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接近萧昙
那天,还是方笑语着人将萧入送了回去。这孩子外出不带侍卫,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也算是胆子大的离谱的了。
十来天后,方笑语收到了叶西辞的信,信中说他到了天都城后,寻了一处离着云王府比较近的客栈落脚。从前她为了应付江湖人给他写的那些诗词倒是派上了用场,他借着这些诗词打入了一群喜爱附庸风雅的纨绔公子小姐的内部,见天的参加各种诗会,收获到不是没有,至少,他现在认识了云王的小孙子,这小子很得云王喜爱,从他开始下手最好不过。
天都城乃是大周的京城,各种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云集。老皇帝虽然武功高强,可外头人尽皆知,他还是个喜好诗词书画的人,所以各家的公子小姐难免也会向着皇帝靠近,一群男男女女,也不知是真的喜爱文雅还是做给别人看的,总是隔上个十天半月的便举办一些诗会歌会,倒是不怎么拘着身份,真要是能拿出好诗好词的,倒也能结交到一些真的喜爱诗词歌赋的公子小姐们。
叶西辞是男子,且年纪算来也不大。虽说是去忽悠蒙王的,但他没有打算直接去找蒙王,而是打算先从云王这里入手,曲线的接近蒙王。
无论是云王还是蒙王,好东西没从老皇帝那里继承多少,偏就这多疑的性子可是一点没落的全都学了个通透,叶西辞起初自然是要调查清楚了才能行动,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他打听到云王的小孙子二十有一,名叫萧昙,云王本希望他能够学习武功,将来在马上立功劳,所以寻了不少教习先生来教他武功骑射,可惜这小子就是个不惜习武的性子,射箭能射到了人也射不到靶子,骑个马中间能摔下去好几回。云王算是对他绝望了,干脆也不管他了,由着他的性子来。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个天生适合学问的。纸上的功夫是一套一套的,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吟诗作赋更是天都城里有了名的。他还善谈小曲,跟京城里的曲艺大家莫风华乃是忘年之交。
不仅仅是诗词曲赋,还有文章作的也是一绝。没想到他在武功方面没有天赋,反倒是将技能全都点在了文坛上。
他是云王的小孙子,所以很得云王喜爱。不过现在就不是了,前不久,云王的某个儿子在外头有搞大了一姑娘的肚子,孩子刚生出来不久,还不满半个月,所以萧昙这小孙子的位子也得让出来给这最小的孙子让路了。
不过,他虽得宠,但终不是云王眼中该继承云王府甚至是将来大统的人物。云王最喜欢的,是他的大孙子萧遇,萧遇和萧昙都是出自他最喜欢的嫡次子所生的孩子。一开始便尽力教导,大孙子出生时,云王甚至亲自手把手的教他,可见他对萧遇的喜爱。
云王心里也清楚,他父皇已经年近过百,身体还硬朗着,他也都七老八十了,虽然学着武功,倒不显得有多老迈,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模样,但年纪在那里摆着,他也不好骗自己。
大周的皇位传承向来奇特,因为皇室的功法好,历来的皇帝年纪都不小。特别是父皇都百岁高龄了,但看起来依旧健壮。也因为如此,大周的太子之位几十年了都没有定下,虽然依着现在来看,太子之位十有*会在他和蒙王二者其一身上尘埃落定,可是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父皇要是再活个几十年,孙子辈儿重孙子辈儿都要长起来了,到时候会不会多出一些有力的竞争对手谁也不知道,他需早做打算。所以,他一直很看重培养儿子和孙子,特别是孙子辈儿的孩子,除了他最喜欢的萧遇,对其他孙子他也是从没有缺少过关注。
儿子的年纪也都大了,可能将来就要步了他的后尘了。等到父皇再活个几十年,就算他上位了,也快百岁了,能在皇位上坐多久?特别是父皇身体健壮,可是一点儿要让位的趋势都没有,等到真的要定太子那天,恐怕就能直接定到他儿子孙子的身上,没准儿他一当就得弄个太上皇当当。甚至是他会不会活的比父皇更长他都没有把握
说实在的虽已习惯了却也心里急迫。他与蒙王争了半辈子,还不就是为了那张龙椅?可父皇这老不死的偏霸着权利不肯松手,他不知道几次诅咒这老东西赶紧驾鹤西去,可惜老东西不为所动,依旧活蹦乱跳的,到现在还能夜御几女,还能源源不断的生出孩子来!
他们皇族萧家,可能是一代代都是这么传下来的,于血脉亲情并不怎么看重。父皇虽然相对倚重他和蒙王,但无非是利用他们帮他治理江山,可他有几分将他们当做是儿子,他心里自己有数。
他对儿孙虽然也喜爱,但这喜爱是建立在儿孙优秀更够继承他衣钵,帮他争取到那张龙椅的前提之下。
若是萧遇不是个能干的孩子,而是个废柴,他分分钟任他自生自灭。而谁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就是萧遇自己也认为是理所当然。
所以,为了不被抛弃放弃,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压榨自己。好在天赋够了,稍一努力便有所成就。
萧遇是全能型的人才,文治武功样样不差,也难怪会被云王捧在手心里。
而云王的意思,是希望萧昙能够在马上建立功勋,如此,将来便可辅佐他的哥哥,巩固大周江山不朽。
他早晚也是会死的,这他早有觉悟,所以他必定要将子孙后代培养出来,否则将来蒙王做了皇帝,他这一脉还能有好日子过?
争了几十年,斗了几十年,早就打出火气来了,不赶尽杀绝已是仁慈,还能留着他们一家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
设身处地去想,他要是做了皇帝,同样不会放过蒙王那一脉。
可惜这小孙子偏不喜武功,那天赋之差能气死一群的武教先生。他心里头也不爽得紧,寻思着虽喜爱这嫡次子,连带着也喜爱嫡次子生下的儿子,可若是这个小孙子是个废物,他也没心思再在他身上下功夫。
不过好在小孙子也没叫他太失望,武功上没什么成就,可在文学上的造诣却是颇深。
别看似乎也就是吟个诗作个对,写写文章画画书画,似乎没什么大用,可是事儿不是这么算的,他这小孙子算是入了那些文臣的眼,一个个的看他都亲切的跟他们亲孙子似的,也算是意外之喜。
说到底,朝堂上还是由文臣掌握的,武将虽能定国安邦,但因为人数不多,所以在朝堂上并不占优。
萧昙那小子能得到文官集团的喜爱,这比他原本打算让他亲近武官的计划并不差在何处,所以他也就任由他自个儿爱干啥干啥去了。
于是,云王的放任,让萧昙欣喜不已,从那往后,萧昙参加各种诗会更是频繁。天都城里的喜好文学的就没一个不认得他的,从另一种层面上讲,他的名声比之他的哥哥萧遇都还要高上半筹,这也导致了萧昙与萧遇的关系有些微妙。
虽是一母所生,可也正因如此,竞争的就越发激烈。萧昙暂时还没有露出争夺皇位的野心,但萧遇的野心却已经写在了脸上了。
说起竞争,他们的父亲也是一样。他们的父亲时祖父的嫡次子,上头还有个嫡长子。可惜,嫡长子平日里看起来憨厚,却取了个不可小觑的夫人,愣是将一个憨人培养的异常强悍,即便嫡次子聪慧灵敏,却也没甩开了他,反形成了竞争趋势。
云王曾不止一次感叹,若是叫聪慧机敏的嫡次子娶了嫡长子那个不可小觑的夫人,他们生出的儿子,怕是要聪明顶天了。好在嫡次子的夫人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云王倒也算是满意这门亲事的。
叶西辞拿到了云王府的一些调查资料后就一直在研究着,所以他决定先从云王府这里入手。而他所寻到的人,自然就是这个喜爱诗词文学的萧昙
他经常出门,容易遇到。且那里有诗会文会,一点也不愁找不着他。
叶西辞选择了离着云王府较近的客栈,也是为了监视萧昙的行踪。
萧昙最喜欢去的除了诗会文会之外,便是离着云王府不远的一家叫做翡翠馆的酒楼。那里的翡翠鱼做的可谓是一绝,虽然价格昂贵,味道却是一点也不叫你觉得钱花多了亏的慌。
叶西辞选择的接触萧昙的地点就在这翡翠馆里。
这翡翠馆的馆主是个女子,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长的虽不算多美丽,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因为,这女子来自异域,长的就像是方笑语从前见过的那些外国人。眉眼与大周人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的轮廓更深,显得更加立体。这样的人在大周也很少能见到。所以喜欢来翡翠馆的人,除了是想要吃美味的翡翠鱼之外,更多的也是想来见见这位异域美女的馆主。
而这馆主很早前便跟了曲艺大家莫风华学习,原本的名字有些长有些古怪,所以便取了个能融入大周的名字,叫绫清。她最擅长的就是古琴。而她手中有一把几百年前的名亲龙啸,所以弹出的琴声比起那些潺潺细语来,更多了几分杀伐。
但是,这种杀伐配上她独特的相貌,反倒显得异常合适。
绫清馆主每隔十日便会在翡翠馆里待上一天,这一天,前往翡翠馆里消费的客人便可听到绫清馆主或美妙或大气杀伐的琴音。
客人不可随意打扰馆主的演奏,但是,演奏完毕的空当里,若是有客人能够为那些曲子配上好词,或是有那擅长作曲的客人能够为绫清提供让她看得上眼的调子,绫清不仅会当场为他演奏,一日的消费还可全免。
要知道,翡翠馆里的一条鱼,能值黄金。这鱼都是产自异域的鱼,有的比人还长,若不是绫清在异域还有些势力,寻常人可弄不到这样的好东西,还能公开贩售。
叶西辞得到这个信息之后,立刻就想起了方笑语曾给他抄了不少的诗词曲赋。虽他自己也能作上几首诗,但比起方笑语给他的那些,却实在是上不得什么台面了。
那也是理所当然。方笑语给他的,那可都是近百世轮回之中,那些有名的诗词大家的成名之作,随便拿出一个,都能震上人一震。若不是她觉得随意抄袭人的诗词不太好,她大可自己拿了散播出去,保准能叫那些所谓的文学大家们瞠目结舌。
能作出一首两首的名诗名词不算什么,可随便拿出一首都能震人,那可就不一般了。
翡翠馆的存在倒是正如叶西辞的意,他临去前整理了一些曲谱,这都是临走时方笑语给他的。为了应付这个翡翠馆的馆主,方笑语也没少下功夫,她将一些名曲的曲谱写好,挑选了几首与这位绫清馆主相合的曲子,将它交给了叶西辞,让他带着,就是为了能让他真的拔了头筹,先让这位异域美女刮目相看。
临走前,方笑语还玩笑似的说,叫他回来的时候可千万别带着这位异域美人回来叫她姐姐,她向来对长的比她好看的女人不喜欢,叶西辞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了句‘别闹’,倒是将两人都逗乐了。
叶西辞没打算从诗词那里下手。诗词这东西,你得留着让萧昙出风头。
别看萧昙已经二十有一了,可家里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一问起来,大家这才知道,这位萧昙公子,对人家绫清馆主可是觊觎多时了。
他喜欢去翡翠馆不是因为喜欢那里的吃食,也不是因为想要听曲子,他这是看中了人家美人儿,去看这位绫清馆主的。
------------------------------------------------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惯着她
翡翠馆里不多时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都是些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彼此多都相识,人多的时候就拼个桌子的情况都是常有的。
叶西辞很早便来占了座位,馆主绫清还未现身,他就坐在那里,点上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今天的人异常的多,因为绫清对外放出了消息,若是有哪位公子或是小姐能够为她谱出一首曲子,能入了她的眼,便能有请这位才子或才女入内间一叙,往后便能成为这翡翠馆的坐上之宾,不仅吃用费用全免,还可随时见到馆主绫清,邀请绫清去各种诗文会友的场合,作为他的女伴。
这样的条件可是叫不少人都心动不已。不仅仅是男子,即便是女子都动心不已。
男子看中的多是绫清的异域之美,且这种美在大周几乎不怎么重复。本就腹有诗书,再兼之琴曲相合,这样的美人多有自己的气质,能够吸引附庸风雅之辈争相抢夺。
而女子看中的,大多是绫清的身份。她虽是异域之人,可也是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
莫风华向来收徒严谨,若非是当真天赋卓绝,即便是高门贵户,她也是不假辞色。
多少贵族小姐挤破了脑袋想成为她的弟子,可惜,一直以来,莫风华只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是个男子,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农家小子,可是对曲艺有着异常的天赋。哪怕是生活中的小物件儿,他也能用此奏出美妙的乐音。
莫风华遇到他时,正听他用路边的野草吹奏她所谱写的曲子。
作为曲艺大家,已经有不少名曲传世。她的曲子,可谓是家喻户晓。哪怕是农家子弟,也多是听过几首的,哪怕不是她亲自演奏,可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里卖曲儿的手艺人那里,也偶尔听得到。
而这农家小子便对曲艺有着狂热的爱好,可惜不过是普通的农家人,也没有进学的本钱,只得自娱自乐。那****随手拔下路边一颗野草的叶子,放在嘴边吹起了他只偶尔听过一次便记下了的曲子,偏巧也幸运的就遇上了写这首曲子的人,于是,曲子的作者爱才心起,便收了他做弟子。哪想到,这小子也争气,短短不过两年间,他就将莫风华所教授的东西一一融会贯通,还创出了自己的风格,让他音公子的大名远扬,不止是在大周,就是大承大裕那里也经常能够听到音公子的大名。甚至于他还经常出去游历各国,寻求新的突破,可以说,他的才能,让莫风华几乎是笑眯了眼。
能够教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好学生,是每个老师的夙愿。莫风华算是捡到了宝了。
而在音公子名满大周之后的第三年,莫风华又收下了第二个弟子。便是绫清。
当初的绫清还算是异域之中一护不错的人家,家中世代行商,足迹遍布五湖四海,与许多国家都有贸易往来。
不过,就如同商人之家惯有的狗血情节,银子多了,是非也就多了,觊觎的人也就多了。于是,绫清的父亲被亲戚陷害,险些丢了诺大的家业不说,还差点得罪了贵人。
当时的莫风华正在异域游历,这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为了能够见识更多的风景,寻找更多的灵感,她经常去各国行走,大到城镇,小到乡间,甚至是名山大川森林湖泊,哪里都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而她游历异域之时,就遇见了狼狈的绫清。得知绫清的家中事后,她便出手帮了忙。
正好当时她被异域贵人请到府中演奏,且她的演奏十分得贵人喜爱,于是便有了些许交情。而遇到绫清时,绫清正在抚琴自哀,琴音中充满了萧瑟与绝望,也因此吸引了莫风华的驻足,这才帮她解决了家中事。
那之前,绫清就对乐曲一道十分喜爱,因着家中银子不缺,倒也找过曲艺先生学过。只是,普通的曲艺先生才能有限,她所能学到的不多。正好莫风华帮了她的忙,她又恰巧知道了莫风华是远近闻名的曲艺大家,于是便请求莫风华收她为徒。莫风华也喜爱她的才能,从此后,她便改名绫清,离乡背井,跟着莫风华来到大周,学习古琴的弹奏。
她几乎已经在大周安定下来,最近有着想将家族举家迁移至大周的打算。
异域实在是太小了,尽管家中有着生意,可是每年所赚的银子还不如她在这里开上一家翡翠馆来的多。
他是想着将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接来大周,至于在异域的生意,就给大伯一家管着。正好,翡翠馆里那些异域才有的美味食材所需不少,她还能照顾一下家里的生意。
但是,大周这里不比异域规矩少,且大周几乎是天下之中国力最为雄厚的国家,要想在这里好好的生活,她就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她的师父莫风华确实算是个小靠山,可她毕竟不过也只是个空有虚名的曲艺大家罢了,贵人们给她面子的时候,她便是曲艺大家,贵人们若是驳她的面子,她就什么都不是。这件事,不仅绫清明白,就是莫风华自己也清楚的很。
翡翠馆里渐渐的坐满了人,几人拼上一桌也有许多人根本找不见座位。
叶西辞的那一桌上只他一人,许多人来问过能否拼桌一坐,都被叶西辞给已有人占下了为由给拒绝了。
终于,功夫还是不负有心人,叶西辞要等的人还是到了,只是并非只他一人,在萧昙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只不过却做了男子的装扮,但忘记掩饰的耳洞的痕迹依旧不声不响的出卖了她。
“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迟迟不动身,咱们怎会连个座位都占不到。”那女子一脸的埋怨。好不容易能够出一趟门,就这,还是她功课做得好了,母亲才允许她跟着哥哥出来,去云王府里玩上几日。今日听闻翡翠馆里有大热闹可看,吵着闹着希望表哥能带她出去看看,没想到,临要出门了,这萧昙却出了岔子,被父王找去谈什么事情,一谈就是许久,等到事情谈完了再来时,这里已经都要将人挤成肉饼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咱们再找找,或许还有座位也说不准。”萧昙可不想跟她闹起来,这位爷可是个祖宗,他的表妹,在家里时就是个霸王,将她家中一群姑娘小子吃的死死的,谁也不敢得罪她。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可偏偏‘当家做主’不是靠人让着她,而是刁蛮任性动拳头打出来的,算是他家中一霸。
前两日,表妹跟着表哥表姐去府上玩儿,顺带住上两日,没想到,这假小子性格干脆带到他们云王府去了,可算是将云王府大大小小的人给折腾够呛。除了祖父能叫她怕上一怕之外,就算是看到父亲,她都能大大咧咧撒娇卖萌的带过去,转眼间又恢复小霸王的架子。
今日翡翠馆里的大事,他可是志在必得的。他看上绫清可不止一日两日了。这女子,相貌与大周的寻常女子完全不同,在遇上她之前,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会喜爱这一挂,可如今,他也算是为此着了迷。每每有绫清到翡翠馆的日子,他几乎是次次不落的去,就是为了去看这位他牵肠挂肚惦记着的美人的。
说起来,绫清其人,单看相貌,其实也算不得多美丽,甚至比起许多大周的大家闺秀们都还稍有不如。可是,她却给人一种他人无法模仿的风韵。
也可能跟她是异域人有关吧,性子相对豪放些,丝毫看不出大周女子一般的扭扭捏捏,但又不是跟她表妹一般的那种假小子模样。若是非要用一种词语来形容的话,或许该叫做性感?或是魅惑?但却又丝毫不给人风骚不检点的感觉。
找了一圈,两人给挤的眼冒金星,终于让他们在最前排找到了叶西辞的那张桌子。
放眼一圈儿望去,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人,唯独这张桌子上只有一人,自斟自饮,悠然自得,萧昙不由得多看了叶西辞几眼。
“表哥,你快瞧,这里还有位子。”小表妹拉着萧昙的衣角,兴奋的几乎都要蹦起来了。
萧昙无奈的摇头叹息,最终被小表妹拉着走上前去,还不待他说话,小表妹就抢先指着叶西辞道:“喂,说的就是你,这桌子本姑……本少爷要了,你快快离开吧。”
叶西辞拿眼角瞥了这人一眼,一眼便认出这是个女子所扮,再加之她自己都差点说漏了嘴,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但是吧,叶西辞就是这么样一个人。他就是不爱理这些刁蛮成性的人的怪毛病。能在他面前刁蛮任性的人,除了方笑语之外,其余的人一概他都不接受。
方笑语在他面前刁蛮那叫可爱,别的人那叫神经病。方笑语在他面前任性那叫情趣,别的人那叫不可理喻。方笑语在他面前霸道那叫有个性,其他人那叫矫情。
总之,在叶西辞的这个情人眼里,方笑语就是那个西施。反正方笑语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好的,是可爱的,反之,别人在他面前耍一点脾气,他都懒得惯着。
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他为了接近萧昙才留着的。要是这女子方才说得是拼个座位,让他们也能坐下,他会笑着应了。可没想到竟还有那不要面皮的,自己来的晚了,还要赶走别人,抢占座位,他会给她好脸色才是怪事。
于是,叶西辞充分的发挥了在方笑语那里学到的东西,那便是无视。生气或许还会让对方得意,可若是无视,便百分百的会让对方气的牙痒痒。
“喂!你听到没有!叫你让开,本少爷要坐在这里。”小表妹似乎还没有发现叶西辞对他的不耐烦,依旧叫嚣着。
此时小表妹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其余几桌的注意力。许多人也对小表妹这无理取闹的态度不满,但因为事不关己,倒也没有几人愿意为叶西辞出头。
还有些跟萧昙相熟的人本想着跟萧昙打个招呼,没想到一看到小表妹也在,虽然扮了男子装扮,但还是有不少熟人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谁,于是连忙缩了回去,不再言语。
可见,萧昙这个小表妹,简直就是个人见人怕的小魔头。她的威名,不仅仅局限在她自己的家中还有云王府里,甚至是整个京城的贵人圈子里,都知道这么一号人。
这可是个狠人,曾经家中的庶妹不过因为跟她顶了一句嘴,她就一巴掌上去,险些将庶妹的嘴给打歪了。而当时她的庶妹才不过五岁,她也才十一,这么小下手便如此狠毒,且一点也不怕人知道,还为此洋洋自得的,这也算是头一号了。
可就这么一个人,却很会讨她父亲母亲的欢心,愣是没受一点惩罚,还险些让那五岁的庶妹再捞一顿打,也算是个有能耐的。
“滚。”叶西辞的这个字说的再是平静不过,就像是陈述了一个再平常不了的事实,一点点戾气也不带着,可听在耳中就是如此的刺耳。
小表妹气的险些暴走,撸着袖子就要上去和叶西辞拼命,幸好被萧昙及时拉住了,否则叶西辞才不在意对方是不是个女子,该动手时就绝不含糊。
他长这么大,难道在女子手中吃的亏还少吗?
