦绣的亲事正式定下。

    潘驸马冷笑道,“梁老国公,你家是勋贵豪门,你家孙媳妇又是崔家的贵女。而钱家是从乡下来的农户没有根基,我潘家几乎是一门白丁,我外孙女高攀不上令孙啊。”

    梁则重愣了愣,满有把握的事怎么变卦了?他气道,“你们这是想悔婚?”又问钱三贵和钱满江道,“你们也是这个想法?”

    钱三贵说了句,“我舍不得让绣儿嫁过去受苦。”

    钱满江也说道,“绣儿原来受了许多苦,我不忍心她下半辈子继续受苦。”

    “这是怎么说?”梁则重又问道。

    潘驸马冷哼道,“你还真会装糊涂。你难道没听说,现在许多人家都在传,钱家女粗鄙,还妄想高攀卫国公梁府。我外孙女还没跟令孙正式定亲,就被传得这么不堪,要是真定亲了,还不得被口水淹死?”

    梁则重想想就明白了,一家人,只有大儿媳妇目下无尘,不喜欢钱家女当儿媳,定是她出去说了些不妥当的话。便道,“若是我府里的人出去乱说话,我一定回去教训她,给你们钱家和潘家一个交待。但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有昭儿是真心想求娶钱姑娘的。”

    梁则重这么说了,潘驸马也不好直接说之前定下的亲事不作数。只说再等等,两家是结亲不是结怨,自己也舍不得把外孙女送去别家受气,等两家长辈都愿意了,再正式定亲也不迟。他觉得梁锦昭这么大岁数了,梁老狐狸肯定不愿意等,由他家主动说算了,那么这门亲事就作罢。

    结果梁则重竟然答应再等等,还说他孙子非钱家女不娶。

    潘驸马十分不理解,问道,“老国公,昭儿今年已经二十了,你就不着急抱重孙?”

    梁则重笑道,“我二孙媳妇已经有了身子,我翻年就能抱重孙。至于昭儿,只要能娶个可他心的好媳妇,等等也无妨。”

    潘驸马更不理解了,他一直觉得梁则重是老狐狸,不管取与舍,都是想着法占最大的便宜。绣儿虽然优秀,但也不足以令让老狐狸如此耽搁自家长孙的婚事啊。难道,孙女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优点?

    钱满江也有些纳闷,他知道许多家世好的人家都想跟梁家联姻,自己的女儿再好也不至于让已经二十岁的梁锦昭继续等吧。

    只有钱三贵觉得自己孙女最好,管理什么人等再多久都值得。

    梁则重这么说,潘驸马和钱三贵父子也无法,想着反正绣儿还小,再等一两年说亲也不迟。这件亲事就又这么悬着了。

    钱亦绣更不着急,这具身子才十三岁,最好多等两年再说。着急的应该是大龄青年梁大叔,他这个年龄,人家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钱亦绣见梁大叔眼神幽怨,搞得像她对不起他一样。心道,他既然想说说那就去说说,最好说服他,再让他回去说服梁老国公。

    她想了许多天,梁大叔再好,梁家也不能嫁。不仅因为梁大叔的娘不待见自己,还因为她不愿意一直长居深宅之中,这种行径他家的长辈或许都不能接受。最好趁双方没有正式定亲,又没有伤和气,一拍两散。

    见梁锦昭指指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茶楼,钱亦绣点点头表示同意。

    梁锦昭走前面,钱亦绣跟在后面,到了茶楼近前,才看清竟然是京城的雾溪茶坊。凡是雾溪茶坊都是他娘的私产,据说由崔掌柜总负责的雾溪商行经营得也非常不错。一个妇人,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还算会用人,也应该是有长远目光的女强人才对啊,怎么会如此短视地看轻自己这支潜力股呢?

    钱亦绣按下心思,跟着梁锦昭去了三楼一间包间。而跟着她的人则被梁高挡住,请他们带着猴妹去另一间包间。

    蓝珠叫了钱亦绣一声,“大姑娘……”

    钱亦绣回头跟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听梁高的安排。

    进屋绕过梅兰竹菊的四扇围屏,对面是两扇半圆形雕花窗棂,脚下是朱漆木地板。两边铺着两块西域绒毯,绒毯前摆着黑色洋漆描金矮脚几案,案边有两个高几,摆着莲花琉璃宫灯。墙上挂着字画,左边一架多宝阁,右边一个长几,几上一把古琴,墙角处还有两盆绽放的兰花。布置得雅致舒适,很不一样的格调。

    梁锦昭在左边几案后的绒毯上盘腿坐下,又伸手示意钱亦绣坐在另一个几案后。

    两人都落坐后,两个穿着白底绿花襦裙的侍女走进来,一个拿着铜水壶,一个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两个粉彩细瓷茶壶,两个粉彩细瓷茶碗,一个粉彩细瓷茶叶筒。

    侍女跪下,分别为他们泡上茶,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金娥冀。之后,两人躬了躬身走出包间,再把门关上。

    梁锦昭看着对面低头垂目的钱亦绣。几年前那个又瘦又矮的小女娃,如今已长成风华绝代的明艳少女。只可惜,他曾经最喜欢最想逗弄的人小鬼大机灵样,已经被低眉垂目的拘谨所代替。还有那明媚灿烂的笑靥,也没有再为见到他而惊喜地绽放。

    他的耳边还能响起那清脆娇糯的声音,“梁公子,真是稀客啊……”

    梁锦昭无奈地摇摇头,喝了口茶,扯着嘴角笑道,“绣儿,看着我。”

    钱亦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梁锦昭叹道,“绣儿,咱们认识有七年了吧?虽然年龄差距大了些,但并没有妨碍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事就是愿意跟你说。那时你虽然还小,可我就觉得你人小鬼大,能懂我的心思……”他的声音又低下来,像是在喃喃自语,“那些年,我特别怕看到你眼里流露出忧伤,怕你流泪,不愿意你拖着小小的身子为生计而劳累奔波,不愿意你稚嫩的声音谈着成人的生意,我心疼……”

    钱亦绣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赶紧从袖子里抽出绫帕擦了。

    梁锦昭继续说着,“我总想帮帮你,让你像我妹妹一样无忧无虑,衣食无忧。哪怕人在京城,心里都会时时想起你,会嘱咐崔掌柜多多照顾你……”

    钱亦绣低头说道,“我知道,在乡下的时候,你帮了我良多。这个情,我和我的家人都一直记着。”

    梁锦照的眼眶红了,说道,“我这点情算什么,你对我是大恩。那年,我听说你是灵药的有缘人,为了找灵药要涉险进山。我心里又感激,又害怕。既想身体快些好,又害怕你会有危险。还是我师傅说,你是长寿富贵命,没那么容易出事,我的心才放下来。那时我就发誓,若是我身体好了,一定要尽我的所能报答你……后来我上了前线,哪怕在战火纷飞中,我还是会时时想起你。突然有一天接到我爷爷的信,说把我跟你的亲事定下了,我当时高兴得无法形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将来的岁月都会在快乐和满足中渡过……”

    他叙叙叨叨说了半个多时辰,从年少时见着钱亦绣的第一眼起,说到他听到钱家不愿意正式定亲的晴天霹雳。

    钱亦绣两世为人,只有她对别人如此痴心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为她痴情的。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不停。

    “绣儿,为什么要拒绝我爷爷的提议?咱们两个快些定亲,快些成亲,永远在一起多好。”梁锦昭急切地说道。

    钱亦绣一听他说这个,又从那片浓浓的柔情中清醒过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长辈的意思。”

    梁锦昭摇头道,“绣儿,咱们认识多久了,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你家的事情我还清楚吗?别说婚姻这种大事,就是你家里的大小事务一概都是你作主,钱爷爷啥话不是听你的?”

