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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盗非道1     游仙镜txt下载     游仙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请教

    太阳西斜,亭中张玄清、李世民二人不言不语,静静下棋。亭外鸟叫虫鸣,微风阵阵,刮得树叶哗啦啦响。

    李世民是顺着李淳风的棋路下得,本来棋面就渐露败势,任凭他棋艺再好,面对张玄清也难力挽狂澜,不由得越下越慢。

    对面,张玄清却轻松得多,面对李世民越想时间越久,他却每次都随着李世民落子而落子,根本不用耽搁半点时间,让李世民心里压力越来越大。

    又下了几手,寻思着时机也差不多了。张玄清等李世民再次落下一子后,紧跟着又落了一次,随后笑道:“这位公子,你也也是相识一场,贫道还没问过贵姓呢。还有,贫道对公子身上的事,也有些好奇。不知公子可愿说说,说不定贫道也能开导一二。”

    话音方落,李世民终于从棋局中惊醒,暗道自己糊涂,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沉迷棋局胜败中去了。沉吟片刻,叹息道:“不瞒道长,学生确实有些疑惑想请教道长,还望道长不吝赐教。”关于姓名却未曾说。

    张玄清并无意外,自从见面听对方自称学生起,他就知道,对方忍不了多久,肯定想和自己说点什么。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赐教可不敢当,顶多开解开解公子而已。”

    李世民沉默,似乎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良久,方幽幽一叹:“不知道长对兄弟阋墙有何看法?”

    兄弟阋墙自然是兄弟之间起了间隙,张玄清心中了然,看来对方心情低落的原因是源于家事。这可就有些不好办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家事这种东西,可不是外人能够随意置喙的。

    不过他之前的话已经说出口,收却是收不回来了。左右也只是听听而已,张玄清笑了笑道:“兄弟阋墙也分个程度,不知贵兄弟与公子之间是什么程度?”说完之后,思绪却忍不住有些发飘。

    如果弟弟张紫阳和自己……

    刚想到这里,张玄清就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只听对面李世民有些自嘲地道:“什么程度?若只是一般程度,我怎会……我怎会……嘿嘿,他们是想让我死啊!”

    这么严重?张玄清心里面诧异急了,他知道对方身份不凡,打第一天见面他就看出来了;他也知道古代的什么世家大族里面规矩多,兄弟之间的情分可能不怎么好,但闹到想让对方死的地步……这就不仅仅是心性的问题了吧。

    不由自主的,张玄清对对方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两只眼在对方面上打量片刻,忽地心头一跳,越看越惊。

    李世民没有注意,微微低着头,半是幽恨半是自嘲的说着:“我也不知他们是为什么,怨恨?嫉妒?我从没想过和他们争什么,可他们却要置我于死地。道长你知道吗?为了对付我,他们竟然……竟然……污蔑我与我父……偏房有染……”

    终归这才是与张玄清第二次见面,李世民之所以对张玄清说,与张玄清的身份有些关系,但更多的还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所以到了这时,他依然没有表明自己身份,只是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换到了一个普通富贵人家。

    但张玄清却认出他了!

    李世民的面相太过高贵,简直贵不可言,乃是天生的帝王之象。再加上他口中兄弟阋墙的事,熟读过隋唐这一段历史的张玄清,如何还不能猜到对方是谁?

    心跳不争气的开始加速,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天可汗”,而且他还向自己请教问题?

    张玄清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不怪他这般激动。如果是别人,管他什么程咬金、尉迟恭,即便名声再大,也不过是个能带兵打仗的将军而已。但李世民是谁?他可是……算了,算了,管他是啥,咱可不能激动。就算他日后成就再大,现在不还是跟我这吐苦水?

    甭管咱多倒霉,但咱好歹也是一个穿越者不是?

    如此这么一打岔,张玄清才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李世民已将“改良版”的兄弟阋墙大体说完,最后问道:“……敢问道长何有教我?”

    张玄清沉吟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试探地道:“不如公子随贫道来修道?兄弟阋墙,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家财而已。正所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道观日高人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就在这山上有间闲云观,公子可愿随贫道去那里修行?”

    “这……”李世民呐呐无言,半晌后,露出苦笑:“道长莫要消遣学生了,学生只是一个粗人,有太多放不下的。不说其他,若我随了道长来修道,我那兄弟,也比不肯饶了我,更不会绕我家人,以及部下……朋友。即便道长护得住我,我有怎能忍心害他们丧命?”

    他这一番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身份越高,越发身不由己,何况世间最贵的皇室。即便他真的有心隐居遁世,但只要他活着一日在,以他在军中、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李建成怎能安心?

    张玄清也知其中道理,只是他天性不着调,想着如果真把李世民这个天可汗忽悠成道士,历史会演变成什么样?

    不管什么样,但肯定是会极为有意思的。

    不过如今见李世民不肯,他也随之放下了这个心思。

    终归历史太过沉重,张玄清也不能肯定,如果历史真的被改变了,现代时空的“自己”会不会消失。

    既然劝李世民入道这条路走不通,就要走第二条路。而第二条路……就是历史原本的轨迹!

    张玄清想着不由眯起了眼,拿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轻轻磕动。

    嗒、嗒、嗒,一声一响,似乎磕入了李世民心里。

    良久,张玄清才深吸一口气,悠悠呼出:“贫道也知劝你入道是在难为你,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家,也需要不同的方法来解决。你的家庭……贫道不好多做口舌,更不愿参与。贫道只有一句话,是早年间从一位伟人处听来的,现在说与公子,不知公子愿不愿听?”

    “道长请讲!”

第一百零六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道长请讲!”李世民听张玄清说完,心中微动,忍不住猜测:不知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张玄清笑了笑,不得不说,李世民还挺会做人,从始至终都恭恭敬敬的,让人想不帮他都不成。

    微微顿了顿,磕着棋子的手继续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发出嗒、嗒的声音。

    在这种响动下,他声音显得有些虚幻:“贫道要说这句话,其实也简单,总共二十四个字,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前面充分体现了恭谦礼让,可到了最后一句,只转而下,透出无穷杀机。

    李世民心底一寒,骇然抬头,就见张玄清面色如常,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上的棋子。

    他的动作很慢,很舒缓。若只看到这一幕,实在难以想象在这之前,他竟然说出那么杀气凛然的话来。

    待棋子都被收拢进棋篓,他竟又微微一笑:“言尽于此,公子何去何从,还在公子自身,贫道就不再置喙。好了,贫道也要回山了,你我他日有缘再会吧。”说完拿起棋盘棋篓,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李世民怔怔无言,脑海里却已翻江倒海。近些年李建成和李元吉明里暗里对他的所作所为,一幕幕涌现出来,还有瓦岗寨的兄弟。

    一边是欲致自己于死地的亲兄弟,一边是即将被自己连累的昔日部下,还有妻子……自己该何去何从?

    难道要放弃妻子、部下,让他们为自己陪葬?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怎么忍心!

    但是……

    不!没有但是!

    他们虽然是自己的亲兄弟,可他们却处处要让自己死,自己为什么不能反抗?

    父皇的江山大半是被自己打下来的,自己为何要拱手送人?

    他们如今一为太子,一为王爷,就已经如此……如此……残暴,对我这个亲兄弟都能下手,日后若让他们得了江山,天下百姓何其悲也?

    为了家人,为了部下,为了天下百姓,我都不该……都不该……李世民想到这里,神色变得极为郑重、神圣,精神振作,再也无了昔日的挣扎。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从前方悠悠前行的张玄清口中传来一阵歌声: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声苍凉,一字一句在人眼前形成一幅幅画面,重重叠叠的峰峦、奔腾澎湃的河水、昔日宏伟今朝已化废墟的宫殿,万里江山,数个朝代,兴也好、败也好,功名尽归一部分人,普通黎民百姓,占不到半分便宜。

    管你是隋是唐,天下百姓,何时少受过苦了?

    一瞬间,李世民的脸忽地变得苍白,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刚刚升起的神圣使命感,全部化作虚无:自己想要反抗,究竟是为了那个位置,还是为了天下百姓?

    若是为了那个位置,却假已天下百姓之名,如此无耻,与太子他们何异?

    脑海中轰轰隆隆杂乱无章,良久,夕阳西下,李世民才跌跌撞撞的下了山。

    与张玄清的两次见面,上一次是神思不属,这一次却已是——失!魂!落!魄!

    ……

    闲云观,张玄清刚回到观中,就被袁天罡叫住:“道兄回来了,你对吴郎带回来的消息怎么看?”

    李渊下令命僧道返俗的事已经被吴恭、李淳风告诉他知晓,张玄清没回来前,三人已经商议了好一会儿了,但始终拿不定主意。

    按理说皇上下令,普通百姓自然当要尊崇,但他们可不是老百姓,好歹他们也是世外之人……好吧,这一点先不说,佛教还是四大皆空呢,听说李渊圣旨一下,立即就有几间寺庙响应,毕竟老李家不好得罪。

    袁天罡真正纠结的还是,这间道观怎么说也是他叔父留下来的。虽然他继承道观算不上子承父业,可这毕竟也是叔父的心血……就这么抛弃了,良心如何能安?故而问问张玄清的意见。

    然则张玄清哪有什么意见,前面已经说过,对他来说,住哪都一样。面对袁天罡的询问,他只说:“一切单凭道兄做主便是。”就又把问题踢了回去。

    最终,考虑到闲云观远在长安城外,官府的人不一定会来找麻烦。袁天罡决定,先在这住着,只要官府的人一天不来,他们就一天不离开这。

    转眼十几天过去,每日里张玄清依旧是下棋、弹琴、练武、写字,后来田里庄稼发芽,顺带修理修理庄稼。最后第十五天头上,想到现代时空柳萍还等着自己去“见家长”呢,他才一觉睡回现代。

    ……

    砰、砰、砰!

    张玄清刚刚转醒,同时听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外面柳萍俏生生的站着呢,手里还提溜着两个袋子。

    见房门打开,她把袋子往张玄清手里一塞,道:“给你准备的衣服,赶紧进去换上,换好之后跟我走。”

    上次给张玄清买的衣服被张玄清穿成乞丐服丢了,现在张玄清身上的,是他花一百多块钱买的整套。且不说好不好看的问题,穿在身上实在太掉价了。

    张玄清也知道柳萍家有钱,他现在这一身当女婿去肯定不行,没有推辞,回房就把衣服换上了。

    还别说,经过上一次给他买衣服,柳萍竟然把他的尺码都记住了。这一次买的衣服裤子正合身,穿在身上特别立整。

    换好了衣服,柳萍就拉着张玄清下楼,驱车前往父母家。

    路上柳萍也没有向张玄清介绍她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是巴不得让张玄清出丑,使她父母对张玄清不满意;还是因为紧张。

    到了柳萍父母家,张玄清终于如愿得偿见到了别墅,特大号的别墅,可惜,别墅太大,大的他都懒得看,更懒得提起兴趣了。

    广厦千间,夜眠七尺;良田万顷,日仅三餐。

    房子大了有什么用?屋大人少还容易闹鬼呢。

第一百零七章 小张,来来来,咋俩谈谈你的婚事

    “车后座上是给我爸妈买的礼物,酒是我爸的,保健品是我妈的……”下了车,柳萍就让张玄清拿她买的东西,她可没指望让张玄清给她爸妈买礼物。

    即便两人的关系并不是真的,但今天张玄清来了,就是作为她“男朋友”来的。但凡有一点礼节没做好,丢的还是她的人。所以柳萍才又给张玄清买衣服,又替张玄清买礼物。

    然而这一次张玄清却没有“从善如流”,扒头往后座看了看,礼物连包装盒都很高端的样子,眼珠一转,没拿,回头问道:“我昨天带来的那个麻袋呢?”