李素青害的他家破人亡,母妃惨死,父王冷漠,好好的世子却当的如此窝囊,要不是简政殇娶了那个女人,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将母妃从周相府里偷走,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笑语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委屈自己。憋屈了,难受了是自己的,别人看着你的痛苦潦倒拍着手叫好。
说的好听了叫懂得隐忍,可懂得隐忍的前提是隐忍之后真的有报仇的机会。要是忍来忍去,最终将自己委屈到死,对方依旧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那不如就付出点代价,先让对方也跟自己一样痛苦,最起码解恨。
叶西辞深以为然。
萧昙敏锐的察觉到了叶西辞眼中浓浓的不屑。他抓不准叶西辞的身份,所以连忙拉住了小表妹,用眼神制止住了她的暴走,随即上前抱拳对叶西辞道:“这位公子莫要见怪,我这表弟脾气向来古怪,小孩子心性,但人却不坏,还望公子莫要跟她计较。”
叶西辞深深看了萧昙一眼,随即平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这位公子,这里可还有他人要到?若是无人,不知可否拼个座位?在下感激不尽。”萧昙神态语气都十分温和,并未因为叶西辞对他表妹的态度而感到不快。不如说,他还有点高兴。他这个表妹,简直就是个不讲理的霸王,性子也确实有点惹人厌,不过看在她是他表妹的份上,他也不好说什么。如今有人能叫她吃瘪,他看着可欢乐了。
萧昙的请求正中了叶西辞下怀,于是他假意的考虑了两个呼吸,随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多谢兄台。”萧昙连忙拉着小表妹坐下了,而他对叶西辞的称呼也已经从‘这位公子’变成了‘兄台’,亲近了不少。
第四百九十章 刁蛮任性
萧昙拉着小表妹坐下后,小表妹还犹自不服气,连着瞪了叶西辞好几眼。奈何叶西辞也不跟她吵,明明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这叫小表妹的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又是因为是萧昙阻止她将事情闹大的,所以怨气都撒到了萧昙的身上,可着没人的时候掐了萧昙好几下,将萧昙都掐出了火气,可惜小表妹似乎不大会看气氛,也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萧昙时不时皱起的眉头。
叶西辞不动声色的看了萧昙两眼,恰遇上了萧昙看过来的同样好奇的目光,两人皆是一愣,随即叶西辞连忙看了那小表妹一眼,随即向萧昙示意。萧昙以为小表妹私下里掐着他的模样被叶西辞看了个正着,也是尴尬的一笑。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萧昙被小表妹闹得烦了,不想跟她说话,于是便向身边的叶西辞问道。
“叶词。”叶西辞淡淡的回答,没有什么不耐烦,也没有因为被云王喜爱的孙子搭话而感到兴奋。
“我叫萧昙,相识便是有缘,叶兄也是为了绫清馆主而来?”萧昙不知道为何,总觉着眼前的人会成为他的对手,这种感觉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由的想着是否是因为对方太多淡定才会令他产生了错觉?
“听人说过这天都城里翡翠馆里有一绝。本是想着尝尝这为世人称道的翡翠鱼是何等滋味,不想恰逢其会遇上了这等事,故而来看个热闹。”叶西辞本就是冲着萧昙来的,所以总不能真的高冷的一句话也不多说。能跟萧昙聊起来便是成功的第一步,此刻是萧昙主动搭话,比其他想法子找话跟对方说,这样显得自然的多了。
不得不说,这事儿还真得谢谢这位小‘表弟’,若不是他无理取闹在先,他还未必能这么快便跟萧昙搭上话头儿。
“叶兄不是大周人?”萧昙并没有见过叶西辞这个人,可他身上的气质也是顶顶的大户人家出来的气质。何况,能进入这翡翠馆的人,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至少他得有很多很多的银子,才有底气在这里独占一桌自斟自饮。
可是,大周贵族圈子里那些人家的公子小姐他大多都认得,即便不怎么聊得来的,也大多知道对方的模样长相。即便是那些被人瞧不起的商人之家,他也是如数家珍,却从来没有见过叶西辞这么一号人。于是他猜测,要么叶西辞是来自别的城镇,要么便是别国之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叶西辞只是微微一愣,这是做给萧昙看的,随即大方的笑应道:“萧兄如何知道的?”
萧昙见叶西辞的反应便心中有数道:“我这也是猜的,因着没怎么在京城见到过叶兄。”
叶西辞点头,道:“我来自大裕朝,平日里师父管得严,这才跟着小师妹偷跑了出来。前些日子鹿城举办了武林大会,这才想着去看看热闹。只是武林大会出了岔子,师妹便留在了鹿城。”
“叶兄来天都城可是有事?”萧昙心想着若非如此,怎就丢下师妹一个人来了?
“逃难来了。”叶西辞顿了顿,脸上似乎还挂着些微的尴尬。
“逃难?”这会儿轮到萧昙惊讶了。
“我和师妹是偷着跑出来的,没跟师父说过这事儿。师父管的又极为严格,平日里是不准弟子随意下山走动的。如今师父杀上门来,我便只能先跑一步,来避避风头。”叶西辞有点不好意思。
萧昙哭笑不得,竟是被自己的师父追着逃到天都城来避难了,这师父该是有多可怕?
“如此说来,叶兄的师妹……?”丢下师妹自己逃难来了没有问题吗?
“师妹是师父的女儿,平日里师父疼她都来不及,如何会惩罚?故而师妹便没有跟着,帮着我拖住师父,为我留下逃难的时间。”叶西辞提起‘师妹’的时候,目光渐渐便柔和了下来。
这也不怕他去查的,反正鹿城也留下了他和‘师妹’的传说。
不知为何,萧昙注意到了叶西辞眼中的温柔,心下竟然莫明的松了口气。很显然,在他心中,叶西辞与那个在鹿城帮着她拖住师父的小师妹之间,是有着故事的。
想着想着,萧昙的这种喜悦就表现在了脸上,叶西辞心下疑惑,便一脸不明白的望着正笑的有些奇怪的萧昙。萧昙注视到了叶西辞的目光,尴尬的咳了两声,却掩饰不住方才的失态。
“所以叶兄还未曾见过绫清馆主真容?”萧昙连忙转移话题。
“今日还是第一次到。只是听闻这位绫清馆主有着异域之美,与咱们相貌不大一样,这才好奇心重,想看看热闹。”叶西辞摇头。虽然他对这位绫清姑娘有所了解,远比这些因为她的气质美貌而聚集起来的人更多,可说起相貌,他也只是见过下头的人草草的一张画像,真人倒是无缘得见。
绫清的这种异域美,对于叶西辞还是有着一定冲击的。虽然大承偶尔也有异域之人停留,但他却从未见到过异域的女子长的何等模样。
反倒是方笑语对此见怪不怪。前世的时候,外国人满大街都是,真心没什么新鲜感了。比这位绫清馆主长的美貌十几倍的外国人她也是常见,所以绫清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特质。
萧昙松了口气。连见都没见过,总该不是冲着俘获芳心来的。
“萧兄似乎……”叶西辞突然一脸贼笑的看了萧昙几眼,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萧昙本能的想要否认,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京城,知道他看上绫清的可不止一两个,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爱或许太过,可他确实是喜欢绫清这样的气质,这让他觉得很新鲜,与大周的女子都不相同。
当然,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真的娶绫清为妻,云王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就是婚事也很难自己做决定。
若是个不被喜爱的庶孙或许也就罢了,可偏偏他的父亲就十分得祖父喜爱,轮到他们这一辈儿,更是如此。
绫清是异域之人,又是商人起家,就算他喜欢她,也顶多纳个妾罢了。想要他明媒正娶她为正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曲艺大家莫风华的弟子,也没这么大的脸面能够让他的云王祖父松口。
他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对获取绫清的芳心倒也不抱几分期待。
好好的女子,有几人愿意随意做人妾室的?何况绫清现在的状况,靠着这日进斗金的翡翠馆,倚着莫风华弟子的身份,就算不嫁个大户人家为正妻,她自己就更过得很好。
别看绫清年岁已经不小了,换做大周这里,这个年纪不说嫁人,孩子都能满地走了。不过似乎听闻异域之人不怎么管这个,若是遇上喜欢的,十二三岁便嫁的也有,若是没遇上喜欢的,七老八十再嫁的也有。对于异域如此奇怪的文化,他也是觉着有趣不已。
萧昙和叶西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完全将小表妹给冷落在一旁。
小表妹此时脸上的神色能敌得过葱芯的绿,眼中布满阴霾,看向叶西辞和萧昙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见到美人儿便走不动路了,一个个道貌岸然,还装什么君子!”小表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他本就是说给叶西辞和萧昙听的。可惜,这里这么多人,他这一句话,可几乎将在场的所有男人得罪了个遍。萧昙就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好几个不善的目光扫过,心中也是无语至极。
也怨不得没人愿意跟这熊孩子一块儿出来,就是她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是对她头疼得要命。说话做事从不想后果,怎么喜欢怎么来,至今为止得罪过的人,恐怕都能绕云王府几圈了。
“表弟!慎言!”萧昙连忙瞪了小表妹一眼,倒是与叶西辞那蔑视的一眼重合到一处,看着格外的刺眼了些。
小表妹心里头暗暗不爽利。心说萧昙你这坏人,身为表哥,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她。想她在府中纵横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等委屈?即便是她做错了事,父母都舍不得骂她打她,还得隔三差五的哄着她。没想到今日高高兴兴的出门来,本想着好好热闹热闹,没想到就碰上了个一开始就不拿正眼瞧她的人,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吹胡子瞪眼。她自认还算美貌,莫非对方就一点也不心动不成?
随即她又想起自己现在正扮着男子的装扮,对方或许将她当做了男人,所以才对她瞧不上眼?这倒是有可能的。
不过,想起总是被这个叫叶词的坏蛋如此无视,她这心里头憋着的火儿就蹭蹭蹭往上冒,此刻虽有的不快全都写在了脸上。从某一方面来说,这熊孩子真是直率的一点创意都没有。
叶西辞的藐视,萧昙的呵斥,这让小表妹觉得十分下不来台,于是她这小性子又冒出来了,沉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了她八万钱似的,冷冰冰道:“表哥如此帮着一个才见面的外人欺负表弟,知道的还道是表哥喜欢广交好友,不知的,还以为表哥与这个谁谁谁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表哥你不会是个断袖吧?”
小表妹一时间嘴快的忘了把门,什么解气什么就往外说,可是听到了萧昙的耳朵里,就怎么都显得刺耳难听。
这年头,有着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满大街都是,倒也没多少人就真的瞧不起了这些人,但终归这些嗜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
若他本就有断袖之嫌也就罢了,或许别人也不过那么一说。可他这个表妹会不知道他是不是个断袖?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说的这么大声,这岂不是明摆着要下他的脸?
就算他本不是个如何看重脸面排场的人,可至少也还是有着云王的孙子的骄傲,怎可被人如此侮辱了还笑眯眯的一笑带过?
因着知道这小表妹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往日里能让便让,这也是看在了母亲的份儿上,所以尽管他不愿,却拗不过她使小性子,最后还是由他带着她出来玩耍,可没想到,她这性子在府里使使就算了,到了外头,谁管你是哪个?他就真不怕为云王府招惹祸端不成?
萧昙越想越生气,越看这小表妹就越是厌恶,合着那小表妹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她话中的不妥,干脆直接的捧着一张得意洋洋的脸,嘚瑟的看着他和叶词,眼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于是,在叶西辞动手前,萧昙先动了手。几乎是本能的甩了她一巴掌,且这巴掌根本没有控制力道,险些将小表妹甩出座位去。
这一巴掌的响声在这吵闹的环境中竟然丝毫没有被遮掩,顿时原本热闹的翡翠馆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安静。虽然这安静持续的时间很短,很短。
小表妹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萧昙。似乎她没有意识到萧昙是真的敢打她的。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云王府里的人之所以让着她,是因为看在了萧昙母亲的份上儿,不欲跟她多做计较罢了,却并非是因为怕了她。
说到底,她的家世,摆在云王府面前有算个球球?云王这种争夺皇位有利的种子选手,几乎可算作是老皇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能与之争锋的也就蒙王还能名正言顺些,以云王的性子,他会怕了谁?作为云王最宠爱的孙子,萧昙又需要怕了谁?
小表妹这种人,典型的就是拿着别人对她的容忍,当做了她不要脸的资本。这样的人,一旦别人不打算再惯着她了,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其实萧昙自己也没想到,他这含怒的一巴掌竟打的那么重,此时小表妹的脸都要肿起来了。脸上是有些心疼的神情,可心下里却有点爽,这感觉连萧昙自己都觉着神奇。向来能让他生气的人不多,这个小表妹算一个。不过将人脸都打肿了还觉得解气,可见他平时究竟有多厌恶她。
而小表妹其实心里明白,这巴掌打也就白打了。萧昙是云王宠爱的小孙子,她不能拿他如何,所以,他将被打的气全都扣在了叶西辞的头上。
无妄之灾。又是无妄之灾。
第四百九十一章 绫清的谋算
叶西辞与萧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表妹自个儿坐在旁边,倒是学乖巧了不少。
许是萧昙这一巴掌将她打醒了,也许是她觉着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闹下去也只会让自己没脸,总之小表妹终于安静了下来,这叫萧昙都讶异不已。
这就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主儿。因着母亲出自宁音侯府,宁音侯又是十分得宠的名将,故而宁音侯府的姑娘们性子大多刚烈而非柔弱。
小表妹的娘亲是母亲的庶妹,嫁的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探花郎。以她庶女的身份,本也是攀不上这样的好亲的,只是她聪明就聪明在懂得投资,在那探花郎还未取得功名落魄时便私下与之定了终身。
结果情郎不负所望夺了探花之名,多少富贵千金眼巴巴的想要嫁给他,偏入不了这位探花郎的眼。而探花郎似乎又是为了回应心爱的女子的感情,在面圣被皇上问及婚嫁之事时,当场就向皇上请求赐婚,娶的,就是宁音侯府的这位庶女,这事儿当时热闹了好久。
结果,小表妹出生之后,也不知道为何就能得了这夫妻俩的喜爱,即使将家中闹的鸡飞狗跳却依然可心儿的护着,将之养成了一个刁蛮任性毫不讲道理的魔女。
此时小表妹的安静实在是叫人心慌。萧昙其实很不擅长对付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没心没肺,就算是不要了矜持,豁出了脸皮,她依旧能闹的自己丢人的同时还能连带着你也没好日子过。
他那一巴掌下去后,除了心中竟有点暗爽之外,却也怕她闹起个没完,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脸皮。特别是今日绫清姑娘也会到场,若是因此不欢而散,那便无趣了。
不过,这熊孩子此刻如此安静,反倒叫他生出了几分心慌。总觉着这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这熊孩子指不准正在酝酿什么大招呢。
不过萧昙也不能就这么去问。这熊孩子会真心回答他才怪。他与叶西辞说着话,私下里也很注意着这位小表妹的一举一动,但小表妹始终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胡乱插嘴,在他目光瞥向她时,她竟还能还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这叫萧昙寒毛都炸起来了。
小表妹是刁蛮任性不假,但却不是真的傻。这个人十分懂得看人脸色行事,否则也不会将府里嫡庶的孩子欺负了个遍,却偏偏还能讨得父母的欢心,让父母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且去了云王府后,依旧不改魔女本色,但同样讨得了萧昙的母亲的喜欢。
小表妹看出了萧昙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不再继续胡闹下去。就算她再闹的凶,最后吃亏的依旧是她自己。
她的父亲当年确实是探花郎,这些年来也是深得皇家看重,可说到底也只是如此而已。
父亲是要倚重云王生存的,这一点她必须清楚。而萧昙表哥是云王最喜欢的几个孙子之一,平日里小打小闹无妨,长辈也不会将一些小矛盾放在眼里,但若是事情闹大了,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父亲往后在云王面前的地位会非常尴尬。
事实上,当时她气不过嘴快了些,说了那话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可是要面子的本性叫她无法坦率的表现出后悔,所以她看着萧昙的那种纠结,就被萧昙理解成了她嘚瑟的示威。所以直接后果就是被扇了一巴掌,脸此刻依旧红肿着,但她却不能再有别的反应。
她怕萧昙,因为她顾忌云王。但是这个叶词他却不怕。
一个别朝来逃难的,听他方才所言的那些,感觉他似乎是出身江湖,若非如此,平常不会用‘小师妹’这种称呼。
同时,不仅仅是萧昙发现了他与‘小师妹’的暧昧,她也发现了,所以这位平日里咋呼惯了的小表妹内心开始冷笑起来。
“敢叫我符心菲吃瘪的人,还没一个能不付出代价活的自在的。既然本姑娘丢了脸,你就别想置身事外!”小表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将叶西辞恨了个透彻。
这熊孩子恨人向来是不讲道理。她才不管明明是她嘴贱没教养惹出来的祸端,最终却把自己摘的干净,反倒将错误全都扣在了别人的头上。
叶西辞算是躺着也中枪了,这无妄之灾来的莫名其妙。
说到底符心菲是哪根葱,叶西辞根本就不在乎。他要接近的是萧昙,其他的人趁早滚一边儿站。可谁会料到这个熊孩子会如此记仇,且报仇的方式也是如此特别。
入馆时,若是带有曲作的人都会将曲子交给门口负责收曲子的下人。这些曲子会由这几个下人一一分门别类,而后送到绫清的手中。
此时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下人抱着一摞的曲谱敲响了绫清的房门。而后绫清开始一张一张的查看,往往扫上两眼,这曲子如何便心中有数。即便不好拿主意的,手边的古琴上弹奏两声也差不多了然于心了。
而这些曲谱之上都写了名字,下人们为了方便,还标注了这些曲子的作者是出自何门何户,这样,绫清查看曲子的时候,对于谱曲者的身份也是第一时间了然于心。
查看曲谱需要些时间,所以绫清倒也不好就这么将所有人撂在大厅里头不管不问,故而她吩咐下去,每一桌上都来一条上好的翡翠鱼,再准备一些小菜,温两壶好酒,大家吃着喝着打发下时间。
待到翡翠鱼上了桌,即便是叶西辞这种对食物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人来说,竟也是被那飘出来的香味吸引,不免多吃了几口。边吃他还边想着,如此美味,若是笑语在,怕是要乐疯了她。
此时翡翠馆顶层的某间房内,绫清将底下大厅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一边飞快的筛选着丫鬟早已经挑选了一遍的曲谱,一边时不时的往下头看两眼,将整个翡翠馆内的状况全都看在眼中。
自然,她也看到了最前排的萧昙方才打人的举动。
她不由得多看了萧昙两眼,随即从手中那叠厚厚的曲谱中找到了萧昙的名字,而后便开始在手边的古琴上弹拨了几声。
“小姐,依着奴婢看,这位萧昙萧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方才连女人都打,会不会……”绫清的小丫鬟摇着头,神情似有纠结。
“桂圆,萧公子是何样的人物,我自是看得清楚。若是他方才忍了下去,我倒要轻看他几分了。”绫清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鬟名叫桂圆,十分接地气儿的名字,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丫头圆乎乎的,且最爱吃桂圆,所以绫清干脆就帮她取了这个名字。
以绫清的的眼力和对翡翠馆的掌控,自然不会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发现不了符心菲的女子身份。且她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符心菲,哪怕她扮着男儿的身份,但在熟悉的人眼中,这些伪装都是不折不扣的无用之功。
而偏巧绫清就认得这符心菲。曾经是名噪一时的探花郎的女儿,母亲不过是宁音侯府的庶女,却得了一桩嫡女也未必能有的好姻缘。
这位探花郎虽不是个专情的人,府里的姨娘跟通房没有七八个也有三五个,庶子庶女也不少,但是对待这位来自宁音侯府的庶女夫人倒是真心的好。
府里的姨娘若是能老老实实的踏实做人,一切都好说。可若是谁敢在他面前嚼夫人的舌根子或是阴谋陷害的,如今通常都没有好下场,直接就被他给处置了。
他对夫人的宠也算是天都城里出了名儿的。故而,这位夫人也就难免的生出了几分张狂之心。
当初她在焦人苑里教人习乐,这位夫人见了她可没少冷嘲热讽,就差说她是个抛头露面的乐女,上不得台面了。
当时叫她下不来台的仇她可还记着,如今萧昙一巴掌扇了她姑娘的脸,反倒叫她生出了几分释怀。
“小姐,您既是觉着萧公子不错,还有必要一份份用心挑选这些曲子么?直接宣布萧公子获胜不就是了。”桂圆看着这一摞的曲谱,觉着头都大了。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何况,奴婢觉着,萧公子看小姐的眼神本就有些不对,想来是萧公子对小姐也有那么几分意思。既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又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与萧公子摊开了说不就是了?”桂圆深知自家小姐的打算,且萧昙萧公子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也是希望小姐能如愿的。
哪知绫清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即便是郎有情妾有意,但要促成此事又谈何容易?”