    钱亦绣闷闷说道,“你家门第太我,我高攀不起。”

    梁锦昭说道,“是因为那些传言吗?为这事,我爷、太奶、奶奶,还有我爹已经斥责过我娘了。我娘哭得不行,说她再也不会出去说这事了。”

    钱亦绣无奈道,“还没过门就把婆婆得罪得这样惨,这个门我还能进吗?”

    梁锦昭笑道,“绣儿,你不还不太了解我娘。我娘非常好,开朗,大度,贤惠。只不过有些事她还没转过弯来,你是灵药有缘人的事情也没告诉她。等她想通了,会对你好的。真的,她也喜欢做生意,你看这间屋子,就是她自己布置的,我家里人来喝茶,都会在这间屋里。”

    钱亦绣说道,“梁将军,在你眼里你娘肯定最好,我也相信她是个好娘亲。但是,她对我的成见太深,对我的出身太轻视,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咱们,就做永远的朋友吧,像小时候一样,无话不谈……”说到后面,钱亦绣的鼻子又酸促起来

    “绣儿,”梁昭锦的眼睛都快瞪圆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是真心心悦你,”说完,又赶紧看看门口的方向,低下声音说,“虽然你刚刚长大,甚至还没完全长大。我就能从你眼里看出你不是普通的女孩,我喜欢跟你相处的感觉。我不喜欢京城的所谓贵女,她们千篇一律,口不对心,或许因为我从小在溪山县长大的缘故吧,我喜欢清新,喜欢真实,喜欢张大夫家的简单和睦。绣儿,给我和我娘一点时间,让我说服她,她会改变,会真心接纳你的。”

    钱亦绣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她不会真心接纳我的。我出生在乡下,从小就抛头露面做生意,没有高贵的气质,这是你们知道的。我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一面,我不喜欢整天在内宅管中馈,不喜欢跟所谓命妇们打交道,不喜欢人前做贤妇人后做恶人……我喜欢更广阔的天地,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改变现状,但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不光是为了挣钱。就像伽农炮,我花重金买下,找人拆装,把画纸献给朝庭。你们打败元狗了,我也特别有成就感。而且,我还有更长远的想法……我的这些离经判道,不仅你娘不会喜欢,或许你爷你父亲,包括你都不会接受。”

    梁昭锦听了竟然乐起来,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也喜欢冒险,喜欢做别人没做过的事。就像当初建立霹雳营,我完全不需要用命去搏,完全可以享受祖辈父辈们的余荫。可是我不愿意,我立下军令状建起了霹雳营,最后打败了元狗,我喜欢享受这种兴奋和过程。绣儿,我就是心悦你的不一样——或者说是离经判道,我也是这种人。但是,你离经判道得太无所顾忌,胆子太大,又不讲规矩。这样太危险,容易引火烧身。你应该有一个能理解你,包容你,时时为你善后,或是事先为你把借口找好的。我虽然说不上老奸巨滑,但是比你的心思要缜密得多,朝中大小事情也知道不少。有我在你身边,你负责猛冲猛打,我给你保架护航,怎么样?”

    钱亦绣看看对面的梁大叔,这位古人大叔还真是离经判道。若说朱肃锦和小和尚有些奇葩的想法还正常,因为自己经常给他们灌输一些现代理念。但梁大叔有这种想法还真是……或许跟老和尚有关吧。

    不过,梁昭锦说的的确是实情。自己虽然两世为人,但是易冲动,对古代的规则又没有完全摸透。虽然有太后护着,但她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不知道还能护多久。当今身体还好,不知道宁王什么时候才能上位。即使宁王上位了,还不知道他的心性变不变。只有等到朱肃锦上位了,自己才能真正地想做啥做啥,但等他上位更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

    真是……可惜了。自己再欣赏梁大叔,也不愿意嫁进那个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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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越离越近

    梁大叔千好万好,但是他有那样一个讨厌自己的娘,钱亦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进那个笼子里受揉搓。

    她不是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两世为人,可谓历经沧桑,甚至连鬼都当过,看多了那些浮华下掩藏的龌蹉。

    真爱么?上辈子自己为了真爱傻傻地等了二十年。还有宁王妃,即使她等到丈夫坐上最高位,即使宁王依然最爱她。又如何呢?她这辈子过得有多苦,她的生命已经快耗尽。

    爱重要,活得舒适更重要。

    但她也非常非常矛盾,为了那个不值得等待的人,她都虚耗了二十年的光阴。可是,却要拒绝这个真心爱她懂她,自己也喜欢上了的男人。面对这个时时浮现在眼前的脸庞,还有那双期盼的眼神,她真的难以启齿。

    她沉默之际,只听梁锦昭又说,“我十岁之前,我太爷爷还活着,几乎所有时光都是他陪着我在大慈寺和张大夫家渡过的。他老人家告诉我,凡事能简单就简单,这样才快活。既要坚持又要顺势而为,这样才能顺心,不至走进死胡同。那些年,在师傅身上,我看到慈悲,平和。在张家,我看到单纯,和睦,亲人间的温暖。我特别喜欢溪顶山上的清风,流水,茶香,自由自在。相反却十分不喜京城的许多东西,但我知道我再不喜欢,也是属于这里。我觉得,在你身上,有我心悦的一切。有你在身边,我就像回到从前那些快乐无拘无束的日子……绣儿,答应我,嫁给我。”

    怪不得梁大叔没有贵公子身上的一些毛病,他的成长经历与众不同。在古代,被这样的男人喜欢,无异于是种了大奖。只可惜,是个施了魔咒的大奖。

    钱亦绣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在这个世上,错过了你,或许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男人……”说到这里,钱亦绣心里似被针扎得难受,眼泪又不由自主落下来,“但是,我嫁给你,将来面对的不只是你,更多的是你娘。她之前不喜欢我的出身,现在又因为我被众位长辈斥责,让她颜面无存,她会更反感我。若我进了你家,你母亲不会对我好,我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婆媳过招,儿子最难。那时,我们之前有的所有美好,都会在无何止的吵闹中慢慢磨灭,我们也会变成一对怨偶。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开始呢?梁公子,既然你知道要顺势而为,我们就应该理智些。张家那种简单和睦的氛围,在大家族里几乎找不到。不要为了感情伤害自己最亲和最爱的人,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出身世家,相貌堂堂,又前程似锦,很多贵女都想嫁给你。你就回去跟你爷爷说说,咱们两的事,算了吧。”