    柳萍不明所以:“就在后备箱里,干嘛?”那一麻袋分量可不轻,昨天晚上她回去动都没动。

    张玄清嘿嘿一笑:“不干嘛,你把后备箱打开。”

    “怎么着,害怕我把东西给你昧了?放心,你那东西,给我我都不要。”柳萍说着,还是把后备箱打开了。

    后备箱打开,露出里面的袋子。张玄清一边往外拿,一边笑道:“我知道你不要,但谁说这东西是给你的?啧啧,这可是我老爸老妈给他们‘亲家’准备的礼物,你说我到了这能不往外拿么?不拿不就成我昧下了!”

    “你什么意思?”柳萍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怕什么来什么,就见张玄清把麻袋往肩上一扛,大手一挥,十分豪放:“意思就是,这些都是给你爸妈的,不用谢我!”说着就往屋里走。

    柳萍脸顿时黑了下来,一把将张玄清抓住:“谢你妹啊谢,就你这破麻袋,扔我后备箱里我都嫌脏,你把它送给我爸妈?”

    “怎么滴,看不上啊?好歹也是我爸妈的一番心意,你几个意思?如果你看不上也行,我这就走!”张玄清哼的一声,作势就欲转身。

    柳萍心里一急:“等一下,我不是那意思!”语气软了下来:“你送什么我不管,但今天是你和我爸妈第一次见面……”

    “小姐,你来啦,快进去吧,先生夫人都等着你们呢。”正说着,她家阿姨走了出来。

    看到张玄清穿的干净,却背了个土了吧唧,只在农村才能看到的破麻袋。那阿姨眼中诧异一闪,还是走上前:“这位是张先生吧?快把东西放下,我来帮你。”

    张玄清道:“不用,你搬不动!”他这麻袋里边货不少,少说也有四五十斤,一般人搬着还真费劲。

    不理会柳萍的阻拦,甩开柳萍的胳膊,继续往别墅里面走。

    柳萍气急,但碍于阿姨在,不好阻拦。只得追上前,把声音压得极低,咬牙切齿:“张玄清,你故意的吧?让我出丑,对你有什么好处?”说到最后竟隐隐有一丝委屈。

    张玄清眨眨眼,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我说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昂,我这是让你出丑吗?我这是在帮你好不好!你等着,等我把这麻袋往你爸妈面前一放,你看他们还同意咱俩在一起不?别说咱俩只是误会,就算咱俩真的滚床单了,他们估计也得把咱捅咕散了!”

    柳家的身份地位一看就不一般,最起码有钱是肯定的。而柳萍这么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给老爸老妈带回一个连送礼都送得这么磕碜的“女婿”,想想搁谁谁能同意?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张玄清才会这么“不辞辛苦”的,背着这麻袋一路从老家跑到北京。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把麻袋扔了,毕竟背着这么多东西也是很累的说。

    甚至他心里还忍不住会想,柳萍的父母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甩给自己这个穷小子一张几百万的银行卡,让自己离开柳萍?到时候自己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很纠结啊!

    要吧,自己这漏财命也保不住;不要吧,明显很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就在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张玄清背着麻袋走入房间。而跟在他身后的柳萍,面对他这么“知趣”,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堵。

    现在再阻拦也已经晚了,张玄清已经进门,无奈,柳萍也只得跟在后面,跟了进去。

    房间中,柳父柳母早已等候多时。柳嫣也在,见张玄清进来,还冲他吐了吐舌头。

    柳母张玄清见过,一个性格温婉、风韵犹存的美妇。张玄清一进门,她立即起身招呼:“小张来啦,来来来,这边坐下。”

    相比之下,柳父则显得有几分严厉。坐在沙发上背部挺直,话也不说,面容刚毅,看起来像是一个军人,一双眼在张玄清身上从头到脚的打量。

    张玄清没有多想,满脸笑容的跟二老打了声招呼,然后把麻袋往柳父面前砰的一放,激地麻袋上尘土乱飞,甚至飞到柳父的脸上。

    他还尤不自知似的,把麻袋里的东西一个个往外拿,有的上面还带着土,就直接往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放:“叔叔阿姨你们看,这是我爸妈让我带给你们的礼物……”

    “呵呵,好,好,小张你真是有心了!”柳母笑得很牵强,有些担心的看着柳父。

    熟料,被尘土一呛,柳父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小张是吧?很好,不错,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张玄清:“……”

    尼玛这剧情不对啊!

    说好的勃然大怒然后把自己轰出去呢?

    说好的给自己送钱让自己离开柳萍呢?

    就在张玄清凌乱之时,柳父叫阿姨过来,把他带来的这些东西放到厨房去,然后就道:“小张,既然你父母也知道你在和萍萍交往了,那咱们就把这事儿定下。让你爸妈选个日子,看是他们过来,还是我们过去,咱们两家一起吃顿饭,谈谈你们的婚事。”

    “呃……”张玄清继续傻眼,特么闹呢,你闺女是嫁不出去了咋地,跟我一穷小子都上来就提婚事?紧忙转头给柳萍使眼色,让她拦着点,她老爸这么着急他可招架不住。

    然而柳萍把头一撇,不去理他,反和妹妹柳嫣说话,也不知是自己也不知怎么拦住父亲,还是在和张玄清赌气。

    亦或者……还有其他心思?

第一百零八章 长得越美,寿命越短

    “怎么,你不想结婚、不想负责?”张玄清的小动作可逃不过柳父的眼,见此眉头一皱,笑容顿敛,板着脸道。

    张玄清心里暗暗叫苦,这他妈叫什么事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叔叔这是哪里话,不是我不想负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只是的!”柳父依旧板着个脸:“大老爷们,有什么就直说,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是是是,叔叔说的对。”

    “对你就说,你想不想结婚?想结婚,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如果他们有意见,我跟他们说;如果不想结婚,立马给老子滚蛋,老子这不欢迎你!”柳父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

    张玄清脸一抽,心说要不要这么霸气?也没了主意,真答应下来他愿意柳萍也不愿意啊,只得再次转头看向柳萍。

    然而柳父忽地一拍桌子:“小子,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呢?别看她,看我,你就说这婚你是愿不愿意结!”

    张玄清:“……”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不好。

    “老刘,说什么呢,看你把小张吓得。”柳母出来打圆场:“小张,你别在意,你叔叔就是这样,在外面训人训惯了,你别理他。”

    “呵呵,没事儿,没事儿。”张玄清摸着鼻子。

    下一刻他又反应过来,老刘?不是姓柳吗?他确定他绝对没听错,柳母又没有口音,他耳朵也不背,刘跟柳还是分得清的。

    想到当初被绑架的时候,柳萍让劫匪打得电话,确实是“刘先生”,张玄清无可避免的对这个家庭产生了一丝好奇。

    这时柳萍也终于开口了:“我们现在还不打算结婚,你不用逼他,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我不愿意。”虽然是在对柳父说,但却没个称呼,似乎父女俩的关系……有待商榷。

    柳母依旧打着哈哈:“萍萍,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转头又看着柳父:“老刘,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我看小张不错,厚道、实诚……”说着还给柳嫣使眼色。

    小姑娘平时稀里糊涂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领会了母亲的意思,跑到老爸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的:“爸,妈说的没错,张大哥人挺好的。我记得我跟您讲过吧,有一次我一个人在街上遇见了流氓,就是张大哥救得我。而且他救完我他还跟我要钱。您想想啊,我长得这么漂亮,他都跟我要钱,所以我觉得,他跟我姐姐在一起后,肯定不会因为别的女人出轨的。而且我认为,他这个人也肯定不是因为我姐姐长得漂亮才喜欢姐姐的……”

    “咳咳!”张玄清一巴掌抽死小丫头片子的心都有了,柳嫣的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最起码有点歪理。但先说他喜欢钱,后说他不是因为柳萍长得漂亮才跟她在一起的,这什么意思?不是明里暗里指他看上柳萍的钱了?

    或者说小姑娘才是最聪明的人?已经一眼看透他们的关系了?这是在帮他们?

    不管怎么说,经过柳嫣这么一打岔,柳父是终于不再揪着结婚这事不放了。再有柳母在一旁引导话题,几个人的谈话终于被扯到了别处。

    只不过张玄清不知道,他高兴的过早了点。

    “小子,陪我喝两口。”中午吃饭的时候,柳父大手一挥,让张玄清陪着他喝酒,语气十分毋庸置疑。

    喝点就喝点呗,张玄清虽然不是无酒不欢,但闲来没事也是喜欢喝两口的,当场就同意下来。

    两人喝的白的,柳母、柳萍、柳嫣陪着红酒。都知道,喝了酒之后啊,人的脑袋就不灵光。所以一瓶酒下肚后,觉得差不多了,柳父竟又旧话重提:“小子,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看上萍萍哪里,愿不愿意跟她结婚?”

    张玄清本喝的挺舒心的,闻言差点没趴地上。几个意思,柳萍真的嫁不出去了,非要甩我手上?