桂圆一听也是嘟起了嘴,心知小姐担忧的是什么。
“萧公子出身云王府,乃是云王爷最疼爱几个孙子之一,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富贵大户的人家也未必高攀得起,我一个异域之人,还是商家出身,如今也仅仅有着这翡翠馆还能稍拿得出手。又如何能去高攀那样的人物?”绫清叹了口气,语气中的落寞可想而知。
“可小姐是喜欢萧公子的吧?”桂圆还犹自不服气。虽然她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可是她就是见不得自家小姐被轻看也自轻。
绫清没有回话,心中却并不赞同。
她并不喜欢萧昙,或者说她并不喜欢任何人。她喜欢的只是萧昙的身份,偏他的身份却是她最最不可逾越的障碍。
她身为一个异域来的人,虽然在大周已经落地生根,可思想始终是与大周的女子不同。
在异域,生活要更加残酷直接一些。哪怕她的家族生意做得很大,比起那些穷困的平民要好上不知多少,可不是贵族,终归与蝼蚁无疑。
在她们异域,贵族是不可逾越的阶级。即便他们的家族有些名气,但要覆灭,却也在贵族的一念之间。
贵族阶层就如同大周的皇帝,一言可定生死,一语可决哀乐。他们这些贵族,哪懂得她们平民的战战兢兢。
每时每刻如履薄冰的活着,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导致贵族阶层突然的不喜,而后,便是整个家族都可能因此而衰败。
所以,她渴望自己也成为贵族中的一员。但是,这些东西,是她的师父莫风华无法给她的。
这些年,她游离在这京城之中,每日里看着这些达官贵人们是如何无忧的生活着的,而她看似是曲艺大家的徒弟,也被外人称道,可他们却始终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来评价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个物件儿,就算她将自己定位的再清高,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她自个儿孤芳自赏。而异域人就是异域人,弹琴的就是弹琴的,永远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哪怕是一个贵人府里的姨娘都能给自己脸色看,这种事情,她很早就受够了!
以前她还可以按部就班的慢慢累积人脉,而后再作打算。可是,渐渐的,她的年纪长了,若是再不为自己谋求出路,将来恐怕就更难了。
她异域之人虽不在乎何时成亲,可大周人却是在乎的。一个老姑娘,将来想要嫁个好人家,难上加难。
可是,她的身份就注定了不会有多么好的人家愿意娶一个异域人为正妻。古老腐朽的思想即便是束缚不住那些男人的身体,可却能束缚住他们家中的老人的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他们常说的话。而叫一个外族之人掌管家中后院,就是那些男人自己,恐怕也有顾虑。
而她想要迅速的融入贵族的圈子里,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给贵族。哪怕不是为正妻,哪怕是为妾也无妨。
所以萧昙便入了她的眼。
他是云王最喜爱的几个孙子之一,据她所知的消息,在云王府里,除了他的哥哥萧遇之外,云王最喜欢的就是他。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成为他的妾室,身份也要比之一般的贵人要高些。
而且,云王是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人,而云王的年岁也在那里摆着,到时候他一死,必定是向着他喜欢的后代倾斜的。如此,萧昙也有可能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
她可以帮他对付萧遇。她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最不济萧昙也是个王爷,她也可能会成为王府的侧妃。
只要她懂得进退,会做人做事,会讨好主母,会伺候好萧昙,以她异域人的身份,对主母也没有什么威胁,她相信他可以在云王府里过的如鱼得水。
她要将家族之人全都迁入大周,为了能够活得好,成为贵族是必须要为之的事情。
而萧昙,就是个很好的目标。
最重要的是,萧昙也有几分喜欢她。这是她的优势。
第四百九十二章 心态的转变
绫清终是放不下萧昙的优秀。论起家世、才华、相貌,萧昙样样不缺,又有着喜欢她这种先天的优势,她还是想努力着试试,或许,她真的有机会进入云王府,哪怕只是以妾室的身份,但却同样能给自己,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庇佑。
绫清将其他的曲谱全都摔在了桌子上,唯独留下了两张。
一张,乃是萧昙为她所作,曲中甚至能感觉到一份心意。这是基于在知道萧昙对她有意思的前提下,绫清对这曲子很是喜欢。
但若是论起曲子的惊艳程度,萧昙的曲子却比之另一张曲谱差了不少。那首名为的曲子,简单、大方,不需要繁杂的技巧,所有的精华都在于曲子的本身。
如果她舍弃这首曲子而选择萧昙的,就是身为一个在音律上有所造诣的人本身,她自己这关就过不去。何况未免显得有些急躁,容易被人看出她的心思。
可她又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与萧昙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机会。这让他觉得为难。
“小姐,外头的宾客都等的急了,您这是发的什么愣呀。”桂圆看着自家小姐目光在两张纸上流连,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于是着急道。
绫清苦笑。她未免也太患得患失了。实在不行,就等下一次也好,反正萧昙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只要在他的新鲜感还没有散去之前再找机会不就好了?
于是,她咬咬牙,还是放下了萧昙的那首曲子,目光之中竟还有几分不舍。
小丫头桂圆伸着脑袋凑上去看了两眼,于是翻着白眼道:“小姐若是舍不得萧公子的曲子,那便两个都选了就是。正好这首就是那位和萧公子同一桌的叶公子所写,那叶公子又是大裕朝的人,早晚要回去的。再加之两人坐在一块儿,这会儿子关系还算不错,小姐一同见了又有何不可?”
桂圆的一句话可算是说到了绫清的心坎上了。之前他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觉着如此未免叫人诟病,这才犹豫不决。
“小姐方前只不过说是挑选能叫小姐看得上眼的曲子,可没说要挑几个。如今有两首曲子叫小姐犹豫不决,故而小姐爱才心切,不忍放弃其中任何一首,于是决定两位公子都见上一见,似乎并无不妥?”桂圆扑闪着小眼睛,一副理所当然之态。
真要这么说起来其实也没错。只是她们俩谁都清楚,绫清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即便是萧昙萧公子的曲子写得再差,绫清也是想要见他的。而叶西辞的曲子便是再好,那也是个不得已顺带的。
“如此,倒也有个说头。”绫清颇有些开心的点了点头,又将萧昙的曲子拿在手中,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不多时,楼上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琴音,萧昙一听便能从零碎的琴音中找到自己所写的曲子的旋律,心中不免高兴。
这一高兴,心情就全都写在了脸上。
叶西辞一直注意着萧昙的神情,见他满脸是笑,于是道:“看萧兄如此开心,莫非,方才的曲子乃是萧兄所作?”
萧昙倒也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兴奋,于是笑着点头道:“方才确实隐隐听到了些。”
“那可是要恭喜萧兄,早日抱得美人归了。”叶西辞带着善意的揶揄了萧昙一句,倒是叫萧昙有些不好意思了。
“叶兄就不失望吗?”萧昙反问道。在这天都城里,想要打绫清主意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毕竟是个美人,又带着异域之人独有的野性,若是能征服这样的女子,倒也是成就一件。
叶西辞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善音律之道,方前递过去的曲子,那还是我那小师妹所作。我来此也不过是凑个热闹,便是那绫清馆主长的何等模样都不清楚,又有何可失望的?”
叶西辞的神情中倒没有一丝的嫉妒,这一点,萧昙自信自己的眼力并不会看错。这位叶词叶兄,当真只是其恰逢其会的凑个热闹罢了。他甚至直言不讳那曲子都非自己所作,而是拿了小师妹的曲子凑个数儿,若真是为了绫清而来,要么自己精心准备,要么绝口不提曲子的来源。反正她的小师妹此刻似乎还在鹿城,不到天都城来,谁又知道他用了她的曲子去见别的女子?
足以见得,这位叶兄对绫清怕是没有那等意思。也证明了他那小师妹在他心中怕是分量不轻,否则也不会每每提起她,他的神色总会温柔几分。
萧昙倒是有点想跟这个人交个朋友了。
“哼!原以为还是个才子,没想到却是个冒牌货。拿着师妹的曲子堂而皇之的讨好别的女子,你那师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跟你恩断义绝!”符心菲这管不住嘴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表弟!”萧昙狠狠的瞪了符心菲一眼。符心菲这会儿倒是学的怪了,没有再蹬鼻子上脸,反倒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这表弟就是这个性子,叶兄别放在心上。”萧昙颇为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
今日本就是他们坐了人家占好的位子,这是得了便宜,却反倒几次三番的落人家脸,若是那脾气大的,就是发了火儿赶他们走他们也没话说。
他看得出,这位叶兄未必就是个脾气温和的。至少她这表妹一开始犯浑的时候,他可是一点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或许是初来天都城为人要谨慎些,也或许怕不经意冲撞了贵人,以一个江湖人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表妹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准就将人给惹火了,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因为他从叶西辞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学了武功的痕迹,可偏偏以叶西辞提到的那些来推测,他应该是来自大裕朝某个隐世门派。他的师父是他那个小师妹的父亲,他又对那小师妹有几分意思。而他的门派中似乎不允许随意下山走动,他与小师妹是闷得慌了,这才偷跑下山的,原是为了来大周参加武林大会的,可武林大会又出了问题,后头师父又追了上来。所以留下身为师父女儿不会受到惩罚的小师妹拦住师父去路,他自己跑来了天都城避难,企图让小师妹劝劝师父,等师父消了气儿才回来。
这是他从叶西辞那短短的言语中推测而来的事情。未必全如他所想,却也应该有几分真实。而他之所以猜测叶西辞来自隐世门派,是因为大多数的隐世门派都不许弟子随意下山,而且惩罚也是相对严重。
若只是骂上几句打上两巴掌,叶西辞也没有必要还要逃到天都城避难,大可跟着师父回去便是。最大的可能便是师父的惩罚严厉,所以才寄希望于师妹能够让师父消气,他这才好回去少受惩罚。
而以他猜测叶西辞的来历,既是出身江湖,又可能是隐世门派的弟子,怎么可能半分武功都没有?
像是隐世门派,哪怕就是普通的江湖门派,没有一定习武天赋的又怎么可能入了门?师父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他觊觎自己的女儿?他跟他小师妹之间暧昧不已,又敢拉着小师妹单独下山,恐怕是他们的关系已经隐隐的被上头给承认了。若是如此,这位叶兄的天赋可能是好的可怕,才会让师父将自己的女儿交托于他,所以不会武功的情况可能性不大,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武功已经强大到能够随时隐藏住自己的气息了。
这样的话可就有些可怕了。
没有人比他清楚学武的难度。尽管他在文学一方面成就斐然,可对于武学,他一直没有天赋。
不是不想学,只是学起来异常的困难,在有天赋的人的眼中,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他上手却十分困难。
也因为如此,他才知道那些武功厉害的人的强大,他也曾很羡慕自己的哥哥,不仅文学上有所造诣,武学一道也是分毫不差。可惜他却偏科严重,将所有的才能都点在了文学上。武学却是一事无成。
如此想着,他倒是想要找机会跟这位叶兄探讨一下可有那种速成的武功可供他学习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出门不带侍卫都是危险重重。因为祖父的关系,这天都城里可是有不少敌人对他虎视眈眈。
比如,蒙王府的那位。
萧昙欲要跟叶西辞拉近些关系,所以想要不动声色的找个话题聊开了,才好顺便问问他住在何处。可刚欲开口,场内便是一阵欢呼,原是绫清馆主抱着琴,千呼万唤始出来。
萧昙只好先压下与叶西辞拉近关系的机会,转而将目光移向了前方舞台之上的绫清身上。
只见绫清遮着面纱,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白衣上简单的画着一支竹子,更叫她多了几分风骨。
绫清坐定,将孤琴放于身前,素手揭下面纱,盈盈一笑道:“叫诸位公子小姐久等。诸位能来,我这翡翠馆里蓬荜生辉。”
绫清大大方方,底下也报以善意的笑容。
“诸位才子才女为绫清所作的曲子,因时间有限,绫清也只能大意上看上两眼,挑选合绫清胃口的曲子演奏。不过,这可不代表诸位的曲子就作的不好。待今日过后,绫清会回去仔细品读各位才子才女的佳作,还请各位不要怨怪绫清难以抉择。”绫清倒是先把话放在那里,一边指出自己的时间不够,只能草草看上几眼,选出合适自己的。又说了这并不是大家的曲子不好,待有时间了我再一一回去仔细看看,你们就原谅我吧。
如此说话,看似结果不变,但其实却安抚了那些曲子没有被选上的人,让他们心中有一点侥幸。或许只是时间有限而错过了呢?或许不是我的曲子就差给了别人呢?
这是一种十分会做人的说法。叶西辞已经给绫清下了定义。
绫清见下头的气氛还算不错,于是便继续道:“这一次,倒是叫绫清有着几分纠结。虽时间短暂,却偏被绫清发现了两首都十分喜爱的曲子,一时间爱不释手,又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今日绫清要将这两首曲子一一弹奏,先前的条件,便对这两位公子全都作数。”
众人一听,立刻便左右看了起来,心中惴惴,也不知好运是否会落在自家,成为这位绫清馆主的入幕之宾。
绫清不再多话,开始一一弹奏。首先她弹的便是萧昙的曲子。
琴曲舒缓悠扬,却带了一丝悲凉,似乎在诉说着不得已,不由衷,反正这种感觉让人有些压抑,一些容易感动的女子竟是还有听琴曲都听哭了的,叫她身旁的男子颇有些措手不及。
萧昙乃是大才,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故而,写一首曲子于他而言并非难事,且带有强烈的他自己的风格。
绫清都还没有公布这曲子的作者,底下却有不少人已经听出了这曲子恐怕就是萧昙所作。
以萧昙在文坛之中的地位,就是那些大家们也都赞赏不已,他们一个个的再是嫉妒却也说不出什么不服气的话来,未免显得小心眼。
绫清一曲完,眼中竟带着泪花。如此景象难得一见,竟是叫底下不少人看的痴了。
就是萧昙也有一瞬间的愣怔。
“此曲令绫清柔肠寸断,仿若是曲中那个求而不得的人……罢了,不提了,若再说下去,绫清怕是要哭了。”绫清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大方得体。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难怪就算是萧昙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唯独叶西辞对此毫无反应。
他承认绫清美是美的,也确实带着一种野性的魅惑。可惜,他不爱这一挂。哪怕心中没有被方笑语占据的慢满满的,他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单纯的喜好问题罢了。
反倒是符心菲,对上头搔首弄姿的绫清一点兴趣也没有。于她而言,绫清说白了就是个弹琴的,长着一张异于常人的漂亮脸蛋儿,就将那些臭男人全都迷的团团转,她是真的看不出这女人有哪点好。
不过她也对叶西辞产生了些兴趣。这个人竟对那绫清没有丝毫的迷恋之态。
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真的不在意?她竟有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恨倒是真恨的牙痒痒的,但是一有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似乎恨也就没有那么的恨了。
很奇怪的心态。
而此时符心菲还没有意识到她心态的转变。
第四百九十三章 方剑璋来信,符心菲坏笑
叶西辞虽然对绫清本身并不太感兴趣,却也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此时绫清的作态在他眼中十分有趣。那因曲子而感动流下的一行清泪,其中究竟是有多少真的成分在,恐怕只有绫清自己才最清楚。
萧昙的曲子确实写的不错,即便是不通曲音的人也总能听出好坏来。只不过,这曲子确实伤感有余,但是否至于叫人泪流不止,却也难说。
台子下这么多人,被这一曲给听哭了的不过只有两三个女子,且多是些多愁善感喜无病呻吟作柔弱态的女子,可绫清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是这种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小女子作态,反倒多出几分大气。她竟也能哭成这般模样,倒是叫人心奇不已。
何况,方才萧昙的曲子他也听过了,比之自己拿出去的曲子可是差了不少。他虽不知自家娘子怎么就有这等本事写出那样的曲子来,可他这等对音律并无兴趣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空灵之意,又何况是绫清这样的人?
会让叶西辞有如此感觉也是自然的。方笑语那可是动用了前世听过的名曲,任何一首都能轻易秒杀这些平常之作。
如此曲子,即便是萧昙有大才,也难以平起而论,可却会让绫清觉着难以取舍?
叶西辞嘴角微微勾起。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最大的可能便是证明了那绫清对萧昙也是有些想法的。
如此倒真是落花流水皆有意,若是之后不发生些什么,反倒叫人觉着奇怪了。
叶西辞出身于王府,虽幼时过的不怎么如意,但是对于一些贵族的规矩还是清楚的。
以萧昙的身份,特别是云王又对他如此宠爱,想要娶绫清为妻那是不可能的。即便萧昙不在乎绫清的身份,可是云王府却不可能不在乎。
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庶女都不可能配得上萧昙这样的嫡子嫡孙,又何况绫清这等身份?还是异域之人,光是这一条,便几乎绝了萧昙娶她入门的心思。
何况,萧昙也未必是真的爱他爱的非她不可。他自己应该很清楚他自己的身份代表着什么,应该也有了觉悟将来的妻子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嫡出千金。他喜欢绫清,大约也是喜欢一种感觉。或许也想得到她,征服她,但即便如愿以偿,绫清能够进入云王府,身份顶多一个妾而已。
而同样的,绫清在天都城混迹多年,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规矩。但她依旧对萧昙有意,这说明了,她已经有了成为一个妾的觉悟。
如此想来,他此刻反倒成了一个顺带的。即便他拿出来的曲子胜过萧昙一筹,但在绫清的眼里,恐怕他就成了那个碍事儿的存在。
也怨不得她一首曲子竟是弹的心不在焉的,还时不时的往他这桌上看来。外人都觉得她这是在看向曲子的作者,但叶西辞却很敏锐的感觉到,绫清的目光,大多都放在了萧昙的身上。
这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她在天都城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却始终游刃有余的吊着所有男人的胃口。她不清高,也不放荡,不冷漠,也不热情。她始终保持着最得当的距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色着他的猎物。
叶西辞当然不会提醒萧昙绫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说到底,以萧昙身世,他们本就是敌人。敌人过的不开心了,他应该感到高兴。何况萧昙也未必就不知道绫清究竟打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些皇族里出身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即便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萧入,不也懂得借地府之名杀人嫁祸挑拨离间吗?
萧昙此刻看起来是个醉心文学,又渴望抱得美人归的寻常人罢了,但谁也不敢保证在他内心的最深处,就没有要跟他的哥哥一争长短的心思。毕竟,那个皇位太过吸引人,否则也不会让云王和蒙王都七老八十的人了,竟然还是不肯放手让自己享享清福,而是为此你争我斗个不可开交,谁也不让着谁。
“叶兄这首曲子胜过我良多,叫我不得不甘拜下风。”这倒是萧昙的大实话。两首曲子一听便能听出差距来,他的曲子是柔肠寸断,而叶西辞的曲子却是豁达、自由,如同天空中的云,高洁而美好,如同徐徐吹来的微风,舒适而温柔,如同潺潺流过的溪水,清冽而甘甜。
萧昙不禁对叶西辞口中那个小师妹有了些兴趣。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是能写出这样的曲子来?
无关其他,萧昙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这个人。出于对于文学与音乐的喜爱,就如同此曲的名字一般,高山流水觅知音。
这世上,知音太难得了。
而此时此刻,那个叶西辞口中的‘小师妹’,正在应付着来自于地府的刺杀。
手段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无论地府这些人使尽了多少手段,却始终被方笑语给一一化解。
如今的鹿城,谁不知道,那方嫣然方姑娘不知如何得罪了人,连着两天里竟然有好几拨刺杀的人寻上了她。有时候即使是在客栈大厅里吃着饭呢,都有人突然前来袭杀,甚至还有下毒的。不仅仅是方笑语这里危机四伏,害的其他人也是忧心不已,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找上了门来。
有那好事的还几人一起凑起来研究过,这位方姑娘为何会连着被刺杀这么多次。而后就有人觉着会不会是武林大会之上,这位方姑娘力压楚忆那个魔头,坏了朝廷大事,所以朝廷那边才派人来刺杀她。再加之龙王柳仙等人也是遇上过两三次的刺杀,这样的猜测便越发的被大众认同。
而也因为如此,江湖人便越加的反感朝廷的做派。
冲突,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演越烈。
而方笑语,明知道大众猜测的一切都是不对的,但她却绝口不提真相如何。
其一是不能暴露了她与地府的关系。再者,当初允许地府的二十三判官在十日内可随意刺杀她,其实也是抱着这种目的的。
虽说在武林大会之上她与楚忆的对敌大多是在演戏,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真的是力压楚忆后却不小心将他放走的。之后爆出了楚忆乃是朝廷那边儿培养出来祸害江湖的,人们自然同仇敌忾,对朝廷更加厌恶。
但是,江湖与朝廷爆发了冲突,而朝廷短时间内不可能将全江湖人全都除去,为此,可能需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对象。那么,什么人还有比这位力压魔头将魔头打成重伤的人更加合适吗?
方笑语有着想利用此事更进一步挑起江湖与朝廷敌对的心思,所以一面震慑判官的同时,也可利用此事来达到让人猜忌朝廷的目的,这也是一开始她提出地府判官可以不拘手段随意刺杀她却决不允许留下任何与地府有关的线索的真实目的。
地府那里也有不少聪明人存在,慢慢的也就理解了方笑语的意思,于是,这两日,他们的刺杀几乎以着密集的方式,接连不断的上演。
而虽然方笑语没有要求,但他们自行领会到了方笑语的目的,所以也派出了几个人去刺杀龙王、柳仙等人,自然,他们是留了手的,保证不会真的重伤对方,又不会被对方擒获,这也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
好在,这一切都是苍锋亲自监督执行的,若是有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补救。再加之派些人煽风点火,因此,龙王、柳仙等人的刺杀也如同方笑语被刺杀一样,让朝廷背上了这口黑锅。
而就在此时,方笑语却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大承的信。
信寄出的地点就在北燕,寄信人的身份是方剑璋。
方笑语有些疑惑。按说她叫卢杰前去送信才不过几日,就算卢杰快马加鞭,也应该还在路上,她家老爹怎么会这么快就给他回了信?