    她说完,又低下头擦眼泪。

    梁锦昭想想钱亦绣说的也是实情,若在这种状况下把她娶进门,他娘天天找事,他们的感情真有可能被无休止的争吵所吞食,最后变成一对怨偶。太爷爷说得对,既要坚持,又要顺势而为。便说道,“绣儿,你先别那么彻底拒绝我,我也不愿意你去我家受委屈。这样好不好,你再给我和我娘一些时间,等她想通了,心甘情愿地接受你了,再嫁进来……当然,我也不能耽误你,让你无何止地等下去。给我两年的期限怎么样?两年内,你不要说人家,我慢慢想办法改变我娘的观念。若是过了两年她还是不愿意,我不勉强她,也不勉强你。”

    谈了半天,还是悬着,只是有了个时间限制。钱亦绣想想也只有这样了,说道,“好,两年内我不说人家。但是,若你改变心意了,可以随时找别的贵女,我不会限制。”

    梁昭锦听了,气得把手里的茶碗撂在几案上,茶水四溅。

    两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火树银花不夜城,京城的晚上也格外繁华。梁锦昭执意骑着马把钱亦绣的马车送到了钱府的侧门。

    钱亦绣直接去了正院吃晚饭,只有三贵爷爷、吴氏奶奶和钱老头、钱老太几人。他们说,潘月和明儿、静儿又被太后招进宫了,钱满江大概要陪他们也不会回来。

    吴氏还想问钱亦绣为何这么晚才来,见丈夫跟她摇头,便住了嘴。

    现在钱家的饭都是摆在西侧屋,钱三贵和老两口在炕上吃,其他人在地下的桌上吃。今天人少,就都坐在炕上吃了。

    饭后,钱三贵便说他乏了,让人把老两口送回去,又把吴氏打发出去。这才问钱亦绣道,“绣儿,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钱亦绣听了,又抱着三贵爷爷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流出了眼泪。三贵爷爷的肩膀并不厚实,身上还有一味浓重的药味。但这个肩膀,这股味道,是她这么多年的港湾。她只要一有排解不开的事情,就会来这个港湾里寻求安慰。

    钱三贵也没问话,轻轻拍着她的手,等她哭。觉得她应该哭够了,才问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钱亦绣便闷闷地把跟梁昭锦的谈话简单说了几句。

    钱三贵从来都是听孙女的。听她这么说,便点头道,“你跟梁公子的事情,也只有先这么挂着了。还好我孙女的岁数还小,耽搁两年就耽搁两年。爷先给你留心着,若真有比梁公子好的,咱们就变卦。凭啥许他变卦,就不许咱们变卦的。”

    钱亦绣听了他的话,噗地一声乐出来,心情也随之好起来。又道,“……爷,我在大院子里闷坏了,想去我娘的庄子里散散心,顺便看看黄铁他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钱三贵道,“爷也陪你去。你一个姑娘家,爷不放心。”

    “那怎么行!”钱亦绣抬起头说道,“天儿这么冷,爷的身子受不住。再说,家里也不能同时离开我们两个人哪。”

    钱三贵笑道,“怎么受不住?现在是十月间,又不是寒冬腊月。先让人把庄子里的炕烧得热热的,马车里再多放几床被子,多放两个汤婆子,爷冷不着。至于家里,已经理顺了。你爹和你奶都在家,王寿和秦氏,这两个人也都信得过。出去几天不妨事。”

    钱亦绣又去了杰克和肖恩住的院子。他们除了跟钱亦绣作作交流,教龚良和蔡小纪及几个下人的孩子番话外,就在下人的带领下去逛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他们逛遍了。

    肖恩被大乾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倒是还没玩够。但杰克有些呆不住了,他想去找那种能拉出丝绸的虫子。

    现在钱亦绣跟他们基本上能顺利交流了,她能说番话,他们也能说些大乾的话。

    钱亦绣对杰克说,“现在天冷了,要等到春天暖和了虫子才会吐丝。等把玻璃工场建起来,春天也就到了。”

    杰克一听要去乡下建玻璃工场,倒是直点头。肖恩听说那里的农田水利比冀安省搞得还好,也急着想去看看。

    钱亦绣回了香雪院,就让丫头们准备东西,说明天去京郊住几天。她会带巩嬷嬷、蓝珠、白珠一起去,让紫珠看家。

    巩嬷嬷不太赞成钱亦绣跑去效外的庄子。但接触了近两个月,觉得这位姑娘极有主见,不会事事听自己的话,也只得跟着她去,尽量把她看紧了。

    今天除了猴妹跟着钱亦绣回来了,动物之家的其它成员都在宁王府内。猴妹一听这个好消息,也不回房睡觉了,直接跑了。

    钱亦绣没管它,知道它肯定是去宁王府给其它成员递消息了。因为之前钱亦绣说过,她娘的庄子旁边有大山,它们一听大山就兴奋。

    果不其然,动物之家大半夜便都进了钱府。猴哥猴妹直接爬墙,大山一家钻的狗洞。它们来到香雪院的门前,猴哥从墙上爬过去,把门打开,其它成员进门后它又把门插好,直接去耳房歇息。

    陪夜的蓝珠听到动静,想起来出去看看,钱亦绣道,“不用管,猴哥会处理好。”

    第二天一早,先派人去庄子整理屋子,烧炕。再派人去荣恩伯府,告诉潘姥爷这几天别来授课了,她要出去。

    去荣恩伯府的人又拿回来两张画,这是潘姥爷给她留的课业。

    等到近午时,一切准备妥当,阳光也有了些暖意,钱三贵被苏四武背上一辆宽大的马车。钱亦绣忽略掉吴氏满眼的不赞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动物之家上了第三辆马车。加上装下人和一些必带的东西,一共六辆马车,在十个护院的护送下,往西门而去。

    晌饭是在车里吃的,用炉子暖着的肉包子和饼,就着鸡汤。

    钱亦绣比较兴奋,掀开窗帘往外看着。一出城,便能远远地看到连绵的群山。蓝珠说道,“那是西山,那里的东香山上,不仅风景优美,报国寺也在上面。”

    说到报国寺,又想起了小和尚,已经有近三个月没看到他了,还真有些想。

    钱亦绣记得前世的西山非常大,峰岭连绵,横跨了好几个县,不知这个世界的西山是不是如此。

    马车似乎是顺着西山方向跑的,始终能看到连绵的群山,但距离也不是很近。跑了两个多时辰,在经历了无数良田,大片荒地,过了一座桥,以及一个镇子后,在申时末,终于到了庄子。

