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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衣燃烬     安王妃txt下载     安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成为众矢之的的梅丞相

    京城中风声鹤唳,而朝堂的风向也开始慢慢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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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一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反倒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脸上清晰的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外头传言方笑语将流沙国入侵北燕,而镇远军屡屡失败的责任推给了孙云还有几个丞相安插在其他三位副将身边的队长,这已经是摆明了要将北燕之前失利的责任扣在丞相的头上了,所以即便是丞相的派别之中,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知道丞相与方剑璋之间真相的人沉默以待,因为他们很简单的就能想到,无论北燕之事是不是丞相的错,方笑语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丞相彻底的拖下水,为的就是给她爹方剑璋报仇。甚至于他们还怀疑方笑语的这种举动会不会就是方剑璋在背后指使,只是委托了方笑语出面做这个恶人而已,而他自己则躲去了西北,于此,对他的名声也不会有太大的打击。

    而不知真相者认为方剑璋以及他的镇远将军府就是一群白眼狼,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丞相施以援手,他不仅不思报答,反而恩将仇报。纵容着方笑语害死了丞相之女梅素惜,打压周子风,如今竟又陷害丞相背上叛国的罪名,这就是摆明了要置丞相于死地。

    但无论外界如何传言,于方笑语而言都不重要。此刻的方笑语正在等待叶西辞回家。

    牢里的香阳突然‘坦白’了一切,称他有一次不小心偷听堂主与道主的谈话,得知教派背后是由丞相大人撑腰的,他不敢声张,只默默退去。但此时听闻大承因为邪教将会有天罚降临,又得知邪教之人事后会下十八层地狱。他亲眼所见佛女引发神迹,亲眼所见佛祖借方笑语之身降临,亲自被佛祖训斥,亲眼目睹惊雷炸响,他越想越怕,随即决定回头是岸。说白了就是争取宽大处理。

    于是,丞相梅苍云的罪名除了通敌叛国之外扰乱军营之外,又加了条建立邪教企图谋反。

    这些罪名无论哪一条拿出来都是要命的死罪,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只要百姓中流传不休,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就是不信任的种子萌芽之时,哪怕此刻皇上不处置他,早晚有一日这些矛盾还是要爆发的。

    丞相府里这些日子愁云惨淡,虽然对外界的传言没有任何的反应,可每一个人心头都笼罩了一片阴云。

    梅苍云立于书桌前,手中执笔,轻蘸点墨,在透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忍’字,随即撕毁。

    他的目光灼灼煞人,脸色阴沉,握笔的手青筋乍显,手指还有些颤抖,足以见得他此刻并不如表面显得平静。

    梅苍云有着自己的担心。

    虽然从未想过要谋反,但他的手绝不干净。他利用几十年光阴,亲手制造着一起起冤案,促成了许多人的家破人亡,而后再亲自现身救下他们,指点迷津,所以几十年来,他的手眼遍布朝廷。

    他无意谋反,也不想推翻叶家江山,可是他喜欢权力,享受这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滋味。他想要掌控朝堂,暗中扶持一股连皇帝都不得不忌惮的势力,但是,他不打算将之现于人前,而是放在那阴影之下,若有朝一日他丞相府终究要遭帝王猜忌,此庞大的势力也可让帝王投鼠忌器。

    所以他很怕皇帝要彻查他的一切,即便他已经做的难以察觉,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否大意的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皇帝查出端倪。

    因为他很清楚,皇帝的身后还有着神龙卫这个神秘的组织存在。他们才是最最难以对付的。

    梅苍云并不知道,早在方笑语重生之际,皇帝便已经在镇远将军府中‘不小心’听到了方笑语与方剑璋的对话。方笑语故布此局,就是为了让皇帝知道梅苍云的真面目。

    曾经的皇帝很信任梅苍云,比起周相在朝堂中那令人忌惮的势力,皇帝更加相信梅苍云对他的忠心。

    但是,方笑语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假冒了一次佛祖显灵。皇帝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着人去查了,其结果叫人震惊。

    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上至朝廷二三品大员,下至一个七品芝麻官家的师爷甚至府衙里的捕头,军中的将官,大牢中的狱卒等等等等。皇帝竟是不知,这梅苍云梅丞相这些年来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

    而只要皇帝起疑,肯去查证,许多事便不会再是秘密。特别是对于神龙卫来说,挖出这些秘密,就跟厨子随手做了一道小菜一般,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可言。

    梅苍云的隐藏势力中究竟囊括了哪些人,一份详细的名单早就已经落在了皇帝的手中。其中包括方剑璋这个镇远大将军还有商经纬这个吏部尚书也都在皇帝的视线之内。

    方剑璋是最早抽身而后投入皇帝这一方的人,所以才能得到皇弟的信任,可是商经纬之流却没这么幸运。他们根本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落在了皇帝的眼中。

    而此次流沙国进犯北燕之事,虽然幕后另有主使,可方笑语却不打算打草惊蛇。既然对方处心积虑不惜引起战争也要做到那件事,方笑语寻思着不妨帮他们一把,先将梅苍云这个害了他爹还让她爹帮他数钱的老狐狸除去,再慢慢对付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或许因此还能麻痹这幕后之人,到时给他致命一击。

    所以,方笑语亲手制造了梅丞相在北燕与流沙国之战中重要的地位,用来坐实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

    方笑语并没有什么愧疚,虽然北燕之事并不是丞相在背后指使,可这老狐狸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绝不光彩。

    他已经开始怀疑方剑璋是否已经从别处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所以同样的宁可杀错,他也想要借此机会将方剑璋留在北燕。

    甚至于京城里开始传言方剑璋失踪可能是做了逃兵,可能是投靠了敌国的时候,他还曾想过亲赴北燕,亲手解决这个隐患。如不是方笑语主动请缨而真的让梅苍云去了北燕,方剑璋的死活能否保障就只能全凭运气了。

    方笑语这是阳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隐瞒皇帝,而皇帝因为方剑璋私下里竟然笼络了如此多的人才,也开始怀疑他是否是心存不轨,所以也想要借此机会将这个隐患除去,所以他配合了方笑语的计划,没有拆穿,而是认同,甚至是他亲自吩咐属下在外传出了关于梅苍云可能是北燕与流沙国之战真正的幕后之人的传言,足以见得皇帝也同样想要打压甚至除去梅苍云。

    而证据不仅仅是这些。方笑语还与无心合作,将邪教之事也推到了梅苍云的头上。而证据,自有无心去处理。

    同时,叶西辞回京这代表着太子也要回京了。而太子与叶西辞全程参与了北燕之事,所以方笑语所说的话百姓若还有疑的话,那么由太子这个大承的储君所说出来的话,恐怕会给梅苍云最为致命的一击。

    别忘了,梅苍云一开始是支持二皇子叶书成的。虽然是心怀鬼胎各有算计,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是站了队的。梅苍云怎么就不跟太子心怀鬼胎满怀算计呢?无论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在太子和叶书成之间,梅苍云选择了叶书成,这就是最大的错。有机会的话,太子绝不会吝啬这个除掉梅苍云的机会。特别是梅苍云还是当朝的丞相,他的影响力,若是站在了叶书成的一边,对太子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太子很干脆的就同意了方笑语的计划,利用北燕的战事来除掉他最大的对手的倚仗。

    何况此次北燕之行,太子可是憋了一肚子火儿。堂堂大承储君,竟然被人关在了城门之外不让进,害得他险些死在敌军之手,后来又跟着方剑璋逃命,狼狈不堪,从前总是养尊处优的太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这种苦难,虽然让太子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甚至是成长了,但是这不代表太子就没有脾气。

    怎么说都是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被人如此算计,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幕后之人暂时不好对付,但是他可以拿别人开刀。反正梅苍云摆明了是跟他为敌的,狠狠的打击敌人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于是,太子回京,一场让梅苍云意想不到的噩梦悄然来临。

    而此时的梅苍云集合了梅家的嫡系,正在商讨如何应付方笑语的污蔑。意见始终无法达到完全的统一,这让梅苍云的脸色绿的如同饭菜里的葱芯,阴着的脸就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一晃十天已过,京中的空气变得难以捉摸,各家的人似乎都开始销声匿迹了,就算是原本祸害京师的纨绔们似乎也都老实了许多。恐怕是已经被家中人警告过了,免得这些坑爹的给家族带来什么麻烦。特别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刻。

    而十日之中,丞相曾三次被召进宫去,每一次出宫,丞相的脸色都漆黑如墨。

    皇帝没有拿出那些致命的证据,只是说这些时日总有人上书弹劾丞相,大大小小的弹劾奏折几乎铺满了皇帝的书案。

    这些弹劾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有的罗列了丞相近些年的各种罪责,上到买官卖官,下到纵容奴才白吃白喝白拿百姓的东西,似乎再小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拿出来添加到梅苍云的罪责中去。

    更有甚者,一个一开始就与梅苍云不对付的御史大夫,竟然上书弹劾丞相府的奴才调戏了城中一个商人的庶女,另一个奴才逛了青楼却不给银子,还有一个丫鬟当街抢夺另一位大人府中的一个丫鬟已经付了银子的首饰。

    没事找事。

    即便是方笑语看了也觉得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什么都往梅苍云头上扣。虽然奴才仗势欺人丞相也有责任,却也不至于要状告到皇上面前去。但这位御史大夫就愉快的这么干了,这不仅让皇上气个半死,又将梅苍云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整张奏折就直接摔在了梅苍云的脸上,奏折的边角还划破了梅苍云的眼角,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口子。没有流血,但已泛殷红。

    所以梅苍云这几日的心情阴云密布,几乎下一秒便是狂风暴雨。

    而他也隐隐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态度似乎已有了不满。

    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想,或许皇上也已经受了外界传言的影响,对他有着一些怀疑了。

    若是不及时想办法制止,恐怕丞相府就真的被方笑语给拖垮了。

    他没寻思着方笑语竟然这么狠,对付他一个还不够,竟是想连整个丞相府都拖下水,甚至于可能整个梅氏一族都要被连累。

    他太了解方剑璋了。这样的招数,方剑璋想不出来。诬赖他通敌叛国一事他也做不出来。

    此刻就连梅苍云都觉得,方剑璋这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事情,所以才躲到了******石将军打仗去了。但他却错估了方剑璋,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方剑璋更愤恨梅苍云的戏弄。

    玩弄他的人生,卖了他还蛊惑着要他帮着数钱。他感恩戴德恨不得当神仙供着的恩人,却是破坏了他整个人生的罪魁祸首。

    越是重情义的人,在得知被背叛时,那种痛才越是撕心裂肺。

    方剑璋骨子里就有着读书人的执拗,所以为了报恩,他甚至能亏待自己的亲生儿女,也能接手别人用过的破鞋,养着别人的便宜儿子,甚至允许梅苍云在镇远军中安插棋子。但一旦得知自己被背叛了,这种恨就会越壮越大,直至对方彻底毁灭。

    而另一边,商经纬又来到了那个遇见神秘人的小巷。

    经过思考,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商大人考虑的如何?”神秘人如期而至,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你想要我做什么?”商经纬的话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也曾仔细考虑过,因为对方来找他,他绝不信是因为要做善事为他儿子报仇。

    凡事总有代价,对方的代价恐怕也不低。

    他甚至和家里人商量过,但没想到反倒是他的夫人对于此事异常的上心,硬生生的劝服了他。

    他知道,他的夫人已经不正常了。儿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心中现在全是对方笑语的仇恨。只要能杀了方笑语报仇,就算要他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商经纬不忍心再看着夫人这样下去。所以他决定赌一把,与这神秘人合作,除掉方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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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帮方笑语除掉梅苍云!

    “接下来,我要如何做?”商经纬沉声问道。既上了对方的船,总要拿出自己的诚意。何况他也不相信对方会什么也不让他做,只坐收渔利。

    那神秘人却一笑,道:“接下来商大人要做的事,就是在方笑语在朝堂上指正梅丞相时,你要做到看起来不偏不倚,实际上却要让梅苍云在劫难逃。”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助方笑语除掉梅丞相,却要让皇上觉得我不曾有任何偏帮?”商经纬立刻就明白了神秘人话中的意思。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除掉梅丞相?

    他立刻想到,自己明面上是中立者,但实际上却是暗中效忠梅丞相的。与方剑璋一样,他也是属于被梅丞相算计的一人,在方剑璋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一次意外,他也了解到了其中的猫腻。

    所以,他对梅苍云已没有了从前的忠心,他甚至很能理解方剑璋心中的愤恨,理解他想除掉梅丞相的心思。但是,此事自有方剑璋去做,他隐在幕后渔翁得利便好。但既然神秘人提出了要求,他就必须要仔细的想一想,往后究竟该如何处理他与丞相府的关系。

    现在大多人还不知道他其实是丞相的人,但丞相府里却有不少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比如梅苍云,比如他的夫人余美玉,再比如梅家的那些嫡系。

    如果方笑语铁了心要除掉丞相府,他就怕那些人最后会将他供了出来,如此,他的身份可就尴尬了,甚至于很可能会让皇上猜忌他。

    如今外头传的丞相的罪名是通敌叛国之类,全是能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之类的大罪。他这几日也注意到了皇上对梅丞相似乎已有不满。

    未必全信,毕竟是一国之丞相,可即便只是怀疑,也都代表着梅丞相自此之后已经再不是障碍了。

    对于谋反这样的罪名。皇上的不信任就已经是最毒的毒药,足以让梅丞相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心思全都落空。

    除非他真的谋反。

    可他敢吗?又能吗?

    不说别人,即便他看方笑语再不顺眼,再想杀之而后快,她也绝不能否认方笑语的强大。正是因为对方剑璋熟悉,他才能更清楚的体会到方笑语与方剑璋之间致命的不同。因为方笑语绝不会留下祸根。

    也就是说。梅家一家都完了。梅丞相被绊倒,至少也是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且以方笑语的心思,就便是丞相府中那些忠仆也是决计不能留下的。

    剩下的就是能够置丞相于死地的证据。

    商经纬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在想,方笑语手中究竟有何证据,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传出梅苍云要谋反的流言?

    “你与梅苍云有仇?”商经纬有些好奇的看了神秘人一眼。

    “无冤无仇。”神秘人笑着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与梅苍云有关的波动。

    “那为何要帮着方笑语除掉梅丞相?若是联合梅丞相去除掉方笑语……”机会岂不是更大?商经纬心中想着。

    “你为何会这样想?”此时反倒是神秘人反问了商经纬一句。

    商经纬一愣,没有立即领会神秘人话中的意思,下意识开口道:“丞相毕竟是丞相,权倾朝野,门生无数。若是联合丞相的势力,对方即便再强大,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而方笑语不过一人……”

    神秘人此刻却嘲讽道:“你真以为要除掉梅苍云的是方笑语?”

    “莫非不是?”商经纬有些糊涂了。

    方笑语对梅苍云的仇视完全有理有据有动机。光是梅苍云曾经差点害死了方剑璋又利用方剑璋一事,就足以成为她出手的理由。何况当年她被梅素惜几次三番迫害,虽梅素惜已经死了,可这一切的仇恨却不会轻易消散。

    可如今听这神秘人的意思,此事虽然是方笑语在外头吸引目光,难道真正实施此事却另有其人?

    神秘人此事却冷哼一声道:“商大人,若是此次不与我合作,恐怕商大人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

    神秘人的话让商经纬眉一挑,心跳不由加快。

    神秘人也没指望商经纬做出什么惊吓的表情来,而是继续道:“方笑语即便再想除掉梅苍云,可梅苍云毕竟是当朝丞相。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你以为他真的可以在皇城轻而易举除掉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

    商经纬一惊,随即道:“你的意思是,要除掉梅丞相的是皇上?方笑语不过是皇上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傀儡?”