方笑语疑惑的拆开信封,将里头的内容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随即眉头便皱了起来。
按信中所写,方剑璋此时就在北燕,就在边城之中。当初她与叶西辞前脚刚出发前往大周,方剑璋便被皇帝给派来了北燕,说是让他先在北燕待着,若是她与叶西辞需要的时候,正好可以向他求援。届时离的近了,行事也方便,否则大承京城与大周鹿城之间的距离太远,怕远水解不了近火。
石将军被留在了京城待命。而在她们出发至一半的路程时,方剑璋也秘密启程了。不仅仅是方剑璋,这次还有其他的人随着方剑璋一起来了北燕。
之前是不知道她们具体落脚在了哪里。正好她让卢杰去京城送信,此去京城,又正好要路过北燕。得知方剑璋就在北燕,卢杰干脆就将信交给了方剑璋,所以方剑璋才知道了她此时正在何处落脚,也便给了她回信。
而那封信,本来她是想要交给皇帝的,方剑璋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连同她的信,外加他自己又写了一封将事情说了清楚,让卢杰带着,一路继续往京城而去。
而方剑璋的意思,是叫她在不引人注意的时候回一趟北燕,他们见一面,再商量一下今后的事情。
方笑语将信纸震碎,随即唤来了许三。
那之后没多久,方嫣然传说中的父亲闪亮登场,一来就高调现身,随即逼问叶西辞的下落。
叶西辞这几日不在方笑语身边有许多人都注意到了,甚至还怀疑过他去了何处。如今他的师父前来抓人了,自然就从方笑语的口中得出了他跑出去逃难了的真相。
这叫不少人哭笑不得。
方笑语化身的方嫣然乃是叶词师父的亲生女儿。虽然被那混小子拐带下山了,但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哪舍得责怪半句?所以所有的错就全都落在了叶词这个臭小子身上。
光看这位‘师父’吹胡子瞪眼的火爆脾气,众人突然就理解了叶西辞为什么要逃跑。若真是落在这么个人手里,可想而知,苦难的日子就没个尽头了。
而方嫣然虽是这位暴脾气的高手的亲生女儿,可总不能真跟自己的爹较劲,无奈之下,被这位‘亲爹’追着好几里地,逃命似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如此,方嫣然在鹿城的消失也就有了理由,大家不会太过怀疑这其中的有什么别的猫腻。
而此时方嫣然恢复了方笑语的身份,除去了身上的伪装,正在赶往北燕。
方嫣然暂时离开了鹿城,而天都城中的叶词也已经成功的与萧昙拉上了线。
那一日翡翠馆内一曲,他与萧昙皆被绫清请入了房中。在众多人的羡慕嫉妒以及恨之下,两人成了绫清馆主的入幕之宾。
当时小表妹符心菲还想着要跟着萧昙一块儿进去呢,却被小丫鬟桂圆死死的拦着,言道小姐只请了萧公子与叶公子两人,其他闲人请止步于此,险些没将符心菲给气个半死。
但是小丫鬟桂圆坚持的拦着符心菲不让进房,哪怕是符心菲胡搅蛮缠大吼大闹也没叫她退让半步,最后叫她闹得烦了,还是萧昙出面,让符心菲自己先回去。
符心菲自然是捞了一肚子的气受。特别是以她这样的身份,竟被一个弹琴的这般羞辱,这叫她缓不过这口气儿来。
不过她知道她今日已经惹得萧昙不快,倒也没再坚持,气鼓鼓的一个人走了,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而后又是莫名其妙的将气儿撒到了叶西辞的头上。
全都是那个叫叶词的的错,要不是他,她就不会惹表哥生气,要不是他,她就不会被一个弹琴的的丫鬟羞辱。她全然不顾事情的逻辑如何,反正就都是叶词的错就对了。
特别是想起那个叶词看向她的那一眼充满了挑衅与轻蔑,符心菲这胸口就鼓胀胀的疼。
回到云王府后发了一通的脾气,茶盏杯盏摔了不少,丫鬟下人又打又骂,到头来也没将她这气儿给消了。最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开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知又想了什么馊主意,于是叫来了下人,吩咐道:“你们马上去鹿城一趟,查一个叫叶词的人,他应该来自大裕朝,有一个小师妹,之前参加过武林大会。去给我查清楚他小师妹落脚之处,我有用处。”
下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而符心菲却一脸坏笑道:“哼!叶词,你给本姑娘等着!若是叫你好过,如何消本姑娘这一腔气愤!”
第四百九十四章 回北燕,遇熟人,盲目的崇拜
方笑语踏入边城时,边城的守卫还算森严。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且要留下入城人的信息。
方笑语摘下沙斗笠时,守城的小兵认出了她。
当时对抗流沙国那一战,小兵将方笑语的身影牢牢的记在了心中。这是方将军的千金,她的容貌,几乎所有的边城守将全都记得。
自然,方笑语进城的消息便早一步传到了守将府中。
当方笑语进入守将府的大门,远远便有一个影子横冲直撞的向她扑来。她看出了对方没有分毫的恶念,故而并没有躲开,扎扎实实的被人扑了个满怀。
方笑语牢牢的接住了那扑过来的人,小心叫那人不会摔倒,眼中倒也生了几分好奇,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随着那人扑来后,相继有人从屋中走出,再一看,那不是她家方大将军又能是谁?
周安槐南站在方剑璋的旁边,而方剑璋的另一边却是一个女子,定睛看去,竟是已经许久不曾见的七公主叶心柔。
方笑语拉着依在他身边的人的小手,三两步走上前去,跟几人一一问好,轮到叶心柔时,方笑语反倒疑惑道:“七公主如何来了边城?”
“怎么,我就不能来?”叶心柔掐着腰,满脸带笑。在方笑语的面前,她还真摆不起公主的架子。她总能和方笑语合的来,就如同方笑语第一次见她时就完全不曾摄于她公主的身份,不仅威逼还利诱,叫她帮着她做事,而她对于自己的容貌的不自信,以及想要改变的迫切,竟还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说起来,当时她们第一个算计的,似乎还是宰相府的梅春水。
“你来也就罢了,好歹也有三两武功傍身,可你怎么将十六皇子也带来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由着你胡闹?”方笑语哭笑不得的看着一直拉着她袖子的十六皇子叶书晴,也是惊奇万分。她是万没有想到小十六会跟着叶心柔跑到北燕来的。
“这你可怨不得我。谁叫你和西辞哥哥一走便是好长时候,小十六吵着要和方姐姐玩儿,偏你又不在安王府中。小十六闹得凶了,非要去找你,正好长公主派了人要送个物件儿给方将军,我便得了父皇母后的允许,带着小十六跟着长公主的人一路来了北燕。哪想到即便到了北燕却也不见你和西辞哥哥的人,又不敢叫小十六乱跑,只能待在这守将府里,等着方将军能寻到你的踪迹。”叶心柔还一脸的委屈呢,方笑语倒也是有手段的,竟是要小十六如此想她念她,吵着闹着非要找她,可是将她折腾个不轻。
父皇母后也不知是发的什么疯,竟是同意了她带着小十六来北燕,还专程找了人,一路护送,平安无事的抵达。在来到北燕之前,她自己都觉得此事颇为不可思议。
在父皇和母后心中莫非已经信任笑语到了如此程度?她一个正得宠的公主带着一个一直得宠的皇子,千里迢迢跑来北燕之地玩耍都不加阻止,可见是对方将军与笑语有着一定信心才能做下的决定。
父皇便算了,可是母后对笑语一直都是心存防备的,如今如此果断的答应,这又是为的哪般?
“这些日子,小十六可是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惨了,你若再不出现,难保小十六不会趁着夜里咱们都睡着了的时候偷跑出去找你。到时候若是将小十六给弄丢了,父皇母后回去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叶心柔抱怨着,小十六叶书晴就站在方笑语的身边,拉着方笑语的衣袖柔和的笑着。
他不傻,只是有时候会比起人的反应慢上半拍。这也算是一种残疾了,所以自小到大,他没少为此被人嘲笑讥讽过。
方姐姐对他好,所以他也喜欢和方姐姐一起玩儿。因为方姐姐不会看不起他,还会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给他听,也教他很多从前他学不到的知识与道理。
心柔姐姐也对他好,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的笑容,几乎只对她们真心的洋溢。
皇宫实在是无聊无趣的紧,没有人真心与他玩耍,只有心柔姐姐陪着他,可是心柔姐姐也不是无事可做,所以能陪他的时间也是有限。
父皇日理万机,忙的脱不开身。他与其他皇子又玩不到一块儿去。听闻方姐姐一直不在京城,他就突然萌发了想要出宫出城去找方姐姐的想法,且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一开始他不敢跟父皇提起。因为即便外人眼中他就是个傻子,但他自己也清楚皇城中的规矩。特别是他这样的皇子,还是年幼的皇子,根本没有资格随意走动。哪怕将来独自出宫开府,想要随意离开京城也是不易。
但他最终没有承受得住想要出去看看的诱惑,怀着忐忑的心思跟父皇说了,不想父皇考虑了一会儿后竟应下了。还找了心柔姐姐带着他一块儿出去,就算是出了京城的门儿,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不要说心柔姐姐惊叹了一路,显然她也没想到父皇会放心叫他们俩就这么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远赴北燕。
“好了,你一路车马劳顿,先进去洗把脸,再同公主和十六皇子畅聊。我和你周叔叔和槐叔叔还有事要办,待你今日歇息一日,明儿个到书房来见我。”方剑璋见方笑语脸上露出了疲态,于是说道。
说起来,他比七公主和十六皇子更加震惊。十六皇子还小,七公主又是女子,皇上皇后倒也放心将他们单独放出来。若是半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或是出了半点差池,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不过人都来了总不能再将他们撵回去,别说君臣有别,就是作为一个寻常人,也会担心这两人的安危。
好在两位贵人都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十六皇子虽然每天都来问是否找到了方姐姐,可却也没有再给他填什么别的麻烦。
总的来说,十六皇子其实算是他闺女调教出来的,做事倒也有分寸。你看他似乎楞乎乎的,可仔细看来,却又似大智若愚,叫人看不透彻。
不过,只要对自己对自己的闺女没有恶意便好,他相信以笑语的行事自会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打算过多的干涉,由着她去吧。
笑语向来是有主见的孩子。她做的那些事,别人在这个年纪可干不出来。
比如,她就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忽悠皇上,还真让皇上将她当佛女供着,这事儿她刚说出来的时候谁能信?可如今再看看这结果……算了,他可不跟自己过不去,凭白找罪受罢了。
“啊,笑语你一路赶回来,必定是累了。要不你先进去歇着?反正你也不急着要走,咱们聊天的机会多的是。”经方剑璋这么一说,叶心柔也发现了方笑语眉宇中的倦怠,连忙道。
说着又拉过小十六道:“小十六,先放开方姐姐叫方姐姐歇一歇好不好?方姐姐一路车马劳顿,又困又倦,若是熬下去,那是要变成黄脸婆了,到时候西辞哥哥不喜欢方姐姐了可如何是好?”
方笑语哭笑不得。这个七公主,还真将小十六当懵懂孩子来哄啊?
谁知小十六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握起了小拳头,恶狠狠道:“他敢!他要是敢不喜欢方姐姐,我就不喜欢他!”
“噗!”方笑语愣是没憋住笑,被小十六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乐了。
叶书晴见方笑语笑了,他也觉得开心,于是便拉着方笑语的手,又推又拽的将方笑语往房里拉,边拉还边说:“方姐姐快去歇着,歇好了就来陪书晴玩儿。”
方笑语倒也真的觉得有些困了,正值此时已到傍晚,故而也没有推辞,跟她家方大将军和周安槐南打了个招呼,便去睡上了一觉。
七公主和小十六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见方笑语去歇着了,他们玩了一天也觉得困了不少,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也去歇着了。
这一夜,方笑语倒是睡的很熟。这觉也补回来了大半的精力。
之前在鹿城,她不能睡得很死。虽然知道地府的那群判官们不会真的伤害她,可为了保住阎君的地位与尊严,她一点也不敢怠慢。
化解判官的刺杀,叫他们心服口服,以后在地府之中,她才会真的拥有身为阎君的威严。故而这些日子她睡得都并不踏实,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都能将她惊醒,并作出防御。
除了地府之外,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有心人会借此生事。所以,判官们不会伤害她,却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所以在鹿城的这段时日,她几乎就没有真正的好好休息过。
此刻身在边城的守将府,这里都是自己人。自家方大将军更是坐镇于此,旁边还是叶心柔和小十六,她一点也不用在意会有人对她不利。何况守将府里到处是高手,还有她安排的月影司的人守在暗处,她实在是不用担忧有人能害的了她。
她反倒是有点担心叶西辞。这个人没有她在身边,就会睡不踏实。除非她守着他,他才能毫无防备的睡去,否则离了她,他就会变回原本那个敏感多疑的叶西辞,时刻防备着是否会有李素青和安王安排的杀机,可以说,从简安死去之后,叶西辞没有一日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他独自去了天都城,而她还有别的事所以没有跟去。她已经可以想象,独自在外的叶西辞可能又要睡不踏实了。
好在多年来已成了习惯,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不过一两个月,他们就会再见面的。
方笑语打了个懒,浑身上下的骨头肌肉都觉放松了不少。前后左右动了动脖子,方笑语终于扫清了所有的昏胀,浑身舒爽。
待到方笑语出了院子,去了饭厅时,叶心柔和小十六已经全都到了,她家方大将军自然也在,周安和槐南倒是不在,他们的身份,暂时还不适合跟公主皇子一道用膳。
“爹,公主,小十六,你们起的这么早?”方笑语也就随口一说。
“都日上三竿了,这还叫起得早?”方剑璋笑着回了一句。
“你们都还未用早膳?”方笑语还有点不好意思。她起的确实是有些晚。主要是睡的踏实,睡的熟了,便没注意时间。叶心柔和小十六又不叫人吵醒她,所以她也就睡到了这个时候。
“七公主和十六皇子坚持要等你一起用膳,我便一路陪着饿着。”方剑璋看起来是在抱怨,但脸上的笑容可是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皇子公主都如此为他闺女着想,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没事。皇家的人锦衣玉食,大多都养出了刁蛮的性子,无论皇子公主,个个眼睛长到了天上,即便太子看着温和,可相处间也是建立在‘君臣’这个等级制度下的。
他是储君,其他人是臣子。在这个基础上,他可以与你交好,可以给你荣宠,但决不允许你逾越。即便他看起来和叶西辞如此要好,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叶西辞拎的清自然最好,所以他们才担心,最好不要有那一天。
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人间有真情。只是皇家人的心思都太难揣摩,太子又高高在上惯了,能不去触及那条线,最好就不要触及。
但他看得出来,七公主和十六皇子是真心的在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也或许是因为七公主和十六皇子都经历过被人踩在尘埃里的痛楚,所以为人处世时便少了几分高高在上。也或许是自己的女儿间接的改变了他们人生,所以他们才会真心相待。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他该感到高兴。
“笑语,这次回来,还会走吗?”叶心柔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问道。
按说这绝不是一个公主应有的姿态,但是很奇怪的,即便方剑璋也在,但叶心柔就是觉着可以不用守着宫里那些规规条条,能活的自在些,所以便露出了本相。
这也算是被方笑语带坏了。从前她的吃相可没有如此不羁。
同样的,小十六也是如此。
“还得回去一趟。”方笑语点了点头,随即看了叶心柔和小十六一眼,继续道:“你们若是不急着回京,不如就跟我一起回鹿城玩玩?”
“好啊好啊!要去,一定要去!”叶心柔顿时眼前一亮。
“书晴也要去!”小十六紧随其后,好像生怕方笑语将他落下一样。
“笑语,公主与十六皇子的安全……”方剑璋有些担心。
“无妨,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他们。”方笑语话间是强大的自信。
“方姐姐好厉害!”在叶书晴眼里,方笑语的自信被他无限的拔高了。反正方笑语在他心中本来就是最厉害的,再厉害一点也是应该的。
盲目的崇拜。
此时的小十六对于方笑语便是如此的态度。
第四百九十五章 长公主的事
用完了早膳,方笑语和方剑璋去了书房,而叶心柔带着还沉浸在可以跟着方笑语去鹿城的喜悦中的叶书晴玩去了。
此时的叶书晴还在高兴头儿上,所以即便不是方笑语陪着他玩儿,倒也不像从前那么不情不愿。叶心柔也是暗暗的兴奋,从前哪有机会能够离开京城,更不要提还要去别国看看,认得方笑语后,她的生活当真是有了极大的改变,从从前一直被人叫做丑八怪,被嫌弃,被孤立,到现在人人艳羡,此刻想想,就还如一场梦一般,云里雾中。
方笑语来到书房,发现书房的格局较从前有了比较大的改变,这是因为方剑璋往后只会听皇帝调令来北燕,平时不会待在这里,而方剑璋不在的时候,掌控北燕全局的是周安,这书房自然便是按着周安喜欢的格局来布置。
“原来如此,短短时日,大周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我这里也隐隐有所耳闻,还着了人去调查,想着是否有可乘之机可以利用,不想这里头倒是你的杰作。”方剑璋听了方笑语说了大周发生的事。这件事闹的也不小,近来江湖人和朝廷那边闹得很不愉快,冲突也发生了不少。特别是龙王柳仙等人遭遇刺杀这件事,可是将龙门和大苍茫山等等这些江湖标志性的门派给惹怒了。
这些刺杀事件,除了地府之外,也有着萧近那边儿的作用。地府出手是为了挑拨这些江湖门派与朝廷继续碰撞,而萧近着人干的那些事就更是如此。何况本来这一切就是他挑的头儿。
“我这也算是将计就计。起因是老沐王的儿子为他爹报仇,我不过是加了一把火罢了。朝廷与江湖的冲突,必定要死不少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说丝毫不愧疚,那不可能。只不过,比起我大承百姓受苦,还是他大周人自相残杀来的好。现在是大月朝在对大周用兵,老皇帝抽不出手来对付江湖人,等他能够压制大月朝的兵力,有了精力,这之间的冲突就只能更加惨烈。”方笑语苦笑。可她也没办法。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可以有照顾到所有人的办法,所以她只能选择对大承有利的条件。
“所以你向皇上建议,同意大月朝的求援,一起对大周用兵?”方剑璋看过方笑语的信,自然知道方笑语的打算。
方笑语点头,道:“大周的老皇帝恐怕也没想到他这色心一起竟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恐怕一开始他也没有想到大月朝能对他造成什么损失。只可惜,他低估了女子的狠辣。大月朝那位女皇也不是省油的灯,老皇帝如此羞辱她,她如何肯善罢甘休?且那些女子打起仗来个个不要命。我虽一直待在鹿城,但也叫月司的人去查过,大周与大月的边境,战争的惨烈难以形容。大月朝的皇帝虽是女子,可却丝毫不拖泥带水,行事果决狠辣,她手底下的兵,无论男女,个个骁勇善战。大周一开始轻敌,可是被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别看大周国力雄厚,可也因此,他们手底的下的兵,站的高了,也容易懈怠。大月朝那些女人们,可是好好的给他们上了宝贵的一课。也因为大月朝的难缠,才使得老皇帝无暇分心,江湖这里才能闹的那么欢实。既如此,不如就给他加上一把火。大月朝国力较弱,即便凭着一开始的勇猛无匹略占上风,可实力到底是摆在那里的,她们坚持不了多久,总有被大周击溃的一天。但是,咱们大承和大裕的国力虽也不及大周,可却相差不多。再加之与大裕朝的结盟,再加上大月朝那些不畏死的女子军团,联起手来,倒也能给大周这老皇帝喝上一壶。说到底是大周先觊觎我大承还有大裕为先,咱们见缝插针的去参上一脚却也算不上失了道义。凭着咱们的军队如今脱胎换骨的实力,也是时候叫大周看看这急了还咬人的兔子有多凶猛了。等过几****回鹿城,继续挑拨江湖人与朝廷的敌意,咱们里应外合,叫他内外都起了火,闹的他焦头烂额,我倒要看看这老皇帝要如何快刀乱麻的解决这些麻烦。”方笑语冷笑。要么不干,要么就干次大的。反正不是我先惹你的,反倒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略大承边境,还将奸细都渗透到了皇宫里,我反击不过分吧?