    黄华领着苏三武,以及苏三武的媳妇,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女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男的叫潘守福,是梅园的管事,女的是他的婆娘潘大婶。

    这座庄子叫梅庄,虽然占地面积不小,足有二十几亩,但梅园就占去大半。想想,几千株红梅迎雪绽放,那是多么壮观的景象。这也只有潘驸马那样有钱有闲又风雅的人才会搞出来。每年梅花开放的季节,他们都会来住几天。不过,为了那几天,就占了这么大一片地,也是可惜了。

    钱亦绣开始想把那几千株梅树挖了,种上金蜜桃树,这样既好看又有收益。后来想想还是没敢,太后娘娘和潘姥爷一直致力于把她培养成高雅贵女,若是知道她干这事,八成得气吐血。

    而房子并不多。外院不大,是个狭长的四合院,西边辟出个小院子,是厨房。内院只有两个院子,东边的叫梅香院,西边的叫踏雪院。这两个院子后面,就是大片梅园。

    钱三贵已经疲惫不堪,被苏四武直接背去他的房间。杰克和肖恩被安排在外院的客房内。

    钱三贵和钱亦绣都住进了梅香院,钱三贵住上房,钱亦绣住东厢。收拾好,天已经黑了。

    钱亦绣去上房陪着三贵爷爷吃了饭,服侍他睡下后,才去了外院。在厅房里,她听黄铁和潘守福,及苏三武作了汇报。

    庄子管着五百多亩良田,冬小麦已经种下地。

    他们又买下附近三百多亩的荒地,已经请人挖塘了。距梅庄半里地的地方,有一个大院子,他们正在谈,想把那个院子买下来。在距这里五里地的地方,又买下二十亩的荒地建玻璃场,已经招集人手在修厂房了,厂房是照着杰克画的图纸修建的……

    钱亦绣频频点头,对他们的工作进行了肯定,并一人赏了五两银子。

    她一来乡下就兴奋,觉得天地又开阔起来。但晚上还是不敢出去,这里不是花溪村,人言可畏。星光下,远处那连绵的群山隐约可见。这里没有花溪村秀美,却更加广阔无垠。

    等她回了屋,才想起动物之家,它们早跑得没有了踪影,连安渡晚年的白狼和大山都不在了。

    第二天,她和三贵爷爷正坐在炕上吃早饭,就听到隐隐约约传来轰轰的响声。领人来送饭的潘婶子说,这是霹雳营在打炮。距这里十几里以外,是霹雳营的营地,经常会听到这种响声。

    钱亦绣暗中翻个白眼,这怎么越跑越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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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太美了

    早饭后,钱亦绣带着紫珠去了前院,黄铁、潘守福及杰克、肖恩已经在前院等着她了,几人又一起出了院门。

    北方的冬月初也比较寒冷,再加上在空旷的乡间,冷风比城里大的多。

    梅庄前方一百米外,便是大片的田地,隐隐还能看到远处低矮的房屋。潘守福指着那里说,“这些田地都是郡主的,前面那个村叫东石村,许多村民都是咱们的佃户。”

    现在是农闲,地里几乎没有人,更显得辽阔广袤。

    梅庄东面和西面是树林,虽然叶子掉了,还是有些遮挡视线。

    正说着,走过来一位十**岁的姑娘。这位姑娘长得很丰满,倒不是胖,就是该有肉的地方极有肉。个子也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这在大乾朝的女人中已经高得算另类了。小眼,塌鼻,厚唇,皮肤很黑,鼻子上还有几颗雀斑,有些像放大版的李阿草,又比李阿草夸张得多。

    钱亦绣猜到可能是潘守福的闺女潘莺。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潘管事的女儿长相极丑,又牛高马大。前几年在荣恩伯府里做粗活,根本没有人愿意娶她。

    上年,梅院原管事老了,身为荣恩伯府外事房二管事的潘守福竟然主动要求去了梅园。他们两口子就是想带着女儿到乡下,看能不能找户可心些的农户。结果,即使是乡下人家,条件好些的也不愿意娶她,他们又不愿意把女儿嫁去穷人家受苦。高不成,低不就,不知现在找到人家没有。

    潘守福忙对钱亦绣躬身道,“大姑娘,这是小女莺子,长得,呃——有些粗鄙,让大姑娘见笑了。奴才想着,大姑娘金贵,怕您在乡下地方受惊吓,就让小女跟着服侍,方便。”

    他说“粗鄙”的时候,潘莺大概也猜到她爹想说“丑”来着。她羞红了脸,拘谨地扯了扯衣襟。又把胸含得更厉害了,或许想让丰满的胸/部不那么显眼。

    他想得还挺周到,钱亦绣点头笑道,“潘管事想得周到……”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接着又听见杰克激动的声音,“beautiful,哦,天哪,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杰克刚才看到潘莺惊为天人,愣了一好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忙挤过去俯身给潘莺行了个欧式礼,又说着蹩脚的中文,“姑娘,你太美了,见到你非常荣幸。”

    谁知潘莺听了这话,一下子捂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我知道我丑,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讽刺我呀。唔唔唔……”说完,就哭着跑了。

    潘守福也气得满脸通红,这番人不仅当众嘲讽他闺女,还当众调戏她。他弯身捡了块石头就要砸过去,但想想这番人是主子的客人,又把石头扔了。指着杰克骂道,“你这个金丢鬼,你长得更丑。”然后就蹲下抱着头生气。

    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的杰克愣住了,问钱亦绣道,“他们,什么意思?”

    钱亦绣给蓝珠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劝劝潘莺,又对杰克说道,“早就跟你说了,大乾的风俗跟你们国家不一样,你这样热情,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黄铁跟杰克熟悉,在花溪村就常常领着两个老外四处转,在来京城的船上几乎是形影不离。跟他们学了不少番话的同时,也教他们说大乾话。“姑娘,你太美了”这句话,还是黄铁应他们的要求教他们的。黄铁知道杰克是真心认为潘莺长得美,因为这两个番人看见长得美的美人都摇头,相反看到长得丑的都挑大拇指,说人家长得好看。甚至说花大娘子长得好看,年轻时一定是大美女……

    黄铁笑着蹲下劝潘守福道,“潘管事快别气了,杰克我熟悉,他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他是真的认为莺子姑娘长得美,因为番人看人的眼光跟我们不一样。咱们认为好看的,他们认为丑,咱们认为不好看的,他们却认为美得紧。他们的风俗人情跟咱们也不一样,比较外露,认为好就要大声说出来。”

    潘管事听了才站起来,还是狠狠地瞪了杰克一眼。

    不一会儿,潘莺又在蓝珠的陪同下来了。

    杰克看到潘莺来了,口哨打了一半就赶紧捂住了嘴。也不敢再凑上前,嘴里不停地说着,“sorry,sorry,对不起,对不起……”