    “傀儡?”神秘人讽笑道:“要除掉梅苍云的是皇帝不错,可你若是小看了这方笑语,以为她单纯的只是一个傀儡,那商大人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要小看你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柔弱的女人。她们一旦发起疯来,论及破坏毁灭之力,比起男子还要更甚。”

    商经纬注意到那神秘人在说这句话时嘴角那一抹嘲讽,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他所说的那些后果一般。但他聪明的选择了没有问。

    “这个方笑语可比皇帝难对付多了。皇帝虽是皇帝,可毕竟也不过是被关在那座皇宫里的鸟儿,下头的人说什么他信什么,若是臣子奴才有意欺瞒,他也不过就是个睁眼瞎,很容易利用。可那方笑语不同。这个人……”

    神秘人说着就停了下来,表情中还有些许迷茫,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方笑语这个人。

    印象中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所以可以料敌先机。可她究竟是如何将每一个都看透了的,却让人无从猜测。

    商经纬看着神秘人收住了口,但却并没有催促。

    神秘人没有就着原本的话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道:“你以为方笑语针对梅苍云就是因为仇恨?那你也未免太小看了这个女人。她这是在震慑,也是在警告,甚至是在宣战。”

    “震慑?警告?宣战?”商经纬沉默下来,开始思考神秘人话中的玄机。

    “莫非,方笑语除掉梅丞相是为了警告恭王殿下?”商经纬突然想到,外界一直传言她与二皇子不合。他也确实看到了几次方笑语驳叶书成面子,莫非是叶书成做了什么事,所以方笑语才杀鸡儆猴就是敲打叶书成?

    “恭王殿下?”神秘人一脸的讽刺道:“那个叶书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身世耀武扬威的废物罢了。若他不是皇帝的儿子,他连方笑语一根手指头都斗不过。”

    商经纬神色微转。这位神秘人似乎对二皇子叶书成很是不喜欢啊。

    “你以为那方笑语有多在乎叶书成?这不过是个仗着身份所以不方便斩草除根罢了。方笑语真正在震慑警告的是周相。”神秘人继续说道。

    “周相?”商经纬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周相啊。叶书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周相。虽然早就已经退了,可是门生却遍布朝堂,他的影响力,即便是在梅苍云这个现任丞相的冲击下也丝毫没有减退。

    叶书成虽是皇上的儿子,可在争储这件事上,皇上的心思是放在太子身上的。可即便如此,外界也认为叶书成这个二皇子依旧有争夺储君的能力,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有周相这么个外祖父。

    且因为当年梅贵妃曾经丢失过,使得周相以及其夫人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重新寻回女儿之后,更是将这个女儿溺爱到了骨子里。

    可以说,周相支持叶书成不是因为叶书成是他的外孙,而是因为周灵是叶书成的娘。

    如此说来,方笑语这是在拿梅丞相一家的性命来向周相宣战?

    既然我连现任丞相都能斩尽杀绝,何况你一个过了气的?

    此时的商经纬不得不感叹方笑语的大胆。即便是身后有方剑璋这个镇远将军为后盾,可方剑璋毕竟不是什么一方诸侯,而是皇上的臣子。他是手握五十万兵权,连朝廷也投鼠忌器。可他却不可能轻易调动这五十万的镇远军来做他自己的私事。

    他要是敢将镇远军随意调动,那皇上就正好有了借口处置他。到时候企图谋反的罪名恐怕就落在了方剑璋的头上了。

    作为一个女子,竟官之首的权威。若是史书上肯记录,由一个女子亲手将当朝丞相满门送入地府,这也是个不得了的可流传千古的事件了。

    而他要对付的,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了。

    神秘人见商经纬一副恍然大悟之态,知道他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若此事方笑语听了二人的谈话,必定要笑出声来。

    什么对付梅苍云是为了震慑警告周相,这不过是这神秘人自己的一手脑补出来的罢了。

    周相表面上是叶书成的外祖父,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知道周灵取代了简安的身份冒充他的女儿还怂恿着他亲手害了自己的女儿,周相夫妻俩对于周灵那可谓是恨之入骨。

    若非是方笑语还需要他们隐藏在后方,周相早就跟周灵和叶书成翻脸了。

    此时的周相,可不再是叶书成的外祖父,他是叶西辞和她的外祖父。

    周相,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这也足以见得,这神秘人自以为很了解方笑语了,可真正的方笑语却是他永远的猜不透的。

    因为,没有人知道方笑语那精彩纷呈的轮回经历,即便是叶西辞她也没有说得明白,只是以梦境为托词,向叶西辞透露了一些他的不同而已。

    除了叶西辞和方剑璋,即便是方皓之都完全不了解她,又更遑论是别的人。

    商经纬以为他已经了解了一些内幕,寻思着恐怕真是叶书成做了什么让方笑语生气的事,所以才借北燕的由头来陷害梅苍云,来警告叶书成,震慑周相。而这又正好如了皇上的意思,皆大欢喜,只可怜了梅丞相沦为了那个为儆猴而杀的鸡,何其可怜。

    可商经纬却又疑惑了,皇上究竟为何要除掉梅丞相?只因为外头这些传言?

    商经纬不信。若是一国帝王仅因为怀疑便要除掉一国丞相,那大承的官员最后恐怕就要被皇上杀光了。

    他疑惑,所以他便问了出来。

    神秘人斜着眼瞥了商经纬一眼,随即说道:“商大人,你以为梅苍云做过的那些事皇帝都不知道?”

    商经纬一愣,随即大骇道:“既如此,那我岂不是……?”

    “那是当然。商大人私下里投靠了梅苍云一事,皇上心里头清楚着呢。所以我才要你帮着方笑语除掉梅苍云,表现出大公无私的模样来,让皇帝瞧瞧,即便你是丞相一党,可若涉及到家国安定,证据确凿,你便会抛弃一切,之位稳固皇权,不让奸人得逞。如此,才能叫皇帝看清你忠君爱国的面目。而从前的一切,事后你不妨制造些机会,让皇帝知道,你与方剑璋一样,都了解到了当年获救的内幕,所以你才会反叛了梅苍云,如此,皇帝才敢安心用你啊。”神秘人给商经纬指了条明路。

    此时的商经纬心依旧砰砰乱跳。他没有想到,他投靠丞相这样的事竟然一开始就被皇上知道了。

    如此说来,皇上已经掌握了梅丞相这几十年处心积虑的制造冤案,又帮助这些人指点迷津,从而得到这些人的感激的全部过程。这也难怪皇上会猜忌梅丞相。

    你做这么多的事有什么目的?已经是文官之首了你还想要什么?丞相之后,难道你还想做皇帝不成?

    一旦皇上这样怀疑,那就是梅丞相的死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时商经纬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道:“梅丞相若是难以幸免,那宫中的梅贵妃会如何?她此时怀着龙种,皇上莫不是也要将梅贵妃处死?”

    神秘人却冷笑,说道:“她怀的可不是什么龙种。”

    商经纬大惊,难道梅贵妃给皇上带了绿帽子,跟别人有了孩子?若是如此,那也难怪皇上会坚定了要杀梅丞相的心。

    神秘人不知道商经纬心中所想,而是继续冷笑道:“梅倾城被人喂了药,这一生都休想有自己的孩子。她现在怀着的所谓龙种,不过是一种药力的假象罢了。这孩子,生不下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叶西辞回府

    商经纬感觉这一天知道的消息比一年的都多他知道了皇上已经洞悉了梅苍云的一切,也知道了梅可倾怀着的所谓龙种竟然是被人下了药后的假象。

    可听人说,梅可倾对于这个孩子可是宝贝的很,即便每次出去散个步,也都是一堆的人前呼后拥,生怕被人给害了去。别人送的补品和安胎药她丝毫不动,反倒是要心腹亲自抓药亲自熬药,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在她的寝宫里熬,她觉得没有问题才会喝下去。

    而她身边跟着的嬷嬷全都是相府里带出来的,大多都是些精通药理的好手,别人那是休想近身的。

    若是她知道自己怀着的龙种只是被人下了药根本生不出来,她何至于防的如此严密?待到孩子要生下来的时候,她拿什么变出一个孩子来?那还不如趁着现在还看不出来的时候,利用这个一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先陷害一个对手,不拘是谁都行,至少让这个假孩子发挥一点应该有的功用。

    而且,知道梅可倾怀了龙种之后,相府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那段时候,梅丞相出门都是满脸带笑的,一看就是心情好的不得了。

    原本丞相还想要与二皇子合作,助二皇子登基,然后凭借从龙之功而巩固相府的地位,可梅贵妃有孕之后,丞相的心便出现了动摇。

    他当然想让自己的外孙坐上皇帝的宝座,这才是相府地位稳固的不二之选。虽然孩子还没生出来,可皇上正值壮年,只要没病没灾的,还能在皇位上再做上二三十年都没有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外孙也长大了,也有了能够争夺帝位的资本了,到时候再经过他的支持,就算打败太子与二皇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二皇子之所以能够跟太子分庭抗礼,无非是背后有周相支持。周相不过是一个退了前丞相,便让叶书成有了夺嫡的本事,他一个现任丞相,再经过二三十年的累积,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周相有本事?

    但是他也没有立马就跟二皇子闹翻,只是将心思全都压在心里头不说罢了。因为他不知道的自己的女儿生下的究竟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若是皇子,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公主,那就还得靠二皇子来巩固相府的地位。

    他在站位上已经得罪了太子,所以也只有二皇子这一个选择了。

    商经纬怎么看丞相那喜悦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他对神秘人所说的话十分的疑惑。难道假龙种之事梅贵妃与梅丞相是不知道的?那究竟是何人给梅贵妃下了药?让她出现怀了龙种的假象又有什么意义?

    商经纬看了神秘人一眼,但神色却没有太大的波动。波动全都在心里,他在想,像是这个神秘人这样的身份,他如何会对丞相府的事知道的那样清楚?按说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秘密。

    梅贵妃有孕是假的这种事也就罢了,丞相处心积虑的布局了那么多年,起初就是皇上都蒙在鼓里,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且他还知道皇上已经洞悉了梅丞相的布局一事,足以见得,此人在宫中,在各大臣的府中似乎都拥有着不少的眼线。

    商经纬一凛,心想着自己的府中会不会也有着这神秘人的眼线?看来回去时要做一番清洗了。

    “今日叶西辞便会回京,太子与他一路。所以也就这一两日了,皇上一定会召见太子询问北燕发生之事的经过,而太子不会放过这个除掉对手的好机会。而为了堵悠悠众口,皇帝一定会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公开审问梅苍云。而那时候,就是你该表态的时候了。”神秘人再一次嘱咐了商经纬,随即便离开了。

    商经纬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神色却突然阴沉了下来。

    对方说他的目标是方笑语,所做的一切也都只为了除掉方笑语,可是他越想越觉着不对,似乎自己上了一条难以下来的贼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神秘人问他,若是他要他对付皇上,他又该如何选择?

    商经纬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知这种忧虑究竟因何而来。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吧。”商经纬默默想着,也转身离开了这条小巷,就如同从来也没有来过一般。

    而此时的安王府中也热闹了许多,因为叶西辞回来了,叶蝉开始咋咋呼呼的细数主母是如何欺负他的种种事项,还一脸可怜兮兮的要叶西辞替他做主。

    叶西辞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子,也是个心疼属下的主子,所以对于叶蝉对方笑语的控诉,叶西辞毫不犹豫的决定要替他做主。于是,此时的院子里,一脸风尘仆仆的叶西辞与一脸愁苦的叶蝉出现了以下对话。

    “主子,你点我穴做什么?”叶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前一秒还笑容温煦这一秒笑容更温柔的主子。

    “为你做主啊。”叶西辞一脸认真。

    “为属下做主你去点主母的穴去啊!”叶蝉一脸悲愤。

    “今儿个就好好的在这反省,待晚些时候再来给你解穴。”叶西辞无动于衷,说完了就按耐不住想要见方笑语的心,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院。

    叶蝉一脸哭丧的模样,看着远去的主子大喊:“主子,属下不敢了,主子,属下表演神迹给你看啊。主子你回来啊!主子你还不如主母呢,主母好歹还给串葡萄!主子,属下真的不敢了啊!救命啊!”

    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声响彻院子。

    可院子里来往的下人都无比的淡定。这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在现在是白天,比起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叶西辞一进内院,立刻加快了步子朝着房里走去。打开房门,叫了声‘笑语’,却不见有人答应,他甚觉奇怪。

    仔细看看,方笑语似乎并不在房中,就连长跟着笑语的几个丫鬟也不在,顿时心里头一阵失落。

    他临回来时特地命人送了信,所以笑语不可能不知道他今日回京。回府时没看她在门前等,就寻思着恐怕是在院里给他准备什么惊喜。他想着一开房门就能看到她那张淡无波澜的眸子会突然出现一抹狡黠的笑,期待着她跟他说‘回来就好’,他想着她或许会给他一个拥抱,不用多炽烈,只是那种淡淡的温馨就已经足够。

    成亲的时日虽然不长,可他却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生活。那是他从前从不敢想的温馨,觉得身边有一个人记挂着你,你就会拥有着无穷的勇气。

    但此刻他却有一种微微的失落。似乎自己如此期待看到她,她却并不期待看到自己一般,竟然在他回府的日子竟还出门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也知道自家娘子是个什么性子。跟那些在家里相夫教子以男子为天的女子不同,笑语可是个颇有主见的人。

    想想也就算了,也不是有多难过,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想回京之后马上见到她,哪怕十只十几二十日不见,也让他甚是想念。

    他将外衣脱下,想先去洗个澡,却发现洗澡的热水已经打好了,此刻还冒着温度。水里头有一丝细微的香味,很好闻,他闻着跟当初在温英姿的墓前发现的那种红颜花的香味十分相似。

    他曾听方笑语说过红颜花的功用,不同的颜色竟有不同的作用,也是十分神奇。他闻着水中的香气,记忆中红颜花不同颜色之间气味有着十分细小的差别。而他修炼,五感也是异常灵敏,所以他已经闻出了水中这种香味,对应的作用是消除人的疲劳,放松精神。

    叶西辞笑了笑,原本的那点失落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想着原本方笑语应该是在为他准备热水,但是或许临时有什么急事不得不离开,这才不在房中。

    叶西辞脱了全身的衣裳,泡进了热水之中。

    说起来,这池子还是笑语一定要建造的,说是在桶中泡澡实在是蜷缩的难受,于是就花重金建了这个池子,还刻意建在了自己屋子旁的另一间屋子,两个屋子打通了,安了一扇门,如此,往后泡澡时就方便多了。

    用笑语的话说,这池子就得建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进去泡泡。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这整个安王府里,能够用这池子的人不过是他父王和苏红绸两人。笑语针对的就是他的父王,可见她对父王这气儿还没消。

    不过,想到笑语是为了他打抱不平,他心里又觉着甚是踏实安心。

    叶西辞安心的泡着澡,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因为旅途劳累,他差一点在池子里睡着了。

    待他醒来,觉着已经泡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一转头就见方笑语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站在他身后,一脸诡异莫测的笑容打量着他的全身,而他此刻,什么都没穿着。

    “你回来了?”叶西辞见到方笑语脸上的冷漠顿时就化开了,还不等方笑语说什么,一把拉过她,往自己怀里塞,只可惜,方笑语身上的衣裳太繁琐,不小心勾了,而他脚下又踩到了一片花瓣打了滑,造成的后果就是他拽着方笑语一起摔进了池子,顿时两只栩栩如生的落汤鸡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叶西辞,我杀了你!”方笑语拍了拍脸上的水珠,头发因为湿了已经歪歪扭扭,唯一插着的一根玉簪已经掉入水中。身上的衣裳湿了个透,她为叶西辞拿着的干净衣裳也已经光荣牺牲了。

    方笑语一气之下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叶西辞的屁股上,让原本还含情脉脉准备转头看她的叶西辞噗通一声又一次栽倒在水中,然后方笑语就很不厚道的笑了。

    叶西辞从水里爬出来,见方笑语穿着衣裳鞋子却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也是没忍住开怀大笑起来。于是,外头的丫鬟们完全不明白,世子和世子妃这两个神经病没事儿在屋里头究竟是在笑个啥子,只能一脸疑惑不解的继续干活去了。

    两人笑的够了,这才从池子里出来,方笑语赶快喊了解语,叫她再去准备两套干净的衣裳,两人换了这才回了房。

    刚迈入房间,一阵浓郁的香气便飘了过来,叶西辞看着屋子里一桌子的菜,碗筷也都已经摆放好了。

    两人落座,解语为叶西辞盛了碗汤,而后笑着道:“世子,这一桌子菜可是小姐一早便起来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世子喜欢的菜色。光是这汤,就已经煲了两个多时辰了。您尝尝。”

    叶西辞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刚回来方笑语不在屋子里,原是在厨房里为他亲手做饭呢。顿时间眼前这热乎乎的一桌子菜都显得温馨起来。

    他拿着勺子舀了口汤,那属于海味的气息浓郁的几乎要将舌头给咬了下来。再看看那碗中,虾子、蟹肉、干贝等等食材安静的躺在其中,味道层次分明,一点也驳杂。

    因为京城不靠海,所以海味十分难得。但是从前他是不吃虾子之类的海味的,总觉得长的怪怪的,有些下不去口。不过后来,方笑语亲自为他做过几道用海味做的菜,他本着自己娘子亲手做的菜,就算是毒药也要吃下去的心思,痛苦的张开了嘴,连嚼都不嚼,直接就吞了下去。

    但是,他却发现味道是真的很好,这才开始慢慢的试着去细嚼慢咽,没想到后来反倒吃馋了。

    “解语,你下下去吧。饭菜厨房里还有,你跟丝竹他们也去吃一些,这里不用你来了。”方笑语见叶西辞很喜欢,这才将解语打发下去。

    解语也知道小姐和姑爷肯定是有悄悄话要说的,所以笑了笑,赶忙的出去连着房门一起关上了。

    “你亲手为我做的?”叶西辞看着方笑语的目光极尽温柔。

    “可喜欢?”方笑语回以同样的温柔。

第三百九十九章 色鬼!