为了免除将来的麻烦,不如将事情彻底解决。你喜欢战争,我就给你战争。这一次,不仅仅给你外来的战争,你们内部也好好战一战才好。不仅仅是江湖和朝廷,就是他们几个皇子王爷之间也给我好好的打起来。这次不仅要你们看戏,也要让你们尝尝亲自参与这场戏的滋味。这就是方笑语的目的。
总被人算计绝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方笑语这个自己卷进纷争里的人都觉着烦人,可想而知皇帝此时的心情会好到哪里去。
皇帝可是她以后遮阴的大树,要抱的最粗的大腿。为皇帝分忧解难,那就是对自己未来的投资。这一点,方笑语清楚,所以她此时正在做着帮皇帝分忧的事情。
何况,就算她不主动参与到这件事上来,她也逃不了清闲。别说她爹是大承的战神,哪里有战争就要往哪里去,根据地还是北燕这个邻近大周的地方,就算除去方剑璋的原因,有些人也早一步就开始算计她,逼着她卷进这场纷争之中。
既然如此,要么就彻底撒手不玩儿,要玩儿,那就玩个大的。免得让那些阿猫阿狗都以为她方笑语是好算计的。一个个争着抢着在她面前演戏。烦人的很。
“你既有计较那是最好。想来皇上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北燕这里就要时刻准备备战了。”方剑璋倒也了解皇帝的心性。
要是没有叶书成那一段,他或许还能优柔寡断一番,可惜,叶书成这件事彻底的将皇帝的怒火挑起,何况周灵他们竟然还胆大妄为的给皇帝下毒。时刻面临死亡的恐惧,放在一个帝王身上,这个后果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起的。如果不是当初方笑语提起西北森林中那个树屋老者武功高强,叫皇帝抓了给他用内力压制毒素,又传授了皇帝一套武功秘籍,让他练了双管齐下,他身上的毒一旦爆发,那就是第二个简安的下场。
忘忧这种毒,一般不会让人轻易死去,却生不如死。断断续续没完没了的忘记、想起,再忘记。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人,正在做的所有重要的事,曾经的喜怒哀乐,美好的或痛悔的记忆全都会慢慢消失,这种感觉,怎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即便是简安那样要强的女子,都曾痛苦的希望能够死去。可想而知,这毒的毒性是多么的狠毒。
再加上,自己的儿子身上却流着一半敌人的血脉,被自己的枕边人蒙在鼓里欺骗的感受。这种背叛,正因为是君王,所以才会更加愤怒。
大周的手段确实很高明也很有耐心。但是,一旦暴露了,那就是一条导火索。哪怕平时觉着忍忍耐耐的便过去了的人,恐怕也会被挑起无边怒火。
连血脉都被染指了,能不生气吗?能不怨恨吗?
可以说,皇帝现在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儿,想给大周那个老皇帝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而现在,大周的老皇子自己作死惹怒了大月朝的女皇,方笑语又配合了萧近挑起了江湖与朝廷的对立,叶西辞在天都城运作着让云王和蒙王的王府中起火。再加之老皇帝身边还有一个为报父仇不择手段的萧近环伺在侧。此刻,在江湖中立足的沐王府处境虽尴尬,但也因此会刺激到沐王可能会做出平时他绝不会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老皇帝还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隐在暗处。
萧入的亲生父亲,明明是皇子却过着寄人篱下般的日子,被利用完就丢弃,被抢走了最喜爱的女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叫着仇人父皇。这份愤怒,这份滔天的怨恨,方笑语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绝不介意给老皇帝送上最致命的一击。
如此种种顶好的条件摆在面前,皇帝要是不善加利用,那他也不会将大承的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了。
不仅仅是方笑语相信皇帝一定会同意出兵,方剑璋也几乎肯定,所以在看到方笑语的那封信的时候,北燕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
说起来方剑璋竟然还有些兴奋。从前都是大周侵扰大承,他们被动反击,如今算起来,还是第一次,他们可能要主动攻打大周。
大承的这位皇帝不是个野心勃勃之辈,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开疆扩土的意愿。他似乎只愿意将大承这一亩三分地治理好便算了,从未想过要主动侵扰别国。
但是这一次,他要破例了。
大周欺人太甚,躲不了,那就打!谁怕谁!
北燕的这群将士们一听说可能要主动出击攻打大周,一个个兴奋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北燕这里的战争,虽然大多是应付一些流窜的小国的侵扰,不如西北与大周敌对的那么直接。但是,自从上次大周借兵给流沙国,指使流沙国入侵北燕后,他们一个个的算是憋屈到姥姥家了。
这一次对大周用兵,主力在西北,但是,北燕这里也要调兵去西北支援,之后,无论是石将军还是方剑璋全都要远赴西北主持这场战争,可见皇帝对这场战争的重视。
不过这却是后话了。
“若是皇上同意出兵大周,必定要从北燕这里调兵支援西北。想来此事是我提起,爹你定是逃不了这大将军的责任了。不过,咱们北燕这里也要做好防备,免得被人占了可乘之机,悔之莫及。”方笑语也有些担心。北燕这里靠近大裕朝。虽说上次跟大裕的奉天帝谈的好好的。但是皇帝吗,性情善变,谁知道会不会哪天一早醒来就突然反悔了。这样的神经病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好在奉天帝以往的作风还不错,虽然总是贱贱的喜欢显摆,但却从未有过真的侵略别人的前科,总算还让人有些安心。
“这一点你放心,你周叔和槐叔会继续坐镇北燕,这里的安危应当不成问题。何况,我这次来北燕,皇上给我调了一队神龙卫。有他们暗藏在北燕,我也能安心的去西北打这一场仗。”方剑璋深以为然。
“神龙卫?”方笑语一愣。怪不得昨日进城时她感觉到了好几股强大的气息,她昨日临睡前还让月司的人去调查清楚,若是神龙卫倒是就好解释了。
只是,神龙卫在历代皇帝那里都是非国家有大难不出,可在这一代皇帝的手中,却已经被用过很多次了。
说起来也是,皇帝的儿子都被敌人渗透了,还留着这个神秘势力不用能下崽儿不成?
“也好,正好近来姬家得了一本古机关术的秘籍,还原了一个挺厉害的机关。到时我就传授给周叔他们。以防万一之用。”方笑语为了保险,谨慎又谨慎。
“如此甚好。”方剑璋高兴的点点头。姬家那些阵法机关可是叫他叹为观止。也是自家闺女有能耐让这样的能人效忠。
不过说着说着,方剑璋却又犹犹豫豫,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又有顾虑。
“爹?”方笑语看出了方剑璋的欲言又止,一脸茫然。她家方大将军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笑语,你可急着回鹿城?”方剑璋咬咬牙,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不算很急。鹿城那里暂时有萧入在。他不会不做事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挑起的战争就这么平静熄火了。何况苍锋也在鹿城,我离开些时日不成问题。”方笑语答道。
“那……那你可否回一趟京城?”方剑璋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随即脸上也有些尴尬。
“爹,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方笑语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如此扭捏作态的方剑璋可是不多见。
方剑璋看了方笑语一眼,吞吞吐吐道:“其实是你母亲的事。”
“母亲?”方笑语一愣,随即意识到方剑璋说的应该是长公主的事。她现在就这一个母亲。如果方剑璋说的是她的生母,那么就应该说是你娘的事。
母亲跟娘。这两个称呼,其实生疏远近一目了然。
“母亲怎么了?”方笑语疑惑。长公主这么大的来头,她能发生什么事?
第四百九十六章 越是珍惜就越是恐惧
站在京城的城门前,方笑语竟然会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其实她与叶西辞离开京城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只是江湖与朝廷之间的氛围有着巨大的差距,所以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城门的守卫早已对名满京城的方笑语的模样记得清晰。谁不知镇远将军府家的那位大小姐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上对她的宠爱简直不分时间场合,再加之京城发生的那次大事件,叫大家实实在在的记住了这个‘佛女’的模样。即便是那些常年混迹京城,简直算得上小霸王一般的纨绔子弟,家中的大人都一再的嘱咐万不可惹了这位安王世子妃。
说起来方笑语也算是个人物。寻常被人熟知的那些女子,要么靠娘家,要么靠夫家,即便是名满京城,大多也是靠才气。偏这女子不同,娘家不靠,夫家不靠,人家靠神仙靠佛祖,依旧混的是风生水起。
别小看了神棍,方笑语此时在京城中拥有的信奉者可以排满京城一大圈了。且越是那些富贵人家,就越是怕死,就越喜欢跟方笑语这样的人物拉扯关系。
守城的士兵见到方笑语时还愣了愣,他本以为方笑语还在京城里,毕竟离大事件过去这段时间以来,她的传说在京城里就没断过。安王府家的大门前日日有送请柬的,只是都被下人拦了回去。
当初方笑语也算是被这阵仗给吓跑的。
安王府里找不到人,镇远将军府那里也颇为热闹,本来方大将军娶了长公主,就挣足了话题性,再加之一个可能与神仙沟通的‘佛女’的存在,镇远将军府里的姑娘们可算是抢手的紧。
方剑璋不是个滥情之人,府中除了长公主之外,也就只有锦衣一个妾室。儿子只有方皓之,周子风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公子当初还被刺杀了。
姑娘除了已经出嫁的方笑语,就只剩下一个方慕仪,现在还老大点大,想着求亲的人就已经踏破了门槛。从前锦衣是谁谁记得?不过是主母去了时抬举了自己的丫鬟做了个姨娘,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还被第二任主母梅素惜给折腾的胆战心惊的。如今的锦衣出趟门,想着与之交好的多了去了。
僧多粥少,狼多肉少。将军府里就剩方慕仪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好几户的人家抢着想娶,自然待遇也就不同了。
好在锦衣做事倒也周到,并不去抢主母的风头,长公主这样有教养的女子,也不会跟锦衣这种妾室一般见识,所以府中,主母与妾室的相处还算愉快。
慕仪是养在锦衣身下的,所以虽然称呼依旧是‘姨娘’,可长公主却并没有灌输‘姨娘不是娘,是半个下人’这样的思想给慕仪。
她不需要。她是长公主,也是镇远将军府的主母。是方剑璋明媒正娶的妻子,没必要跟妾室过多计较。
何况,慕仪虽是庶女,可如今的镇远将军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就凭慕仪叫她一声母亲,就凭慕仪是方笑语的妹妹,她就不愁嫁,反倒能挑挑拣拣一桩好姻缘。所以作为慕仪亲娘的锦衣也算是乐开了花,就更加不愿意在府中搅风搅雨,宁愿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反正将军和主母不会亏待了她,也能看着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虽说家宅安宁,可长公主近来过的却也不甚如意。
她原以为自己的要求不高,能够找个可心的,疼她的人嫁了,过一个寻常女人过的日子,再如何也好过当初在庵堂里带发修行时的悲苦。
方笑语来撮合她和方剑璋的时候,她这心里有着期待,也有着害怕。甚至于平平安安的嫁为人妇,坐在花轿之上,她还觉着恍如梦中,那般不真实。
曾有一次失败的婚姻,被心爱的男子如此对待,她却只能从自己的身上寻找错误,这种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当她嫁入镇远将军府,感受着方剑璋的疼爱,感受着方皓之还有方笑语的亲近,感受着方慕仪的敬重,她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足够了。
但有些事,终归不是自己说释然便能释然的。
她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她知道此生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疼爱皓之如同亲生,并不会因为那是方剑璋的原配夫人所出就有所怠慢。方皓之也亲近她,敬重她,与她之间并没有那种隔阂感,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从前的那些不快。
可,终究有人替她记得。
京城里的贵妇人们,时不时的办个宴会酒会,大家都凑在一起聚上一聚,这样的事常有。身为镇远将军的夫人,就算她贵为长公主,却也不能随意驳了众夫人的面子。
她要替将军经营好将军府的名声,要展现将军府的威严与随和,这其中的把握要拿捏得恰当。
这一点,她出身自皇宫,还是孩童时便有专门的姑姑教导,她有自信自己做的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每每出席宴会,她都将一切把握的恰到好处。而众夫人虽也碍着她是长公主而尊敬她的身份,面上从来不提什么,可私下里却也流传出了不少有关她的传言。
终是生不出孩子惹出的祸。于女子而言,无法有孕,这当真是个抹不掉的污点。
每每宴席间,各家的夫人领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打扮的或华贵艳丽,或清丽淡雅,想着其他夫人介绍自家的女儿时那种自豪感,于她而言异常的扎眼。
她们即便也带着庶女,但大多数的庶女都是嫡女的陪衬,更不要提那些生下了嫡子,且儿子还无比的优秀,听人夸赞时,那些人的脸上那说不出的喜悦。
她把皓之当做亲子对待,可皓之却毕竟不是亲子。她想要摒弃一切闲言碎语对皓之好,可外头总有流言蜚语来提醒她她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废人。
每每出席宴会,她能带来的就只有庶女方慕仪。可慕仪还小,并不适合参加这些宴会,所以每次她一个人前去赴宴,总能收获到那些明里暗里的怜悯目光,甚至还有那露骨的嘲讽。
长公主的身份毕竟不能压过所有。皇弟要拉拢前朝的大臣,她作为皇姐,自不能拖皇弟的后腿。所以面对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她唯有忍耐。
她确实嫁过一次人,确实被那男人始乱终弃嫌弃是个下不出蛋的鸡,也确实身患有疾,无法亲身体验一个生命自体内诞生的美好。
她甚至开始心慌意乱,常常走神,总害怕着方剑璋与从前的驸马一样,终是嫌弃她无法孕育子嗣,无法为方家开枝散叶,最终如同寻常女子嫁了人过日子的微薄冤枉依旧要成为奢望。
她整夜整夜的梦到过去。从满心欢喜的招了驸马,听驸马甜言蜜语的给她承诺,却最终将她所有的幸福打的粉碎,到在庵堂里一日一日心如死灰的绝望,醒来时看到方剑璋不在身边,她就会涌出一种无助来。再听着外头的闲言碎语,她便会对自己越发的不自信,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止都止不住。
可有些宴请往来,她又无法拒绝。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已经是镇远将军的妻子。作为妻子,无法为夫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已经便是不合格了,若是还无法为他处理好后院儿的事,那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要将军觉着自己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不成?
或许是思虑过甚,她一下子病了几天。从前方剑璋还在京城的时候,因为还有着依靠,又怕在他面前露出马脚,所以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但待方剑璋离开京城去往北燕时,她松了口气的情况下,却又觉着心里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现在都有些害怕去赴宴了。每一次赴宴时总能感觉到一些怜悯或讽刺的目光。而她本来可以带着方笑语去赴宴,可惜方笑语不在京城,她也是无法。
“公主,要么奴婢就将今日的宴请退了吧?公主大病初愈,还需修养,应也没人能说得出什么。”长公主身边的姑姑颇为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长公主,神色间的忧虑掩藏不住。
“罢了,就算是推脱的了一时,还能推的了一世不成?”长公主摇头,一脸自嘲道:“我得了这无药可治的病,自一开始便知道会有今日。即便推了今日,日后那孩子也不会来,我总不能将自己关在这将军府里一生一世都不见人。”
“公主,或许咱们再请名医瞧瞧,不放弃,就总还有希望,许是那些大夫的医术还不到家呢?不是说,高手都出自民间,要么,咱们再试试,或许老天垂怜,就有了呢?”姑姑心疼的看着眼前憔悴的长公主,明知自己话中的那些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可她却只能如此安慰。
长公主笑着摇摇头道:“不,姑姑,关于有孕之事,过了这么些年,我早就看开了许多。当年被驸马如此对待,我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叫驸马全家流放,算是出了口恶气,可外头谁人不知,终是我下不出蛋来惹的祸。”
“公主……”
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姑姑不必可怜她,继续道:“当初入了庵堂修行,每日每夜里自怜自艾,也怨过老天不公,也怨过驸马薄情,甚至怨过自己没用,长不出一个能生孩子的肚子。多少次想就这么剃了头发就此青灯古佛一世算了,甚至绝望时也想过一死了之。可终是不甘心啊。”
“日日念经礼佛也没消了我这一身的不甘。无法有孕已是定局,我便想着,这一世,若能是个寻常女子,不是公主,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盯着,做个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妇人,即便是生不出孩子来,我也能过继一个,当亲生的养着。也没那么多人笑我嘲我,顶多是被婆家说上两句不是。可惜,我生在帝王家,一举一动都那般扎眼,整个大承的人都看着我被驸马嫌弃,私下里嘲笑我空有着公主的身份却连个完整的女人都不是的又岂会少了?”
“笑语来撮合我与将军时,我这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我想着,反正我这肚子不争气的事儿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将军他一开始便清楚,若还愿娶我,当不会再嫌我不能为方家传宗接代吧?到时我一定对将军的孩子呵护着如同掌上明珠心中瑰宝,哪怕他们不是我所出,只要他们愿意叫我一声母亲,那便够了。”长公主鼻头微酸。怎么可能不期待自己的孩子?可她不能生啊。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拥有现在的一切,她真的很珍惜了。
“大小姐与大少爷不是对公主亲近的很嘛,公主别再胡思乱想,伤了心神。”姑姑越发疼惜公主,安慰道。
“是,笑语、皓之还有慕仪都不排斥我,也愿亲近我,我待他们如亲生,觉着有了他们也是我的幸运。”长公主说着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神情又落寞了下去道:“我有心不在意,可外头的流言蜚语当真是伤人。近来,将军不在身边,我就越发的爱胡思乱想。将军会不会厌了我?会不会也嫌弃我生不出孩子来?他会不会在外头又找了别的女子,渐渐的就将我冷落了?我明知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可总听着外头那些恶意的流言,就忍不住东想西想,一刻也不安生。”
“公主的情况,将军一早就都知道。将军不会厌弃公主的。”姑姑心中发紧,抱紧了长公主。
“可我这情况,当年成亲前不也与驸马说过吗?驸马说着不嫌弃的话,给了我世上最美妙的承诺,可结果又如何?”长公主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有些颤抖。当年的驸马给了她太多的伤害,直到现在她以为她早就释怀了,却原来并没有。
她与驸马成亲前并没有瞒着她不能生孩子的事。她不想对自己喜欢的人隐瞒,最终成为仇人,所以她忍着害怕将一切都说给了他听。他笑着,极尽温柔的安慰她,只是不容易生出孩子,却未必就真的生不出,别怕,或许有奇迹发生呢?
她当时以为,那个人,一定是上天赏赐给她的救赎。她以为,那一定是她唯一一次的爱情。可最终,当确认了她真的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外头的女人,冷酷的巴掌,将一切都敲碎了。
她现在很怕。怕将军也如同驸马那样对待她。
她越是珍惜现下的所有,就越是害怕残忍的失去。
她再也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暴发户
“罢了,说这么多做什么。姑姑,替我整理妆容,免得叫其他夫人等得急了,倒说是本宫的不是了。”长公主强作精神,手指在眼角周围按上几下,企图掩去疲惫之色。
“是,公主。”姑姑有心再劝,却又怕触及到公主的伤心之事,叫公主更加焦虑,只得住了嘴,开始替公主整理发髻,又在公主的脸上涂了一层胭脂,掩盖那苍白之色。
不多时,妆容已经打理完毕,若不近处看,倒也看不出长公主精神不佳来。再加之长公主本身的气质雍容华贵,即便是不着富丽的衣饰,依旧有着强大的难以撼动的气场。
对着镜子仔细将头上珠花簪紧,长公主起身,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换上了叫人辨不出真假的笑容来。
“姑姑,马车可是备好了?”长公主开口,一时间看不出方才的颓废。
“回公主的话,已经备下了。”公公立在公主的后头,为公主拂去衣裳上头的褶皱。
“那便走吧。”长公主面无表情,一路出了府,上了马车,坐在车里闭着目,养起了精神。
“公主,可用叫慕仪小姐陪着公主一块儿去?”姑姑问了声。
“不必了,慕仪还小,这种应酬的场合不宜多沾染。待大些再说吧。”长公主摇了摇头。
那些宴会时间虽不长,却不比后宫里头众嫔妃争宠要轻松些。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聚在一处,难免有所攀比,且几人结成一堆,阴阳怪气的挤兑人的也不在少数,她实在是不想叫慕仪接触这样无趣的事。
何况,她已经十分疲惫,也难有心思再照顾年幼的慕仪,若是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她又要如何跟将军交代?
“哎,若是大小姐在便好了。若由着大小姐陪着公主,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乱嚼口舌!”姑姑也上了车,陪在长公主身旁。
在姑姑心中,方笑语这个大小姐可算是神通广大,不仅将公主从庵堂里请了回来,促成了公主与将军的姻缘,其本人更是能顶上传说中的奇女子了。
她能不能沟通神佛她不知道,可就凭着她能让陛下如此信任她,就已是叫不少人只能仰望了。
在她心中,若是方笑语能够陪在长公主身边,不说外头那些充满了恶意的流言蜚语是否能平息,至少那些宴会之上阴阳怪气儿的人的嘴巴却是能够扎实的堵上她们的。
这位大小姐从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听姑姑提起方笑语,长公主稍愣了一愣。随即想到方笑语那个强硬的性格,怕是能将那些在面前闹脸子给她看,还有那些乱嚼舌头的妇人整治的老老实实的。
方笑语就是这么个人。即便她贵为长公主,她面对她时也不曾有丝毫的怯懦。谈吐间如同平起平坐之人,却又掌握好了分寸,叫人不至于厌恶她,造成了反向效果。
她确实很喜欢笑语这孩子,也觉着将她虽与京城里其他人家家里的大家闺秀不同,可将军府中有着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大小姐,也是件叫人十分安心的事。
是了,这孩子如今不再京城。她要去做什么,倒也没有瞒着她,所以她知道,此刻她一定还在大周,计划着帮助皇弟对付那些萧家皇族的人。
这些都是大事,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断不会为了自己这点蝇头小事而去这孩子召回来。
她不仅是大承尊贵的长公主,也是笑语这孩子的母亲。做母亲的,不能为孩子遮风挡雨便罢了,哪还能耽误孩子的正事?