    潘莺没理他,跟着钱亦绣和蓝珠上了带车厢的牛车。其他人都步行,潘守福和黄铁跟在牛车两旁。

    他们向院子后走去,钱亦绣把窗帘掀开,一路听潘守福和黄铁讲解着。

    院子后面有一排连着的小院子,这是下人房,之前只有黄铁、潘守福一家三口和苏四武两口子,还有两家下人住着。只有城里的主子来了,下人来的多,后面的院子才会住满。

    再过了一片树林,便看到枯草遍地,大概有一百多个人正零零散散地在挖地,有些在坎树、搬石头。黄铁说,“大姑娘请看,这里往北和东,有三百二十亩荒地,都买下来了。现在正是农闲,前两天刚把人手找好,昨天才动工,等到明年三月份,正好能把塘挖好。”

    又说着哪里堆土,哪里是留的路,哪里以后修房子……

    而杰克也没闲着,他看到荒地里没有鲜花,树上连叶子都没有。瞧了半天,终于看见远处有棵长青树,便跑过去掐了几枝叶子青翠又多的枝尖,用枯草捆好。他不敢去潘守福那边,跑到黄铁这边,把一把“叶花”递进车厢,说着蹩脚的大乾话,“姑娘,送给你,我的心意。”

    靠这边窗坐着的是蓝珠,她笑着让开,对坐在中间的潘莺说,“看,给你的。”

    潘莺翻了一下白眼,把脸转向另一边。

    蓝珠跟杰克已经比较熟了,笑道,“人家不敢要,你刚才把人家吓着了。”

    杰克耸了耸肩,失望地说道,“真——遗——憾。”又说,“你别怕,我不是鬼,是人……然,头发是金颜色的,鼻子大……我会对你好,我发誓……”

    他说着蹩脚的大乾话,其中还夹杂着番话,边跟着牛车走边表白着,竟然还会用关联词。

    另一侧的潘守福忍无可忍,捡了一根树枝绕过来。杰克见了,吓得赶紧跑去了前面。

    钱亦绣忍着笑,觉得这还真是不错的一对。她一直在想办法把两个老外多留十年二十年,除了玻璃工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用他们。若他们在大乾找到媳妇,说不定就能永久定居大乾了。她之前问过这两人,杰克二十二岁,还没有结婚。肖恩三十岁,媳妇两年前得病死了。

    钱亦绣跟两个老外接触这么几个月,觉得他们人品不错。杰克单纯,开朗,心肠也好,看到或听到受苦的人还会流泪。肖恩要沉稳些,但非常讲诚信,有渊博的知识。可以这么说,他们比大乾的许多人更讲诚信,更值得依赖。

    若玻璃工场开起来了,利润将无法估计,自己不可能亏待他们两人。潘莺嫁给杰克,肯定是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她在大乾绝对找不到这么有钱又这么欣赏她的男人。走着瞧吧,等以后他们接触久了,自然会看到杰克的好处。说不定不远的将来,就会办一场中西合璧的婚礼。

    又往西走了大概半里多路,便来到一个院子外面。这个院子除了前面,三面都被他们家买的地包围了。

    这也是一户人家给闺女的嫁妆,闺女已经嫁去胶东,娘家也去外地当官。庄子里只有两老夫妇,看房子的同时,管着二百多亩佃出去的田地。现在,主子想把田和庄子都卖了。

    他们进了庄子,庄子不大,是个三进宅院,只有六、七亩地。房子不错,修缮粉刷后,也挺好。钱亦绣便让黄铁把院子买下后,再在西面划几亩地,修个跨院出来。后面再划十亩地,到时候用几亩挖湖,几亩种桃树。以后这个庄子就叫桃院。

    再往南走,看看那家要卖的二百多亩地,钱亦绣也比较满意。跟黄铁说,只要价格相对公道,就都买下来。

    过了这片田地,便又看到了一处村子,叫西石村。听潘守福说,他们找的一百多个人,绝对大多数都来自东石村和西石村。

    北方的村子和南方的村子不同,南方村子里,每家挨得很近,有些甚至中间只隔了一道墙。而且,所有院子都是掩映在绿树翠竹中,院子不大,许多人家都是用蓠芭扎墙。而北方人家的院子之间离得较远,也要大得多,土围墙又高又结实。

    潘守福说,西石村离大山较近,有时候野物饿凶了,便会进村偷羊或是鸡吃,甚至有可能伤到人。

    黄铁又说,“大姑娘,堂姑奶奶就在东石村租了套小院子住。”

    “堂姑姑?”钱亦绣愣了愣。

    黄铁又笑道,“就是二老爷的闺女朵姑奶奶。前些时候我看见他们一家人来收拾院子才知道,不知道他家现在搬来没有。”

    钱亦绣才想起来,霹雳营距这里有十几里路,李栓子就在霹雳营里当差,倒是有可能在这里租院子。她笑道,“走,咱们看看去。”

    一行人刚进了庄子,便看见一身戎装的李栓子正骑着马往村外走。黄铁把他招呼住,他赶紧下马来到牛车旁。惊喜地笑道,“是绣儿啊,真是稀客,请,请。”

    来到一个院子前,钱亦绣下了牛车。走进院子,钱满朵和李阿财、李阿草正在收拾院子。

    钱满朵几人赶紧把钱亦绣等人请进堂屋,李阿草去倒了茶水。小声笑道,“绣儿姐姐,看见你真高兴。我好久没看到亲戚了,真想你们。”

    八岁多的小阿草性格比原来开朗了许多。

    钱亦绣笑道,“我也想你们。”

    听李栓子和钱满朵说,营区的住房是给家属临时住的,他们不好意思一直住在里面。李栓子舍不得让他们回老家,镇上的房子租金贵,只有村子里的房子便宜,这么大的院子一年才三贯钱。

    “……孩子他娘和阿草就在家养两头猪、几十只鸡,也能赚些钱,阿财当过伙计,嘴甜,再去镇上找份事做,这些钱就够家里开支了。我挣的钱都留着,到时给阿财娶媳妇给阿草攒嫁妆,再在镇上买个院子……”李栓子畅谈着今后的美好生活。

    钱亦绣听了李栓子的话,直感叹战争改变人。不止能把懦弱的人改变成铁血男儿,还能把懒惰没成算的人改变成勤快顾家的好男人。

    她看看李阿财,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长得很高挑了,偏瘦,眉清目秀。他长得像钱满朵,人才非常出众。穿着蓝色短打,满头是汗,他刚才好像在垒猪圈。

    多年前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子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影子了。

    钱满朵是自己的堂姑姑,人也不像原来那么懒惰自私了。钱亦绣想想自家正缺人,也该拉巴他们一下。便说道,“阿财表哥就不要去镇上找事做了,离得远,又不好顾家。若你们不嫌弃,就让他跟着黄管事,现在管管挖塘的事,以后管管种藕的事。这些学会了,以后自立门户也知道该怎么做。”