    “你亲手备下的,自是极喜欢的。”叶西辞将一桌子菜吃的干干净净,用实际行动表示着他的喜欢,方笑语就看着他吃,偶尔自己也吃几口,聊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两人用完了膳,解语这才命人将一切收拾妥当,屋里顿时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见四下无人了,叶西辞这才拉着方笑语的小手坐到床边,肉麻兮兮的说了一句:“我想你。”

    方笑语倒是极爱听叶西辞说那些情话,倒不是因为情话说的熟溜,懂得讨女子欢心,相反,每一次说情话时,叶西辞都显得十分笨拙。

    方笑语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在认识她之前,他唯一接触最多的女子就是他的母妃简安。而当时他的处境十分不妙,与母妃二人光是要在这安王府里平安的活下去都显得极为不易,母妃死后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光是活命都已经叫他精疲力尽,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

    方笑语是以那样的姿态闯入他的视线。不仅拯救了他的性命,同时也拯救了那颗几乎如同死灰的心。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喜欢,第一次体会到了娶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滋味。

    可是,听太子说,女孩子是要懂得去哄的。这可是难坏了他。他嘴不笨,可却从未曾用这张嘴说过什么情话,所以即便已经成亲了这么久,他说过的情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且每一次都有些结结巴巴,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这一次北燕之行,险些折在战场上,当自己身受重伤快要死了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最大的遗憾竟是没有跟方笑语说过一句完整的能够讨她开心的情话。

    天知道在北燕见到方笑语的时候他有多开心。当时浑浑噩噩还在重伤之中,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是最好的止痛良药,一如当年她从天而降,从背叛他的属下手中救下了他,成就了这一段缘分。

    所以,这句“我想你”恐怕是他说过最简单也最熟溜的情话了,几乎就是脱口而出,没有觉得丝毫的别扭。

    可即便如此,方笑语依旧在这短短的三个字间听出了一丝笨拙的感觉,却胜在真实。

    当初选择嫁给他,是因为自己并不讨厌他。虽然也不觉得有多喜欢到惊天动地,可觉着既然早晚要嫁,与其嫁给一个不知是谁的人,做着相夫教子的事情,不如就选一个看着不厌烦的,还有那么点喜欢的人凑合着过就是了。

    但是,叶西辞对她是极好的,从细节中的点滴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他的重要,慢慢的,她开始很喜欢这种喜欢与被喜欢的,依赖与被依赖的感觉,真正的觉得跟他在一起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并且不希望就这样结束。

    她开始因为习惯而奢求永远。

    这是一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九十九世的轮回,除了一开始自己还意气风发的想要过好每一辈子的那几世之外,后头的几十世她都是孤独终老的。即便是有些时候她因为所处的时代不得不出嫁,却从未再有过心动的感觉,只微妙的维持着所谓的婚姻,丈夫小妾通房一大堆,自己连个醋都不会吃,还主动帮着纳妾,正好让这些小狐狸精帮着分散所谓丈夫的注意力,不要再来找她,她乐的清闲。

    这是她久违了的心动,不因为惊心动魄的过程,而只是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就觉着这样一生就很好。

    听到叶西辞出事的时候,她表现的很冷静,可她自己却知道,那颗淡无波澜的心却已经开始动摇。她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要怎么办,最终却无法得到完美的结论。

    不想他死。希望他活着。依旧如同从前那般疼她爱她,给她他能给的一切。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着当做宝贝的感觉,也愿意和这个人执手直到白发苍苍,愿意与他埋葬在同一座坟墓,原意用余下的所有时间来与他相处,即便成仙,即便入魔,即便带着记忆再活一世又一世,都想找到他,等待他,听他说笨拙的情话,看他偶尔调戏自己后却先不好意思而红了脸,看他狼吞虎咽的吃下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然后用极尽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似乎要将他的身影印刻到骨子里。

    临离开北燕之前,叶西辞问她。如果真有前世今生,如果真有来世,他想要再遇见她,找到她,问她是否会忘记他,是否也会将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凝缩成梦境,伴随着她,就如同她梦到与叶书成前世的那份孽债一样,将他的喜欢也源源不断的让来世的她知道。

    她说,她不会忘记他。

    她轮回了九十九世,拥有九十九世的记忆,所以这一世哪怕结束了,她也会牢牢的记住他的模样,记住这个在最后的最后让他心动的男人。

    而此时此刻,两人之间不过是如同千万个家庭的男男女女中最不起眼的平淡相处,却是两人最为喜欢的相处模式。

    “我想你。一直想马上见到你。你有没有也这样想着我?”叶西辞说完了果然老脸一红,顿时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矫情?可事实上这却又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在北燕,他亲眼见到了可能是方笑语前世的温英姿的坟墓,甚至亲眼见到了温英姿的尸首,静静的躺在棺木之中,那张与方笑语一模一样的脸,却叫他复杂难言。

    他惊叹那张脸经过了七百年的风霜却依旧美丽,却无法想象如果是方笑语躺在棺木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时他突然就有了一种急迫感,还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希望方笑语只被他一个人拥有,再也不能被其他人惦记。

    他羡慕柴昭,也有一些嫉妒柴昭。虽然他知道柴昭对温英姿的感觉从来不是爱情,却依然羡慕他每隔百年都能再以原来的身份重活一次,用来守护与她的那些点点滴滴,哪怕两人永生永世都不能相见,可他的生命之中满满的全是她。

    他轻易的就相信了那关于七百年前温英姿可能是方笑语前世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不如说,他其实是想要相信,想要相信有前世今生,想要自己的执念能够在来世再来世甚至往后每一个来世都能指引他找到她。哪怕对方不记得他也好,过着再与他无关的生活也好,他想守护她,一直到他此刻还无法想象的感到腻烦的那一天到来。

    “不想。”方笑语故意拉下脸,作冷漠状,可眼睛里却带着笑意,轻易的出卖了她。

    “真的?”叶西辞笑着,而后便开始脱下方笑语的外衣,却被方笑语一巴掌将他的咸猪手拍了下去。

    “青天白日的,世子爷莫不是打算要调戏良家妇女?”方笑语斜了叶西辞一眼。

    叶西辞一脸委屈,捂着心口道:“这位良家妇女莫不是不想对在下负责?”

    “负责?”方笑语挑眉。

    “方才你可是将人家的身子给看光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你让人家可如何做人啊。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叶西辞那表情,仿佛方笑语就是个霸王硬上弓的纨绔子弟,把那黄花大闺女怎么着了一样,方笑语险些没被笑吐了。

    好在她定力不错,愣生生的忍住了,随即瞥了叶西辞一眼,似乎在认真考虑一般,而后道:“你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那好吧,谁叫本姑娘心地良善,不忍看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就勉强收了你,做个……嗯,就做个暖床的吧。”那语气,那神态,简直豪爽的像个爷们。

    叶西辞顿时就被逗乐了,连忙笑眯了眼道:“愿为娘子服务。”说完了速度了的脱了鞋袜,人就跟猴子似的,哧溜的就钻上了床,而后拍拍他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方笑语也上来。

    “做什么?”方笑语看看外边的天色,是大白天无误,并非是自己眼瞎。

    “暖床啊。”叶西辞调皮道。

    “暖完了你就下去吧。”方笑语不为之所动。

    “一起暖啊。”叶西辞拉过方笑语的手,一使劲儿就往自己怀里拽。

    “色鬼!”方笑语翻着白眼鄙视叶西辞。叶西辞却笑哈哈的就这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色鬼的设定。

    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孩童不宜的事,只是躺在床上,方笑语枕着叶西辞的手臂,两人就聊了起来。

    “你不用进宫见皇上?”方笑语问道。叶西辞刚回京就回了安王府,并没有进宫,只是要太子一人回了宫。

    “不必,太子说我也累了,他会与皇上说,叫我歇一日明日再进宫就是。”叶西辞这时候就很喜欢太子的这种体贴。太子知道他想见方笑语,干脆就顺手卖个人情,将叶西辞打发了回来。方笑语之所以当时不在屋子里,就是没想到叶西辞会这么快回来,所以在厨房里忙着做菜煲汤呢。

    叶西辞说着继续道:“那些越国宝藏我已经命人秘密的运回来了,对了,我倒是忘记了,这一次,在流沙国的战利品之中找到了个好东西,特地带回来送你的。”

    说着,叶西辞起身下床,在桌上拿起一个红色的绸布,将之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物什。

    “总觉着与你很配。如何,可喜欢?”叶西辞将手中的绸布拿开,将里头奶绿色的玉簪放在方笑语的手中,问道。

    方笑语看了眼手中的玉簪,神色由喜专惊,最后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来。

    这玉簪硬要说起来,其实是那种奶绿色,看起来十分舒服。也能够看出来,这玉是天然打磨而成,不仅仅雕工了得,说起来,这形态更加像是根据天然的纹饰来雕刻的。

    而玉簪的纹饰并不是什么花鸟鱼虫,也没有多高贵华丽,只是看起来清清淡淡简简单单,却极为美丽。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玉簪的纹饰竟然是一只蜜瓜。

    就是那种能够吃的蜜瓜,一支完整的蜜瓜,纹理清晰,被切下来的一块还带着种子,斜刻在一边,栩栩如生,看着都叫人食欲大动。

    最叫方笑语惊讶的是,这蜜瓜玉簪前世她见过,还知道里头藏着一个秘密。

    “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方笑语看起来似乎很喜欢。

    “流沙国被狐狼草原覆灭之后,其中搜刮的财宝给了狐狼草原一部分,大裕朝一部分,剩下的都要登记造册,上报朝廷,等待皇上处置。当时我一眼便看到了这玉簪,觉着与你很配,便顺手拿了过来。”叶西辞解释道。

    流沙国虽然不大,也不算多富裕,可毕竟也是一个国家,多年的累积,总还是有那么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的。

    流沙国这些战利品虽要登记造册待皇上处置,可他只是拿个一两件真品倒也没人会说什么。特别是此次北燕之战他总也是有功劳的,不会有人阻止他。

    他一眼就看上了这玉簪,不仅仅是玉质独特珍贵,也因为这发簪的纹饰有些特别,他从未见过用蜜瓜来做发簪的纹饰的。

    方笑语不得不感叹叶西辞真是会挑东西。流沙国那么多的战利品他不要,偏就挑了这么一根发簪回来送她。

    这发簪本身就十分珍贵。玉簪整体呈奶绿色,蜜瓜的皮带着一点墨绿,切下的那一块带着奶色的橘黄,种子的部分是奶白。这种奶色的玉本就珍贵,何况还是同一块玉中带着三四种天然的色彩,甚至纹路也十分清晰。雕刻师本身并没有破坏它特有的纹路,而是根据天然的纹路选择雕刻了这一支蜜瓜玉簪。

    “你可真会挑。”方笑语不得不夸叶西辞挑东西的本事,继续道:“你可知,这支玉簪的价值,流沙国的所有财富加起来也没有它的一半。”

    叶西辞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这玉簪确实珍贵,毕竟奶玉并不是很盛产的东西,十分珍贵。特别是这种拥有着天然纹路的奶玉,价值还是普通奶玉的数倍。

    但再珍贵也不过是一块玉罢了,并非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而流沙国虽然是弹丸小国,但常年累积的财富也是十分可观的,至少拿来充盈国库的话,皇上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如果不是前世见过这东西,方笑语也会与叶西辞一样的想法,不过这一世这东西落在了自己手上,到手的财富不要白不要啊。

第四百章 地府令

    叶西辞不理解这发簪的价值为何会如方笑语所言那样大,因为他在那么多的宝物之中偏偏只挑了这支玉簪也只是因为这玉簪制作的十分精致,又是用罕见的奶玉制作而成,所以才才将它带了回来。

    方笑语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将发簪在手中转了一圈,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瑕疵之上,轻轻用手指摸了摸,随即一掰,虽未断,却听到了很细小的裂开的声音。

    这种声音并不像是用力掰断时留下的声音,而是那种本来就有瑕疵,只是将之打开一样的声音。

    方笑语顺着裂开的纹路,用她特制的叶片暗器在纹路中划了几道,发簪底部就被彻底的断开成了两节。

    而此时叶西辞亲眼见着,这发簪的簪子的部分竟然是空的,里头有一根像是针一样的东西,比寻常的绣花针粗一些,但很长。方笑语将针抽出之后,就见那针上刻着三个‘大’字,地府令。

    “地府令?”叶西辞拿过长针仔细看了看,并没有觉着这针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用力折了一折,细长的针竟然纹丝不动。

    要知道,他修习,内力的累积已经快要不下于方笑语了。不愧是级别高的绝学武学,即便是个废物学起来也要比一般的习武者要厉害,何况叶西辞还是个特别适合习武之人,天赋连方笑语都嫉妒。

    但就是这么厉害的内力,竟然还折不断一根针?

    这么想着,叶西辞似乎被激起了不服输的劲头,眼见着要再加力,非得跟这根针死杠到底了,却被方笑语将针给夺了过来。

    叶西辞看了方笑语一眼,方笑语笑着解释道:“这针据说是曾用一块天外陨石制作而成,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你若真用全力,它必定会被折断,那可就失了此物的价值了。”

    叶西辞这才想到,方笑语似乎曾说过,这发簪的价值比起整个流沙国的财富都要珍贵得多,如今看来,这珍贵的恐怕不是发簪本身,而是发簪里头的这根针了。

    “这针有何用处?上头还刻了字,莫非有什么含义?”叶西辞猜测着,难道是什么神医留下的传承什么的?