    下意识的,他盯着柳萍的脸一阵琢磨。

    两人虽认识的够久,他还没认真看过柳萍的面相。这时好奇心提起来,他不禁想知道柳父不嫌他是个穷小子,还想着撮合他和柳萍的原因。

    没想到越看脸色越黑。

    无可否认,柳萍长得是极美的,以张玄清穿越两个时空、更在影视圈混过的经验来看,柳萍的姿色,在众多美女中都属于顶尖的那种。

    更胜在她天生丽质,精致的五官,绝没有半分虚假。而且皮肤超好,即便不化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可坏就坏在柳萍太美了,古语有云,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在面相来说,长得越美的人,越有短命之象。女人如杨玉环、如西施、如貂蝉、如虞姬、如李师师等,男人如宋玉、如兰陵王、如嵇康、如慕容冲、如韩子高、如董贤、如卫玠等等。

    中国有句成语叫“看杀卫玠”,就是说西晋美男子卫玠由于其相貌出众、风采夺人而被处处围观,最终因心理压力大而病死,当时人因此说其被看死。其实真正的有福、长寿等面相,反倒是那些长相平常,或者长得出奇的、难看的。

    就如说老子,《东游记》里描述老子是这样描述的:老子其人,生时白首,面黄白色,额有参天纹理,日月角悬,长耳短目,鼻纯骨双柱,耳有三漏,美髭须,广额疏齿,方口,足踏地支,手把天干。翻译过来就是老子一出生就是白头发,脸色又黄又白,跟鸡屎似的,抬头纹能夹死苍蝇。日月角悬,就是脑门中间两边鼓出俩大包,中间是个坑;不仅如此,他还一边长着仨耳朵眼,再加上脑门大、牙缝大、四方嘴,长成这德行的能好看到哪去?但这就是确确实实的长寿之象!

    柳萍的面相总体来说还不错,仅三十来岁时有一场大灾,但里面有暗含生机,表明度得过飞黄腾达,一生无忧,度不过才香消玉殒。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奶奶的她眉骨微凸,眉色略重,眉头带箭,鼻梁提拔,眼睛太大,嘴唇略薄……这尼玛活脱脱的克夫面相,而且是死克的那种!

    简单来说,就是沾之即死,触之即亡,但凡关系有一点逾越,比如滚滚床单啦、订订婚啦,对不起,拜拜了您呐,找阎王爷滚床单结婚去吧。

第一百零九章 落脚

    从柳萍的面相上来看,她二十来岁时应该谈过一场恋爱,爱得很深的那种。

    张玄清心里算了一卦,两个人在一起不到两年,那男的就频出事故,最后应该是挂了。

    柳萍的命是属火命,烈火炎炎,刑克诸多。如果张玄清没算错,那男人不是死于火灾,就是死于车祸,汽车都爆炸的那种。

    然后过了两年,柳萍从悲伤中走出来,柳父柳母给她寻了个关系不错的晚辈,让两人订婚。

    就柳萍这命,估计订婚当天那男的就得挂,说不定连订婚都等不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柳萍第一个对象是个穷学生,柳父柳母当时也是反对的。但压力越大,反抗越大,柳父柳母越反对,柳萍越坚定和对方在一起的信念。

    后来怎么说呢,那穷学生家里煤气罐爆炸,把穷学生炸上了天堂,柳萍就算再坚持也是笑话。

    再后来柳父就给柳萍介绍了一个世交晚辈,柳萍开始不愿,但耐不住对方对她好。加上父母的施压,她心里未尝没有认命的想法,就同意下来,答应先订婚。

    可订婚当天,那位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倒霉蛋乐极生悲,在驱车赶往柳萍家的路上,直接被撞死了。

    自此以后,他们家所在的圈子就大多觉得柳萍是个克夫命,并且柳萍也是那么认为的。即便有那不怕死的,想跟她交往,她也“不屑一顾”。

    柳母曾经找高人算过,说柳萍想要结婚,必须找个命硬克不死的,不然谁来谁挂。现在柳萍也二十九小三十了,不结婚、不交男朋友,柳父柳母也不敢逼得太急。好不容易有一个张玄清,跟自家闺女滚完床单还能活蹦乱跳的,看来就是那中命硬的货。即便他是个穷小子,但只要柳萍愿意,柳父柳母也不想再阻拦。

    可他们愿意张玄清不愿意啊!

    自家事自家知,张玄清可知道自己跟柳萍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命轻的可怕。如果他不知死活跟柳萍扯上关系,别说订婚、滚床单,估计住时间长了都特么得去领盒饭,故算出柳萍命理后,他当场就差点掀桌子。

    好在到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了下去,想到年三十晚上柳萍给他打电话说的那句“朋友”,张玄清心里也有点发堵。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干脆趴在桌子上装醉。

    想来柳萍心里也不好受,不然以她的条件,什么男人找不到,何苦找自己装她男朋友。

    ……

    张玄清“醉”过去了,柳父也无从再逼问婚事。他似乎挺忙的,吃过饭就走了,并且晚上都没回来。

    柳父走的事张玄清并不知道,他被扶到房间了。等傍晚“醒”过来才知道柳父没在家,当即便跟柳母告辞。

    柳母却没让他离开,死活拉着他在家里住了一晚,还有柳萍……当然两人没有住一个房间,第二天才让她们离开。

    当晚张玄清连觉都没敢睡,生怕跟柳萍住在一个屋檐下睡着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坐着柳萍的车,离开柳家,张玄清才恢复了动力。到了一个车流多的地方,他就让柳萍把他放下去,熟料柳萍却问:“放你下去你去哪?有住的地方吗?”

    张玄清把手一摊:“没地方住桥洞子呗,反正又不是没有住过。”

    柳萍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车也没停,一路带着张玄清来到一个小区。

    小区环境优美,地段安静,不是柳萍家,且离她家还挺远的。

    一路带着张玄清来到五楼的一间房,面对张玄清疑惑的目光,柳萍扔了一把钥匙给他:“以后你就住这吧,算你这次帮我的报酬。”

    张玄清一阵目瞪口呆,手拿着钥匙,两眼在柳萍身上打量良久,嘴角直抽抽:“我说,你不是打算包养我吧?”

    “想什么呢,美得你!”柳萍美目一翻,赏他一个漂亮的白眼:“我这是看你没地方住,怪可怜的,再加上我也不想欠别人人情。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找一个正经工作。我劝你尽早找地方上个班,别哪天找你,才发现你已经饿死了。还有,这房子是我租的,就给你付了一年房租。一年之后,你爱干嘛干嘛,爱住哪住哪,别想着我给你续费。”

    “早说啊,吓我一跳。”张玄清松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柳萍却不高兴了。看不上我?

    张玄清赶紧陪着笑脸:“没意思,没意思,能有什么意思。有人包吃包住,我还敢有什么意思?”

    “包吃包住?对不起,你想多了。”柳萍撇嘴看着他:“都说了这房子是我租的,而且没事我也不过来,想吃饭自己挣钱去。对了,我不是给你打了一百万么?就算借出去三十万,还剩七十万呢。你试着做个生意?钱虽然少点,但应该够你做个小买卖了吧。”

    瞧瞧,这话说的,七十万做点小买卖,张玄清还真没见过这么豪的。

    不对,豪的应该算是见过,前两天在大唐见的李世民算一个。估计全天下没有能比他毫的了,可惜他不给钱……

    张玄清脑袋里跑着火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没事儿你才不过来?意思就是有事儿的时候过来?你还找我有事儿?”

    “废话!”柳萍双手抱肩,下巴微翘,看着有些高傲:“不然你以为我让你住这做什么?今天算是把我妈和我爸应付过去了,但这事还不算完,以后没准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别啊,咱俩能有什么以后。”张玄清吓得浑身直哆嗦:“你赶明儿回去跟你爸妈说咱俩散了就得了,可别找我过去了。你爸忒猛,我有点怕。”当然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你更猛,跟你呆时间长了,指不定哪天就被克死了。可想想还是没忍心。

    柳萍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反正我不管,以后有事我就给你打电话,电话打不通我就来这找你。你别想着玩失踪,不然我就告诉我爸你玩儿……完我把我甩了。他这个人性子比较强势你也看见了,以他的能力,甭管是花钱还是叫人,找你不成问题。到时候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说完扭头就走出房间。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张玄清:“……”

    仔细想了想,柳父柳母不可能天天想见自己,如果柳萍再拖一拖,说不定几个月才用见一面。眼下自己也没地方去,更打算把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大唐时空,说不定时间比例会一比二十几,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错。张玄清还是决定留下来住些日子。

    他却不知,外面柳萍并未直接离开。下了楼,回到车内,就失去所有力气般,躺在汽车座椅上,紧咬下唇,双目失神。

第一百一十章 房谋杜断

    闲云观,后方田地,绿油油的庄稼已长满了一地,有的已经结出果实。

    在田地与闲云观外墙之间,搭着一座高台,旁边还有一个深坑。此时正有一个穿着铁衣铁鞋,身上绑着铅块的人,在深坑、高台、平地之间来回跳跃。

    只见他身形消瘦,动作迅捷,足尖一点,便能从三丈深坑跳出,再一点,便又飞身上了高台。

    在高台上铺着一层细沙,但那人落上去后,只轻轻一触,便又回旋落回坑内。坑中亦有一层细土,那人方入坑中,再次回旋,又飞身上了平地。如此循环往复,高台上、深坑里的细沙竟然形状不变,没留下丝毫痕迹,就如那人没有任何分量般。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张玄清!

    时间已到了六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清晨过后,太阳升高,树上响起知了知了的叫声,惹人心烦的很。

    张玄清练功过后,出了一身大汗,回到观中,寻了一缸水,冲了一把凉,然后便换上青衣道袍。

    飘逸的长发随意扎起,依然没有带冠,深青色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宽宽大大,显得十分闲适。

    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张玄清就要下山。刚走到观门前,正遇上遛弯回来的袁天罡,不禁问他:“道兄这是要去哪里?”来闲云观半年多了,张玄清一般很少出门,大多时间都是窝在家里。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出去,真的很少见。

    张玄清一脸笑容,说:“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好好的逛过长安城,今天忽然想去看看。”

    袁天罡神色一紧:“今天?道兄,我看你还是换个时候吧,这几日……长安城内恐会生乱啊!”大年初一那天他就算了一次流年,算到今年朝中将有大事发生。几日前,他大白天竟然见太白星划过长空,更隐隐猜到了什么。

    张玄清依旧淡笑,道:“道兄不必担心,长安城想要乱,还要等到明天。贫道就是想在这大乱之前,领略一下李渊治下的长安风光。明日之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今天正是武德九年六月初三,明日六月初四,就是史上有名的玄武门之变。

    袁天罡心头狂震,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却依然被张玄清的话骇了一跳。明天之后看不到李渊治下的长安城是何意?分明是江山将要易主!同时他更惊于张玄清的卜算之术,竟然能算得这般清晰,他这两日算了半天,可也无法准确到具体日子呢。

    强自按捺下心中骇然,袁天罡深吸了口气:“道兄既然已经清楚,仍然想去看一看,我也不便阻拦。只是道兄,进了长安城,当要小心才是。”

    “放心吧!”张玄清洒然摆手,悠悠步下山去。

    玄武门之变这么大的事,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细节,如今自己身处大唐,又怎会不查一查?至少他知道,史书记载,玄武门之变前,没有半分征兆。说明今天长安城内还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可惜他却忘了,这个时空已经有太多事情被他改变。浑没注意,身后,正南方向,一点明星在大白天闪烁光芒。

    长安城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无一人知明日此城便会大乱。

    或许有人知道,但绝不会是普通百姓。

    张玄清悠然走在城内,看看这,看看那,买了些瓜果以及这个时空的小吃,还有一壶清酒,就这么边走边吃,边吃边饮。

    因为分神他顾,走着走着,忽然被撞了一下。是两个道士,头上戴着斗笠,行色匆匆的,与他相撞后,神色略有些慌张。

    其中一人紧忙躬身赔礼:“道友莫怪,道友莫怪!”说完转步要走,却又被另一人拉住。

    张玄清心中疑虑顿起,这两人的行为太过古怪了,忽然想到什么,在两人脸上一阵打量。

    可两人都戴着斗笠,见他看过去,又微微低头。见此,张玄清心中怀疑更加大了,张口问道:“两位可是一个姓房,一个姓杜?”