    李阿财一家大喜过望,他们知道黄铁在找人,但知道自家原来没少得罪三房,不好意思去求。现在见钱亦绣主动提出来,意思还是当小管事,都连连说着感激的话。李阿财也表着决心,“表妹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

    他们一家留钱亦绣等人在家里吃饭,钱亦绣没同意,执意起身走了。

    回了梅庄,去上房跟钱三贵说了。钱三贵听说钱满朵住在附近,十分惊喜,让人明天去把他们接来这里吃顿饭。钱亦绣知道他想家,想听乡音,点头说好。

    冬天的傍晚来得早,这里的傍晚比花溪村的傍晚来得还早。大概酉时初,天就暗了下来。

    上房东屋燃了两个炭盆,还烧了炕,屋里温暖如春。苏四武和潘婶子把炕上的洋漆描花炕几抬下去,又把摆了菜的雕花炕几抬上来。晚饭是羊肉汤锅,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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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搬救兵

    晚饭是羊肉汤锅,暖和,驱寒。锅里的汤雪白,还冒着泡,里面炖着羊骨头和羊肉,飘出浓浓的香味。几上摆着几盘菜,有白菘,萝卜,粉条,土豆,还有两碟辣酱蘸碟。

    这让刚从外面进来的钱亦绣忍不住吸了几下鼻子。一旁服侍的巩嬷嬷又提醒了一句,“姑娘。”

    钱亦绣赶紧直起身,脱了鞋在几边整襟危坐。她坐在炕几左边,钱三贵坐在里面。两人刚拿起碗还没等吃,就听下人来报,“梁将军来了。”

    钱三贵和钱亦绣对视一眼,钱三贵无奈地说道,“来者是客,就请进来吧。”

    人家是三品大员,父亲又是钱满江的上峰,钱三贵不愿意得罪他。但钱三贵身子不好,也不可能专门去厅房里接待他。

    梁锦昭拎了只狍子来,说是在山里打的。他看看雪白的汤锅,笑道,“今儿巧了,想吃羊肉就遇上了。”

    父女二人本来没想请他吃饭,见他这么说了,钱三贵只得又说道,“乡下吃食,梁将军若不嫌弃,就请尝尝。”

    梁锦昭忙道,“不嫌弃,不嫌弃。”便脱了鞋,盘腿坐在钱亦绣的对面,又说,“嗯,香,有酒就更好了。”

    钱三贵只得又吩咐苏四武去把酒拿来。

    钱亦绣看看梁大叔,他原来的脸皮也没有这么厚啊。

    她无奈地下了炕,说道,“梁将军请。我爷爷陪你喝酒,我就告辞了。”

    梁大叔也不客气,冲她点点头说道,“钱姑娘请便。”

    钱亦绣回了东厢,这里可没有上房暖和,尽管烧了炭还是有一些寒意。白珠又去厨房端来一碗米饭,一个韭菜炒蛋,一个木耳炒肉。她说,“厨房里的羊肉汤除了拿去上房一锅最好的,又给外院的番人和黄管事他们端了一大锅,已经没有了。这还是潘婶子现炒的两个菜,姑娘就将就将就吧。”

    钱亦绣气得直拿筷子戳碗里的饭。羊肉汤锅是晌午时她让潘婶子做的,她觉得乡下干冷干冷的,想吃些羊肉驱寒。她又专门教了潘婶子做冀安省的辣酱醮碟,用羊肉醮这种辣酱,喷香。

    “姑娘。”巩嬷嬷看着钱亦绣戳饭的手,又喊了一声。

    钱亦绣只得像个淑女似地坐直身子,小口吃起了饭

    饭还没吃完,就听院子里有人惊叫的声音,她赶紧放下碗起身,就见猴妹浑身是血地跑了进来。

    “猴妹,怎么了?猴哥呢?大山它们呢?”钱亦绣吓坏了。

    猴妹拉着钱亦绣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把钱亦绣拉到外面,指着西边的大山比划着。钱亦绣猜测着它的手语,问道,“猴妹是说猴哥它们在山里被围困了?你回来报信?”

    猴妹抹着眼泪点点头。

    钱亦绣对跟进来的黄铁喊道,“快去村里多找些找猎户和健壮些的村民,咱们出银子,请他们进山帮猴哥。”

    从上房出来的梁锦昭说道,“不妥,能把猴哥大山它们围困住的一定是饥饿的狼群。有时候狼群的狼可多达四五十只,村民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现在天黑,山路又陡峭,乡民们没有打斗经验,相反容易被狼群围攻。到时候,他们就是想逃,都不容易逃出来。”

    “那怎么办?猴哥、大山、闪电、银风、白狼它们都困在山里了,随时会有危险。”钱亦绣急得哭起来。

    梁大叔说,“绣儿莫急,我马上让梁高回营里搬救兵,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能过来。多来些人,让他们拿着火铳、大刀这些兵器,再多饿狼也会被吓跑。”他去外院吩咐梁高回军营喊人,又让黄铁去村里找几个猎人来带路。

    猴妹虽然能带路,但它走的路和人走的路毕竟不完全一样。

    钱亦绣同潘婶子几人帮猴妹清洗伤口,它身上居然有十几处被咬掉皮毛的地方。钱亦绣心痛地直哭。

    若光是猴哥猴妹,它们倒是容易逃出来,毕竟它们会爬树,会攀岩。肯定是大山一家被困住,猴哥是在帮它们。

    她不敢想像,若是动物之家再有一个成员像奔奔那样死了,自己该多难受,还有朱肃锦,他得多难过。

    不大的功夫,黄铁便去村里找了六个猎人过来,他们都背着弓箭拿着火把。又等了半个时辰,便听到有众多马蹄声响,接着一百多个军士骑着马来到梅院外面,李阿财也在里面。

    梁锦昭让猴妹和猎人带路,他骑上马领着众军士向西跑去。他走之前,钱亦绣和钱三贵都劝他别去,怕他有危险。若是他因为帮自家进山受了伤,自家也不好交待。

    他笑道,“你们放心,这么多人,又是火把又是火铳的巨响声,狼群就是吓也吓跑了。即使吓不跑,我们人多势众,兄弟们又都是上过战场的,它们也打不过。”

    他们一走,钱亦绣就跑去院门口往西边张望。大概半刻多钟后,西边山脚就亮起了众多火把,星星点点如天上的星河坠入人间。接着,便有有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着向山上游动着。山下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火把,接着又生起了几堆火,这些定是看马的人。钱亦绣直到山上那条火龙不见了踪影,才被巩嬷嬷劝回了内院。

    她根本就睡不着觉,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后半夜,实在困极了,便倚在床头睡着了。