长公主笑着摇头,苦笑着道:“笑语这孩子才是咱们将军府里头最忙的。明明是女子,却做着男子也未必做到的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军能够少些忧虑。也是苦了这几个孩子自小没了娘,将军从前又不着调,远赴北燕便不顾府中事,叫这几个孩子受了丞相府里那位的委屈。如今我便帮着将军看顾好这个家,倦是倦了些,可与庵堂中那些无望的日子比起来,我该知足了。”
“走吧,去鲁国公府。”长公主吩咐了下外头的车夫,马车便摇摇晃晃的行驶了。
从镇远将军府到鲁国公府距离倒是不远,长公主眯着眼,想要利用任何的时间来养足了精神,否则,恐怕到时又是一场硬仗。
鲁国公乃是世袭的国公之位,从大承开国时便一直承袭至今。历代的鲁国公,要么善文,要么从武,大多都是顶顶天才的人物。
如今的鲁国公与方剑璋差不多的岁数,上头的老国公刚刚让了位子,携了三两个不安分的好友出去周游列国去了,新的这位鲁国公乃是老国公的庶子。倒不是他有什么手段能赢过嫡子,而是老国公的嫡子两年前便因病死了,嫡次子又是个不着调的,天天出去花天酒地,青楼的妓子是见天的往外头的别院里领。将家里头的正妻气出了病来,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鲁国公一门自开国便是大承的国之栋梁,能够一直承袭爵位至今,除了皇上的恩典之外,也是他们国公府的后代争气。到了这一代,嫡长子自小便身患有疾,虽然人不错,才华也横溢,可到底是敌不过天命,拖了几十年,终是撒手而去。这还是老国公遍寻名医,名贵药材就跟不要银子似的供着,这才能拖到这般年龄才去了。也因此,鲁国公府的快要被拖成了空架子,要不是皇帝怜老国公一片爱子之心,赏下了不少金银还有药材,恐怕国公府此刻已经穷的叮当响了。
偏一个嫡次子又是个不省心的,光是逛青楼玩花魁作出去的银子就不知凡几。越是没本事的,花钱还大手大脚。京城里但凡有些追求与才华的人,谁愿意与他做朋友?与他厮混在一起的,大多是些酒肉之徒,狐朋狗友。
多次劝阻不成,老国公气的险些憋过气儿去。再加之嫡长子终是拗不过天意撒手而去,老国公一气之下,也算是心灰意冷的,将鲁国公之位传给了颇有才华的庶子,也就是现在的鲁国公。
老国公也是无法,眼见着嫡次子烂泥扶不上墙,难道一门忠烈的国公府要败在他手中不成?
嫡长子的死亡也叫他心灰意冷,便如此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这个庶子倒是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方叫他安慰不少。
可惜,那位嫡次子不服气也闹了几次,被气头上的老国公拿着祖传的金棍子追了两条街,差点没将他的腿打断了,这才叫他安分了些时日。
如今这位鲁国公,倒也是个能人,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东郊那里临近七个小国联盟,便是由他派人镇守东郊,算是除了石将军还有方剑璋之外,另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鲁国公一门最聪明的就是并不亲自掌握兵权。就如同曾经方笑语叫方剑璋做的那样,将兵权全都交回到皇帝手中,只在有战争的时候,由皇帝亲手赐予兵权的临时使用权。如此,皇帝放心了,但实则那些一直跟随着他们的兵,心中的将军依旧不变。是个聪明至极的方法。
鲁国公府如今虽不掌握兵权,可东郊处的将领全都是他们提拔的人。
这一次,七国联盟中出了个战争狂人,不仅在联盟内部掀起了战争,还企图侵扰东郊,叫东郊的将领给强硬的打了回去,还趁势扶植了别人做皇帝,将版图纳入大承之下,成为了大承的附属国。
皇帝虽然是个没有开疆扩土野心的人,可自家的江山版图扩大了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于是,这位东郊将领此次所作所为,当真是算是大功一件了。
加之皇帝有心要对大周用兵,故而,这种强大的将领自是要多多拉拢的。
这小将是鲁国公举荐之人,故而调他回京领赏接风洗尘的任务便被皇帝交与了鲁国公府。
可是,东郊那里的人虽不及北燕和西北之地的人彪悍,可是因为东郊颇有些穷山恶水的意思,故而刁民也出的多。
那小将是土生土长的东郊人,没从军事,十三岁便娶了一房媳妇,媳妇比他大上一岁,算是东郊那穷困的地方里稍显富裕的人家。
其实就是个暴发户,女方的爹爹商人起身,在外头跑了几年商,攒了一些银钱,便回了东郊大肆购买房地。
而小将与那商人家自小订的娃娃亲,总不能就这么推脱了,故而那小将十三岁时欲要从军前,就与那暴发户家的女儿成了亲。那一年,那女子十四岁,已是露出了刻薄的本质。
如今,这小将已成青年,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倒也没有抛弃掉等了他多年的糟糠之妻。可惜这女子不是太能拿得出手,这次进京,这暴发户本态便是暴露无遗。
皇帝为拉拢小将,欲要赏赐三两美人与他为妾,小将倒也没有拒绝,便笑着领了旨意。
不过,这位暴发户正妻可算是打破了醋坛子。
她本就生的不美丽,再加之东郊穷山恶水的,女子保养之术如何比得上京城里的美人儿水灵?
皇帝赏了小将三个美妾,个个生的标志。女子虽为正妻,可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论及美貌,她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三个小狐狸精的。
可是,这是皇上赏赐的,她没胆子拒绝,再加之她那个相公都已经将妾室收下了,这两天正与这三个没人关上门你侬我侬呢,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无法拒绝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怨念,她不敢冲着皇上发这个火儿,就将气撒在了长公主的头上。
当然也不会做得太过,毕竟对方是皇上的长姐,是大承的长公主。不过她家相公如今正得皇上重用,就是皇后娘娘都亲自接见了她,言语中不乏招揽之意,故而她寻思着,只要做的不太过分,以皇上对他家相公的招揽之心,当也不会轻易治她的罪。所以这些日子她四处参加宴会,与各府夫人交好,却是对长公主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一番,见长公主吃瘪,她就觉着心里头舒爽,总算是解了些皇帝送来三个小狐狸精的愤怒。
这些事,那位小将知不知道还是两说,但长公主算是烦透了这个没有教养的暴发户女人。若不是她顾及大局,不愿给她的皇弟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她是真想那大嘴巴子抽死这个混账东西。
但是因为她本来就对自己的不完整比较自卑。当年驸马之事出了之后,也给皇家的声誉带来了抹不去的污点。所以如今她是能低调就低调,不愿因自己的问题就影响到皇弟,给他治理国家带来难处,这才强忍着怒意不肯发作。
今日这个宴会,乃是鲁国公府人亲自操办的,那暴发户自然不可能不去。故而才叫长公主头疼不已。
其实鲁国公夫人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办了这个宴会,想要叫两人能够摒弃前嫌,不要闹得太僵。因为鲁国公的这位夫人可是听说过镇远将军府的那位大小姐可是个不好惹的人。她在皇上面前那是实实在在的红人,再加之外头传的她神乎其神,有说她是神仙下凡来救助苍生的,也有说她乃是佛祖的代言人,保佑大承安宁的。真假先不说吧,可皇上信这一套,她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何况,之前长公主带发出家,在庵堂里过了那么些年,皇上本就对这个长姐有所愧疚,如今就更是加倍的对她好。跟长公主过不去,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惜这个暴发户看不清形势,也是之前一直都在东郊,根本不了解京城的格局。在这么下去,她定会为她的相公惹下无边祸患。
而她那个相公是个人才,又是他鲁国公府提携,自然身上打的事鲁国公府的标签。要是被长公主和皇上误会这些事是他鲁国公府授意那暴发户所为,那可真的是千古奇冤了。
不如说,他们其实很想要亲近镇远将军方剑璋,因为方剑璋在皇上心中,那才是真正的大承战神。
有了长公主,有了方笑语,镇远将军府就等于是在京城里屹立不倒。
她傻了才会去得罪这样的人。
第四百九十八章 莫非这鲁国公府换了新主人?
马车一路行驶至鲁国公府,竟是没人发现后头跟了个人。
方笑语这刚刚进城,刚准备回一趟将军府,路上就遇上了自家的马车。
即便是府中,马车也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的。主母的,将军的,嫡子嫡女的,庶子庶女的,每一个人都要按照规格来使用府中的车马。
方笑语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主母才能乘坐的马车,且因为将军府如今的主母乃是当朝的长公主,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车马的规格自然也与寻常不同。
大承也就那么一个长公主,如今又是自家人,方笑语要是连这个也认不得,反倒是有趣了。
她此次回京,就是为了长公主而来。
虽然她一直都在掩饰,但是她的不对劲却早已经落在了方剑璋的眼里。
临出京时,长公主如同平日一样,为他收拾行装,亲自动身给他送行,殷切的叮嘱他要安全的回来,一切都似是最平平无奇的夫妻间的对话与反应,但方剑璋还是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看到了她脆弱的本质。
这件事他一直都放在心上,所以即便启程去了北燕,依旧叫人盯紧了京城中的动向,特别会将军府里的每一个人,也就知道了长公主这些不对劲究竟是出自于何方。
方剑璋也不敢肯定就一定是如此,可算来算去,孩子的原因是最能够影响长公主言行的事情了。
他倒是无所谓,无论长公主能不能生下孩子,于他而言都不算是多严重的事。若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能用心去疼爱呵护他们。若是生不下孩子,他还有笑语、皓之和慕仪,已经足够了。
实际上当初方笑语所说的那些‘不能生更好’的话也不过是算是另类的安了长公主的心
。无论长公主能不能生,对于方笑语和方皓之的威胁也都不大。
皓之已经长大了,渐渐的接手将军府的事那是理所当然的。就算长公主又生下了嫡子,一个奶娃娃能对皓之和她有什么威胁?
何况,长公主的孩子,就凭着他母亲是长公主的身份,将来的身份也不会低了,就算是不继承镇远将军府,有的是好前程瞪着他去一一踏平。所以说,长公主就算是有了亲生的孩儿,于长大的皓之而言却也没有太大的纠葛,何况她方笑语也不是吃素的,保住自己的弟弟得到应有的东西的本事,她自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方剑璋意识到,长公主可能是为流言蜚语所伤。毕竟当年屈身庵堂时,那事情就闹的不小,想看皇家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
身为大承身份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一切看起来都完美的无懈可击,偏偏是得了这个时代里女人最不能身患的病症之一,长公主看似强大的内心深处,其实却被伤的遍体鳞伤,脆弱不堪。
可是,方剑璋也清楚。这种事情,无论他如何许诺,如何说不在意,都会让这个脆弱却逞强的女子想到之前的那一段婚姻,想到曾经也海枯石烂说着永不变心的话的驸马。
承诺最是廉价。
像是方剑璋这样的人,习惯了大开大合大来大往的方式,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的安下这个女子的心。
于是,他就想起了方笑语。
整个将军府,能够给长公主解开心结的,唯有方笑语一人。
锦衣不行,她只是个妾室,去跟主母安慰这样的事情,只会被当做是妾室对正室的挑衅。慕仪还是个半点大的孩子,她能明白个什么?皓之是男子,即便心中有数也不该他来说,听起来就像是幸灾乐祸。何况一个大男人如何开的了这个口?
唯有笑语,已经出嫁了,自然是懂得这些事的,何况她又是个有主意的,应当能规劝一番。所以他这才跟方笑语开了口,明知道她在鹿城还有事情要办,却依旧请求她回来京城一趟。
他说出这样的话时也是有着几分愧疚的。毕竟笑语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即便长公主是她亲手撮合的姻缘,但毕竟不是亲生。叫她去安慰继母,若是个敏感的孩子恐怕会觉得委屈。
虽然方剑璋觉着方笑语不是个这么矫情的人,但心中依旧有愧,这才吞吞吐吐不好开口。
不过方笑语倒觉得无所谓。她自小的时候娘亲死了,而当时她还是个不愿意接近别人的‘旁观者’,除了血脉上的亲近感,她对于奚雨涵这个母亲,其实并不算太了解。
之后撮合自家老爹和长公主成亲,其实是打着长公主的身份能够给将军府带来庇佑的主意。再加之前世她也算是了解一些长公主的为人,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决定。
既然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事情都早就定下来了,她自然就希望家宅能够安宁和睦。这个时候,任何想要挑起将军府不幸的人,就全是敌人,要狠狠打倒的那些敌人。
其实方笑语觉着这些事本来都不是什么事儿,凭着皇帝对他这个姐姐的敬重与愧疚,,任何敢欺负他姐的人,分分钟就灭了他们。
想也知道定然是长公主顾忌大局,再兼之心头的自卑,所以才会委屈了自己。
方笑语冷笑。长公主会委屈了自己,可她却不会。若有那不知死活的,就是事情闹僵起来又如何?她方笑语怕过谁来?
方笑语一入京,那消息悄无声息的便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自然知道方笑语出京是为了什么,如今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且还不进宫觐见,也不知他这是打得什么主意,自然得叫人一路回报方笑语的行踪
听到线报说方笑语一直跟着长姐的车马去了鲁国公府,皇帝立刻便心知肚明,恐怕这是去替自家长姐撑场子的。
皇帝太了解自己的姐姐,近来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听到,可他该用什么立场去安慰长姐,他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而他也太了解方笑语,知道方笑语若真是为了此事回来,事情差不多就能解决掉一大半。到时候,他就给她们当个有利后盾,一切便顺势而解。
许是想要给长公主更多的时间歇息,姑姑刻意跟车夫说放缓些速度,慢慢的走,所以她们这一路倒也走了些时候。
她们到的时候,鲁国公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还有些夫人小姐也是刚到,一个个就如同选美一般从车里头下来,昂着头就跟只高傲的凤凰似的。夫人们出席这样的场合自然是比拼身份,比拼架子。而小辈的小姐们出席这等场合,通常都是为了扩充人脉,外加吸引那些优秀的公子们的注意而来的。
只是那些男子们不与女眷待在一块儿,但都凑在一个府里头,总是能耽量着瞧瞧有没有可心儿的,将来婚嫁时心里也有个数。
长公主叫姑姑给她整理好衣襟,掩去神色中的倦意,恢复了雍容的身段与从容的笑意。这一刻,她依旧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尊贵女子,气场之强大,叫许多人不得不为她让出了路来。
纵观众人的反应,羡慕仰慕者有之,可表面恭敬内里头蔑视的也有。甚至有那不懂得表情管理的,就差将那嘲笑挂在眉眼边儿上,生怕人瞧不见一般。
比如那个一直以来叫长公主头疼不已的暴发户,自从跟着他相公来到京城之后,真是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整日整日里的外出,回来时必定是买了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永远是沾沾自得,偏着他相公现在被皇帝看重,所以人也不好驳她的面子。
再加上那小将乃是鲁国公府提携的,此次进京没有住处,为了显示亲近,便宿在了鲁国公府中。
这暴发户见天的在鲁国公府众人面前晃荡,倒也是膈应人不浅。
鲁国公夫人尤为甚。
这位鲁国公府人虽也是庶女出身,但到底出自书香世家,自小家教严谨,是真的看不惯这暴发户的作态。
无奈她相公如今正是得意时,她也不想为府里头带来麻烦,所以也就任由着她去了。反正不用多久,她们还要启程回去东郊,人过些需时日,总能得个清净。
可是这暴发户似乎真没将自己当做外人,非说是借住在国公府里头怪不好意思的,主动请缨要来门前头帮着迎客。
国公夫人魏氏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但架不住对方不要脸根本不会看人脸色,还兴高彩烈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跟个青楼老鸨子似的在门前头晃荡,魏氏是气的险些没咬碎了牙。
无奈怕她再闹出什么事来,魏氏只能亲自跟着。小辈们做事怕不牢靠,她只能亲自跟着去门前看着,要是她闹出什么事来还能第一时间补救。
说实在的,自从东来进京后,这个暴发户可是没少得罪人。连带着他鲁国公府都遭诟病。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还敢明着暗着的嘲笑长公主,魏氏可是被她惊出了一声冷汗。
若非如此,恐怕也就没有今日的宴会了。这本就是她想要跟长公主拉近关系,撇清这暴发户所作所为与他鲁国公府无关才有的。
她是真怕这脑子有病的东西再给他们惹上什么麻烦。
得亏老爷子不在,否则以老爷子那脾气,不得拿棍子将这暴发户打了出去才怪
眼见着长公主的车驾停在门前,魏氏便想着要亲自迎接,可没想到她这思虑间就慢了一步,只见那暴发户率先迎了上去,表面上看似恭敬道:“原是长公主大驾光临,臣妾恭迎。”
还不等长公主嫌弃的表情露出来,这暴发户又‘不经意’冷笑道:“长公主殿下又是一人前来?也该带府里的姑娘们出来见识见识。”
长公主忍着一鞋底子拍过去的冲动,不想跟她多作见识,想着直接进府。哪知道这暴发户就是横在前头不让路,还做的就跟是无意的一般。若是此时闹起来,反倒是显得长公主没有道理,仗着身份欺压人一般。
魏氏在后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她觉着就算是出身书香世家,有着良好的教养,在面对这个暴发户的时候,都是无意义的。至少她此刻特别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脑残。
魏氏知道,要是再任由着这女人这么闹下去,她们跟长公主这梁子怕就是结下了。本来她在里头招呼客人就是,如今还得亲自出门看着她闹,魏氏真是被这种滚刀肉闹的不胜其烦。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于是魏氏连忙迎上前来,跟长公主见了礼,客气的请长公主进府。不过,那脑残暴发户却不依不饶,似乎对镇远将军府的小姐们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话里话外全是拿此事来挤兑,话里话外的投射出长公主没姑娘可带的寓意来,惹得不少夫人围在外头不远不近的瞧着热闹。
方笑语在后头跟着,见了这一幕,终是知道了为何长公主这心头会胡思乱想了。有这么个苍蝇总在你耳边嗡嗡嗡的乱叫,尽管你不想跟苍蝇一般见识,但总归是膈应人的。
于是,方笑语整理了一下衣裳发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走上前去,拉住了长公主的手道:“母亲可等等我。不带您这样的,竟还将那赌注当真了,真叫着我一路跑着来的,险些来不及了。”
长公主乍一被握住手,还在发愣。尽管觉着说话的人声音好熟悉,却没敢往那处去想。
笑语这孩子此时应当还在大周做正事,如何能出现在京城?还出现在此处?怕是自己被这暴发户气得糊涂了,这才产生了幻觉。
可是,眼里头映着的这张熟悉至极的脸却又似乎不像是假的,所以便导致了长公主瞬间呆滞的盯着方笑语一直看,又一脸的不可置信。
“母亲怎么了?如何这样看着我?莫非母亲还不相信,凭着笑语的功夫,腿脚绝不在车驾之下?笑语与母亲不过前后脚,看来,母亲与笑语打赌,可是输定了的。”方笑语那叫一个乖巧,跟外头传言的彪悍哪里有一点相似。
而长公主看着方笑语一直在给她使眼色,笑着摸摸方笑语的头,看似无奈的说了句:“你呀。”心中却没来由的觉得酸酸的,又暖暖的。
这孩子是来给她解围的。
别看方笑语对长公主态度极为柔和,但面对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方笑语对待这个暴发户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她一边放开握着的长公主的手,一边回身,目光锐利的看向暴发户,嘴角却挂着笑意,道:“这位是个什么来头?素来听闻鲁国公夫人良善温和大方得体,如今这是哪儿来新人,从前不曾见过呢?莫非,这鲁国公府……换了新主人?”
暴发户被方笑语这目光盯得浑身发寒。她不太了解这位安王世子妃,所以也就将之当做一个寻常人看待,却不想,这人年纪不大,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竟是比起东郊那些战场上摸爬的人都要强大。
这叫她一时语塞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随手卖人情
方笑语这话就已经算是说的很不客气了。一则她是小辈,鲁国公夫人乃是长辈,理应给予尊重,再则她这么个说法其实也算是在对鲁国公府表达自己的不满。
要宴请人的是你,人来了你就这么对待人家?
帖子是你发的吧?人是你非要请的吧?怎么着人家尊重你给你面子,你却找个脑残在门前找碴儿,还不允许她生个气?
要说心里头一点不舒服没有那是骗人的,魏氏心里头也堵得慌。方笑语的年纪要小她太多,在自家门口被人这么数落着,面子上定然不会好过。
但是,又是她理亏在先。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挺委屈的,毕竟谁知道这个暴发户如此不会看眼色。你说你没事儿里头待着吃点点心喝点茶多好,跑出来现眼做什么?
长公主到了自家门口,受了这种待遇。赶上那气性大的,恐怕早就甩了脸子走了。这事儿要是一传出去,明早一准儿的,她家相公能被皇上骂的狗血喷头。
连皇上的姐姐也敢欺负,这是多大的脸多大的胆子啊?这暴发户还真以为她男人如今正受皇上赏识,她就能站到长公主的头上放肆了?
而方笑语,就看着人叫长公主一声母亲,就算事情传到哪里,也没有骂她的道理。这可是在为自己的母亲解围出气,就算二人并未有血缘关系,那也可以成为一段佳话了。
最重要的是,身份在那摆着。
魏氏很清楚。你看她吧,说的好听是鲁国公府人。国公夫人啊,传出去多好听的称呼,可她还没忘记自家里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摆平呢。
她嫁来鲁国公府的时候可没想到还有成为这里女主人的一天。她是庶女,嫁的又是庶子,上头嫡子压在头上,八辈子轮得到他们夫妻俩做主?