    簌簌,其中一个人身体一颤,另一个遮在衣袖下的拳头亦紧了紧,抿抿嘴道:“道友可能看错了,我们并不是你认识的人。”

    张玄清忽地笑了,拍掌道:“是极,是极,我们并不认识。”转身欲走,可忽然一顿,想了想,别因为自己的原因,吓得这帮人不敢搞玄武门之变了,摸了摸已续起短须的下巴,又转回来:“两位道友不用担心,贫道和你们要去见的那人见过,恩……跟他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就知道了。”说完后这才真个转身离去。

    剩下两人惊疑对视,就见张玄清缓缓没入人流中,接着从他口中传出一声吱吱呀呀的怪异歌声:

    “俺便是那闲云自在飞,心情与世违。

    可又不贪名利,怎生来教天子闻知?

    是未发迹,半山亭,那时节相识,曾算是他近日登基。

    帝登基,天垂像,他年寂寞索秋江,今朝宇宙鸣雷应天响。

    哇呀呀,一个登基奏乐章,一个潜身会地藏,这的是、真龙出世假龙藏。

    杀得个满身鲜血卧沙场,才博得那传国玉玺来收掌~~~”

    咿咿呀呀的怪异曲调,若是后世人听了,定听得出是戏曲。可这时戏曲还未普及,搞出“梨园”的唐玄宗连精那啥还不是呢,听在两个假道士耳中,自然不知所谓。

    但两人却被张玄清方才的话吓住了,如今这一首曲调中的词,更是把事情挑明,两人额间不觉已见细汗。

    他们便是房玄龄与杜如晦,近些日子,李建成、李元吉对李世民的手段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先是进谗言说李世民试图谋反,使得李世民不能离京;后又暗中将一车金银器物赠送给左二副护军尉迟恭,并且写了一封书信招引倒戈;又向高祖诬陷李世民昔日部下,使一众人都遭到斥逐,逼得李世民不得不下定决心反抗。

    如今李世民身边只有长孙无忌、尉迟恭二人,今日房玄龄与杜如晦就是受他们传令,去往秦王府共议大事。因怕被人察觉,四人不敢在街上同行,房玄龄和杜如晦就穿上道士的服装一路,长孙无忌、尉迟恭则经由别的道路返回秦王府。

    本来两人心有沟壑,处惊不乱,可今日所谋之事太大,饶是他们,也不得不提心吊胆,没想到半路又出来个张玄清。

    这可比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让人胆寒,听张玄清的意思,似乎对他们所谋之事知之甚详,杜如晦不由没了主意,问:“房兄,如今我们该……?”

    两人长久以来的配合,素有房谋杜断之称。在谋略上,杜如晦自问不如房玄龄,索性就把问题抛给他。

    房玄龄看着张玄清离开的方向,迟迟不语,此时张玄清的身影早已消失。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先去报与秦王殿下知晓再说。”而后毅然转身。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百忍道人

    秦王府,长孙无忌与尉迟恭先房、杜二人一步抵达,李世民坐于大殿,紧紧抿着嘴、握着拳头,神情紧张。

    在殿阶下面,一人正烧龟甲以卜筮。在古代凡出征等大事,都要卜卦,更何况他们如今所要做的。

    然而正在此时,忽一人从门外走进来,是正为秦王府幕僚的张公谨。

    他目光在殿内一扫,忽地抢步上前,一把将正烧灼的龟壳拿起来,扔在地上:“殿下,占卜者,为决疑难之事矣。如今事已至此,并无疑难,如何还需占卜?若占卜结果不利,难道我等还能就此而止?”

    李世民没说话,抿着的嘴唇更紧了。

    长孙无忌见此道:“张兄所言有理,不过眼下殿下心情激荡,占卜问筮,也只是想讨个心安。既然被张兄打断,那我们就等房大人与杜大人来吧。”

    说曹操曹操到,别了张玄清,房、杜二人此时也终于赶到秦王府。

    两人先是拜见李世民,接着就急匆匆将遇到张玄清一事说了,房玄龄道:“殿下,那道人说与您相识,并言:让我二人跟‘要去见的人’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能知道他是谁,不知……”

    “竟然是他!”房玄龄还未说完,就被李世民惊声打断。

    就见李世民脸色阴晴不定,忽惊忽喜。房玄龄、杜如晦对视一眼,杜如晦道:“殿下当真与那道人相识?”

    李世民蓦然惊醒,沉吟片刻,点点头道:“那人就是张道源大人当日在朝会时提到的玄清真人,他有没有说些其他的话?”

    房玄龄、杜如晦二人再次对视,杜如晦点点头,房玄龄立即将张玄清离去时唱的戏文念出来。

    他学问不低,虽然无法达到过目不忘,但在路上就料到李世民会有此问,一路上死记硬背,竟也全部背了下来。

    李世民闻言,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一个登基奏乐章……一个潜身会地藏……这的是真龙出世假龙藏……杀得个满身鲜血卧沙场……才博得那传国玉玺来收掌……究竟谁是真龙?谁是假龙?”

    “是未发迹,半山亭,那时节相识,曾算是他近日登基。若李建成未去过半山亭,真龙是谁,显而易见!”长孙无忌瞬间接口,他记性也不错,房玄龄只念了一遍,竟也记了下来。

    李世民精神一震,拍案而起:“好!在做诸位,明日之事,有劳尔等为我出谋划策!”

    殿内诸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尊秦王号令!”

    ……

    身后之事张玄清自然不知,此时他正在一群人外围晃荡呢。

    只见人群之中,一座高台刚刚搭建完毕,上面站了四名道士。三个青年,一个年约半百,满头华发。

    那年约半百的老道士打头,在他面前,摆着一方长案,上面有刀笔纸符等等,旁边还架着一锅,锅下尚未生火。

    剩下三名青年道士对老道士颇为恭敬,老老实实侧立在老道士身后。只听那老道士朗声道:“诸位乡亲,诸位父老,贫道百忍,师承玉皇派,乃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又名玉皇大帝嫡传……”

    玉皇派?玉皇大帝?听到这里张玄清想啐这道人一脸。

    历史上真正的玉皇大帝是起源于宋朝,而如今是唐朝,若追根究底,玉皇大帝只能是从他口中的“神仙得道传”中传播出来的。

    仔细看了看那自称玉皇嫡传的老道士,发现还真有点眼熟,似乎曾经在华原县听过他讲故事。张玄清都有点佩服这老道士了。

    很显然对方这是在招摇撞骗啊!

    不过大哥莫把二哥说,张玄清也是个地道的骗子,虽说同行相嫉,可他也没有去拆穿对方的心思。反而兴致勃勃的想要看着对方如何行骗,心想着,说不定还能学到一两手。

    东摇西晃挤到人群最里面,就见那老道士啰啰嗦嗦半天废话后,拿起身前桌子上的一页符纸,又朗声道:“诸位且看,在此符之中,有贫道昔日降妖除魔所封印的厉鬼。方才贫道说了那么多,诸位未免不信,今日贫道就让这厉鬼显形,叫大家都亲眼看看!”说完,就开始掐诀念咒。

    张玄清心中失望,暗道这老道士看来骗术不怎么样。降妖伏魔竟然捉了只厉鬼……特么妖、魔、鬼是一类东西吗?

    旁边其他老百姓却惊奇的紧,这个叫一声:“道长,您捉的是什么鬼啊?”那个叫一声:“道长,鬼出来不会杀我们吧?”一个个的极为捧场。

    那老道士停止念咒,双手压了压,待声音稍歇,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道:“诸位放心,贫道能捉那厉鬼一次,就能捉它第二次。不过既然诸位害怕,也罢,今日贫道就只叫厉鬼在符纸上显出形迹,不叫它出来。诸位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安心,安心,道长快快施法吧。”

    “对,道长法力高深,有道长在,我们不怕。”

    又有人起哄架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士安排的托。

    就见高台上,老道士一捋长须,给身后青年道士使了个眼色。

    那青年道士当是他徒弟之类,躬了躬身,从肩上褡裢里拿出一根信香,点燃后,插入香炉,放在桌子上,而后又退回老道士身后。

    今天阳光很烈,众人看不到信香上燃烧出的青烟,只看到老道士拿着符纸,在信香上空熏了片刻。慢慢地,就见纸上暗火燃烧,最后竟然烧出了一条蛇形,一群人不由齐齐后退,发出惊呼。

    只有一个人没退——张玄清!

    他好歹也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网络轰炸、见多识广的人。老道士这所谓“妖鬼显形”,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那老道士手中的符纸定是预先处理过的,只需将硝石磨成粉,化水冲开,再用净毛笔蘸着在纸上一笔画出一些动物图案,开始处应有记号,干后,便没有任何痕迹。由于硝易燃,故由记号处触香火,就能显出“妖”形。

    虽然如此,但这并没有影响张玄清继续留下来看热闹的心思。在他心中,老道士已经变成了戏法艺人、魔术师之类的人物。反正现在天色尚早,闲着也是闲着,他一点都不急。

    然而接下来老道士的话,却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勾魂术

    “诸位莫慌,妖鬼显形不过小术,符纸不破,妖鬼亦不得出。贫道拜玉皇大帝数十载,得授《高上玉皇本行集经》三卷。其中上卷有三十六天罡道法,下卷有七十二地煞道法,中卷有一百零八驱鬼降魔小术。今朝贫道功成出山,受玉皇号令,广收门徒。在场的诸位若想拜师,贫道定尽心传授……”高台上,百忍道人“表演”完“妖鬼显形术”后,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高台下,张玄清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高台上的百忍道人目光极为不善。

    原本他以为这老道士就是骗骗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骗过啊……咳咳,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是老道士竟然不仅想骗钱,还想要骗人!

    这种行为简直罪大恶极、罪不可恕,尤其是是打着玉皇派的名头骗人。

    世上谁不知道玉皇大帝是从他张玄清这说出去的?鬼知道老道士“收弟子”是去买了当奴隶还是想聚众造反!

    如果是前者还好点,如果是后者……特么查下来是会连累自己的啊!