    突然,她看到猴哥一身是血地跑了进来,还没跑到她面前,就倒了下去。只见它的肚子血肉模糊,好像还有一截肠子掉出来。

    钱亦绣吓得尖叫了一声,痛哭道,“猴哥,猴哥,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唔唔……”她使劲哭着,却怎么也弯不下身子去拉它。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有人在她耳边喊着。

    钱亦绣睁开泪眼,看见蓝珠急得在摇晃着她,她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

    原来是场梦。

    但是,刚才的梦太真实,猴哥真的就像进了屋子一般。若是猴哥给她托的梦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钱亦绣更害怕了。她拿出怀表看看,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她掀开被子下床,又往外走去。

    蓝珠跟在后面把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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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请帖

    钱亦绣站在门口往西望去,广袤的星空下,那连绵的群山苍黑似铁,神秘,肃穆。那里面,分分钟都有撕杀,然后战败者成为胜利者的食物。不知道梁大叔找到猴哥它们没有,更不知道猴哥它们能不能等到救兵去。

    钱亦绣用帕子捂着脸流泪。不让它们进山不可能,猴哥猴妹是山里的精灵,白狼是山里长大的,大山一家从小就游走于群山之中,它们早把群山当成自己恣意飞行的天空。可让它们进山,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

    还是怪自己大意,该早提醒它们,这里的群山与它们熟悉的群山不同,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应该先让猴哥进山侦察一番,哪能去,哪不能去。这样,它们也不会遇到危险……

    她还想去院门口等,被蓝珠强行劝住了。

    冬月的夜晚,滴水成冰。钱亦绣站了一会儿,手脚便冻得僵硬,又被蓝珠扶回屋内烤火。

    钱亦绣想到山边的军士,让蓝珠出去跟潘婶子说一声,多蒸些馒头包子,再煮一大锅蛋花汤,让下人送去九风岭山脚。九风岭就是那连绵的群山,也是西山中的一脉。

    渐渐盼到天亮,他们和它们还是没回来。钱亦绣强打精神去了上房,钱三贵一着急,身子又有些不好。钱亦绣还要宽解他,“爷莫急,咱家的猴哥厉害着呢,现在梁将军他们又去了,肯定无事……”

    日头从东方升到中天,再慢慢往九风岭的山尖坠落,他们和它们还是没回来。

    上午,钱满朵就领着李阿财和李阿草来了。钱三贵因为看到他们,心情又好了些。钱满朵一家知道李栓子也进了山,都在这里等着。

    当日头落到九风岭山尖,在门外把风的七岁的黑蛋儿一路嚷着跑进了内院,“老爷,大姑娘,回来了,军爷们骑着马回来了。”

    钱亦绣和钱满朵一家听了赶紧跑出院门,看到西边尘土飞扬,许多军士骑马往这边飞奔而来。不大的功夫,马到了门前,跑在最前头的梁大叔先下马,他手里抱着猴哥。接着是黄铁,他手里抱着大山,李栓子抱着闪电,再有不认识的军士抱着白狼,跳跳,银风,猴妹是自己跑回来的。

    钱亦绣着急地数着个数,见一个都不少,便大声问道,“都受了伤?它们不会有事吧?”

    梁昭锦边往里走边说道,“我们的军医暂时帮它们包扎了一下,快进屋,再让军医给它们处置。”

    除了猴妹外,动物之家都被人抱去了前院的西厢,两个军医模样的人背着药箱进屋处置。

    军士们人太多,除了几个军官进了院子,其他人都在外面。潘守福让人升了几堆火给他们取暖,又让人把一直温在锅里的包子、肉汤舀出去给他们吃。又分别给了帮忙的军官们一人十两银子,给猎人和士兵的是二两。这是钱亦绣之前吩咐的。

    除了猎人,他们都不敢收。潘守福说梁将军已经同意了,众人听了,才把银子接了。

    这么多男人,钱亦绣被巩嬷嬷扶进了前院东厢,梁昭锦也跟了进来。

    梁昭锦看到钱亦绣哭得两眼红肿,说道,“绣儿莫急,”一着急把小时候的称呼叫出来了,“这两个军医都是上过战场的,对处置外伤很有一套……呃,虽然猴子不是人,但跟人差不多。”

    下人又把梁锦昭的饭端进来,他边吃边讲了上山的经过。动物之家进得不算很深,却是狼群经常活动的地段。这里的猎人都不敢往那个方向走,说那里是狼群聚集的地方。每当它们要集体出行,都会去那里集合。或许那夜正是它们集合之时,竟然有五、六十只狼之多。

    他们去的时候,动物之家的所有成员居然都趴在一颗百年老松的树杈上。他猜测应该是猴哥一个一个把它们驼上去的,不然,它们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猴哥的伤势最重,肯定是它一次又一次下树解救大山一家被咬伤的。好在它们运气好,找的松树粗大结实,几十只饿狼使劲撞都没把树撞断。不过,若是他们再晚去一些时候,就说不准了,因为那颗树根部的土已经松了。

    他们人多,还举着火把,若平时早把野物吓跑了。但那群狼饿疯了,又仗着自己个数多,还想冲过来吃他们。他们带的都是三眼火铳,狼群又站得密集,打一枪,至少要打到两只狼,再加上火铳声音极大。狼群这才害怕了,只得放弃到嘴的食物都跑了。

    他又说,“猴哥猴妹真是聪明,一个知道突破重围跑回来报信,一个知道把它们往树上背……”

    钱亦绣听说只猴哥一个伤势严重,其它成员没有太大危险才稍稍放下了心。她身上只带了一颗红妖果以防万一,若只猴哥一个,倒能把它救下来。

    她对梁锦昭说,“谢谢梁将军,若不是你帮忙,它们就回不来了。”

    梁昭锦说道,“钱姑娘太客气了,我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这点小忙算什么?”

    钱亦绣又说了自己让潘管事给军士们一点小意思,谢谢他们帮忙,让他别说他们。

    梁锦昭笑道,“偏你心眼多,我带他们出来,自不会亏待他们。好,好,你给了就给了,以后这里有事,他们也能跑快些。”

    过了一刻多钟,一名军医来报,除了猴子没醒,另几只狗和一只狼已经没事了。猴子的致命伤在肚子上,肚皮破了,肠子也流了出来,好在没有断,已经把肠子塞进去把肚皮包好。若是明天醒了就没有大碍,若是醒不来,就危险了。

    梁锦昭已经耽误了这么久,便留下夏医官,带着其它属下走了。

    钱亦绣进了西厢,看见大山一家已经全部醒了,它们身上都包着绷带,围着躺着的猴哥流泪。猴妹更伤心,呜呜哭出了声。

    钱亦绣坐在猴哥旁边。猴哥躺直了大概有一米四左右,比一般的赤烈猴要高大健壮些。此时它身上缠满了绷带,只脑袋和左前肢是好的。它闭着眼睛,羸弱不堪,没有了往日的调皮和凶猛。