可也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她与相公没想过会有执掌鲁国公府的一天,最后却阴差阳错的真的将这份幸运砸到了他们头上,所以他们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错,又被打回原形。
像是国公府这样的家世,若非是特殊情况,如何轮得到庶子当家?何况,他们那位二哥虽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但是好好的嫡子,却没能得到爵位,你当他真的甘心?
他那是被老爷子拿棍子追了几条街打怕了,所以才安生了那么一会儿。若是他们出了任何一点事情,对方就会像是饥饿的野狗一样扑上来,夺走他们好不容易拥有的。
而方笑语,你别看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可那身份就不低。
她爹是手握几十万兵权的大将军便不说了,她夫家乃是皇族也不说了,就是她自己,先是被皇上封了个德善郡主,之后便是一品诰命的身份叫京里多少的夫人瞧红了眼。
一品诰命可不是说来就来的。要么是夫家对朝廷有着巨大的功劳,要么就是其本人对朝廷有着巨大的功劳。
大承开国以来,你以为一品诰命有多少?
现如今京城里那些夫人老夫人的不知凡几,可就是二三品的也不多。但这位安王世子妃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就将一切都得到了。
一开始不服气的有多少?外头各种酸言酸语的又有多少?可京城里一场大灾过去,得益于这位方大小姐,叫许多人保住了性命,特别是那些在安王府里避难的人,更是对她佛女的身份深信不疑。一夜之间,她靠着这场天灾打消了所有人的妒忌与不服气,如今的京城里,提起她方大小姐的大名,多少人不是冷眼秽语,反倒是想要去她那里求一卷手抄的佛经或是珠链之类的物件儿,得了之后还开心的戴着总不摘下来,比佛寺里高僧开过光的东西都要抢手。
也难怪。京城如今还未恢复从前的繁华,残垣断壁都还剩下一些。看看这个景象,再想想那一日的恐怖,这些人的态度倒也是不难理解了。
魏氏虽是国公夫人,可却不敢真的和方笑语闹翻了。她家老太太现在就是这位方大小姐的忠实信徒,她要真敢跟对方翻脸,待她家老太太回过神来,不一鞋底子拍死她才怪。老爷子又是个惧内的,待他回来,发现他们惹了老太太生气了,以老爷子的脾气,她都为自己的相公和自己感到悲哀。
再者,人年纪虽小,可官儿大啊。一品诰命,别说她,就是她家老太太见了按理说也得先行礼。反正今天这个亏她是吃定了。但是她不恨长公主,不恨方笑语,就恨那个没长脑子更没眼力见儿的暴发户。
“世子妃说笑了。今日是我的不是,叫长公主受了委屈。可世子妃当也看得出来,我鲁国公府并无羞辱长公主之心。世子妃与长公主既已到了,还请给我家老夫人两分薄面,就别跟她计较了吧。”魏氏只得暗暗陪着小心,那白眼子翻的特别有节奏感,看向那个暴发户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倒是叫长公主心里的气儿消了不少。
这事儿不是鲁国公府授意的就好,她还不那么生气。主要是这暴发户得罪的也不止是她一个,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里,烦她的能扎着堆排鲁国公府一圈儿。
再加之方笑语的出现让她的心情莫明的平静下来,一早的忧虑都消除了不少。压在心上的担子骤一松驰,她险些站不稳当。
好在方笑语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不知为何,覆上方笑语那有些冰凉的手背,她这心,却觉得暖烘烘的。
魏氏见长公主似乎没有嫉恨她的样子,私下里也是松了口气,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那暴发户一眼,随即再不看她,一路领着两人到了百花园。
“世子妃近来繁忙,我家老太太几次发帖子想请世子妃一聚,只是都没了音讯。今日世子妃肯赏脸,老太太定是要高兴的紧了。”魏氏这意思,一则是表达了她鲁国公府交好之心,也是借着抱怨的口吻,淡化方才的尴尬。
“倒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是了。”对方给了笑脸,方笑语总不能伸手去打,何况其实她也挺喜欢这个庶女出身的国公夫人。虽是庶女,但家教却是个好的。且有良善之心,常常去城门处放粥给那些食不裹腹的人填饱肚子,在京城的圈子里,口碑倒是不错。于是她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惭愧。前些日子,去我那府上求经的人实在是太多,手上又没有足够的经书,故而便打了个懒,将人都拦在了门外,我便偷偷摸摸的去了城外的枯禅寺住了些时日。一则是再抄些经书,做一些佛珠手链,又由枯禅寺的高僧们日夜诵经念佛,养在佛像之下。前两日母亲托人来说,夫人这里要宴请咱们观赏一株奇花,母亲知我喜好这些,于是便叫了我来。我寻思着,正好佛经还有佛珠也养的差不多了,又记着贵府的老夫人似是常年吃斋念佛,便想着顺手带来一卷佛经与珠链,送与老夫人,可保平安顺遂。不过今日一早我回了将军府,一时口快,这牛皮就吹了出去,说是便是腿脚也比那马车跑得快,母亲不信,便打了个赌,虽是马车先到,可我这也不过前后脚,夫人说说,可算是我赢了?”
方笑语说这么多的话,魏氏哪能看不出她这态度,于是连忙捂着嘴笑说:“长公主殿下,要我说呀,都说虎父无犬女,当真是一点也不假。恐怕世子妃是让着公主,这才落了马车半步,否则以世子妃那俊俏的功夫,如何会比不过一匹马?我看呐,公主便承认了就是,世子妃可厉害的紧。”
“可不是这么说的?”长公主脸上挂上了真心的笑容道:“她爹从前还在我跟前儿个夸她,说笑语这孩子功夫俊俏,连他都比不上。当时我还都不信,哪有这么快就徒弟胜过了老师傅的?如今我却是信了,至少论起轻功,就是我家将军怕也要甘拜下风。”
魏氏看出来了,长公主与方笑语虽然并无血缘之亲,但关系却不错。但看方笑语出现之后,长公主一脸的轻松惬意,便能瞧出一两分来。所以她也不怕可着劲儿的夸赞方笑语,哪怕话里话外是长公主的赌打得输了,可见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就知道长公主此刻的心情是愉快的。
总算没被那暴发户真给连累了。
“公主也别嫌我贪心,方才听世子妃说,带了手抄的经书与佛珠,可是真的?”魏氏笑着将话题一转。
“倒是带了一卷。”方笑语也笑着回了。
“那敢情好。我家老太太怕是要笑弯了嘴。世子妃可能还不知,我家老太太如今可是世子妃的信奉者,连梦里头都想要得到世子妃手抄的经书。她若知道如今心愿得偿,估摸着能乐的多吃下两碗饭去。”魏氏也不算说谎。虽然有隐晦的奉承的意思,但她家老太太也确实是方笑语的信奉者。而方笑语手抄的经书流出来的那样少,老太太也没得着一卷,这都快成了老太太的心病了。
她倒是不大能理解老太太这种虔诚的心理,不过,为人子女的,看着长辈开心便好,自然也是真心的为老太太高兴的。
“哦?原是如此?”方笑语假装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于是自怀中将一卷经书和一条手链取了出来,递到魏氏的手中,跟她眨了眨道:“既如此,这卷经书与手链,就由夫人亲手交给老夫人便是。就说是夫人为老夫人求来的。这经书乃是我一笔一划亲手抄写,手串上的佛珠也是我亲自串起来的,又养在佛像之下,日日承受香火信仰。老夫人若知道夫人如此为她着想,定是会记着夫人的好的。”方笑语光明正大的就卖出去一个人情。
她其实是知道的。曾经鲁国公府的老夫人给她下了不少帖子,只是当时她手头上也没有现成的经书之类的礼物,再加之想要宴请她的人太多,她就跟叶西辞直接溜了。下头的人知道她不在府中,却又不能随便跟人乱提,所以也就以闭门谢客为由,将所有的帖子挡了回去。
这一次,她本是带了一包袱的经书和手串回来的。经书是她亲手抄的不假,当然也有叶西辞抄的,手串也是她一颗珠子一颗珠子串起来的,只是,养在枯禅寺的佛像下是胡说的,它们也只是养在了她在大周随便买的一个佛像下头,熏了一段时间的香罢了。不过,糊弄糊弄人倒也足够了。
她本来准备直接回将军府的,可半路遇上了家里的马车,就一路跟着。刚刚现身时,她顺手将包袱扔在了长公主的马车上,而只抽了一本经书一串手串,就当做给老夫人的礼物了。
现在京城里的人,想要她手抄经书的人多的是。不一定都是信奉者,只是她名声在外,许多人认为,只要是她亲手所做的东西,都有保平安的功效。所以她从前写的几幅字画的几幅画,现在全都被炒出了高价。
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缺银子。没钱花了的时候,卖点东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何况,前些日子那个刺杀萧入的人被她伪装成了地府下的手,萧入都已经不相信身边的人能挡住那些千奇百怪的刺杀了,于是非得叫她派几个得力的人保护他。这不,她顺手就忽悠的让萧入将灭白雅山庄得来的财富双手奉上。
现在,她又是一个小富婆了。
方笑语知道魏氏夫妻都是庶子出身,老太太虽然并不讨厌他们,但爵位就这么给了庶子,心里头没有一点不痛快也是不可能的。
但奈何嫡子确实是个败家玩意儿,老太太也说不出话来,庶子虽当了家,但对她这个母亲倒是也孝顺,于是这事儿也就定下来了。
只是那之后,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么的,老太太渐渐的也就不爱出面了,见天的在小佛堂里烧香礼佛。
方笑语的这点礼物,放在外人眼里或许不值当什么。可放在虔诚的信奉者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
所以,方笑语随手卖的这个人情,魏氏是很感激的。
如果老太太承了她这份心意,将来她们夫妻在这鲁国公府里就是真正的名正言顺了。哪怕二哥再来闹,他们也不惧。
第五百章 单刀直入
能得到方笑语亲手抄录的佛经,且还能以她的名义交给老太太,魏氏心中甚喜。她已能想象到老太太拿到这卷佛经时满眼带笑的模样。
老太太常年吃斋念佛,外头花花绿绿的世界鲜少能有叫她感兴趣的东西。每年府中添置新的物件儿,老太太就连珠花首饰也不要几件,只做上两件朴素的新衣,大约也就是全部了。她们这些做儿媳的,换着花样的想讨老太太欢心,可惜,老太太似是无欲无求一般,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老爷子曾提过,大哥自小身体就不好,叫老太太操碎了心。也是那时候,大哥有一次差一点便过去了,老太太衣不解带的亲手看护着,几天几夜不曾合眼。后来,大哥的病情暂时压了下去,老太太便素衣素面去佛寺中拜佛祈求,也或许是真的佛祖保佑,也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待老太太回府时,大哥的烧退了,还能下床了,叫老太太心里头压着这口气总算能出了,那之后,老太太便一直吃斋念佛,对佛祖虔诚不已。
不过即便如此,日常生活,出门玩乐也总是有的。可两年前大哥去了之后,老太太几乎就腻在了佛堂里,很少再出门了。即使是在府里头逛逛,这次数也是少得可怜。唯一能叫老太太出门的事,大约也就是去哪个佛寺烧烧香,或是哪位得道高僧讲佛,老太太才会出门去听听,一回来就又回到佛堂,拿起佛珠就开始念经。
到大事件之前,京城里一直都在传言说要降下天罚。特别是眼前这位安王世子妃被外头传的神乎其神,什么佛祖上身,什么挥手间招来惊雷,什么预言灾难的。老太太起初听了,还不屑的斥责其实哗众取宠装神弄鬼。
京城里虽也有不少不信那些传言的,可无奈各大佛寺道观庵堂齐齐上阵,就连皇上都下了圣旨要百姓避难,大事件那日,老太太虽不信这世子妃真能沟通神佛,可或许是抱着死就死了还能早日去地下见到儿子的心思,将他们全家人都打发到了皇宫,她自个儿却非要去安王府中避难。
家里人几番劝阻,她皆是不听,无奈,她们全都执意与老太太一同留在安王府中。可老太太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威胁,非要让她们要么去佛寺,要么去皇宫,只有她一人留在安王府,实在是拗不过老太太,无法之下,大嫂也以死相逼,这才说服了老太太叫她留下,其余人都去宫中。
那日大事件过后,京城一片狼藉,随即开始重建。可也是那日之后,老太太对这位安王世子妃是服气的不行。家里头刚刚重建完成,刷着的新漆味道都还未散去,老太太便四处收集与这位安王世子妃有关的东西,俨然成了她忠实的信奉者。
魏氏曾经极其不理解,说到底这位方大小姐年纪也不大,虽外头都传她是神仙转世,皇上又是亲自发声赞她为佛女,又因为亲眼见过那日大事件时的恐怖,她心里头也是有些敬畏的,但也远达不到信奉的地步。可老太太与大嫂就跟着了魔似的,谁的话也不听,可若是用方笑语来劝她们,反倒能叫她们思考。
家里人寻思着,信就信吧,若是信奉方笑语能够叫他们走出大哥死去的阴影,能叫她们重新拾起对生活的希望,倒也不是坏事。
于是,府里头也曾发过不少份的帖子,希望能够请这位大事件之后便名满京城的方大小姐来府中做客,只是帖子却一直石沉大海,不曾有音讯。
那之后,甚至于方笑语本人都几乎没有再在人前露过面,所以这事儿也就渐渐熄了。
不过,渐渐的从安王府里也流出过一些方笑语有关的物件儿,其中她手抄的经书最是受欢迎。一出现便被人哄抢一空,老太太如此想要得到一卷,却与之无缘,这一直都让老太太十分不甘。
他们也都一直留意着是否还有别的东西能拿来讨老太太的欢心,奈何与这位方大小姐有关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安王府中又闭门谢客,甚至于安王世子都没有上朝,外头渐渐也有了各种传言,但始终没能证实,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太太难得对什么东西十分想要,她想讨老太太欢心,也坐实了国公夫人的位子,希望二哥再来闹的时候能让老太太为大局想站在她这一方,她一直都想亲自去安王府求上一卷经书,可惜安王府依旧是闭门拒客,她也不能硬闯。
“如此便谢过公主与世子妃。两位请在园中稍待片刻,待人来齐了,我再带诸位去赏那朵奇花。”魏氏将长公主与方笑语领到了百花园,此时已经有不少夫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堆说话。
园中百花齐放,许多这个季节本不该盛开的花朵竟也开的艳丽,一时间看着这些迎风绽放的花朵,叫人心情都舒坦了不少。
魏氏出身书香世家,有个对植物特别熟悉喜欢的爹。她自小耳濡目染,尤其喜爱各种或艳丽或清雅的花朵,且也是培育花朵的一把好手。即便是濒死的植物落到她手中,大多都能被重新养活过来。所以虽然她是庶女出身,但良好的家教与这养花爱花的能力,倒是叫不少人对她生不出恶感来。
再加之鲁国公府的情况,京城里谁人不知。嫡子一共两个,一个已经死了,总不能空置了国公的位子,嫡次子的模样……算了,谁都不爱提这个废物。与其让这样的人坐上了鲁国公的位子,还不如就将之让于庶子,至少这个庶子除了庶子的身份之外,其余的都还很好。所以,上流的圈子里很容易便接受了这位庶女出身的国公夫人。
见长公主到了,不少夫人领着家中的小姐前来问安,连带着看到了长公主身边的方笑语,许多人一时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在此处。
想要交好方笑语的夫人多了去了,可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节相交,似乎脸面上又挂不太住,故而各府的小姐纷纷被推上前台,各种热情的叫方笑语有些吃不消。
方笑语自己也觉得有些恍惚。想起不久前,她还是京城里有名的木头大小姐,同龄的小姐公子们眼中的她大约就跟个雕像似的,也不爱理人,也不常出门,没有谈得来的朋友闺蜜,没有看得上的才子才女,如今这才过去多久,一切似乎就都变了个模样。
应付了一圈儿的小姐们的问候,方笑语总算是能喘口气儿了。她离开人群,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欣赏着一种红黄相间的小花,难得的能够松上一口气。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方笑语连忙笑着回头,见是长公主一脸笑意的向她走来,脸上也挂上了几许疲惫,想来也是应付了各路夫人们的问候之后溜出来的。
“怎么不与那些小姐们一块儿玩儿,偏躲到这角落里唉声叹气?”长公主看到方笑语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由乐出了声。很少能看到如此不够从容的方笑语,她这个女儿,跟别家的小姐们有着本质的不同,却又说不出具体不同在何处。大约是心态的问题?
方笑语当然松了口气。说起来她这加起来都几千岁的人了,看待那些老头老太太都觉得他们跟孩童时的,别说还要跟一帮子真孩子一块儿玩儿,真是浑身的不自在。
“我跟她们真是玩不到一块去,游湖、垂钓,吟诗作赋,明里暗里的挤兑别人,拉帮结派凑在一堆,当真是无趣的紧。”方笑语摇头,随即道:“何况,跟她们处在一块儿,要么就被问我究竟是不是神仙转世?要么就问成了亲后西辞待我好是不好?这话叫我该如何回她们才好?”
长公主被方笑语此刻的窘态闹的乐不可支,自己脑子里想想方笑语与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姐公子们在一处的模样,也觉得实在是难为了她。
“此次回京,可是有要事?”在长公主心中,能让方笑语千里迢迢从大周赶回来,应当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她回京不立刻进宫见皇弟反倒先来给她解围,她心中感动是一回事,却也担心皇弟会怪罪她。
“是爹叫我回来的。”方笑语回道。
“将军?难道是北燕出了什么事?”长公主立刻大急。现在,方剑璋可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她是真心的想要和他白头偕老的,所以当真是见不得他有一点的闪失。
“母亲别急。爹说母亲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又觉着放任下去,恐怕会让您胡思乱想,最后可别伤了身子又伤了心。锦衣姨娘的立场不好与母亲说这话,慕仪又是个孩子,皓之就更不合适了,想来想去,能劝解母亲的就只有我一人,故而爹就将我给派了回来。”方笑语几乎就是将方剑璋的那点心思全都直白的说给长公主听了。要是这还不能让她想开些,那么就算她说再多,也未必能劝的了钻了牛角尖的人。
“你是……专程为了我回来的?”长公主似乎并没有想到原本被她想的很严重的回京事件竟然是因为她,她此刻心中酸涩、膨胀、又温暖的一塌糊涂。
“可不是,日夜兼程,就是那宝马都要累死半条命了。”方笑语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路上也不小心着些,跑这么急做什么?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府歇一会儿?”长公主摸着方笑语的头,是打心眼里的怜惜。她的眼力还不差,自然能看得出方笑语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恐怕她之前说与她打赌一事,也是给自己这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找个正规的借口。
“无碍的,待宴会过后再歇着也是一样的。且我在京城待不了几日,大周那边儿还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办。”方笑语确实没准备在京城长待。大周那边朝廷与江湖的敌对,她要亲自去看着。而且她怕她不在的时候,萧入那些人又起什么幺蛾子,反再节外生枝。
“既有重要的是,还回来做什么?这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还需你放下正事回来。”长公主此时已经隐隐有些愧疚了。
按说她身处的身份真不至于如此小心谨慎,可或许是还没有完全走出从前那段失败的婚姻所带给她的阴影,她嫁入镇远将军府后看似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却也一直太过于谨慎的与他们相处,其实大家都发现了,可却又不能说。总不能当着面的问她究竟在怕什么,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易碎的茶具一般。
“可是爹她不放心母亲啊。这是爹对母亲的疼爱,做女儿的,总得给爹个面子不是?”方笑语调皮的眨了眨眼,语气倒是轻松自在。
“将军……”长公主心中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方笑语连忙伸手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小声的说道:“母亲可别哭,这可是还在外头呢。当着外人的面儿哭花了脸,明日京里头又该有什么奇怪的传言了。母亲若是感动,等咱们待会儿回将军府去,母亲就回房拿被子蒙着头哭去,待回到西北时,我会告诉爹,母亲可是为此感动的泪流满面。”
敢这么跟长公主说话的也是不多。何况方笑语劝慰别人的时候向来单刀直入,一点也不墨迹。
说到底,就是个害怕重蹈覆辙的故事。如今一方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那个辙子已经被擦去无数次了,新的这道车辙通往的路,是明媚的前方,根本不需要为这些事而忧虑焦心。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没个正经。”长公主羞的一张脸通红,为了掩饰这此刻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心情,于是抬起手,就在方笑语的脑袋上印了个脑瓜崩。
“好疼啊。”方笑语笑着揉揉脑袋。
“弄疼你了?”长公主连忙想要给方笑语揉揉,却见方笑语那笑的揶揄的模样,立刻知道她又上当了。
第五百零一章 母亲的任务就是……当一回神棍……
被方笑语这么单刀直入的这么一说,长公主心里头舒坦的多了。虽然不能说已经完全解开了心结,但是比起跟她讲大道理,这种直球一球的效果要好的多了。
因为大道理她都懂,自从知道她不能有孕开始,这样的安慰已经不知道出自多少人的口了。就是身边的姑姑就何止安慰过她一次,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依旧没少胡思乱想
方笑语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点也不墨迹。反正话说到这里了,你爱听不听爱信不信。想多了伤的是自己的身,而且也怪变不了什么,所以想它有什么意义?