    说不定哪天一不注意就被斩了,到时候连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斩的都不知道你说冤不冤?

    想到这里,张玄清看着高台上的百忍道人越发不顺眼,恨不得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百忍道人自然不知,看着高台下的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心里也随着越来越激动。

    终于,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询问:“这位道长,你讲的都是真的?拜你为师,真的能学习神仙方术?”

    百忍道人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淡淡一笑道:“这位朋友问得好,世人都知,本领高的,不见得教徒弟的本领也高。你们虽见了我的本事,但没见过我教徒弟的本事,让你们现在就拜我为师,任谁都会犹豫。不如这样,口说无凭,咱们让我这三位徒弟展示展示他们的本领,拜师之事押后再说如何?”

    “好!正要看一看令徒的本事!”台下群人一阵附和。

    百忍道人转身指着自己的三位徒弟道:“我这三位徒弟,大徒弟善使拘魂术,就连身为鬼差的黑白无常,也曾请他帮过忙;二徒弟善使金刚秘法,一经施展,便是刀山火海,也如履平地;三徒弟善使五行遁术,任你再坚固的密室,也困他不住……”

    在百忍道人说话的同时,他那三位徒弟一一上前行礼。大徒弟神情倨傲,二徒弟面带恭谦,三徒弟憨憨而笑。

    待百忍道人说完,大徒弟立即从后面端来一盆水,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剪的乌龟。百忍道人在一旁讲解道:“诸位且看,我这大徒弟现在要施展的,就是拘魂之术。你看他站在这里,把手一勾一拉,便能从千里之外,拘来一老龟魂魄……”

    “怎么是乌龟?”

    “人的不行么?”

    “为什么不在现场找?”

    百忍道人还没说完,现场就一片混乱,你一言我一语,对他说的话表示怀疑。

    百忍道人不惊不乱,伸手压了压,淡笑说道:“诸位的疑问贫道都可解释,首先第一点,人乃万物之灵,命司天掌,方才贫道看了看,在场诸位,无一人当今日死亡者。须知若人命不该亡,我大徒弟就把他魂魄勾了来,那就是触犯天条。触犯天条可是大罪,轻则打入畜生道,变做蛆蝇;重则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施术之后再把魂魄送回去不就是了。”又有人提出疑问,此人站的靠前,是一个富贵少年。

    百忍道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少年郎莫急,你所说的,也正是贫道要说的第二点。要知勾魂之术只能勾、不能放,并非我这大徒弟道术不精,而是天规使然。凡是被勾走魂魄的人,就算阳寿未尽,没有阎君批准,也不得还阳;不过此时人的魂魄依然留在阳间,日日受烈日焚烧之苦,需要等活到阳寿耗尽时,方才能开启冥途,去往阴曹。当然,当场勾魂也不是不可以,若有人能同意,与我大徒弟签订生死契约,上报阎君知晓,我大徒弟便可避免天规惩罚。怎么,少年郎你想试一试?”

    傻子才想试呢!富贵少年郎有点被百忍道人的话唬住了,忙不迭的摇头:他又不是笨蛋,明显里外里都只对他有危险的事,他才不会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此,百忍道人眼底闪过一抹得色,暗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胆小的很。给大徒弟使了个眼色,让其继续行事。

    他刚才说了半天,无外乎唬对方而已。

    另一边,百忍道人的大徒弟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得了眼色,立即一声轻喝:“魂飞来兮——”伸手虚空一抓,似抓住了什么,然后就要往纸乌龟上抛。

    就在此时,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慢着!”从群人中走出一个青年道者,一手提酒壶,一手提烧鸡,满嘴流油,前襟半敞,还被酒打湿了。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高台,正是张玄清!

    大徒弟动作一顿,身体僵住,眼神请示的望向师父。百忍道人眉头微皱,看着来人,似觉得有些熟悉。

    当初百忍道人听张玄清讲“评书”的时候张玄清还是短发,如今张玄清长发飘飘,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虽则心中有“此人是来闹事”的怀疑,可扫过场下百姓,百忍道人也不想失了礼数。微微行礼后,手缕胡须,道貌岸然:“不知这位道友是谁?叫住吾徒又有何事?”

    张玄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呦呵,几个月不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啧啧啧,要不要道爷我提醒提醒你,玉皇大帝是从哪听来的?”

    玉皇大帝从哪听来的?百忍道人心头微疑,忽地记忆中某个人的脸庞变得清晰,面色顿时一变。

    “嘿,终于想起来啦?想起来就好,不是我说,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在这骗人玩。行了,赶紧撤了吧,不然可休怪贫道不客气。”张玄清见对方面色,哪还不知认出了自己,摆摆手跟打发孙子似的。

    本来就是嘛,百忍道人做的事太孙子了,更何况玉皇大帝是从他口中传扬开来的,现在他这个正主在,对方还能玩出花来?

    熟料,百忍道人挣扎片刻,并未放弃,反而沉声道:“张真人,你是神仙般的人物,风光月霁,轩然霞举,餐风饮露,逍遥自在,何苦与我一小辈为难?何必管凡间的事?还请真人高抬贵手。”

    这话说的就有点不客气了,甚至还隐隐有点威胁的意味。张玄清听了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管对方是不是有恃无恐,对方能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必定所谋非小!

    难道还真让自己给蒙对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冲突

    “百忍道友,恕贫道多句嘴,敢问你今天究竟有什么目的?”高台上,张玄清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百忍道人,下意识眯起了眼。

    他在看对方的面相!

    百忍道人长得很平常,就一普普通通的老头,年过半百,双鬓染霜,身形还有些瘦小,但一双耳朵极为惹人注意。

    他的耳朵轮廓很分明,垂珠贴肉,耳门阔大,耳肉红而坚厚……此分明是长寿之相,按理说不应该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不然也活不长久。

    可不知为何,对方又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故而,说道最后,张玄清同样低沉了声音:“不管道友想做什么,但道友应知,有些事,可是不能乱做的。”

    “哈哈——真人说的哪里话!”百忍道人打着哈哈,眼珠子转了转,问道:“真人怎么不在华原县享清福,反跑到长安来了?”负在背后的手却对着大徒弟打了个手势。

    自张玄清出来到现在,时间并没哟过去多久。

    他那大徒弟还举着纸乌龟悬在水盆上呢。

    台下百姓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张玄清是什么来路。

    接到百忍道人的手势,大徒弟心下一定,再一声大喝:“魂飞来兮~”伸手虚抓的动作也不用了,直接把纸乌龟丢尽了水盆。

    旁边,三徒弟打下手,端着水盆下了高台,在人群内圈一绕,顿时引起阵阵惊呼。

    “看,快看!”

    “活了,乌龟活了!”

    “招魂术,真的招来魂了!”

    “啊——”

    有人惊奇,有人惊骇,现场乱糟糟一片。

    只见水盆之中,波光粼粼,纸做的乌龟竟然活了般,在水里枪惶地游来游去。

    张玄清目力极佳,遥遥看了一眼,嘴角却露出一丝嗤笑。

    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盆内游水的纸龟,其实是经过处理的,配方是:用雄狗胆汁、鲤鱼胆汁混合搅匀,涂纸龟上,再晾晒风干。

    如此一来,便可造成在水里“游”的假象,他早就玩儿剩下的把戏了。

    身为一个江湖骗子,张玄清也会不少戏法,方才百忍道人表演的“妖鬼显形”算一个,眼下大徒弟表演的“纸龟游水”算一个。

    除此之外,他还会鬼破神罐、灯烟化蛇、鬼火隐踪、火焚鬼尸、齿嚼鬼骨、油锅炸鬼等等,甚至连后世诸多明星的“好朋友”王.林大师的“空盆来蛇”,他都能表演出来。

    可惜,娱乐圈他得罪了人,混不进去。而娱乐圈外,没有那么多名利的诱惑,人的理智站在上风,很少有人信鬼神之说。即便他表演的再好,也都视之为魔术,后来他就认真钻研心理学了……咳咳,好吧,是专门练忽悠人的本事了。

    只是他知道是知道,可想要拆穿,也绝非易事。

    身为一个骗子,自然知道骗子的骗术有多精妙,心思有多活络。

    你拆穿他一个骗术,他立即就能圆回来,还有下一个骗术。

    何况古代人可不像现代人,只迷信科学,不相信鬼神。

    经过百忍道人一开始的铺垫,恐怕现在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信了个十成十。

    不由自主的,张玄清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大徒弟神情倨傲,冲台下众人拱拱手:“献丑了!”

    人群齐齐发出叫好声,还有人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众人激动的情绪让大徒弟唇角微勾,却不是得意,而是有着一丝丝不屑与讥讽。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二徒弟在一旁帮忙控制场面。

    待噪杂声停歇,大徒弟才再次开口:“诸位稍安勿躁,让贫道再表演一个,并非不可。不过我等时间有限,若我再表演一个,我这两位师弟,必然有一人无法表演。我师兄弟三人所学不同,诸位当真愿看我再表演一遍,从而错过我两位师弟的表演?”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窃窃私语,大徒弟的表演很精彩不假,可已经看过一遍了,二徒弟、三徒弟的本事,还没见过呢,故大多数人心中还是偏向后者;不过也不是没有那固执的,非要大徒弟再演一遍,但夹杂在人群中属于极少数。

    大徒弟见此勾嘴笑道:“多胜于寡,寡服以多,既然大多数人想要看我这两位师弟表演,我就不在这碍眼了。贫道可不像某些人,见着热闹就往上凑,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跟他多熟悉呢。”说到某些人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看了张玄清一眼。

    “哈——好一个伶牙俐齿!”张玄清嘿然冷笑,如何听不出来对方是在讽刺他。

    百忍道人面色微变,回头训斥一声:“休得无礼!”又转过头来,说:“张真人,弟子年轻,不识得礼数,真人莫怪,回头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再次转回身,对着他大徒弟:“孽徒,还不快来给真人道歉!”

    大徒弟满脸不愿,一个劲撇嘴。百忍道人怒目而视,他才不情不愿的上前行礼。可还没等玩下要,就被张玄清摆手打断:“算了,算了,贫道确实跟你们不熟。而且贫道还好奇了,玉皇老儿有在此下界传下道统,贫道怎么不知?”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顿时人群中响起一片议论声: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但他好大的口气!”

    “是极是极,听说玉皇大帝是天上的皇帝,厉害着呢。他怎么这种语气?还叫对方玉帝老儿?”

    “怎么,听诸位的意思,玉皇大帝很有名么?可在下为何从未听闻?”这来了个见识浅的。

    立即有人解释给他听:

    “兄台不知,玉皇大帝是何人,在一年之前,我等也都不知晓。不过一年前,华原县出了个玄清真人,听说是上界仙人下凡……”

    吵吵闹闹,杂杂乱乱,百忍道人的脸色几乎快沉出水来:“张真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我劝你尽早收手!”张玄清打断道:“你若现在罢手,你我自然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你若仍要一意孤行,井水不犯河水?那可就未必了!”