    想到自己见它第一面的情景,那时它刚刚一岁多,小小的,满眼的无助和无奈。后来去了她家,跟她朝夕相处,一同渡过了七年的岁月。因为有了它,自家的生活才能那么快地好起来,自己才能把看好的东西一一收入囊中……她把它看作弟弟,孩子。它受苦,比她自己受苦还令她难过。

    她摸摸怀中那颗红妖果,好在有它。若明天猴哥还醒不来,就给它喂进去。

    钱亦绣和动物之家都在这里陪猴哥,巩嬷嬷再不愿意也不敢劝,因为她已经看出钱亦绣把动物之家当亲人。她只得和蓝珠一起在这里陪她。

    夜里,困极了的钱亦绣和蓝珠都是趴在桌上打盹的。她打一刻钟盹,又会睁眼看看猴哥。

    夜里夏医官会偶尔来看猴哥,定时给它灌药。巩嬷嬷一直强睁着眼睛,看进来的夏医官是不是目不斜视。

    当院子后面的鸡开始打鸣,院子里也传来扫地的声音。天快亮了,钱亦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看着猴哥的反应。她摸着怀里的红妖果,这药是好,但时机却是最难掌握。

    突然,猴哥的右手动了动,眼皮也动了动,虽然没睁开,已经让钱亦绣非常惊喜了。她说道,“快去找夏医官,猴哥动了,猴哥动了。”

    夏医官来了,看了看猴哥,又翻开它的眼皮看了看,笑道,“钱姑娘放心,猴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钱亦绣听了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动物之家听了,也都放下了心。

    猴哥是在晌午醒来的,它看到钱亦绣,还咧嘴笑了笑。

    三天之后,钱亦绣便带着钱三贵和动物之家回京城了。杰克和肖恩暂时留在这里,他们要帮着建玻璃工场。

    走之前,钱亦绣专门找潘守福和潘大婶说了杰克的事。如今,内陆的老百姓嫁给番人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在边陲这种事也有。而且,公主去番地跟番人和亲的也大有人在。虽然大乾朝没出过去和亲的公主,但前朝,前朝的前朝,都有公主去和亲的。所以,嫁给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当然不会作主让潘莺嫁给杰克,只说了杰克的优点,以及玻璃工场今后的前景。并说,杰克作为玻璃工场的技术总管事,会给他一定的股份和高薪。

    其它的,等他们自己去想,去相处吧。是让闺女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或是嫁给看中他家钱财的穷光蛋,还是嫁给有本事真心喜欢他闺女的番人。

    又暗中跟黄铁交待,尽量创造机会让潘莺及其父母跟杰克相处,让他们看到杰克的好。

    潘守福和潘婶子当然知道玻璃有多珍贵,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就要上百两银子。若真建起一个玻璃工场,挣的是暴利。杰克不仅拿高薪,还有股份。若嫁给这样的人,就是躺着吃都够了。但是闺女再丑也是自己的养了这么些年的闺女,嫁给没开化的番人,还是有些让他们不能接受……

    钱亦绣和钱三贵走的时候,钱满朵领着两个孩子来送行了。钱三贵让他们无事多去京城玩,钱老头和钱老太都想老家的人了。

    车厢里燃了炭炉,又掂了两床厚褥子,盖了两床厚被子,放了几个汤婆子。还有一辆车里转门放着炉子烧水,随时换热汤婆子。钱三贵躺在车里还是比较舒适,他十分欣慰,这就是有钱啊,就是排场啊。这种富贵日子,过去连想不敢不想。

    回了钱府,马车直接进了正院,苏四武把钱三贵背进上房卧房里的炕上。而动物之家都跟着钱亦绣去了香雪院,钱亦绣又让人去给朱肃锦送信,说动物之家有伤,这段时间都会住在钱府。

    朱肃锦放学听了这个消息,一溜烟跑来了这里。看到动物之家无事,才放了心。又着重感谢了猴哥猴妹,说这个情他记着,马上让人给它们一家打个猴头银项圈。

    潘月和明儿静儿一听说动物之家受伤了,都来到香雪院看望它们,钱满江也跟了来。看到猴哥的身上还缠着绷带,潘月都心疼哭了,“猴哥,你好可怜,月儿心里难受。”

    钱满江则把钱亦绣叫去另一间屋训斥了一顿,“你太任性了。明知道你爷身子不好,还在这么冷的天去乡下。若你爷病倒了,到时追悔莫急。你实在想去,等爹爹换班的时候陪着你去啊。”

    钱亦绣心道,就小娘亲的黏人样,你去哪里她还不得闹着去哪里。若小娘亲要出城,肯定会闹到太后那里去,岂不是多事。

    等动物之家的伤彻底好了,已经进入腊月。

    这天,钱府接到了太丰大长公主府的请帖,她家的腊梅开了,请他们腊月十日去大长公主府赏梅。太丰大长公主是当今的亲姑姑,今年六十八岁。不仅太后跟她关系极好,连皇上都对她尊崇有加。

    如今,宗亲里太后这一辈的,除了太后,寿王的生母太妃,庆郡王爷,就是这位太丰长公主了。

    乡恩伯府来到京城,这是第一次接到除潘府和宁王府以外,豪门大族的邀请。京城的贵妇人闲得慌,经常会以这种理由或是那种理由请客办宴会。比如之前奉国公府办了菊花宴,还有有些公府侯府娶媳妇嫁闺女的,都没有请乡恩伯府。

    而最尊贵的宗亲太丰大长公主却邀请他们了。或许,她是看在太后娘娘和潘月郡主的面子上吧,她也极喜欢潘月。

    接到这个贴子,钱满江还是挺高兴,终于有世家大族愿意邀请自家了。

    他的身世其实挺尴尬,若单凭他一个四品武官,还有钱三贵的乡恩伯,也就在中下层官员和没落勋贵的圈子里混。但他的媳妇是郡主,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女,岳家又是五大世家之一,他的家人似乎又属于是豪门世家圈子里的。

    人往高处走,他还是希望他家能走进豪门世家的圈子,他无所谓,主要是为了三个孩子的将来。

    一家人拿着贴子商量着,这是自家第一次在贵族圈中亮相,该谁去,以怎样的面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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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农家小萝莉,爹死娘痴。 对面一家病弱,钱亦绣表示淡定。脑瓜灵好运来,钱程锦绣有何愁,直到死鬼爹出现…… 钱亦绣不淡定了,我娘是糟糠,我娘要下堂!无奈呆萌娘亲不配合,哭着喊着跟爹去。 才为爹娘操碎了心,她自个儿的桃花也纷纷盛开了——别跟着我,哎呀,说你呐,还有你,快别跟着我,姐烦着呢。 ……………………………… (本文延续作者的一贯风格,欢快、温馨,欢迎亲们跳坑)农女锦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女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女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