    不过,叶西辞其实还真猜对了一半。这针当初确实是一个神医打造的。只是这个神医可不是个救苦救难的人,而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地府令,曾经是一个极度可怕的杀手组织的宗主令牌,那杀手组织便称为‘地府’。它的创始者乃是个医术极高的神医,只可惜,他不爱救人偏爱杀人,明明有着妙手回春的本事,却偏爱做杀人买命的勾当。他表面上答应了治病救人,但实则总在病人身上做手脚,企图控制那些病人,最后惹得天怒人怨,几十号高手一同追杀围攻,将他逼下悬崖。只不过,此人武功也不差,落崖时虽然重伤,却并未死去,这之后,他销声匿迹于江湖,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却不想他隐姓埋名创立了地府,开始了各种收取银子替人暗杀的勾当。”方笑语解释着,却也不得不感叹道:“此人虽性格古怪,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也是号人物。当初一起围攻追杀他的那些高手,被他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一个个全都阴死了。因为他,因为地府,当时的江湖人心惶惶,生怕无缘无故便遭到了暗杀。”

    “我却从未听过这个组织。”叶西辞摇头,按说这个组织如此强大,他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方笑语却笑道:“你没听过那是正常的,这个组织乃是一百多年前的组织,而神医萧然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

    说完,方笑语继续道:“地府的总部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尽管江湖人几番查找,也没有任何的线索。平日里,地府就像是一个神话一个传说,没有人见过其真容。可是,它却真真实实的存在在人们的头顶上虎视眈眈,不仅仅是江湖,就算是朝廷也忌惮不已。因为除了那些有名的江湖高手,即便是朝廷命官也有不少是死在地府的杀手手中的。”

    “如此可怕?”叶西辞感叹。

    方笑语继续道:“只是,地府横行江湖几十年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就像是从来都未曾存在过一般。实际上,当时的神医萧然,也就是地府的创始者,他遭遇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子的背叛,最后跟他的弟子同归于尽。”

    叶西辞咋舌,这孩子也是倒霉。

    “萧然一生有两个弟子,全都跟他姓,一个叫萧处机,一个叫萧杏华。萧处机为人阴损,尽得萧然真传,而另一个弟子萧杏华乃是个女子,为人和善,虽有手段,却并不如同她师父一般张扬,且乐于与人为善。萧处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平日里对萧然尊敬到骨子里,实则却总想着要从萧然手中接过地府大权,所以两师徒看似貌合实则神离。两个弟子都是萧然从小捡来的,所以他以为对二人的教育十分成功,并不曾想到萧处机于心计狠毒之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最后被萧处机偷袭,死不瞑目。但他在死之前却也将萧处机重伤。”

    “所以萧处机死后,萧杏华就成了地府唯一的继承之人?”叶西辞推断道。

    方笑语点点头,随即道:“萧然一生没有娶妻,更不曾有子嗣,唯独对两个弟子倾力培养。他死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本就已经在考虑地府的继承人该由哪个弟子来继承,只可惜,萧然虽有这心思,却从来不说。他年岁虽已大,可因为武功不弱,加之又是神医,平日里极注重调养,所以看起来还能活不少的年头,萧处机怕是等不及了,这才做下这样的事,最后反倒便宜了萧杏华。”

    “萧杏华倒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本来她对地府并不存觊觎之心,可师父和师兄都死了,地府必须有人来接管,于是她便扛起了这个责任,成了地府的真正宗主。之后,她实施了一系列的举措,禁止地府的杀手再滥杀无辜,反倒是制作了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虽然依旧做着买命杀人的活儿,但却只是收钱杀人,且杀的大多是些与买主怨恨极深几乎无可化解的仇人,而且每一起命案都做得极像是意外,所以外界才会认为,地府已经销声匿迹再也不现身于世。”方笑语解释道。

    “如此隐秘之事,你从何处看来的?”叶西辞疑惑。地府若是依旧存在,按说江湖中应该还有他们的传说才是,可他却从未听过任何关于地府的传闻。而若是地府已经没有传闻了,方笑语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是从何处看来的。”方笑语摇头,而后解释道:“地府据说在几十年前遭遇了什么变故,之后便遣散了。可是,地府的杀手却并没有散去,而是隐藏在某一个地方,悄悄的积蓄实力,等待着他们的宗主再次出现。”

    “等待宗主再次出现?”叶西辞一愣,道:“他们的宗主莫非失踪了?”

    方笑语又一次点了点头道:“自萧杏华之后,地府换了两任的宗主,后来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地府犹如一盘散沙,最后一任宗主也是个女子,似乎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意外,她想出了一个法子,那便是,这根由神医萧然亲手打造出的神针落在了谁的手里,谁就是地府的主人。也就是说,地府之中不看别的,就看这根针,只要是拿着这根针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他们的宗主,能够调用地府的势力。”

    叶西辞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的将这东西给拿回来了。

    “可你如何知道它隐藏在这支玉簪之中?”叶西辞觉得方笑语真的都要成神棍了,拥有着方半仙的资质。

    “那就要追溯到我的那个梦中了。就是我嫁给叶书成的那个梦中,在我被叶书成放火烧死的两年前,曾有一个人得到了这支玉簪。当时那人并不知玉簪的来历,只是觉着这玉簪精致典雅,所以才掏银子买了回去,本是想送给他娘子的,谁知半路遇上了小贼,被小贼给偷了去,虽然最后追了回来,可这一来一回之前,这玉簪便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块一块的。那人这才发现了藏于其中的长针。”

    说着说着,方笑语笑了,道:“说来也巧,那人也是大夫,看到这针就觉着亲切,所以便留下了。后来有一次他要去大周拜访老友,谁知半路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最后误打误撞的去了地府的老巢,差一点被杀,要不是他带着那根针,又被地府的人给认了出来,他恐怕就回不来了。不过因祸得福,有那根针在手,他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还白得了一个恐怖的杀手组织的效忠,从此后在江湖中可是混的风生水起,人人闻风丧胆。”

    方笑语之所以这样清楚,还是因为这个人她认得,医术不错,以前叶书成找他瞧过病。而且那玉簪原本她也看上了,只是晚了一步掏钱所以被对方得了去。不过以当时她那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一支玉簪而已,别说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以强欺弱去抢人家的东西,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之后地府重新闻名江湖,她听到了此人成为地府之主的传言之后才知道她曾经离这个杀手组织一步之遥。

    “原来如此。”叶西辞皱眉。看来,这是方笑语前世发生的事,只是这一世改变了,这个地府令竟然回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惊道:“如此说来,此时这地府令在你的手中,你岂不是成了……?”

    方笑语笑了笑道:“不错,地府令落到了咱们的手中,只要去大周寻到地府的隐藏之地,就能成为地府的主人。”

    “地府隐藏在大周?”叶西辞才注意到这一点。

    方笑语点头道:“神医萧然本就是大周人,地府也是在大周江湖中鼎鼎闻名。虽他们也接别的国家的任务,但大多还是在本土活动。我虽有月影司和沧澜海阁在手,但是想要他们在大周扎根却有些不容易。若是能收服地府,让他们成为我在大周的钉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且手上的筹码多了,才能更好的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纠缠,否则怕是什么时候被人给卖了也不知道。”

    “嗯,说的也是。看来需寻个时候,咱们得去大周走上一趟。”叶西辞深知没有势力的苦楚,所以对于白来的势力是不要白不要。何况,他之前答应了霜王萧入要想办法帮他夺得帝位,有这样一个组织在手,能做得到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方笑语也是兴致勃勃,道:“待梅苍云的事落下帷幕,咱们便动身去一趟大周,也正好借此来麻痹那个幕后之人。”

    两个人谈笑间就愉快的决定了地府的归属,心里也是高兴,一眨眼的功夫就白得了一个如此规模的组织,这也是天大的幸运。

    他们的敌人不少,手段越多越好,势力越大越好,这才会让自己更安全,也更有话语权。

    两人天南海北的聊着,总觉着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夜就黑了,两人用完了晚膳,干脆就熄灭了烛火,去做那些孩童不宜的事情了。

    而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透,方笑语就被外头的女高音一嗓子给吼了起来。眼看着叶西辞还睡着,知道他为了早日回京风尘仆仆的所以累了,便也没叫他,给他盖好了被子,她这才穿了衣裳洗漱一番出去见那位将狮吼功练到极致的女高音去了。

    方笑语刚出去,叶西辞便睁开了眼,而且是一脸的遗憾之色。他还以为方笑语出去前能亲他一口呢,没想到这女子这么不解风情!

    叶西辞怨念着,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容,而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既睡不着了,干脆便起身洗漱穿衣,他昨日刚回京便回了安王府,今日该进宫去面圣了。

    而方笑语一出了门就见七公主叶心柔一脸惊喜的朝她身上扑,她身子一侧,叶心柔便亲密的跟她身后的房门来了一次爱的接触。那声音之大,让在屋里穿衣的叶西辞都吓了一跳。

    叶心柔捂着鼻子幽怨的看向了想笑却憋着没笑的方笑语,狠狠的朝着她竖了根手指头。

    说起来,这还是方笑语教她的,没想到如今就被她完美的用在了方笑语的身上。

第四百零一章 试探与后手

    “找我有事?”方笑语自动屏蔽了叶心柔的鄙视。

    “想你不行吗?”叶心柔捂着鼻子,鼻尖处还微微发红,显然方才是真撞到了,没有丝毫作假。

    “你还是想你的程越去吧。”方笑语撇撇嘴,对叶心柔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予以了更深层次的鄙视。

    叶心柔小脸一红,或许自己也察觉到了,自从跟程越有了进展之后,来安王府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了许多。她当然知道方笑语不可能真的生她的气,所以做了个鬼脸,表示了歉意,而后说道:“这次来找你还真的是有事。”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方笑语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你看这个。”叶心柔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块牌子递给方笑语,方笑语看了牌之后眸子一凝,顿时露出疑惑之色道:“一字杀的牌子?”

    “嗯。”叶心柔点头。

    “这牌子你哪儿得来的?”方笑语问道。

    叶心柔将牌子放在桌上,回道:“母后给的。”

    “皇后娘娘给的?”方笑语有些意外,一字杀乃是太子的暗卫,皇后给叶心柔这么一块一字杀的身份令牌又是什么意思?

    叶心柔似乎看出了方笑语的疑惑,回答道:“母后跟我说,一字杀里有叛徒,她已经隐隐有了眉目,只是,这个人在一字杀里的地位不低,而且母后和太子哥哥不想打草惊蛇,故而暂时留着没动。不过,太子哥哥已经将此人派出去,表面说是要完成一件困难的任务,实则是将他支开。”

    “这与我又有何干系?”方笑语皱眉。

    “母后知道你掌管着整个沧澜海阁,又知我与你相处不错,便叫我来求求你,想让你重新训练一字杀,将他们的能力提升上去,到时候就不怕其他人心怀鬼胎了。”叶心柔如此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渐渐沉重。

    “你怎的这副神情?”方笑语见叶心柔吞吞吐吐的,于是笑问道。

    叶心柔犹豫了半晌,对着方笑语是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咬咬牙道:“笑语,我觉着,你得答应母后,但又不能真的插手一字杀的事情。一字杀是太子哥哥的暗卫,向来神秘,就算太子哥哥和母后信任你,也绝不会让你对一字杀了如指掌。即便真的将一字杀的暗卫交到你的手上,我寻思着恐怕也不是全部,可能只是一部分。待这部分人跟你学了本事后再教给其他的暗卫,如此才能保证一字杀的神秘。你万万不能在一字杀中做手脚。我怀疑母后另有安排,你若是在一字杀中安插自己的眼线,被母后察觉到了,恐怕会让太子哥哥对你不再信任。得不偿失。”

    叶心柔知道这样提醒方笑语或许会对母后的试探不利,她想,方笑语也能想到这一点。可是,太子哥哥是未来的皇上,一字杀将来就是皇上的暗卫,若能在其中安插棋子,对方笑语来说实在是太过有利了,她怕方笑语会抵不住诱惑铤而走险。

    当然,母后是不是存心试探她并不知道,只是觉着将太子暗卫交给方笑语去训练,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了。如果方笑语有一点点的不臣之心,对太子哥哥来说都是万分不利的。他们应该不会冒险才是。

    她是相信笑语的,可是母后却不一定了。

    方笑语看着叶心柔笑了笑,心中倒是一暖。随即又在心中暗暗冷笑。

    她当然能看出其中的玄机,也不得不感叹,生于宫廷的人都擅长算计。皇后未必就是不信任她,只是关于太子一事,她得更加谨慎罢了。

    或者说,她已经太过得到皇帝的信任了,这种信任的程度让皇后都有些不解了。如果她真的心想着太子还好,若是她临时反水投靠了叶书成那一边,对太子而言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所以,她才托叶心柔送来了这块一字杀的牌子,提出了让她重新训练一字杀的要求。其实这不过是她的一点算计,一箭双雕而已。

    她表面上是在表达对她的信任,你看,连一字杀我都放心让你来训练,足见我将你当做自己人,没有防备,你若有心,就该对我感恩戴德,好好辅佐太子。而之所以找叶心柔来提及此事,也是这个目的。找一个跟自己关系好的,自己的信任的人来说,会容易叫人忽略她此种举动背后隐藏着的真正目的。

    如果她有别的心思,在一字杀中安插一些手段收买一些人应该是最好的捷径了。而一字杀交到她的手中,就是在光明正大的露出破绽与空子来让她钻。一旦她真的这么做了,恐怕皇后与太子对待她就是另一番嘴脸了。甚至皇后可能还会想法子除掉她。

    说不上什么生气,事关太子能否顺利登基,所以适当的试探并非不可接受。但实则她确实很不喜欢对方这样的自作聪明。所以更加懒得去给他们训练什么暗卫,所以摆摆手道:“近来因为大周探子的事忙的很,没什么时间帮助太子殿下训练暗卫,这样吧,待我送太子殿下一套高级武学,一字杀的暗卫学了,怕也不比我亲手训练的要差了。”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那差的倒是多了。她身上那些手段,岂是一套高级武学能囊括的。太子暗卫要是与他的月影司相比,连提鞋都不配。这就是这个武功并不发达的时代的悲哀,即便皇室倾力培养的暗卫,也绝不可能能与她这种有着超级丰富武学和知识储备的人训练出来的人相提并论。

    何况,给太子的武学,她也绝不会选择什么太好的,一般般的打发了就行了。太子有没有人用,甚至他的死活又与她有何干系?

    叶心柔点头,高级武学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殊不知沧澜海阁之中,还有多少武林中的高手拼命的做任务,就是为了能从中换取一套高级武学。

    方笑语手中有这东西,足以让一字杀的实力提升一大截,且并没有真的沾染一字杀的事务,所以也就不用被母后猜忌了。

    但她也明白,方笑语很讨厌这种自作聪明,实际上母后这次的试探,是彻底的失去了方笑语对她的真心实意。

    她或许依旧会帮着太子哥哥,但也只是看在西辞哥哥的份上,这种主动的尽心尽力与被动的应付之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这话她不能真的对母后说。

    母后在宫中待了半辈子,勾心斗角都成了习惯。她不是不能理解母后对谁都抱持着戒心这样的心态,只是若是换了别人还好,笑语的话,恐怕她根本就不买母后的帐。

    可以说,她现在还支持太子哥哥,是因为西辞哥哥支持太子哥哥。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哥哥对西辞哥哥不再信任,起了别的心思,她相信,笑语一定还有另外的手段。

    父皇的儿子可不止太子哥哥和叶书成这两个。至少书晴这孩子虽然还小,对笑语却十分依赖,笑语对他也是好的不得了。

    她曾怀疑过,小十六是不是方笑语寻找的可以代替太子哥哥登基为帝的替代品。太子哥哥若是一如既往的对西辞哥哥好或许也就罢了,若是不然,恐怕夺嫡之争中,他会多出一个可怕的对手。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而笑语这个人,一向叫人猜不透。

    她不过是有这种怀疑罢了,可即便如此,可能性依旧存在。

    但她不会说。

    只要笑语她不想着谋反,不想推翻叶家的天下,她要支持谁都可以。

    叶心柔很明白,第一次改变了她灰暗的人生的人是西辞哥哥,而真正改变了她的人,是方笑语。

    或许不过是教她画了个装扮,可却让她找回了自信,又帮着她提升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还帮着她和程越的姻缘出谋划策,甚至西辞哥哥还为程越的将来悄悄铺了路。一旦科考结束,只要程越能拿个好成绩,未来便是平步青云,想要娶她也就容易的多了。

    这种种的种种她都十分感恩。如果要她在方笑语和太子哥哥之间选择一个,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方笑语。

    前提是,方笑语不会谋反。

    事实上,她与小十六的关系也十分亲密。

    平日里,方笑语不进宫的时候,小十六吵着嚷着要见方笑语,最后都是她带着他玩儿的。父皇似乎将这个他最心疼的儿子交给了她来看顾。

    而近来她发现,比起一开始的慢半拍,小十六最近要聪明的多了。许多难懂的知识一点便通,且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唯唯诺诺慢慢腾腾,反倒是开朗了不少,有时也会与她侃侃而谈。

    这种变化对于她这个时常与书晴在一起玩的人而言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似乎方笑语在有意的培养着小十六,让他成为一个聪慧的人。

    这与一开始被称为是傻子的小十六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不同。最让她心惊的是,这种侃侃而谈,这种聪慧只是偶尔显露的,其他的大多时候,他依旧像是个无忧无虑什么心机都没有的纯真孩童,仿佛那些偶尔一现的聪慧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不怪她会怀疑,是因为她比较敏感。自小因为长得不好看,母亲的身份也不高,更没有强大的家世支持,所以她在宫中的处境十分不好。被人欺负那是家常便饭,常常躲在角落里独自****伤口。

    而书晴,他身为十六皇子,却被人叫做是傻子,姑且不追究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但这种时常被人指指点点的痛苦她深有体会。

    而那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凶狠的人,学了半吊子的功夫却敢跟欺负她的人拼命,久而久之将那些喜欢欺负她的人吓退,她这才有片刻的清净可享。

    那么,小十六会不会也是在装傻而已?