而长公主很好的接收到了方笑语给出的信息,这比身边人安抚她千遍万遍都管用。
长公主这心头一舒坦,整个精神都显得饱满了不少。
她也不再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反倒是拉过方笑语,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声与她说:“听闻近来皇上有意要将周灵的那个亲生儿子接进宫去,恢复他的身份。”
方笑语一愣,随即冷笑道:“也是时候了。想必这事儿他们已经筹划良久了。周灵最后陷害叶书成一把,不就是想要将自己亲生的儿子重新接回宫里,顶替掉叶书成的身份?若是他甘愿在外头待着,周灵也就不必要跟叶书成撕破脸皮了。”
“只是近来,皇上在朝上屡屡的打瞌睡,精神不振,神情萎靡,似乎太医院那里也有些传闻,说皇上身体不太好。皇上心里恐怕也清楚,所以才想着趁此时机将那人接回宫中。宫里最近也发生了不少事,那些人恐怕也是等不及了。若是等着皇上的病情爆发他们还没有得到想要的,这事儿就不太好办了。”长公主面上也有忧虑。她是知道的,皇弟不过是在装病。但是,宫里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若是一个不慎,皇弟真的着了那些人的道该如何是好?
“母亲且安心就是。皇上心中有数。何况,我也派了人进宫去保护皇上,他是用毒用药的高手,不会叫人有可乘之机对皇上下手的。何况,皇上心知肚明那些人的心思,又如何会不更加小心谨慎行事?”方笑语心中有数。她派去宫里头的人,明面上有屠洪征夫妇,私下里有姬有道,那是姬小路的亲传。姬小路可是月司里头的一朵奇葩,对于各种毒药解药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也多亏了她,她身上才常备着各种解毒药物还有稀奇古怪的毒药。别说,关键时刻还真是能派上用场。
“那个人若是此刻被接回宫中,对你的计划可会有影响?”长公主知道一些大概,却并不知道方笑语的具体计划。她只知道,背后的敌人是哪一个,方笑语很清楚。对方在演戏,她也一样在陪着对方演戏。或许对方会以为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实则,方笑语已经洞悉了大部分的阴谋,只等着那人自投罗网罢了。
“没什么大的影响。这一日,从叶书成被陷害开始我便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沉不住气,会选在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迅速的动手。不过无妨,他们想要成事,也得经过一番筹谋,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叫我将大周的事处理好。”方笑语去大周的计划也是经过计算的。且在京城这里,她并没有放任不管。这里有着她留下的无数后手。
“真没想到,真正难以对付的竟然是那个人。”长公主摇头。起初听到事情的真相时,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一步步就像是计算好了一样。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开始为这一日而打算。
不过,她也是挺佩服自己这个便宜女儿。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儿,在对方处心积虑算计她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计就计,顺便就将对方的计划摸了个透底。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就好像方笑语有着能够看透一切阴谋的能力一般,对方如何处心积虑,最终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她坚信,她们不会输。
“周灵此人,一开始便不足为惧。她能胜过安王妃,是因为安王妃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会算计自己。她当然也想不到,她真正的父母还被仇人蒙在鼓里,做了害她的帮凶。不过旁观者清,只要看出了周灵的不对劲,她的一切阴谋也都不攻自破了。”方笑语摇头,却又冷笑道:“只是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周灵会有那么深的心思,在进宫承宠的时候就已经高瞻远瞩的打算算计蒙王的血脉。不过,她还是小看了被她弃之如敝履的叶书成。或许她也没有想到叶书成瞒着她也有着别的打算
。不愧是她从小养出来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恶心。”
“不过,叶书成一死,也就给了对方回归的借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怕他回来,就怕他不想回来。只有他回归了原位,这场戏才能更好的演下去。他自己为自己制造的这条死路,就算哭着,他也得给我走完了!”方笑语这语气里显然还是带着几分生气的。
这个人,一开始就算计了她。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将她拉下水。
虽然一开始她就已经起了怀疑,可是依旧还是叫她莫名觉得有些气愤。
“最近那个人频频接触周相府的人,恐怕是想着打感情牌。而且,他私下里派人接触了不少朝中大臣,也要防着他有什么别的心思。”长公主显然一天也没有放松方笑语说过的那些值得注意的事。哪怕她为着流言蜚语焦心时,也还是叫心腹的下人时刻的盯着京里的动向。
“周相那里我倒是不担心。如今最恨周灵和那位即将回归的二皇子殿下的人,恐怕就属周相夫妇莫属了。认贼为子那么多年,还几乎间接的帮着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几次三番帮着叶书成陷害他们的亲外孙。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觉着愧疚不已,当看到罪魁祸首还想着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的演着好女儿好外孙的时候,想想都知道周相心中的怨恨会有多强烈。我反倒是怕周相控制不住情绪节外生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方笑语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周相和其夫人在知道女儿被人掉包的真相后,一面愧疚的想死,一面又想着该让害死他们女儿的人先死,故而如今不动声色继续与那些人虚以委蛇,就是为了给女儿报仇,给外孙出气。
周相是不会倒戈的。
如果周灵只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与害得他们丢失了女儿的人没有关系,或许多年的养育与关爱,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最后恐怕也会生出感情不忍下手。可偏偏,周灵是简政殇夫妇的亲生女儿,为了让她长大后冒认周相府的千金,他们偷走了他的亲生女儿,让本来的相府千金过着西北风沙漫天的日子,最后还被加害至死,这个仇,以周相的脾气,绝不可能咽的下去。
“你可别小看了周相。他能纵横朝堂多年,成为文官之首,城府之深非同一般。你可别被他的假象给骗了。他可不是什么下棋饮茶弄孙为乐的小老头儿而已。”长公主和周相的感情极好。当初在宫中时,周相对她就十分好,若不是后来她因为驸马之事去了庵堂,否则也不会那么长时间都不曾联系。
“我可不敢小看他。”方笑语笑了笑,她自然清楚。自古伴君如伴虎,周相伴了老虎那么多年,岂是等闲之辈?
“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商经纬。这个人,掌管着吏部如此重要之地。再加之他与我又有不共戴天之仇。母亲信不信,那个人,绝不会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他一定会找上商经纬商大人,只是,需要他做些什么,那可就不知了。”方笑语嘴角斜弯着,她几乎可以肯定,商经纬这么个现成的人不用,就不是那个人的作风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与商经纬有着杀子杀女的大仇,且这位商大人几次三番在她这里吃瘪,曾经还被她家方大将军揍成过猪头,若是想要报仇,与那个人联合是最好的最方便的捷径。
何况,商经纬身为吏部尚书,将来必定是要站队的。
从前,有着能够与太子争夺储位可能的人只有叶书成,而如今叶书成死了,平衡自然就被打破了。
可是,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取代叶书成的人出现了呢?
他是周贵妃的亲生儿子,只是被调了包,在外头受了不少苦,如此一来,便能得到众人的同情。
同时,他又是周相得亲外孙。与叶书成当年一样,有着周相府的支持,这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取代了叶书成的一切,包括身份,包括地位
。而那些从前支持叶书成的人会不会继续转而支持他?
按常理说当是不会。毕竟,若是没有他,叶书成也就不会失去一切,最后还死的如此憋屈。那些支持叶书成的大臣可能恨对方恨的牙痒痒,毕竟因为这个人,他们多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可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明白的。
他们从前支持叶书成,就注定是与太子为敌。在太子眼里,这些人就跟要唆使着叶书成谋朝篡位的叛徒没什么不同。
叶书成死了,就等于是他们失败了没有两样。而失败者的下场向来能好到哪去?能保住一条命就是幸运了,还指望着太子登基之后能够重用他们?怕是不让他们‘暴毙’家中就算是不错了。
能活是会想死?能再登高一步,谁愿意被打落尘埃?如今出现了一个可以取代叶书成跟太子争位的人,语气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前主子打抱不平,还不如投靠了这个新主子博一条出路。
方笑语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回宫后,绝不会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二皇子。太子真正的敌人,是这个人才对。
而商经纬,从前虽然看起来是中立的立场,没有投靠任何一方皇子。但是,他注定无法在太子身边待下去。因为太子身边有叶西辞在。
而叶西辞又是个京城闻名的疼老婆的。老婆说啥就是啥,老婆看不顺眼的一律都是渣渣。
以商经纬跟方笑语的关系,只要有叶西辞在太子身边一天,他都休想能融入太子的圈子之中,甚至会被穿多少小鞋儿他都不敢去想。
所以,他只有另投他人一条路可走。
所以,那个人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而商经纬吏部尚书的身份,对那个人而言也是万分的重要,所以他们两个一拍即合的可能性就跟第二天皇帝一定会上朝一样的大。
“你说的不错。我一直都派人盯着商经纬,他为了给儿子女儿报仇,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长公主点头。
“意料之中。”方笑语知道,她跟商经纬和好的机会渺茫无比。所以商经纬一开始就在她的敌人名单之中,是最不意外的反派。
“我还能做些什么?”长公主很想要为自己的皇弟出一份心力。当年的事,她让皇家蒙羞,这叫她一直都十分愧疚。
方笑语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可以。”
长公主眼前一亮。
“自古这耳边风最是好使。前朝的事有皇上顶着,何况我们安王府里那位安王爷,为了能得到他儿子的原谅,近来可是勤快多了。前朝的事母亲不必插手,免得被人诟病。既如此,不如就从后院里下手。”方笑语笑的有点阴险。
“你呀,他好说也是你的公公,见着他也得好好的叫声父王,别没大没小的被人说你不孝。”长公主一想到安王曾经对叶西辞做的事,她就有点不想帮他说话了。她发誓,她刚才的那些话全是为了怕方笑语被人诟病才说的,跟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表面功夫我也是会做的。至于真心实意的叫他父王?哼,等西辞原谅他的那天再提吧。”方笑语撇撇嘴。
长公主无奈的苦笑。
“不提这个了。今日之后,母亲的任务就是……当一回神棍。”方笑语目光阴险,嘴角勾起,看的长公主浑身不自在,泛着冷气儿。
“神……棍……?”长公主表情有点僵。
第五百零二章 鲁国公府的示好
听了方笑语的话,长公主的表情在惊愕、茫然、奇怪而后僵硬之间来了一个完美的过度。
叫她当神棍?
她堂堂长公主,皇帝的姐姐,去当神棍?
显然,长公主误会了方笑语话中这神棍的意思。
在长公主此刻的心里,已经刻画出了她穿着道袍,手中拿着一个写着‘叶半仙’的招牌,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正在一本正经的忽悠人的画面。
有点不敢想象,却又偏偏想象出了画面。长公主此刻脑子里有些乱,于是便将疑惑的神情投向了方笑语。
“母亲在想些什么?”方笑语亲眼见着长公主那一连串的神情变化,有些疑惑。当个神棍而已,有这么只得震惊?
很显然,方笑语心中神棍的解释与长公主心中的解释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你要我去当……神棍……?”长公主想确定一下是否是因为自己听错了。
“临时做一把神棍忽悠忽悠那些人罢了。”方笑语还没有意识到长公主心里头的凌乱。
长公主愣了一愣,随即表情有些僵硬道:“需要我穿着道袍拿着招牌易容成男子……那种……?”
此时倒是轮到方笑语发愣了。
穿着道袍,拿着招牌,易容成男子?
方笑语在脑中脑补一下这画面,似乎有点美丽啊。
她此时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这情绪就都表现在了脸上道:“母亲想什么呢?您可是长公主,如何能去做那样的事?”
听了方笑语的话,长公主莫名的松了口气,于是又好奇的问道:“那‘神棍’是……”
方笑语没忍住乐出了声,但随即又将声音放低道:“自是去忽悠这些各府后院里夫人们的。”
长公主总算是长出了口气。是跟这些夫人打交道就好,若是叫她做半仙的装扮去忽悠别人,她还真未必能够胜任。毕竟她已经习惯了与这些夫人们接触。这个时代的女子不都是如此?没嫁人前,跟着母亲去参加各种聚会,就是为了多识得些人,为将来家人搭桥铺路。等到了年纪,将自己嫁出去,管家,生子,而后便是带着自家院里的姑娘们四处参加宴会,就是为了姑娘们的婚事铺路搭桥。等到了老了,成了老夫人了,往佛堂里那么一钻,要么就窝在府里,连门都不怎么出了。除了等着儿女媳妇儿小辈们来给她请安,剩下的也就是等死了。
像是方笑语这样,活的如此自在逍遥的人可不多。且这样的人生于一个女子而言,除了方笑语之外,外人几乎难以复制。
长公主深深看了方笑语一眼,她其实是有些羡慕这个女儿的。
她有着能与得到的所匹配的实力,所以才能超越那些流言蜚语做一个自在的自己。且她也找到了能够无条件疼爱她的那个人,她的人生,几乎是被所有女子所羡慕的。哪怕是外头那些说着她不务正业恶语相向的那些人,谁又能保她们心中并不是因为嫉妒和羡慕,随意才会用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她?
不过,听了方笑语解释了要她如何成为一个神棍的计划之后,她竟然骨子里燃起了一种热血沸腾。这是她从前在皇宫之中承受别人的跪拜,后来出宫委身庵堂被人指指点点时从来都没有过的一种感情。
明明知道这种做法有些胡闹,可是这种私下里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里商量计划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瞬间回到了还是少女的时候。虽然知道自己是公主,一出生就带着使命,将来或许也无法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依旧有着少女的活力,没天理蹦蹦跳跳无忧无虑,似乎那些沉重的将来都还离她很远一样。
“有你佛女的名声在外,这计划到未必不能成事。只是,咱们要拉拢的人可不少,总不会每个府中都会发生一些事情能叫咱们提前提醒了她们……”长公主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这个世界上虽然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不幸,但不可能全如她所愿,所有的不幸扎堆的降临到她们需要他们不幸的人身边。她们毕竟不是神仙。
方笑语方法也是简单得很。就如同早先她给太子的提议一样,利用一些她知道的将来会发生的一些事,用此来忽悠那些人,让他们敬畏她们,以达到震慑的目的。而且,帮助他们预言了灾难,还会收获到感激。这种交叉着鬼神之力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感激,也让他们很难真的生出与之敌对的心思。
只是这一次,方笑语需要长公主去做的不仅仅是预言灾难,还可以预言喜事。将历史上本就会发生的一些大喜之事占为自己的功劳。就说他们将有大难,但是她帮他们化解了,自然就是因祸得福。反正她方笑语如今在京城的名声玄乎其玄神乎其神,就是发生什么事也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了。特别是大事件之后,那些方笑语的信奉者真是恨不得将她所有的好全都说给人听。俨然一副脑残粉的架势。
“若没有事情,那就制造一些事情。事关大承江山稳固,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必要的。”方笑语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写别说真的不可能每家每户都来一次不幸给她利用,就是真的有,她也记不住那么多的事。
前世她是个什么德行她还没忘。对外头的所有事情都丝毫不感兴趣。她所记住的那些,全都是前世闹的很大的事,那种即便她宅在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总有丫鬟下人私底下八卦时能被她听到的大事。
她的记忆力虽然不差,却没有达到过耳不忘的地步,所以,指望着各府意外发生什么事给她利用这是不现实的。所以有时候,就算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的时候,也可以由她们制造一些事端。
自导自演而已。这种事方笑语十分拿手。保管将戏本写的滴水不漏,不会轻易叫人察觉到破绽的。就如同当时叶书成的死,此刻就不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吗?
叶书成的那些忠心的属下,如今可是恨周灵,恨那个真正的二皇子,恨大周恨的牙疼。只要能为叶书成报仇,他们可是卖力的很,即便是曾经身为叶书成敌人的方笑语的命令,他们也都能完美的执行。
“你打算……?”长公主心里头一惊,本能的有点排斥。这里头只要走错了一步,事情的严重性会超乎想象。且她也不愿意凭白的伤人性命。
“自然不能做的太过。看起来严重些也就是了,但不能真的伤人性命。这些事,我手底下的人都擅长的很,母亲倒是不必亲手去做。母亲要做的,只是配合他们,假装无意的去给这些夫人们提个醒,多的话也不用说,事情更是不用做,点到即止,叫他们半迷糊着,效果可比亲力亲为要好得多。”方笑语提醒道。
长公主的表情十分古怪。
方笑语口中的‘神棍’是个什么设定她算是清楚了,可是她怎么总觉着方笑语对这事儿异常的熟悉呢?莫非她还经常做那些神棍的事?
那那些佛女啊能与神仙沟通能预言未来之类的事情是否也是她忽悠出来的?
长公主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又顷刻将这些疑惑掐死在摇篮之中。
她觉得不可能,至少方笑语是有真本事的。因为那些佛祖上身、天降惊雷、将京城毁于一旦的巨大风球、还有那些预言全都一一实现了,而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
一个女子的声音怎会忽然变作男音?身上的气质又如何会前后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别?人力如何能够怒斥一声便能操控九天惊雷?又如何能够凝聚如此巨大的风球,让整个京城的建筑顷刻间化为齑粉?
这些事,除非是翻山倒海翻云覆雨的神仙降临,寻常人类如何能够做得到?
正因为这些人力无法做到却又难以解释的事,所以方笑语才会有着许多的信奉者。他们亲眼所见,却也找不出如何能够作假的可能,所以只能相信,方笑语这个佛女其实是货真价实的。
“你既有计划,我配合着你便是。”长公主也算是接受这种方法。只要不伤人性命,制造一点无伤大雅的意外倒也没什么。毕竟此事不是胡闹,真的是事关大承皇族的传承。即便她不愿多造事端,但为了叶家着想,她也不得不全力配合。
方笑语没有再多说下去,因为她发现有人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原本她敢跟长公主明目张胆的讨论这样的事,也是因为她强大的感知力让她确定附近并没有人隐藏。
如今稍有一点脚步声,立刻引起了她的警觉,故而她隐秘的给长公主打了个眼色,假意在谈论这些花园里的小花,故而并未引起人的注意。
来人是魏氏的儿媳妇,深得魏氏喜爱,故而这样重要的日子,她也是允许了儿媳帮着她一起招待客人。
长公主与方笑语一直在角落里交谈着什么,所以魏氏的儿媳原本怕她们有要事商谈所以并不敢轻易打扰。
魏氏去了小佛堂给老夫人送经书与手串,所以离开了,或许也是存了想要考验儿媳妇的心思,故而暂时这百花园里的事就交到了儿媳苗氏的手中。
苗氏虽不是第一次帮衬着婆婆接待各府的夫人,但如今婆婆不在,她单独一人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忐忑。
“臣妾见过公主,见过世子妃。”苗氏有些腼腆的跟长公主和方笑语打招呼。
“免礼。我若记得不错,你是魏夫人的儿媳?”长公主笑着问道。
“回公主,臣妾是婆婆的大儿媳。”苗氏有些紧张。
“你不必紧张,我与笑语在这里赏赏花,说会儿子话,落得个清静,倒不是你们招待不周。”长公主见苗氏面对她有点小紧张,不由安慰道。
苗氏偷眼见着长公主说着‘落个清静’时,那神色不由有些僵硬,目光又似有似无的看向了那个暴发户,心中一片了然。
怪不得长公主躲到角落里来了。就看着那暴发户嫣然一副自己是女主人一样的架势,看着就心烦。
苗氏可是烦死这个暴发户了,从她来了之后,这府里就没安生过。若不是皇上明确的表达了想要重用她相公的意思,她们鲁国公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放肆的地方。
只是这暴发户确实惹人厌,从前她出门,大多人都对她很热情,如今见了面都觉得尴尬,说开了找着了缘由,就是这暴发户见天的作死,得罪了不少人,使得他们这小一辈儿的也受牵连,都闹起了别扭。
也不怪这苗氏如此,说到底她现在也就跟方笑语差不了几岁的年纪,成亲前都还是个孩子,一群姑娘们腻在一起玩儿,虽也有拉帮结伙被排斥的时候,但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天真活泼,各府的关系还算是处得不错的。
如今因为她已经成了亲,与那些没成亲的也不好太一起玩了,再加之这暴发户闹的,她跟从前的玩得好的姑娘们关系都生疏了不少。
说起来,苗氏也为这暴发户的相公感到冤的慌。她那个相公名叫袁东来,相貌端正,为人沉稳。处世虽有些圆滑,但却并不算是什么缺点。打仗又是一把好手,做事果断干脆,就连公公都说他是个人才,将来必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成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好好一个人,偏娶了这么个东西,也是上辈子作恶多端了不成?弄了这么个丧门星的女人进家门。
这袁东来来没有定居京城,就已经被这败家娘们将人给得罪尽了,而袁东来近日里一直都在宫中与皇上商讨东郊七国换主之事,故而也没有回来,此时知不知道他这个暴发户的娘子给他惹下了众多的敌人都还不一定呢。
“公主与世子妃若是不嫌弃,不如过去尝尝臣妾亲自制的茶?那些闲人,不必理会就是。”苗氏这话说的也是有讲究的。正因为她是晚辈,随意有些话可以当做是年轻人不懂事,想来长公主也不会怪罪她。而她又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也是厌恶那个暴发户的。其实也是间接的表明了鲁国公府的态度。因为她的相公是鲁国公的嫡长子,这个时候她作为长媳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传达婆婆魏氏的意思。
“哦?你还会制茶?”长公主接收到了苗氏话中的意思,自然也是笑着回应。
“不过是些拿不出手的笑兴趣,叫公主和世子妃见笑了。”苗氏注意到长公主的神色有所缓和,就知道是她接受了鲁国公府的示好,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她的表现,也不知会不会叫婆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