    百忍道人面色一变再变,盯着张玄清的脸,沉默不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油锅捞钱

    时已近正午,天气闷热,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脑袋发蒙,浑身汗流不止。

    围观的人群已经有了去意,稀稀拉拉开始疏散。

    百忍道人正看着张玄清,余光瞥见,心头一急,伸手在胸口摸了摸,衣服下,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卷木简。

    顿时他心中一定,咬咬牙,来了主意,高声喝道:“张真人,你违背天条,私自下凡,玉帝传下法旨,命我等修行中人拿你上界。然而家师有言,他昔日曾欠你一个人情,故又传令,让我等给你百日时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自可在凡尘潇洒百年,何苦来与我玩笑?”

    张玄清一愣,几个意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百忍道人又道:“真人一年前在华原县开讲仙界密事,更是泄露了天机。如今不仅是我,天兵天将都在找真人影踪。贫道知真人法力高强,寻常兵将,根本不惧。但若二郎神、哪吒结伴前来,恐怕就是真人,也要仓皇而逃吧?”

    他把声音故意放的极大,让已经开始离开的人们都听到了。只见大多数人齐齐顿住,惊疑的看着高台,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老道士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都是仙界下凡的仙人不成?”

    “那也未必,但听说玉皇大帝之名,是一年前谪仙张玄清在华原县宣讲开来的。这百忍道人称那位年轻道人为张真人,莫不是就是那位谪仙?故在我看来,那位年轻道人是可能是仙人,可那百忍道人却未必。”

    “好机缘!好机缘!眼前仙人当面,我等何不拜师?”

    “再看看吧,也不知刚刚猜的对不对。”

    “而且那张真人竟是犯了天条,究竟是只因私下凡间,还是做了其他恶事?”

    “依在下看来当是后者,毕竟仙人传说,自古有之。若神仙当真不能随意下凡,怎可能流传下那么多的故事?”

    “你也说是故事了,说不定真的是前者。毕竟世间有几人亲眼见过真的仙人?”

    乱乱糟糟的议论声终于让张玄清明白了百忍道人的用心。果然,那百忍道人见了众人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接着继续高声说道:“张真人,贫道此番开山收徒,是受了玉帝谕旨。世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违抗玉帝谕旨,当是什么罪过?就连凡间皇帝旨意违抗都要杀头,何况仙帝乎?若真人实在想要阻拦,便是以下犯上,忤逆之罪,还请真人速速退去,莫要使我为难。”

    他这一番话里有褒有贬,既是坐实了张玄清仙人的名头,又太高了自己。若张玄清在意仙人的称呼,必须承他一个人情。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于张玄清仙人的身份是假的基础上,但百忍道人如何这般肯定?

    或者说,百忍道人究竟有什么依仗?

    张玄清满怀疑惑,想到对方可能知道什么,心中不觉有些忐忑。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怕什么,反正从始至终自己都是一江湖骗子,拆穿了就拆穿了呗。但对百忍道人的好奇却被提了起来。

    那百忍道人此时又压低了声音,道:“真人,贫道再问一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可好?”

    张玄清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自己却退到高台边缘。

    百忍道人心头微松,暗道: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可见张玄清并没有下高台,依然有一口气提着没敢放下。

    台下观众见此议论声少止,但依然叽叽喳喳的。百忍道人心想事已至此,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该做完的事却没做完,不愿罢休。双手压了压,再次朗声道:“诸位,方才出了点小意外,现在咱们继续。我大徒弟的勾魂术你们也见了,可我二徒弟的金刚密法、三徒弟的五行遁术你们还没见过,现在让他们为你们表演一番可好?”

    “不好!不好!”台下围观群众可没那么好糊弄,这个说:“兀那道人,你旁边那位真的是张仙长?”那个叫:“我们要看张真人施法!”一时间竟然把关注力都转移到张玄清身上。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并非他们对张玄清有多关注,纯属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百忍道人脸色明显的僵了僵,他的三位徒弟面色亦不好看。见此,张玄清呵呵笑着走上前,冲台下拱了拱手,悠悠道:“诸位稍安勿躁,贫道确实便是张玄清。不过贫道可没有什么仙法,且对于这位道兄的法术,贫道也好奇的紧,想要观摩观摩。诸位给贫道个面子,让他们先表演完可好?”

    围观人群听闻竟真的不再叫了,吵闹声渐渐止歇,百忍道人的脸色越发不好。

    张玄清冲其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又回到高台边缘,似乎真的不再想插手。然而百忍道人心中却越发忐忑,给自己二徒弟使了个颜色,让他防备着点,自己心中也存着提防。

    那二徒弟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二十多岁,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可他表演要用到的竟然是高台上那个大锅:“诸位乡亲们,贫道要表演金刚密法,可这里既无刀山,又无火海,如何向大家证明贫道身体能金刚不坏?诸位且看,这里是一油锅,等会儿我便让三师弟把这油锅加热,待国内油热滚沸,我把手伸进去,看看我的手再拿上来完好与否,大家就不会怀疑了!”说着,让三师弟帮着把锅抬到台下。

    高台其实并不太高,也就到膝盖的样子。但如果锅在台上,台下百姓必然看不清楚。把锅抬到台下,架上火,不一会儿时间,在围观百姓眼中,就见锅中热油还是翻滚。众人不由惊骇:这要把手放进去,再拿出来不得炸熟了?

    却见二徒弟一脸淡然的站在油锅前,虽天气炙热,火势熊熊,他浑身明显可以看出湿透了。但绝非害怕,只是单纯热的。就见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枚铜板,捏在手中,冲大家道:“诸位且看,这一枚铜钱,我就扔到这滚烫的热油中。然后我再把它捞出来,以此证明,贫道用的绝非什么障眼法。这就是火中取栗、油锅捞钱,待我表演之后,想必大家也能相信我金刚密法了吧?”

    “相信!相信!”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在场百姓中可没有一人认为自己胳膊伸到油里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的,如果百忍道人的二徒弟真能做到,他们再不相信也要信了。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二徒弟手中硬币一把夺了过去,接着就瞬间丢入锅中,溅起点点油星。

    随后,那只手又立刻跟着没入锅中,在滚滚翻腾的油内搅了搅,才又把铜板拿出来,举在手中,淡淡地问:“是这样吗?”顿时间,现场一片哗然。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捕

    “是张真人,是张真人!原来张真人也会法术。”

    “废话,人家可是神仙!”

    “可他刚刚不是说不会?”

    “谦虚,谦虚懂不懂!”

    人群中,惊呼阵阵,只见那从二徒弟手中抢铜板、扔入油锅再用手捞出来的人,不是张玄清又是谁?

    只见张玄清淡淡一笑,把铜板抛回面色僵硬的二徒弟怀中。面对百姓的震惊、议论,他毫无得意之色……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好得意的,甚至对于这所谓的“油锅捞钱”他还持鄙夷态度。

    百忍道人二徒弟表演的这所谓的“油锅捞钱”,其实只是“鬼下油锅”的初级版。锅内看似滚开的油,其实没有多少热度,只是微微温热而已。

    在油的下面,或放硼砂、或放醋,前者遇热产生气体,气体冒出油表面,看上去就会犹如开锅;后者密度大、沸点低,受热时向上运动,看上去也与油开无异。

    两者都是一个原理,只不过“鬼下油锅”后面还有一个步骤:施术者会往油锅内投入一段“附有鬼体的残骨”,然后观众就能听到“鬼骨”被炸得“吱吱”的鬼叫声,经久方息。而那所谓“鬼骨”,其实就是施术者事前在骨髓腔中装入了水银。水银遇高温分裂,会发出“吱吱”声,骨随油的运动而上下翻动,看上去就会犹如挣扎鬼叫。

    之所以说“油锅捞钱”是“鬼下油锅”的初级版,就是因为少了后面那个关键的步骤。试想想,一锅滚开的油,施术者把手臂放进去,一脸淡然的说:“此油已开,可以炸鬼了。”然后把“鬼骨”丢进去,炸的吱哇乱响,不比单从油锅里捞钱要装逼?

    看起来这位“二徒弟”的骗术还有待提升啊……

    这一切说来觉慢,其实不过转眼间的事。从张玄清自二徒弟手中夺过铜钱、到他表演“油锅捞钱”结束,一切都发生的电光火石。接着百忍道人师徒四人面色僵硬,百姓惊呼阵阵,张玄清淡然而笑,三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再把铜钱抛回二徒弟怀中后,张玄清就故意朗声道:“贫道还以为真的是什么法术,没想到却是这种骗人的把戏。唉!失望,极其失望矣!”

    不等百忍师徒四人辩驳,围观百姓就问了出来:“张真人,这明明是法术,为何您却说是戏法?”

    “对啊,那么高的油温,别说是人,就算皮糙肉厚的熊瞎子,放进去恐怕也要熟透了。”

    张玄清诡异的笑了笑:“是吗?你们真的觉得油温很热?”说着,他用手握住油锅边。

    在百姓或茫然、或思考的表情中,忽然,他双手用力,把锅端起,冲着人群狠狠一泼。

    “啊——”油水在半空中泼洒开来,笼罩众人的头顶。一众百姓顿时吓得齐齐尖叫,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乱糟糟的场面,突地伴随一生惊喜的高呼:“没事,我没事,被油淋了也没事,这油一点都不烫!”场面顿时安定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在场之中,大多数人都被油水淋到了。可身上毫无烫伤,被油水淋到的地方,也没有半分不适,连个燎泡都没起。不由得又是庆幸,又是疑惑:“为什么我们都没受伤呢?”

    张玄清笑着给他们解释道:“其实诸位都被这师徒四人骗了,之前这位百忍道兄所表演的‘妖鬼显形’,不过是视线用特殊笔墨画好的符纸;他那位大徒弟表演的‘勾魂术’,所用纸龟也是特制,若出了水中,绝不可能再动;还有刚刚这位二徒弟所要表演的‘油锅捞钱’,大家也看到了、闻到了,油是温的、且里面有醋味,不过是在油下装了醋……”竟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把百忍道人师徒所表演的戏法一一揭穿,甚至连其中的原理都说了。

    众百姓恍然得知自己被骗,顿时群情激奋,如今正是蔬菜瓜果当熟的季节,一时间漫天菜叶乱飞,连张玄清都险些挨了几下。可把一个百忍道人气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强压心头怒气,咬牙切齿,恨声道:“张真人,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非要与我为难?”

    张玄清看着他直翻白眼:“是你为难我还是我为难你?你打着玉帝的幌子我不管,你骗人我也不管,但你打着玉帝的幌子骗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若让当今圣上知道了,连贫道都得搭进去,你还说我与你为难?分明是你想拉着我一起死好不好!”