    身为被父皇疼爱的儿子,虽然排行十六,前头十五个哥哥,似乎皇位与他无关,可事实上父皇真正疼爱的儿子除了太子哥哥和叶书成之外,就只有小十六。

    平日里的普通疼爱是不作数的,或许给他们一生荣华不成为题,可在夺嫡一事上,他们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但是小十六却不一样,父皇十分疼爱他,也心疼他,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与其他皇子是不同的。

    她想,方笑语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在小十六对她亲近的时候也从不推拒。

    事实上能看得出,方笑语对于其他皇子从来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即便是太子哥哥,他们之间也有着完全不可逾越的隔膜。他们之间就真的像是君臣一般,紧守着这种距离绝不逾越,这看似是正常的,其实却是代表着方笑语对太子哥哥根本就没拿出一星半点的真心。或者说,方笑语与太子哥哥之间的距离比之她跟叶书成之间的距离都要更大。

    笑语她只是讨厌叶书成罢了,但他们面对面的时候虽然是敌对,可方笑语却是拿出了真心的厌恶去面对他。懒得虚以委蛇,懒得阳奉阴违,该打打该骂骂,对方是不是皇子根本就不重要。

    对她也是。她虽然是公主,可在方笑语眼里这公主的身份或许一文都不值。她们的相处间根本看不到身份带来的压抑,就像是再为寻常不过的一对老友,打打闹闹的,融洽得很。

    就算是和小十六在一起,方笑语也没有任何将他当做皇子的感觉,反倒像是姐姐对弟弟一般,跟她对方皓之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而小十六也十分依赖方笑语,对她比对自己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更加亲近。

    唯独对太子哥哥,太机械,太保守,从不逾越。

    叶心柔有些担心。担心有一天她猜测中的这些事情会成真。她只希望母后和太子哥哥千万不要做傻事自毁长城,放着好好的盟友不要非要树立起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她不傻,相反,能在宫中各处安插耳目眼线,她还聪明得很。方笑语走的每一步棋都是在取信于父皇。不论是要方将军将军权重新交给父皇,还是所谓的佛女身份,还有之后的大周奸细一事,不遗余力的为父皇寻找解药,给父皇武功,甚至是陷害梅丞相,其实都是在取悦父皇,让父皇对她信任有加。

    从一开始,她就不在乎母后如何想。父皇正值壮年,还能在皇位上坐很久,而真到了不得不退位的时候,小十六已经长大了。或许,到时候父皇还会再有新的儿子,方笑语有的是时间去寻找去培养对她自己有利的皇子,来取代任何一个人的地位。

    叶心柔偷偷瞥了方笑语一眼,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

    她希望像现在一样不要变。可她知道,这些事并不取决于方笑语,而取决于太子哥哥和母后。

    无论如何,她需要做的,不是去太子哥哥那里告密,而是要与小十六拉近关系。

    叶心柔感叹,太子哥哥,希望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第四百零二章 总要有人做坏人

    “这武功秘籍你回宫时一并带回去,也不必跟皇后娘娘多说什么,只说我近来有些事要做,抽不出时间来,叫皇后娘娘找个信任的人,根据这秘籍上的功夫教,一字杀的实力自会提升上一截。”方笑语见叶心柔在想什么似乎很认真,于是说道。

    叶心柔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点头道:“我知道怎么说,绝不会叫母后怨怪猜忌你。”

    叶心柔似乎已经看透了方笑语的心思。方笑语也不解释,只是点头默认了她的做法。

    “还有一事……”叶心柔犹豫一番,又道:“笑语,你打算将丞相府连根拔起吗?”

    “嗯?”方笑语顿了顿,不太明白叶心柔这神情的意义,道:“怎么,丞相府里有你想要保住的人?”

    叶心柔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近来外头传的厉害,说是你有意陷害梅丞相,就是为了报私怨,借此将整个丞相府连根拔起……我觉着你应该有更重要的目的,只是,若是任传言传下去,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难保不会对你生出戒心来。”

    叶心柔算是真心的为方笑语考虑的,虽然她的耳目遍布整个皇宫,可是对于父皇身边的事,她很难打听的真切。

    父皇已经知道了她的势力,虽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头就如明镜一样。平日里无伤大雅的事被她探到也就罢了,若真是重要之事,她顶多就能探到些假消息,还是父皇刻意卖给她的假消息。

    梅丞相近来一直窝在丞相府中不出,除了上朝之外,很少外出。而且他被父皇大骂了几顿之后,就是上朝都请了好几日的病假。

    父皇也是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否有处置梅丞相的心思。

    所以她有些担心。

    梅丞相毕竟是一朝的丞相,文官之首,权倾朝野,又是多年的经营,恐怕势力不若,父皇就算是真心的想要除掉他,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而父皇如今按兵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若是丞相的势力没有根除干净,留下了星火,将来对方笑语恐怕会异常的不利。

    再加之京城中传闻的方笑语故意陷害梅丞相一事,也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明显就是有人在针对方笑语,这叫她不得不担忧方笑语的处境。

    “那些消息就是皇上传出去的。”方笑语却笃定道。

    “啊?如此说来,父皇对你……岂不是……”叶心柔大惊。父皇传出这样的消息,这岂不是说他刻意在陷害方笑语?

    父皇不是对笑语十分信任吗?为何又要这样做?

    “总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梅苍云势力遍布朝野,想要将之一网打尽极难,总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何况,若是要将丞相的势力连根拔起也不现实,否则真追究起来,朝廷事务怕是要陷入瘫痪了。可梅苍云又不能不除,不仅仅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肖想了他不该想的,其实也是在蒙蔽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的眼睛。”

    方笑语说着笑了笑,继续道:“我不过是被推倒台前的傀儡,看似此事是由我一手策划推动,可实则皇上想要除去梅苍云已经很久了。这次北燕之事已是最好的契机,何况那幕后之人已经为梅苍云的覆灭铺好了路,我和皇上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要怪就怪梅苍云做了不该做的事,触了皇上的逆鳞,否则就凭他的身份,叫他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未尝不可,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可他做的事实在是太叫父皇忌惮了,也难怪会落得如此下场。”叶心柔叹息,随即又紧皱了眉头道:“这个结果,是那个人一早就算计好的吗?”

    方笑语却笑了笑道:“他做了那么多事,牵连了那么多人,所谓的目的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他心中有仇怨,埋藏的很深,即便入骨髓,下地狱,依旧想要梅苍云付出代价。既如此,不如成全了他,叫他高兴高兴。人在最兴奋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容易放松的时候。他有账要跟梅苍云清算,我又何尝没有账要跟他清算?”

    方笑语冷笑。

    北燕之事看似结束了,但其实还不算完。对方为了对付梅苍云而选择将他们全都作为棋子来布局,可却从未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的棋子。

    她家大将军和西辞还活着这是幸事,可若是死了呢?若是死在了城门下,死在了流沙国几十万人的刀枪之下,这笔账,她又该找谁来算?

    还有那莫名被陷害关在城外不能入城最后力战而死的五万将士。这笔笔血仇,她又该找谁来清算?

    她能理解对方仇恨的心情,可是若有仇恨,自己去报便是,缘何要拉了别人下水。

    五万将士只剩下十几二十人,再加之之前战场上死去的战事,包括被梁薄阴死的孙云和那全军覆没的十万大军,这些人以为自己马革裹尸乃是荣耀,但其实却不过是满足他人私欲的一件工具罢了。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英魂又可能真的安息?

    经历了前世柴昭他们的事情后,方笑语对于这种拿着几十万人性命来开玩笑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甚至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将这些幕后里翻云覆雨的人亲手送入地狱。

    叶心柔叹息,小脸都皱在了一起道:“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对丞相府的恨意为何会那么深。丞相府大大小小加起来几十上百口,莫非他就不怕冤魂索命?”

    叶心柔觉着自己以前的日子就过得够苦了。堂堂公主还要被人欺负的如同丧家之犬般苟延残喘,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深有体会。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将欺负自己的人斩尽杀绝,说到底,要下一个斩尽杀绝的命令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真要去实施,她还未必有这样的魄力。

    能让对方真的下了血本要斩草除根,他跟丞相之间该是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叶心柔如此感叹了一句,方笑语却笑道:“他想要报仇我能理解,就凭梅苍云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他就是真的灭了整个丞相府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牵扯到其他人,还连累了我镇远军几十万人丧生,就是为了满足他一己私欲。他既做得初一,我便能做十五,他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完这盘棋,那我就叫他瞧瞧,真正的珍珑棋局究竟有多难破解,看看棋手与棋子间的博弈最终能鹿死谁手!”

    “笑语你一定要赢。我很不喜欢他。”叶心柔点了点头。她对那幕后之人真是半点好感也欠奉。从前是如此,现在就更是。

    “我不会输。至少不会输给他。”方笑语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

    另一边,叶西辞一进宫便被皇帝召进了御书房。

    此时皇帝正在询问叶西辞关于北燕发生的事,任何的细节都不放过。

    而叶西辞侃侃而谈,皇帝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所说的细节,基本上与方笑语和太子所说的吻合,也与方剑璋奏折上的内容有不少重合。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在一起对过答案了。

    他们将一切的事都推到了梅苍云这个丞相的头上。从他们的指证中,丞相梅苍云似乎渐渐成了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不满足于朝堂上的人脉,觉得没有武将效忠就不算是真正的权倾朝野。所以他早就开始布局,操纵科举,陷害方剑璋,而后再假装一副救世主的面孔出现,给方剑璋指一条所谓的明路。

    方笑语也不负所望的从了军,甚至他运气好,实力也不错,短短几年便有了巨大的提升,更是一步一步稳步的爬上了将军之位,杀敌勇猛被视为大承的战神。

    可是,梅苍云很清楚这些人的感激都是怎么来的。他心里其实是心虚的。即便方剑璋如何的感激他,军权在别人的手中始终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来的安心。

    可他是丞相,在朝堂上已经占了文官之首这样的位子,皇帝绝不会允许一个文官去插手武将的事情,更加不会允许文臣与武将有多亲密的交集。

    帝王皆多疑啊。梅苍云这种走一步算几步的人,自然知道如何保持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所以,军权之事只能徐徐图之。

    他在镇远军安插棋子,借着方剑璋对他的信任与感激肆无忌惮的拉帮结派,企图将方剑璋孤立,其目的为何,只要稍加猜测便不难明白。

    梅苍云的罪过,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不仅仅是方笑语想公报私仇,梅苍云的一举一动,实在是犯了天子的大忌。

    或许在当初在将军府听到她刻意说给他听的话的时候,皇帝对于梅苍云的容忍就已经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缝。

    曾经的信任分崩离析,只是梅苍云做的那些筹划,就足以让心胸宽阔的帝王都生起寒意来。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江山稳固。皇帝自然也希望。所以梅苍云所做的那些事,就等于是在老虎的身上拔毛,狮子的头顶上拉屎,这让皇帝实在是无法找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放过他。

    特别是后来皇帝中毒,感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必须要尽快的解决掉朝中的各种隐患,才能安心的将一个完整的江山交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手里。

    虽然现在多已经解了,可原本的那些布局不会变,曾下定的决心也不会变。梅苍云的死,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差别只在于皇帝是否愿意给梅苍云一个体面地死法。

    叶西辞的叙述,在细节上并不如太子叙述的仔细,因为在战场上他替方剑璋挡了伤昏迷之后,那些逃亡的过程他其实是不怎么记得的,只是隐隐有些半梦半醒之间的记忆,可若要仔细去想,又会忘得差不多了。

    而这一部分,便由太子来补充。当时是如何的狼狈,几次的险死还生,逃亡时恐惧与不甘,身为太子,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个比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更加简单粗暴毫无道理可讲的世界,对于太子的冲击,足以让他的心态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而这种改变是让皇帝欣慰的。

    身为储君,绝不能只是狂霸酷炫拽这么这么简单就成的。虽然太子的地位极高,可是要如何御使臣下,他必须有一套自己的心得。

    这便是帝王心术。没有什么经验可谈,一切的经验都必须亲自去试验才能的到结果。

    而等到皇帝老去,不能再继续坐拥皇位的那一天,那些跟随着他一个王朝的老臣也势必会老去。届时,朝廷会是年轻人的天下。

    太子必须学会如何去使用他手下的大臣,学会如何分配对每一个人的荣宠。这是他想要成为帝王必须要做的第一步。

    现在的太子让皇帝还算满意。但这不够。

    实际上,太子手下的那批人,有好大一部分都是靠着方笑语预言的灾难而聚拢在他身边的。可这种效忠并不长久。

    方笑语给他起了个头,如何去完善,那就是太子这个未来帝王的任务了。

    当初皇帝派太子跟着方剑璋一起去北燕,除了有叫他避风头的意思,还希望他能够多学多看,顺便在北燕赚点军功回来。

    虽然过程曲折,任务倒是勉强完成了。但是,这还不够。

    他们的敌人异常的狡猾。混迹在京城多年,隐藏的是滴水不漏。若不是方笑语偶然察觉到了,恐怕最后被人轻而易举的篡了江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丢掉的这个皇位。

    不得不说,大周的计谋简单,却又十分难以完成。这个奸细,需要忍得住寂寞,时时刻刻生活在小心谨慎之中,也因为如此,此人的神经异常坚韧,很难有事情真正的能够让他动摇。

    不过,做得多错的就多。北燕之事,是这个人最大的败笔。他让方笑语彻底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而且是不死不休绝无和谈的可能。

    对于这个让她差点成了孤女和寡妇的人,方笑语恨不得拖他出去砍他两个时辰,然后再鞭尸两个时辰。即便如此,也难解她心头痛恨!

第四百零三章 上朝

    似乎只是为了印证梅苍云的罪行,在叶西辞和太子回京的第三天,皇帝上朝,命令文武百官必须全部到场,哪怕是那些请了病假的,只要没死过去的,就是抬着来也要上朝。

    而同时,由苏万福苏公公亲自来安王府传的旨意,要方笑语着诰命服上殿,指正梅苍云的罪行。

    按说作为安王世子妃,她有专属的朝服,不能逾越。只是皇帝又给她封了个一品诰命,发下了朝服,方笑语几乎就没怎么穿过。这一次,皇帝搞得似乎挺正式的,圣旨里专程要她着朝服上殿。

    方笑语是必须要到的。因为一开始指正梅苍云的种种罪行都是由方笑语起的头儿,对于此事,外界也是分外关注。事情还未落幕,就已经有无数的猜测与传闻,向着方笑语和梅苍云的都有,各自都不服对方,时不时的也发生一些争吵。只是当事人未曾出面,众人再吵再闹也左右不了结果。

    方笑语穿戴整齐,觉着浑身都不自在。一品的诰命服可谓是华丽非常,只是越华丽的东西便越重,压得她浑身上下不得劲。

    因为叶西辞与安王也同样要上朝,故而三人是一同去的。安王独自一辆马车,方笑语与叶西辞一辆马车。

    虽说有诰命在身,但女子临朝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等到方笑语迈步入大殿之上时,成功的吸引了众朝臣的目光。

    不得不说,方笑语若是打扮起来确实气势非凡,本来底子就在,美貌上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之曾经经历过许多上位者的轮回,身上自有一种霸气,平日里穿的随便些或许还不觉得,可诰命服这样的衣裳,从设计到制作,繁复冗杂,却也华丽雍容。

    方笑语的到来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对她微微点头以示交好之意,自然也有人冷哼对她不屑一顾。

    其中当属商经纬的神情最是狰狞。

    这个一手逼死了他的女儿又亲手害死了他的儿子的恶毒女人,他恨不得将对方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也无法发泄他的愤怒与怨恨。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着华丽的朝服,与他站在同一个朝堂之上,却丝毫无能为力。

    商经纬死死的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方笑语,心中对儿子女儿发誓,终有一日,他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让方笑语付出代价!

    这不由又让他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这个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却又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自己报仇有望。否则单凭他自己的本事,很难对方笑语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方笑语自然是华丽丽的无视了商经纬的那张死鱼脸,一路跟着领她进来的公公,来到了事先为她安排好的位置。

    而她若向前看去,又正好能看到丞相梅苍云那张毫无波澜起伏的面孔,他正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若非是方笑语见过大世面,恐怕会被梅苍云给盯得发毛发怵。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身为文官之首,梅苍云可谓是这个朝堂之中除了皇帝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物,只可惜,今日他却必须要忐忑的等待着皇帝给他安排好的结局。

    方笑语并未理会众人对她或好奇或不屑的刺探,只是目光正对向梅苍云投来的目光,送给他一个微笑以作挑衅。

    梅苍云眼眯了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怕是已经对方笑语有了杀心。

    可方笑语却也不是吃素的。若论杀气,她一个混过江湖上过战场的人,折在她手中的人都不知凡几,又如何会怕一个外强中干的老头子?

    所以她毫不退缩的与对方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伐。

    见方笑语一点也不怵他,梅苍云皱起眉头转过脸去。他站在第一排,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是一脸谁欠了他银子没还一样的神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皇上临朝,众臣叩拜!”此时苏万福一声喊,皇帝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威严无比的坐上了龙椅,而后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下头的每一个人。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所有朝臣皆都跪下,口呼道。

    “众卿平身。”皇位平淡的开口,方笑语发现他的气息并不如刚上朝时那般威严,此刻反倒渐渐露出疲态。

    方笑语立刻想到,恐怕叶书成和那个幕后之人还不知道皇帝身中的‘忘忧’之毒已经解了。皇帝似乎也没想着这么快就揭穿他健康的事实,而是配合着她所说的,继续假装身体有恙,来麻痹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大多数朝臣都已经察觉到了皇帝脸上的疲态。明明才刚上朝,话都没说上两句,竟是已经显露出疲惫来了,看来近来皇上的身体的确是有恙,传言未必空穴来风。

    忠臣脸上都是浓浓的担忧,而奸臣却也有着他们自己的心思。

    “谢皇上。”朝臣这才哗啦的一片全都站了起来。

    苏万福站在皇帝的身边,目光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方笑语的所在。虽然朝臣不少,可方笑语实在是太显眼了,就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轻易的便抓住了人的眼球。

    苏万福见方笑语也看向了她。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打过招呼了,却也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

    “今日朝堂上,朕有一件大事要说。在朕提起此事之前,众爱卿可有什么本要奏?”皇帝更像是在调众人的胃口。

    而后便是冗长的各种军国大事,上到干系国家安危的大事,下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朝臣们开始一一奏本。

    “启奏圣上,臣有本要奏。”此时突然有一人出列,大声道。

    “哦?陈爱卿有何事要奏?不妨说来听听。”皇帝眯了眯眼,似乎也想知道这个陈诚究竟要说些什么。

    “禀圣上,臣要参安王与世子一本。”这个叫陈诚的人一开始便将矛头指向了安王府。

    安王沉着脸,叶西辞挑了挑眉,但并未说什么,似乎对于此人的指控全不在意。

    “陈爱卿因何要参安王与世子,详细道来。”皇帝掩饰住嘴角的那抹讽刺与冷笑,问道。

    “启禀皇上,臣参安王与世子管教不严,指使世子妃公然污蔑丞相清白,请皇上责罚其二人。

    方笑语嘴角一勾,心里头寻思着哎呦喂,这还是朝着她来的呢。被一个言御史如此惦记,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

    这人名叫陈诚,乃是当朝的言御史。

    何谓言御史?其实就是御史的某一种分支。他们负责先行看管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而且从中寻找到重要的并报给皇上。

    言御史与普通御史大夫一样,有着闻风上奏的权利,且因为他们几乎掌管着奏折的走向,所以倒也被许多大臣忌惮或是讨好。

    陈诚向来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他的好坏没有办法评论,可是论及上朝奏事,他似乎‘兢兢业业’的恪守着言御史该做该说的,几乎叫人找不出麻烦。

    方笑语冷笑,不愧是梅苍云啊,这个时候搬出一个如此能言会道的人,他这是准备先倒打一耙,将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哦?梅爱卿可也是如此认为?”皇帝神色玩味的看了梅苍云一眼。看起来他是在问及丞相的意见,实则却已让无数朝臣心惊。

    皇上发怒了,梅苍云当朝丞相与方笑语这个安王世子妃的战争算是彻底的拉开了帷幕!

    “皇上,老臣的确冤枉。”梅苍云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因为他的年纪,让许多人都对其产生了同情,可这却是方笑语最不想要看到的。

    “既如此,安王世子妃。”皇帝似是想了一想,而后将目光投向一身正式朝服的方笑语道。

    “臣女在。”方笑语出列,站在中间。

    “梅爱卿说你刻意散播谣言污蔑他,你可有解释?”皇帝看起来面无表情,但从面相上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对谁有所偏向。

    方笑语却不骄不躁道:“皇上,谣言并非臣女所传,可外头传言中的那些,却是千真万确!”

    方笑语的话引起一片哗然。

    这就要开始了吗?文官之首的堂堂丞相大人,与方笑语这个世子妃的对决,究竟会以谁的胜利谁的失败而结束?

    “你又有何说头?”皇上面色不改,只问道。

    “回禀皇上,臣女已经查明,流沙国进犯北燕之事,乃是丞相一手推动。丞相为一己私欲,便不顾北燕百姓的安危,引动镇远军中叛乱,利用易容之术,谎报军机,欺骗众将士,以至于众将士中了奸计,险些将镇远将军迫害,丞相所作所为,斩杀千遍也罪有应得,还请皇上为家父做主,也恳请皇上严查此事,莫要寒了武将之心啊。”方笑语一脸悲痛,那种险些就失去了父亲和丈夫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竟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方笑语的脸上,叫人措手不及,连番感叹此女子演技至高,令人叹为观止。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皇帝皱眉。

    方笑语似乎意料到了,于是拿出几张纸卷,交给苏万福,由苏万福呈到皇帝面前,而后才道:“臣女孤身入北燕,幸运遇到重伤逃亡的家父与太子,这才将其救下,询问缘由,得知家父被亲信背叛,带领五万将士出城迎战,可无奈对方援军以至,家父明白其不敌对方几十万大军,故而下令收兵回城,岂料却被守将拒之门外,以至于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逃出虎口者不过一二十人。其中,太子殿下也在其中,皇上大可询问太子殿下,臣女没有半分胡言。”

    说着,方笑语继续道:“事后,臣女潜入边城,接触了罗大人,得知下令不需开城门之人乃是家父心腹梁薄梁大人。臣女本以为是梁副将背叛了家父,于是暗中搜集证据,发现周安周副将和槐南槐副将被关押在守将府地牢之中,反倒是梁副将暂时掌管了镇远军,且威胁罗大人配合。事后经臣女查探,方知,原来梁副将与镇远军众将士都曾接到过家父的命令,言及时家父下令不准开城门,假意背叛,麻痹敌军,家父再冲出重围,暗中联系狐狼草原,一举端了流沙国老巢。可臣女曾救下家父,家父从未提及此事。且太子殿下也可作证,此命令并非是家父所下。于是经过臣女查探,梁副将乃是中了他手下一些队长的蛊惑,将易容成家父的冒牌货当做了家父,不曾有疑,这才上了当,险些酿成错事。梁副将心中愧疚,在与流沙国之战中拼死杀敌,最终血染沙场。而经臣女查实,蛊惑梁副将的几个队长皆都是听命于梅丞相,这才做下此事。臣女呈上的纸卷中,有这几个队长的供词,他们供认不讳,是梅丞相想要夺取镇远军军权,这才命令他们趁此机会与流沙国来犯之敌里应外合,置家父于死地,届时再除掉三位副将,便可安插棋子,暗中掌控镇远军。不仅如此,之前贪功冒进,令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孙云孙副将也是梅丞相提拔。臣女怀疑他是有意如此,令镇远军损失惨重,动摇军心。丞相所图,必然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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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配合他一把

    方笑语当然听出了梅苍云话中隐藏着的不怀好意。可她却也不急着争辩,也没有一丁点对于梅素惜之事旧事重提的打算。

    她很清楚,如果她重提梅素惜之事,那便是中了梅苍云的圈套。她越是急于撇清,外人就会越觉得她此地无银,会怀疑她是为了报当初梅素惜欺辱她的仇恨,所以刻意针对梅丞相。

    所以方笑语丝毫不接梅苍云的话茬,反倒是冷静的听着梅苍云的辩解,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如此反倒叫众人对她高看了两分。

    梅苍云见方笑语不上当,心中也是微沉。从前他从未将方笑语放在眼中,虽然她在京中也搅起了不少风云,可以他所站的高度,整个朝堂都几乎掌控在他的手中,方笑语还不够资格被他放在眼中。即便当初商经纬因为方笑语而失去了女儿,可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商经纬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与他手中掌握着的那些人脉一样,都是被他算计了之后还帮他数钱的傻子,根本不值得他为此忧心。

    商经纬是,方剑璋也是。否则他也不会任他在镇远军中安插自己的棋子,方剑璋以为那是报恩,相信了他不会图谋不轨,可对他而言,镇远军是块肥肉,他是众多对此眼馋的狼中的一个。只是他占了恩人的名分,所以方剑璋对他并不防备,否则也不会铁桶一块其他势力根本暗插不进眼线的镇远军却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是没想到这个傻子有个聪明之极的女儿,她看穿了他的布局与谋划,甚至利用这件事反过来设计他,让他丞相府一家陷入了被满门抄斩的恐慌。

    这怨他没早日看清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没想到一路下来,不仅没有利用流沙国之战除掉方剑璋,反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可是,他承认他有推波助澜,但也仅仅是推波助澜而已。事情不是因他而起,也不是因他而终,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在其中稍稍的推了一把。他没有通敌叛国,也没有下令将方剑璋关在城门外,他虽有心利用此事来掌控镇远军,却并非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但方笑语却准备了所谓证言。将他安插在镇远军的那些棋子全都揪了出来,一一逼其画了押,做了供,用来在此时指证他。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那些证词中虽有真实,但大部分都是假的。说什么与流沙国私自通敌,出卖北燕的情报,让流沙国对镇远军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什么指使下属诱骗周安和槐南两位副将,将之关押,又蛊惑梁薄,让其上了当,险些害死了方剑璋。最后梁薄因为愧疚,执意战死沙场,说的梁薄多么的有情有义,仿佛他就是个没人性的恶人一样。

    但事实上,对于方剑璋出事一事,他知之甚少。虽然他安插的孙云成了方剑璋的副将,可是后来,方剑璋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防备着孙云,这才叫他察觉到了方剑璋恐怕已经知道了他当初落难的真相。

    不过因为方剑璋一直在京城,北燕之事还有他筹划的余地。可没想到,孙云一早就被梁薄设计,贸然出战,导致兵败,还连带着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他得到消息后,甚至连是谁设计了孙云都难以调查。

    真正引起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将北燕之事捂得严严实实,就是皇上都没有办法将事情清查,派过去查探的人全都被人给半路杀了,这也是皇上对此事颇为窝火的原因所在。

    可是没想到,方笑语一个女子,竟然将事给办成了。

    起初听到消息时,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方剑璋自导自演了这出戏,并且猜测若此事是方剑璋筹划,恐怕最终的目的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事实上,方笑语回京后确实就开始向丞相府开刀向他开刀,所以在如此被动的这一刻,他仍旧怀疑此事可能是方剑璋与方笑语联手给他下的圈套。

    “方笑语,老夫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竟要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置我丞相府满门于死地老夫自问从未招惹你,甚至当年救过方剑璋,方才有他今日,你为何要恩将仇报,为何要咄咄相逼”梅苍云面含愤恨,眸中带着失望,声音处能听出嘶哑,似乎自己一念之差,这善心造出了一个白眼狼,这种愤怒,这种不甘,这种心凉,从那张布满沧桑的老脸上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即便是方笑语这种演技上已经炉火纯青的人也不得不感叹这老狐狸的心机。这种细节处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眉眼中表达出来的能力,没个几十年累积却也难以达到。

    “丞相大人,笑语自问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从未曾刻意针对丞相大人,甚至于因为丞相大人对家父有恩,故而一开始从未将北燕之事的幕后之人与丞相大人联系起来。笑语也很震惊,大人救过家父的命,又对家父有着指点之恩,甚至于家父能有今日,丞相也没少相帮,因此家父对丞相大人感恩戴德,甚至允许大人在镇远军中安插耳目。可大人未免也太过贪婪,一个孙副将还不满足,竟还想取代家父来暗中掌控镇远军。家父能有今日,丞相大人指点提拔之恩固然功不可没,可却也是真刀真枪战场上厮杀凭功劳平步青云成为大承战将北燕乃是大承门户,连通大裕皇朝,经不起半分动荡。身为北燕守将,身系大承百姓的安危,身系家国之荣辱,不能因丞相大人于家父有恩就允许大人插手军事,有何不妥大人因被家父拒绝,便生出杀心,不顾北燕百姓的生死,联合流沙国大举进犯,致使死伤无数,笑语也想问问丞相,北燕的无辜百姓,还有那战死沙场的几十万将士又与大人有何仇怨大人为一己之私妄动刀戈时,又可曾想过,若北燕兵败,流沙国长驱直入,大承的尊严又将被置于何地”

    方笑语的反击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在解释着北燕之事发生的因由。

    从方笑语的话中,众大臣们已经捋出了一条连贯的线。

    当初方剑璋落难,是丞相所救。弃笔从戎去北燕从军,也是丞相的指点。方剑璋不负所望,一步一步靠军功成为了北燕大将,一手带出了镇远军,手握五十万兵权,为大承镇守北燕,看守门户,不让来犯之敌踏入大承境内一步,也深受皇上信任。

    因为丞相曾救过方剑璋一命,故而丞相想要插手镇远军之事,方剑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在镇远军中安插了一些耳目,并且方剑璋对丞相也是感恩戴德,若是丞相有命,能做到的就绝不推脱。

    但是,身为大将,该有自己的底线。虽允许梅苍云在镇远军中安插耳目,却不能允许他过多的干涉镇远军的军务。

    丞相或是见方剑璋对他言听计从,便生起贪婪之心,只是几个耳目已不足以满足他的胃口,正好孙云已经成为副将,将来方剑璋被调回京城,必要有一个副将接替他北燕守将的位置,成为镇远军的二号人物。