    正说着呢,忽然外面来了一队官兵:“安静,安静,让一让,都让一让!”一边吆喝一边往人群里面挤。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在场大多是贫民百姓,没几个王族贵胄,见此顿时安静下来,让开道路。

    即便偶有几个富贵的,也都不是鲁莽之人,静静等在一边,观看官兵所来何意。

    高台上,百忍道人面色微变,给徒弟使了个颜色,用袖子兜着脸就想溜。可张玄清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把他放走了,说不定过几个月,换个地方,再来这么一次,没准真能收到不少“徒弟”。万一他学张角自立个天公将军什么的带着徒弟造反去,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被连累了冤不冤?一把扯住百忍道人衣袖,死活不让他走。

    百忍道人更加气急,真个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尸神暴跳、四……总之肺都快气炸了。也顾不得压低声音,扯着嗓子喊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放开,快把我放开!”

    “就不放,你咬我啊。”张玄清嘿嘿怪笑。

    说话间,官兵便已挤进了人群,将高台团团围住。莫说是被张玄清抓着的百忍道人,就连他那三个徒弟,都因为他被羁绊住,担心之下,没来得及离开。

    就见官兵中走出一汉子,身材矮小,手持长刀,刀是半出鞘状态,冷着脸喝道:“你们几个道人,跟我走一趟!”

    张玄清点头称是,腆着脸笑着跟他套近乎:“这位官爷,您瞧,我给您把主犯抓住了。”说着还扬了扬抓住百忍道人的手。

    那官兵面色不变,依旧冷然:“少说废话,按大唐律例,凡聚众生事者,以情节不同论处。或杖责十数、或牢狱关押、或充军发配……若是大逆不道,聚众起义,便斩首示众。你们几个道人,现在最好乖乖的,或还能减些刑罚!”

    张玄清:“……”

    这是问都不问就把自己当同党了?

    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入狱

    任凭张玄清巧舌如簧,官兵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押着他就往官府走。

    每每他想开口,不是一声呵斥,就是一下拍打,再或者拿脚踹。

    无奈,张玄清也只好老老实实认栽,同百忍道人师徒一起,被押着去往衙门。

    就连围观的百姓都受了牵连,被查问一边,留下名称、字号,若日后需要其上堂作证,需随传随到。

    此时审案办案的地方还真不叫京兆府,唐代初期并没有设立京兆府,京师长安所在地的行政机构是雍州府,以高资格的亲王担任雍州牧,如现在的雍州牧就是李世民。但他主要也只是挂个名,总理大纲而已,真正主管雍州事物的还是州府长史。

    并且,长安也是有县令的。

    聚众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百忍道人这种程度,暂时先到县衙即可。若是审问出情节严重,才会转交雍州牧过问。然而到了县衙后,张玄清几人却并没有立即得到县令传召,直接就被关进了牢房。

    用不着去大理寺,那里是关押审讯九品以上官员或者已被判了死刑犯的地方。普通老百姓、普通事宜,在县衙里的牢房一蹲就可。

    如今武德九年,虽然还算不上政通人和,但京师犯人也不多。牢房里空荡荡的,张玄清、百忍道人,以及他那三个徒弟,五人都是被分开关的,该是官差怕他们在一起作妖。

    直到被关进了牢房,张玄清才得着空喊冤,扒着那种木头栅栏狂拍狂揺,扯着嗓子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

    哐、哐、哐!

    狱兵不耐烦的用刀鞘磕了磕牢门,斥道:“乱嚷嚷什么,今天县令大人不在,再乱嚷嚷,信不信我废了你!”

    张玄清顿时脑袋一缩,干笑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试试在大牢里喊冤什么感觉,你不用管我。”

    “哼!老实待着。”狱兵恶形恶色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去了外面。

    对面,是百忍道人被关押的地方。老道士发型有些凌乱,见此不由得嘿嘿冷笑:“我还道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连一个狱兵都奈何不得。”

    张玄清梗着脖子反驳道:“什么叫我奈他不得?看清楚,咱这叫不跟他一般见识!”

    “对对对,你倒是想跟他一般见识呢,可你敢么?”

    “怎么不敢,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懂不懂?”

    “哈——你到底是道士还是和尚?慈悲不是那些秃驴的言论!”

    “非也,非也,老子有言: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悲之念,可不仅是那些秃驴该谨守的东西。”

    “然我道家慈悲与佛家慈悲另有差异,佛教慈悲,是普度众生,而我道教慈悲,唯‘不争’尔。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所以我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跟他小小狱兵争啊。”张玄清突然得意的笑了。

    百忍道人脸一黑,没想到绕来绕去,反把自己绕了进去,心气越来越不顺。

    张玄清还一个劲的撩拨他:“我说百忍道兄,嘴笨以后就别跟人抬杠,就你这两下子,不是我吹,让你们师徒四个人一起上也辩不过我。”

    “大言不惭!”百忍道人的大徒弟忽然发出声来。

    此时几人都被分别关押着,大徒弟的牢房在百忍道人的右边,左边是三徒弟,三徒弟的对面、张玄清的左边,是二徒弟。

    三个人中,唯大徒弟心气最高,对张玄清的感官也是最差,冷冷地道:“辩论经义,即便得胜,也不过是牙尖嘴利。真怀疑你究竟是道是佛,以为我道家也以那劳什子无遮大会为荣?哼!要比就比真本事,逞口舌之利算什么英雄!”

    “真本事?你是指‘妖鬼显形’?‘纸龟游水’?还是‘油锅捞钱’?”张玄清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忽一看三徒弟的方向:“对了,你这位三师弟不是会什么五行遁术,怎么也不走啊。”

    “你!”大徒弟气得满面涨红,也有可能是臊的。

    张玄清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怎么着,你咬我啊?”他是真的想将对方激怒,看看对方都有什么依仗。

    然而一番打算终究还是落了空,盛怒的大徒弟刚想要说什么,就被百忍道人喝止住。

    接着,百忍道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玄清,沉声说道:“张真人,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有脱困之法,不如讲讲,大家一起出去。若不然,贫道就是拼了脸皮不要,也要在此拜你为师!”

    “……百忍老贼,我草你姥姥!”张玄清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百忍道人拜他为师明显不安好心,如果百忍道人不拜他为师,现在百忍道人就是“首恶”,如果拜了他当师父,显然“首恶”就要异位了。

    当然他不是不能解释,可如果百忍道人连带他三个徒弟一口咬死了自己是他们师父、师爷,自己就算有两张嘴也说不清啊!

    找围观百姓当证人?

    他们知道个锤子!

    鬼知道他们嘴里会蹦出点什么话来!

    张玄清现在想揍人,对面百忍道人却怪笑了起来:“呵呵,张真人,你我都是聪明人,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章程,尽管列出来吧,人多了也好一起参详参详。”

    “呵呵、呵呵、呵呵你妹啊呵呵!”张玄清直接甩起了脸色,没好气的走墙角蹲着去了。

    他能有什么好办法,他就期望县老爷不要太笨、之前围观的百姓不要乱说、袁天罡能把他捞出去而已。

    或者李世民登基把自己捞出去?

    反正他刚才给自己算了一卦,今日牢狱之灾,并无太大危险。

    ……

    时间转眼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闲云观,袁天罡立于门前,看着长安城方向,目露忧色。

    李淳风从观内走出来,停在他身边,问道:“师父,师叔还未回来么?”

    袁天罡缓缓点头,幽幽叹了口气:“希望道友不要出事才好。”

    李淳风道:“师父如此担心,何不给师叔算上一卦?”

    袁天罡苦笑:“你当为师不愿么?你难道忘了,张道兄的命理,为师何时能算出来过?”

    “这……”李淳风也终于想起了这点,一时呐呐无言。片刻后,道:“不然我们进城去找找他?”

    袁天罡摇摇头道:“罢了,现在再去,到了那,城门恐怕都要关上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们再进城打听打听。”

    说完,当先回了观内,可是想到今日早上张玄清离去时所言,心里面一阵不踏实。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充军

    第二天,袁天罡和李淳风起了个大早,天还未大亮,就赶往长安城。

    几乎在他们动身的同时,甚至更早一些,李世民内甲外袍,同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房元龄、杜如晦等人一同,带了兵器,走出府门。

    过了两三条街,远远望见一队人马将近,是程咬金、尤俊达、连巨真等几个。双方人一照面,便合并同行,显然昨夜已经打过招呼。又走片刻,斜刺里再次行来一队人马,是于志宁、白显道、史大奈、陆德明一行。

    将到玄武门之际,呼啦啦打东边来了四五百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带着各府精兵。

    却原来昨夜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李渊将其状密授李世民。李世民便奏此乃李建成、李元吉之计,他们****宫闱等等。李渊观后惊愕不已,命双方今日早朝当面对质。

    那李元吉生性胆小,认为宜勒守宫府精兵,托疾不朝,以观动静。然而李建成却觉他们兵强马壮,不必怕李世民,执意劝李元吉一通前来,那李元吉身为皇弟,自然不敢违背。

    双方人马在此玄武门相遇自是天意,一照面,李世民心中主意已定,立即把袍服卸下,露出里面锦甲,执剑先向前迎。尉迟敬德纵马当先,大叫:“不须殿下动手!”便带十来骑杀向前去。

    那边李建成、李元吉兄弟终归不是成大事之人,一个事前只想着坐府拥兵,不敢当面对峙;一个自以为兵强马壮,就全无半分防备。怎料得双方一个照面,连话都不会说,对方就会派出尉迟敬德这么一员猛将。

    终归是沙场征战过的虎将,战场杀伐之术,怎是两人训练出的府兵、死士能够抵挡?尉迟敬德只打马前奔,掠到阵前,双方一交错,瞬间就挑翻了几个护在李建成身边的护卫。把那李建成吓得仓皇大叫:“护驾!护驾!”转身打马奔逃,李元吉紧随其后。

    对方人多,尉迟敬德一时间不能追击,气得哇哇大叫。后方程咬金等人已然赶到,立即援手。护着李世民,杀开一条血路,直追建成、元吉二人。

    此时二王身边无可用之兵,李元吉着了忙,心慌意乱,先张弓搭箭射向李世民,但由于心急,一连两三次都没有将弓拉满,箭没有射中。李世民却搭弓射向李建成,一箭正中对方背心,将其射死,坠落马下。

    “李世民,你好狠的心!”李元吉越发慌乱,大叫一声,抛了弓箭,骑着马往后乱跑。

    短短时间,尉迟敬德、长孙无忌已摆脱身后兵丁,长孙无忌骑马奔到李建成尸首之前,一剑就砍下李建成脑袋;尉迟敬德弯弓搭箭,直射李元吉,正中李元吉大腿,射得他跌下马去。

    可就在此时,李世民的坐骑受到了惊吓,唏律律一声长嘶,带着李世民奔入旁边的树林。砰地一声,李世民被林中的树枝挂住,亦从马上摔下,倒在地上,一时间胸口气闷,爬不起身。