    但,方剑璋最信任的人并不是孙云,而是另有其人。再加之孙云是梅苍云安插在镇远军中的人,想要得到方剑璋的提拔就更是无望,所以梅丞相才对方剑璋起了杀心,不惜与流沙国里通外合,其目的,就是要为此而除掉方剑璋,而后换上他的人,如此他便能不知不觉的掌控镇远军的指挥权。

    方笑语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一回京就针对梅苍云,完全没有说和的可能,甚至一开始就找齐了证据,就是为了今日朝会将梅苍云置于死地。

    众人开始猜测,以方笑语的手段,仅仅只是将镇远军中梅苍云安插的耳目找出,并叫他们供出了事情真相画了押还不足以真的将梅苍云这个当朝丞相扳倒,方笑语必然还有后手。

    而一些聪明的朝臣,已经从方笑语给出的故事中察觉到了其中最为可怕的危机。一旦处理不好,足以成为梅苍云的末路。

    那就是,梅苍云为何非要掌控镇远军

    身为当朝丞相,已是百官之首。文官集团几乎就在他的掌控之内,丞相一党遍布朝野。

    而军权,乃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逆鳞。一个掌控了文官集团,权倾朝野的丞相,还不满足,竟然将手伸到了北燕,想要取代大承的战神,彻底控制镇远军,其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已经是丞相了还不满足,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

    联系到外头丞相想要谋反的流言,众臣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方笑语,却见方笑语一脸愤怒的看着梅苍云,但嘴角却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小女子很可怕。她的愤怒都是装出来的,只是在皇上所在的方向,不可能看出她的这抹冷笑,只能看到她的愤怒与仇恨,还有那份为国为民的大义凛然。

    她是真的要置梅苍云于死地,而不仅仅只是扳倒他而已。

    这是众臣心中突然冒出的感觉。

    还不等他们多想,方笑语又是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似乎是努力的压制住了怒气的模样,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众人的目光。

    她转过脸去,面对着皇上,沉声道:“皇上,笑语虽是一介女流,自小也被家父教育,要忠君爱国,不可做背叛大承的事情。臣女一直谨记在心,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北燕之行,臣女原只是想要寻到家父与西辞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臣女不相信一直教育臣女要忠君爱国的父亲会做一个逃兵。更不相信他会背叛他一心效忠的国家,成为一个叛徒。”

    方笑语说话的速度保持的很平稳,这些话说出来,众人仿佛在其中见到了一个为国为民死而后已的大将军,高大的形象跃然纸上。

    “臣女去了北燕,恰巧落脚之处的掌柜偶然救下了家父一行人,这才从家父口中得知了他失踪的真相。臣女孤身混入边城,查实证据,也得到了罗良罗大人的帮助,这才得知,北燕城大封城门,许进不许出,许多百姓惨遭灭口,特别是与家父一同被关在城门外的那五万将士的家眷,已经死伤无数。而梁薄梁副将还以为这是家父的计策,皆因丞相安插的这些耳目已经遍布镇远军,他们故意调开家父,而后着人冒充顶替,提出了假意背叛的计策。从一开始,家父被关在城门外,五万将士死伤殆尽,将士家眷惨遭屠戮之事,梁副将与镇远军的将士们皆以为是家父的谋划,认真的执行着,假扮着背叛者的身份,甚至与流沙国的对战中刻意不出全力,都是为了执行那个假冒的大将军提出的计划。却不想,他们不过是被人欺骗,成了梅丞相想要除去家父的帮凶。”

    “臣女在得知丞相便是此战的罪魁祸首之时,心中也是万分的不敢相信。家父原本对丞相之恩铭记五内,几次与臣女提及,若是丞相府之人有事,能帮则帮,算是报恩。臣女不曾想到丞相会想要置家父于死地,怕是有人刻意陷害,故而在北燕时几番查证,可矛头皆都指向丞相不假。臣女帮助梁将军守住城门,又拖太子殿下去大裕朝结盟,命属下去寻求狐狼草原的帮助,一举覆灭流沙国,将进犯北燕的敌人全歼于城门之外,这其中,梁副将配合臣女,将丞相安插在镇远军的耳目全都揪了出来,分别拷问,得出的供词几乎相同,臣女这才敢肯定,此事乃是丞相大人所为。”

    “臣女此言没有半分作假。除开皇上手中的这些供词,臣女还将这些做供之人全部押解进京,皇上可亲自审问。”

    方笑语冷静的陈述着她在北燕的亲身经历,而当初那些选择背叛而投靠梁薄的队长她之所以没有当场斩杀,也就是为着今日。

    她先一步离开北燕回京,后头叶西辞就将这些人全部都押解进京。这些人已经被她的手段吓怕了,做出的供状全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所说的。

    事实上,北燕之事与梅苍云关系不大,虽然他心思不纯,但却并不是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

    但是,他却是那个幕后之人的目标。那个人,引起了北燕与流沙国的战争,目的就是为了想让她去查,然后将丞相给查出来。前仇旧恨加起来,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梅苍云。借她的手除去梅苍云,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是,那幕后之人没想到她已经洞悉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谋划与打算。

    所以,她就如他所愿,配合他一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竟然是你?

    梅苍云眉头紧皱,心里头想着究竟要如何摆脱此事对他的影响。但是他也很清楚,无论结果如何,即便他保住了丞相府无事,保住了丞相的地位,可再要皇上像从前那样信任他已是不可能了。

    所谓裂缝,并非是一定要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的,只要有一点点的怀疑,这条缝隙就会越来越大,终有一日会破碎成一块一块。最重要的是,他心虚。他虽没有任何通敌叛国的想法,可是将手伸入了北燕,在镇远军中安插耳目,这一点他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特别是此时方笑语将他安插在镇远军的人全都找了出来,全部押解进京,现在又全都在带入了这大殿之上,看着皇上那阴沉如墨的脸色,梅苍云心跳一跳一跳的。

    “梅爱卿,你可还有话说”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后突然又恢复了平静,此刻短短的一句话,情绪没有一点点起伏,可正因如此,才叫梅苍云感到心惊肉跳。

    当了那么多年的丞相,对皇上的喜怒了如指掌。正因为如此,才能叫皇上对他万分信任。但是,苦心经营的一切,却因为方笑语放出的流言而毁于一旦。

    梅苍云正在挣扎。是全盘否认此事,还是应该承认下来。因为他不知道皇上究竟了解了多少,又信任了多少。

    若是从前,皇上对他万分信任,乍一听到流言下恐怕还会怀疑几分,可如今,他却并不敢笃定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因为方笑语的横空出世。

    佛祖在人间的使者,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不下于无稽之谈,可对皇上这种信佛的人来说却完全不同。重要的是,他虽不信方笑语真的会是什么佛女,却无法解释她事先预知灾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恕罪。老臣确实在镇远军中安插了棋子,只因老臣一时糊涂,想着若是如此,便能叫家族长盛不衰。可请皇上信任老臣,老臣纵使做了错事,却从未曾想过背叛皇上,背叛大承”梅苍云跪地痛哭流涕。

    最终他还是承认了这件事。因为他想着恐怕也瞒不住皇上。方笑语回京已有一段时日,外头传闻她找到了证据指证他通敌叛国也有了不少日子,可皇上确实找过他,也骂了他,但却迟迟不治他的罪,只是大骂他几顿,而是留在了今日朝堂之上让方笑语公开指正他。

    他想,这么长时间,皇上肯定去调查了他的事,他留在镇远军的眼线不少,皇上身后又拥有神龙卫,想瞒恐怕也瞒不住。既如此,不如就大方的承认了,出来,还恰巧被一个香主给听到了,而这个香主又恰巧是方笑语给抓住的,这一切一切的巧合,听起来都带着一种浓浓的刻意。

    但是,不用什么实质的证据,只要将邪教往梅苍云身上一推就行了。因为他们更加没有证据证明这邪教的幕后主使并不是梅苍云。

    方笑语至少还抓了个香主堂主道主,有这些人的证词在,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可信度。可梅苍云又该怎么证实自己是无辜的

    也抓个邪教妖人证明他不是幕后的教祖要是真有邪教妖人为他作证,恐怕就更是坐实了他是幕后教祖的罪名。而若是无人作证,却又无法证明方笑语的话是故意陷害。梅苍云这一次恐怕是遇上对手了。

    梅苍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反驳道:“皇上,老臣如何可能是那邪教妖人背后的教祖老臣满门忠烈,从不敢对皇上有任何的不忠不臣之心。这邪教妖人横行京城,妖言惑众,老臣怨恨他们都尚且不及,又如何会与他们同流合污那方笑语分明是要冤枉老臣,所谓香主堂主道主也不过是她一人之言。谁又知是否是她自个儿寻了人,指使那些人来冤枉老臣”

    说着,梅苍云一脸怨怒的对皇帝道:“皇上,这方笑语如此看不得老臣,竟用此等手段来陷害老臣,她才是真的拥有不臣之心,想将忠心耿耿的老臣除去,进而迷惑圣上,请皇上莫要上了这个女子的当啊”

    梅苍云满脸的悲愤,那种愤怒就像是由心而发,额头上都布满了青筋,脸憋的通红,一个劲儿的磕头。

    方笑语却冷笑,道:“梅丞相,你莫非以为皇上是个昏君不成皇上英明神武,如何可能会被一个小小女子迷惑若非我所言皆是真实,皇上又怎会轻易怀疑一个忠心的臣子丞相大人,皇上为何不怀疑殿上的其他大臣”

    “你这是强词夺理”梅苍云一张扭曲阴狠的脸正对着方笑语,他特别想就这么扑上去掐死这个信口雌黄的女人

    方笑语却无视了梅苍云的怨毒,而是拱手对皇帝道:“皇上,臣女并非无端指责丞相大人。若非是证据确凿,臣女如何敢一言断定一国丞相的罪行可臣女不仅仅是得到了邪教妖人的供词,还得到了另一人的作供,此人丞相大人十分熟悉,也断不可能被臣女收买,只是,此人偶然知晓此事,看不得丞相大人竟是有谋逆之心,所以几番挣扎,还是与臣女提了此事。此人只是要求事情真相大白后,皇上能留他一条性命。臣女也愿意替他向皇上求情,他肯大义灭亲,已是难得。求皇上赦免此人罪行。”

    “哦笑语丫头还有证人将他带上来,朕亲自审问。只要他对大承忠心耿耿,朕便赦他无罪。”皇帝沉着一张脸,看向梅苍云的目光带着杀意。

    “臣女谢过皇上。”方笑语朗声道。

    随即,夏公公将方笑语口中那人带上朝堂。

    此人第一次上得朝堂心中还有些紧张,以他的身份,平日里是没有资格面圣的,更没有资格上朝。他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身份,却依旧是个白身,并无官职在身。

    他接受了方笑语的条件,上朝指正梅丞相,在门外等候宣召的时候,他心中依旧在挣扎动摇,可最终,他还是坚定了心中所想,按着方笑语所说的话,来到了这里。

    “草民方子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来人跪下,不敢抬头。

    “是你”此时轮到梅苍云惊诧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来指证他的人竟然是他。

    “堂下何人”皇帝问道。

    “回皇上,草民名为方子风,乃是过继给方将军的义子。草民的母亲乃是梅氏,曾是方将军的第二任妻子。草民原名周子风。”周子风不敢抬头,说话间也有些颤颤巍巍。

    “方爱卿的第二任妻子”皇帝皱眉道:“若朕所记不错,方爱卿的第二任妻子乃是梅丞相之女,如此说来,你岂非是梅丞相的外孙”

    “回皇上。草民的确是梅丞相的外孙。”周子风将头埋的更低。

    “哦”皇帝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道:“你既是梅丞相的外孙,又为何要站出来指证自己的外公”

    “皇上,草民先是大承的臣民,而后才是梅丞相的外孙。”周子风大义凛然。

    “嗯,你很不错。”皇帝似乎对周子风的回答很是满意,夸赞了两句,于是又问道:“你要如何指证梅丞相”

    周子风听到皇帝的夸奖,心中大喜,于是道:“回皇上,草民曾无意间得知外祖梅丞相接见邪教妖人,于是好奇之下便躲在暗处偷听。梅丞相与那妖人商议,要制造上天对皇上不满的神迹,怂恿百姓与朝廷对立,且丞相还拉起了一支叛军,待到适合的时候,便举旗谋反,还欲要利用此事打击佛道两教,他们已有了详细计划。”

    “你满口胡言”梅苍云险些没被气死。这就是自己的外孙啊虽然他一直不怎么看重这个外孙,可却也不遗余力的帮着他掌控镇远将军府。若不是长公主嫁给了方剑璋,此时怕都已经快要得手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养了个白眼狼,轻易的便被方笑语收买,来指证他这个亲外祖父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步步算计

    面对梅苍云的愤怒,周子风本能的有些恐惧。原本跪在地上,可膝盖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

    他其实也不想的。虽然他对梅苍云这个外公一直都有着一些怨恨,明明是亲人却非要撇清关系,就因为母亲嫁给了父亲这个商人,就不认母亲这个女儿了,以至于他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他是个低贱的商人的孽种。

    可是,也只是一点点怨恨罢了。他并没有想着要毁灭丞相府,毁灭自己的外公,确切的说,他从来不敢想以他的身份可以对梅苍云这个丞相大人有什么伤害。

    在他为了方家大少爷的地位亲手毒死自己的亲生母亲时,他唯独想着的,是怎么利用梅丞相这个外祖父来掌控镇远将军府。但是,他太天真了。

    他虽然瞒过了梅丞相母亲之死的真相,可是却逃不过方笑语的掌控。

    本来毒杀亲母这样的事就是被方笑语给逼的。母亲的死他也全都推到了方笑语的身上。他想着先得到方家大少爷的身份,摆脱卑贱的商人之子的名声,然后在徐徐图之,将镇远将军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想着早晚有一日要为母亲报仇,他会让方笑语在他面前再也无法仰视他,而是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脚下,求着他原谅她。他深信不疑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并且成功就在不久的将来。

    可是,他太小看了方笑语。

    先是长公主嫁了过来,让他原本的计划全都落空。长公主这个人,比之方笑语要难对付的多,毕竟是一国的公主,且是皇上都礼敬三分的长姐,他不敢就这么当着长公主的面放肆。何况长公主对方皓之异常的疼爱,如同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般,对他却不冷不热,就算他有心讨好,却也不过是碰了一鼻子灰罢了。

    那时候,他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与长公主虚以委蛇之上,对于方笑语反倒是松懈了。可谁想到,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次与人的聚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着什么,全都被对方一一看在眼里。她就像是能够预言一切的神仙,不声不响的将他心中的那点阴暗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反而是他,就如同一个自耍自玩的小丑,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其实却一直被人抓住了命脉,连性命都不由自己。

    当方笑语提出要他上朝作证,将梅丞相的‘罪行’公开于世时,他本能是想要拒绝的。他与方笑语是敌人,可梅丞相却是他的外公。尽管这个外公一直无视他的存在,可因为母亲的死,他已经取得了外公的信任,只要将来继续虚以委蛇,就能得到外公的支持,他何必非要帮着方笑语除去自己的靠山?

    可是,一切根本不由他选择。当方笑语将他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一指出给自己听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不由自主的颤抖,仿佛自己是方笑语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平时再是凶戾,可却依旧是个可悲的提线木偶。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方笑语的掌控之中。

    而方笑语想要除掉他实在是太过容易。如果从前他还有自信战胜她,那么现在他却再也没有了这种妄想。

    他想活着。

    好不容易摆脱了商人之子这个低贱的身份,他不想再回到过去。

    而方笑语许诺他,虽然无法让他继承镇远将军府的一切,但可以一直保留着他方家大少爷的身份,然后给他一笔足以荣华富贵一生的财富,让他过的自在无忧,再也不会被人轻看。

    他心动了。

    在对夺取镇远将军府失去了希望的时候,退而求其次,他想要至少快活无忧的过完一生。所以他选择了方笑语的诱惑,站在了今日的朝堂之上。

    虽然这样会对不起自己的外公,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这有什么错?