    李元吉就在他不远,见此一瘸一拐奔过去,也顾不得疼痛,一把拔下腿上弓箭,直刺李世民喉咙。

    李世民挥弓格挡以来不及,但天不绝他,忽然一声大喝:“尔敢,给我死来!”突地一柄金锏从后方袭来,噗地一声,穿过李元吉胸膛,带得他身体都飞退数丈。

    只见一员虎将打马前来,身材消瘦,美髯长须,不是别人,正是秦琼秦叔宝,而救下李世民的那一招,便是他的绝招“撒手锏”,又称“杀手锏”。

    割下李建成头颅,秦琼扶着李世民起来。秦王殿下道一声谢,理顺气息,开口高呼:“二贼已诛,诸公无妄杀戮!”遏制尉迟敬德等人拼杀。那原本建成、元吉二王的手下见主公已死,已没了反抗心思,束手就擒。

    长孙无忌、尉迟恭、程咬金等人卸了敌方兵刃,打马来到李世民身前,齐道自己护驾不利,望秦王怪罪。程咬金更道:“多亏了秦哥哥,若非哥哥赶来,不知要发生甚么恶事!”李世民劝住众人,接着便做部署:“敬德你去禀报父王,太子和齐王作乱,已被我等起兵诛杀;知节、辅机你们去接应弘慎……”

    今日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仅有一处战场,卫军骑将军冯翊、冯立闻听太子、齐王被伏,与副护军薛万彻、屈直府左车骑谢叔方率领东宫和齐王府的精锐兵马两千人,急驰赶到玄武门,准备为太子和齐王报仇。

    大量的兵马调动,让整个京城都陷入慌乱之中,家家户户房门尽管,大街上空无一人。

    袁天罡和李淳风赶到的时候,长安城门尚未关闭,但进去之后,守将了了,街道空旷,甚至有不少小贩仓皇本命时掉落的烂菜叶子。

    更遇到百八十骑,横冲直撞,赶往皇城方向。

    袁天罡掐指细算,面色顿沉,四下一张望,见西北角有一破院,院门大开,似乎很久没住人了。眉色一动,微露喜色,一把拉起徒弟,急匆匆赶过去。

    进了院落还不完,袁天罡一直拉着李淳风进了院中西北角的一间破屋子,才算彻底松下气来。紧紧关上房门,靠着梁柱叹息:“看来无法去找张道兄了,我们能平安度过此劫,也算上天保佑。”

    李淳风不傻,在师父面色大变的时候,就已掐指细算,进了屋中,卦象以现:征凶,利西北,不利涉大川。再往下解析:出屋即死!

    ……

    此时的张玄清却已经出了牢房,不过他一点都不开心,还有点想骂娘。

    只见他此时依旧一身道袍,但在牢房蹲了一宿,衣服有些脏;而他手中,竟拿了一把长刀,走在街道上面色极为不好。旁边百忍道人师徒四人也是相同打扮,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其他犯人,都是手拿长刀,穿着脏脏乱乱的衣服。

    在他们身后,则是数十名官兵,由一名小将带领。那名小将年约二三十许,面貌刚毅,边带队赶着他们往前走,边说着蛊惑的话:“诸位,你们都是牢犯,现如今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若能抓住,不仅可免去牢狱之灾,甚至日后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天大的机会是什么?

    从龙之功!

    那名小将姓甚名谁张玄清不知道,但他知道,对方是代表秦王来的。而自己,以及一众牢房内蹲着的囚犯,显然都被抓包充军了,并且是炮灰的那种。

    目的——阻击为太子报仇的军队!

想想还是发个单章

    刚看了看评论,似乎很多人对主角叫官兵官爷很有意见,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出来了……这么说吧,主角就是个跑江湖的,从始至终都是,他从没把自己当高人,按理说说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对,就是有点不好听。

    但是大家不觉得身为一个骗子如果连自己都骗以为大家都恭维他他就真的是高人了很恶心吗?

    再说说叫官兵官爷以及直接被捕的问题,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官爷就是一称呼,再说那官兵也只是职责所在,什么都主不了,张玄清身为一个“高人”,干嘛非为难他呢。

    说真的,一个得了势就作威作福、行使特权的主角,也不是大家想看的吧?真的那么做了,与某些令人恶心的官员有什么不一样。

    恩,非要往大了说还有一点众生平等的意思,小官兵咋地了,“谪仙”又咋地了,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卑微,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如果官兵是个恶人,叫他一声官爷能免麻烦;如果官兵是个好人,叫他一声官爷也是当得,有啥不对的……你说,你说,你说啊!(这里严肃认真脸,别笑,真的很严肃,敢笑我分分钟割腕)

    差不多就这些吧,本来这段话是写在下边作者感言里的,不知道为啥看了看不显示,就挪这了,感觉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战

    由犯人、官兵组成的队伍,前面稀稀拉拉,后面严阵以待。

    张玄清自然走在前面属于炮灰的犯人队伍中,旁边是同样面色不好的百忍道人。

    看着自己所在的这队“犯人兵”,一个个面带恐慌,不成阵势,十分不靠谱的样子。张玄清注意到仅有几个还算镇定的人,其中就有身旁的百忍道人,不禁捅了捅他的腰,说道:“我说道友,现在咱们真的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等会儿互帮互助、共同进退怎么样?”

    百忍道人冷不防吓了一跳,接着便怒忽而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本来在他的计划里,师徒四人表演完“法术”,留下收徒日期,就立刻出城,到了日期回来再表演一番,能收到多少是多少,接着赶往下一个地点,中间没有什么危险的。可没想到张玄清突然进来横插一杠,把他们搞进监狱不说,转天竟然还充了军,就要到战场上搏杀。先不说会不会死在厮杀中,就是侥幸活了下来,若是秦王兵谏不成,不同样还是受连累被处死?就算秦王兵谏成功,所着眼的,还是那些他身边的人物。就连目前赶着他们的这员小将都不一定得到多大封赏,怎么可能有他们的好处?

    当然,真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毕竟秦王兵谏成功,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脱掉牢狱之灾。但与其中的危险相比,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百忍道人能对张玄清有好气才怪了。

    连带着他的三个徒弟对着张玄清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个劝:“师父,你千万别信他的,他一定有什么阴谋。”那个说:“姓张的,任你巧舌如簧,今天也合该你遭劫,你休想我们会在战场上救你!”

    张玄清这个冤枉啊,他能有什么阴谋?他要早知道会是这个下场,别说给百忍道人他们捣乱,就连长安城他都不会进来!对着百忍道人师徒四人,满脸讪笑地道:“几位道友,你看你们这话说的,贫道其实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恶意来着。真的,咱们这都是误会……咳咳,还有啊,人都说人生有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铁窗也是窗,咱们昨天一起进了牢门,也算同过窗了;现在一起提刀上沙场,虽然不是枪,但也算是一铁。你们看,咱们关系都这么近了,等会儿如果有危险,互相帮衬着点,也不为过吧?”

    “怎么?怕了?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大徒弟对此嗤之以鼻。

    “好了,亮儿少说两句。”百忍道人拦住徒弟继续,深深的看了张玄清一眼,道:“让我答应与你合作不难,但我们师徒四人,你只一人,和我们合作,明显我们亏了。你能付出什么?”

    “师父……”大徒弟有些不愿。

    百忍道人摆了摆手,让其不要多言。

    张玄清心里沉吟,要好处?自己更给他们什么好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好处有,道友说吧,你想要什么,贫道尽力满足。对了,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友贵姓,贫道姓张名果道号玄清,道友应该知道,贫道就不多介绍了。”

    百忍道人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罢了,既然道友诚心,贫道也不要你什么好处。说来你我也是本家,贫道也姓张,单名一个艺字,道号百忍。只希望今后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便可,道友以为如何?”

    “呃……好说,好说……”张玄清随口答应着,有些心不在焉,脸上露出丝丝惊愕。

    他现在完全被对方的名字震住了,姓张?张百忍?那他妈不就是玉皇大帝俗家姓名吗!

    难道是巧合?

    不对,他说他叫张艺……张玄清忽然想到,历史上确实有个叫张百忍的人,本名张公艺,字百忍。不过名中的那个“公”字是尊称,真正来念应该是是张公?艺。也就是说,那人在早年前极有可能就叫张艺。

    眼前这位道士难道就是那位张公艺?可不对啊,那位张公艺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能修身、齐家,整个家族九辈同居,合家九百余人团聚一起,和睦相处,这才被后世人民传为美谈。

    可眼前这位张艺却是位道士……

    思想走神的张玄清却没注意到,不知何时,一对人马已经斜刺杀将过来。

    喊杀声响起,张玄清才蓦然惊醒,再看队伍已经被冲散,前边走在最前面的犯人,都和对方兵马都交战起来。

    他们虽然属于炮灰,但炮灰也有炮灰的用处,后方小将不想他们死的太多,立即领精兵来援。

    两方兵马交战一处,你砍我一刀,我捅你一剑,张玄清愣神好久,直到一柄长枪直捅他胸口,才回过神来,赶紧纵身跃开。

    落到地面,再看之前答应自己答应的好好的共同进退的百忍道人师徒四人竟然都离得自己远远的,也不知道提醒一下自己,心里暗骂,果然都他妈不靠谱!忽又一柄长枪刺来,忙举刀格挡,再也不敢分心,专注应对这一场战事。

    战场上的招式与江湖上的招式还有不同,江湖上的武艺,不论刀枪剑戟,都精妙些;而战场之上,讲究的却是个势大力沉。张玄清乍一接触,颇有些不适应,竟被搞得左支右拙。

    好在凭着轻功与八卦游身步他格挡不及,还能快速绕开。一时间就见他在战场之上来回游动,接这个一招,挡那个一剑,不过都是一触即分,未曾下过杀手。

    说起来不管是兵也好还是他们这些犯人,都属于无奈,不得违背上头命令,相互之间又没有什么仇怨,真让张玄清去杀,他还真的有些不忍心。

    战场杀敌不同于江湖私怨,若是私人恩怨,那自然解无可解,为避免对方事后报仇,自然甫一交手,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战场之上谁也认不得谁,双方各为其主而已。

    尤其是眼下的“战场”,完全属于窝里斗,过了今天,一方不死,来日说不定还能把酒言欢呢,张玄清更加不愿下死手。

    故而,面对一柄柄攻来的刀枪,他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挡,实在挡不住也反击一刀,将对方身体划伤,但不致命。一边打斗着,一边向场外挪动,以期快速脱离这里。

    只可惜,在场如他这般想法的并不多,他的手下留情,反倒将他逼上绝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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