    何况,这个外公在之前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陌生人罢了。他选择让自己活得舒适,他不觉得这是错。

    所以,他的目光渐渐坚定。

    今日他站在这里,已经将梅苍云这个外祖父得罪了,开弓已无回头箭,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挑选的路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

    “皇上,当初草民不敢离得太近,所以许多事并未听个全乎,可是却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草民躲在暗中,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因怕被灭口,一直捂着嘴,到那邪教妖人离开,方才敢回去。之后草民一直都很怕,不敢将此事说与任何人听。可却又忧心外祖……梅丞相真的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草民也是怕被连累,这才找到了世子妃,将此事说了……”周子风缩了缩脖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顿住了。但实则,这不过是他刻意为之。

    先前他大义凛然的说着自己先是大承的臣民才是梅苍云的外孙,是为了证明他的忠心。但他很清楚,皇上虽然夸了他,但实则心中一定认为他太过虚假,有些话他们未必全都相信。所以他此刻又装作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众人知道了他指正梅苍云其实是为了怕被连累。毕竟,一旦查出梅丞相通敌叛国的罪行,那几乎是要灭九族的。而他身为梅苍云的外孙,也绝难幸免于难,所以害怕之下才选择背叛梅苍云,这个理由实在是很能站住脚了,也容易被相信。

    他既然已经决定站出来指证梅苍云,自然要将戏演好。现在他的小命都握在方笑语的手中,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事实上,他指证梅苍云的那些罪证全都是方笑语编出来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外公与邪教妖人会面,就更不可能听到什么通敌叛国的罪证。这一切的一切都始于方笑语自编自导的戏本,他不过是个方笑语雇来演戏的戏子。

    但是,当初他的母亲因为执意要嫁给一个商人,被梅丞相威胁要断绝父女关系。之后,梅丞相对他们也确实是不闻不问,京城里谁都知道。虽然梅丞相私下里还是心疼母亲,偷偷的帮过,可表面上却是坐实了失望心痛再不联络的戏。

    但是,母亲死后,他出入丞相府之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许多人都曾看到过,外头也有传言说是梅丞相心疼外孙丧父又丧母,终究心软,允许他进门。所以,他会出现在丞相府,听到丞相与邪教妖人的谈话倒也不显得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是方笑语算计好的。包括那些所谓的证据,也做得就跟真的似的。哪怕事后再去调查,也难以推翻。

    方笑语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就算是有心想帮也无能为力。一旦梅丞相朕的被方笑语扳倒,而他不肯听她的命令,必然也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他梅丞相外孙这个身份,就是她对他下手的最好理由。

    所以他只能配合她。为了保住自己,他只能对不起外公了。

    “当初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草民怕忘记了,便全都记了下来。皇上大可派人去查,草民绝不敢欺君罔上。”周子风将头埋得很低,整个身子掩住了跳得厉害的眼皮,还有双手的颤抖。

    包括他要呈上的这张纸,上头记录的内容,也都是方笑语安排好了的。甚至于这纸上写着的东西,虽是他的笔记,却不是他亲笔书写。方笑语找人模仿了他的笔记,在很早前便写下了这张纸,所以纸上的墨迹并不新,可以看出有些时日了,就不会被人怀疑是感刚刚写下的。

    他惊讶于方笑语已经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就足以证明,他想要对付梅丞相的心思并非是一日两日了。可最让他诧异的是,之上曾写着,丞相与邪教妖人提及,他们偷偷的组织了一支叛军,就是为了待到朝廷遭受诟病的时候让他们顺势反叛,以搅乱这摊浑水。方笑语告诉他,他可以大胆的说出要皇上自己去查,那就等于是可能这支叛军真的存在。莫非方笑语为了除掉梅丞相,还真的组织了一直叛军不成?

    毕竟,梅丞相与邪教妖人的勾结全都是假的,是方笑语编出来的,那这支叛军就必然不是梅丞相自己偷偷建立的。这方笑语莫非真如此神通广大,不惜如此的麻烦,只为了将丞相扳倒?

    “叛军呐……”皇帝看着周子风呈上来的纸张,上头那叛军两个字异常的刺眼,让皇帝的眼睛眯起了危险的弧度,看向梅苍云的眼睛里全是锋锐与杀机。

    “朕确实要好好查查。若是当真有此事,梅苍云,你便罪该万死!可若是你信口开河,冤枉当朝丞相,后果你也该清楚。”说着,皇帝颇有深意的看了周子风一样,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方笑语身上。

    方笑语的脸上始终是几乎无情的冷静。

    她并不担心皇帝真的去查。

    莫说皇帝跟她是一伙儿的,即便不是,她也不怕皇帝去查。

    这支叛军是真实存在着的,他们正隐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只是不同的是,这支叛军的主人并非是梅苍云,而是叶书成。

    前世,叶书成没少利用这支叛军来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甚至于里应外合,放叛军打到了京城城门外,这种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初若不是长公主突然站出来,叶书成恐怕就成功的成为了赶走叛军的英雄。这支叛军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建立叛军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将他自己的地位与能力衬托的高高在上罢了。

    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叛军此时已经成功集结了,只是还并未开始活动罢了。他们在等待他们幕后的主子的命令,甚至于这叛军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正是他们对抗着的大承的二皇子殿下。只有叛军的几个小头目才知道他们的主子究竟是谁,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所以,这一世,此时此刻,方笑语将这叛军先一步拿来用了。这顶叛国的帽子,就先扣在梅苍云的头上,至于叶书成……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也快了。

    “皇上,老臣从未见过什么邪教妖人,也未曾说过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这些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方笑语的栽赃陷害罢了,老臣冤枉。千古奇冤啊!”梅苍云只能否认。

    本来他就没干过,何况若是坐实了罪名,他一家老小就都完了。

    “诸位爱卿都是如何想的?不妨也说说,让朕听听。”随即,皇帝点了下头的一个大臣道:“刘爱卿,你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那被皇帝称为刘爱卿的人叫刘炳,乃是坚定的丞相派,于是振振有词道:“回皇上,臣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若是丞相真与那邪教妖人有所来往,又岂会不找个隐蔽之处再谈这样敏感的话题?哪是这样容易被人给偷听了去?故而臣以为,世子妃指责丞相的罪证有失真实。”

    皇帝面无表情,又问另一人道:“李爱卿如何看待?”

    “回皇上,臣同意刘大人之言,恐怕此事另有蹊跷。”这位李大人也站在了丞相的一边。

    “罗爱卿又有何看法?”皇帝这次又点了一人。

    那被点到的罗大人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有些事,还需谨慎查探才是。”说完,他又顿了顿道:“只是,世子妃提及的北燕边城的罗大人当是微臣的侄子罗良,微臣曾也接到过罗良的书信,对于北燕之事吞吞吐吐说不清楚,却又觉得他话中有话。只是当时微臣并不知北燕会发生如此大事,故而未曾在意,如今看来,此事必定是早就有迹可循了。”

    这位罗大人却是站在了方笑语一边。虽然看起来挺公正,但他的言语间,还是偏向于方笑语多一点。

    方笑语笑了。这是意料中事。这位罗大人就是太常寺少卿罗敷,北燕那位罗良罗大人的叔叔。

    北燕封城的那段时间,百姓可没少死。虽然是迫于梁薄的威胁,可身为北燕的父母官,发生如此大事,他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这种责任,轻则贬官,重则杀头都有可能,而且可能会连累到罗敷这个叔叔。他们文安侯府本已式微,若是再牵扯到其中,怕是真的要没落了。

    而方笑语肯主动为罗良开脱,这位太常寺少卿罗敷大人可是求之不得,他又如何会跟方笑语对着干?

第四百零七章 满门抄斩

    可皇帝似乎并没有放过文武百官的打算,关于梅苍云的事,他几乎一一的问过所有人。

    众臣自然是不相信方笑语区区一个女子真能扳倒权倾朝野的丞相。对他们来说,方笑语能将梅苍云逼迫到这种程度已非易事,可若真的凭这些完全可以伪造的证据让丞相府满门遭难,不是他们小看方笑语,他们根本就不相信。

    所以,那些坚定的丞相派自然是百般为梅苍云开脱,开脱之余还不忘记要提起方笑语刻意诬陷的可能性,企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皇帝上眼药,若是最后能治了方笑语罪那是最好,最差也要先帮丞相将通敌叛国意欲谋反的罪名给洗干净了。

    而有一些并未投靠梅苍云的中立派则是明哲保身,他们同样不相信方笑语以一己之力能够扳倒梅苍云,所以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方笑语就得罪梅苍云这个当朝丞相。

    还有一拨则是更加坚定地反丞相派,对于方笑语指控梅苍云的罪行给予了无比的赞同。

    “商爱卿,你对此事可有见解?”皇帝最后看向商经纬,目光中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神色。

    商经纬早就预料到皇上会问他。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将重要的朝臣都问了个遍,事先听过那神秘人的提醒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皇上一开始问到的,大多都是丞相的人脉。

    如果他不知道皇上对梅丞相的事情了如指掌,或许他也会如同那些丞相一党一样,想尽法子为梅苍云洗白罪名,可他听神秘人提过,梅丞相所做的那些事,不过自以为隐秘罢了,实则早就暴露在了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此时为梅苍云说话的,之后恐怕都是皇上要着重怀疑的人。而他表面中立,实则是丞相一派之事,皇上定然也都知道,所以他只是稍微想了一想,便回道:“回皇上,臣觉着,此事必要严查一番,才能再下结论。若丞相实在冤枉,便要还丞相清白,若是他当真通敌叛国,也要严惩不贷。臣虽与方笑语不合,可唯独一事臣与她一样,半分不可妥协。事关家国大事,任何背叛者都要严惩,以儆效尤!”

    商经纬这话,说了跟没说没多少区别。这种看似中立实则废话的话,众人全都当做他没说一样。

    但是,他在最后重点表达了不能姑息通敌叛国之事,也算是间接的跟皇帝表了忠心。重点是,皇帝见他一个丞相派的中坚力量却像是要反水一般,自然便不会轻易的将他划归在丞相一派之中。

    从那神秘人处听来的,此次方笑语指证梅苍云一事,从一开始其实就有了结果。而在知道结局走向的时候,若是还一根筋的跟着丞相走,其结局就是惹怒了帝王,他商家就会跟着遭殃。

    否则,就凭着方笑语害死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他就绝不会和方笑语拴在一条绳儿上。可方笑语与皇上站在了一起,他就只能选择皇上的阵营,否则他会和梅苍云一样死的很惨。

    皇帝似乎对他的选择并无意外。实际上不只是皇帝,就是梅苍云也不觉得意外。

    商经纬虽然是他的人,可表面上却是中立的立场。此时若是他急于为他开脱,只会叫皇上猜忌罢了。与其如此,不如依旧保持他中立的立场,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也就罢了。商经纬会这样说,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他绝不会想到,在他眼里忠心耿耿的商经纬会在那神秘人的警告下,彻底的背叛了他。

    皇帝并没有因为朝臣的回答而动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梅苍云,沉声道:“梅丞相,你说,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

    “皇上待老臣不薄。”梅苍云的身体不禁开始颤抖。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此时此刻,他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知道皇上刻意问过满朝文武,其实并不是尊重他们的意见,而是借机看清楚,究竟是谁跟他坐在一条船上,如此,将这船打翻了,他最轻也要伤筋动骨。而那些帮着他说话的人,恐怕也已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待你不薄?你既知朕待你不薄,却为何要做出此等事来,你是算准了朕不敢杀你?”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导致了文武百官,除了方笑语外,几乎人人低着头不敢抬起。

    “皇上明鉴!老臣对大承,对皇上之心日月可鉴,问心无愧!望皇上能给臣一个清白,严惩那些企图冤枉老臣的心怀鬼胎之人!”梅苍云清楚,无论皇上说什么,他是万万不能应下的,否则就坐实了他的罪名,对方完全可以不用靠他的证词,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个日月可鉴!好一个问心无愧!梅爱卿,那你就给朕解释解释,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说着,皇上厉词喝骂,而后将手中的卷帛扔了下去,直接扔在了梅苍云的脖子处,而后‘砰’的落了地,发出一丝细小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

    梅苍云被皇帝突然的喝骂声给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拾起面前的卷帛,只看了一眼,便浑身僵硬,额头上沁出了细汗,整个手抖个不停,感觉那卷帛已被捏的褶皱,随时可能掉在地上一般。

    梅苍云的心跳骤然加快,企图想出脱罪的法子,但大脑始终一片空白,融合不起任何有效的方法来为自己的辩解。于是他只能支支吾吾,我我我了半晌,却也没有说出一个真正站的住脚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他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大殿之上寒气逼人,几乎让他要崩溃了。

    别想逃,也逃不了,因为这卷帛上写着的,全都是那些已经投靠了他的人的姓名,又是因为什么而非要对他死心塌地。

    看到卷帛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就知道,他的事早就已经全部败露,而皇上之所以不整治他,就是为了等待今日,来将效忠他的人全都一股脑的吊出来,而后再给予严厉的打击。

    “老臣……老臣不……不知……”梅苍云难得的结巴了一下,与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完全搭不上边儿去。

    “你不知?”皇帝眉一挑,随即厉声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敢说你不知?梅苍云,这些年里朕信任你倚重你,倒是将你惯着惯着惯出了个异心来!你口口声声说笑语丫头是在冤枉你,那你倒是给朕好好解释一番,这卷帛上写着的都是些什么!”

    “老臣惶恐。”梅苍云被皇帝的大喝吓的缩了缩脖子,同时心惊不已,不知道皇上究竟是如何将他的老底给查了出来的。明明平日里他都有好好的注重防御,所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人这样容易的查出了老底。

    “你惶恐?不,你不惶恐,该惶恐的是朕!若不是查出了端倪,你还打算愚弄朕到什么时候?亏得朕对你信任有加,将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都交给你来统管,你倒是好,不声不响的就背着朕做出了此等大事,朕真是惊喜的很呐!”皇帝咬着牙说出的话,让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梅苍云!你给朕解释解释,你是如何制造了一起起的冤假错案?又是如何以慈悲的姿态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的?你何德何能叫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这朝堂上有多少你的人脉?还没资格上朝的那些人中又有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这些年来,你处心积虑的布局,让整个大承遍布了受你恩惠之人,你这是有何打算?是要逼着朕退了给你让位是不是!一朝丞相的身份已不足以满足你,下一步就该是如何名正言顺的坐上这张龙椅了是不是!”皇帝猛的一拍桌子,回荡在朝堂上的声音久久的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帝的话,让忠心的臣子面面相觑,但那些心里有鬼的,却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他们如何还听不出,皇上这话中有话,指的就是梅丞相一党遍布朝野之事。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谁触谁死,于是一开始为梅苍云说尽了好话,将所有错误都推给了方笑语的众大臣们,却如同商量好的一般,竟是再没一个人肯为梅苍云出头。

    他们心中无比忐忑,他们知道皇上最讨厌拉帮结派,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干脆就将他们全都处置了,到时候找谁哭去都来不及。

    同时,他们也心惊不已。原来一开始皇上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让梅苍云吓成这副模样,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方笑语的指证,恐怕也是有着皇上的意思在里头。梅苍云已经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他将方笑语的所有指控全部撤销,也难以抵挡帝王生出的疑心。

    于是那些反丞相派的人个顶个的高兴,仿佛中了大奖也难以抵得过如今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而那些支持丞相一党的人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殃了。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殿上的文武百官再也没有敢站着的,除了方笑语,全都跪了下去高喊道。

    “你们叫朕如何息怒!”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下头的每一个人,随即脸色阴沉如墨道:“多少年来,你们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当朕是瞎子,是聋子!你们联起手来败坏朕的江山,朕还不能气,不能怒,是不是反倒要感谢你们跟朕阳奉阴违虚以委蛇!是不是还得笑脸相迎的将这张龙椅送给你们来坐!”

    “微臣惶恐。”众人又齐声道,头磕的砰砰作响!

    皇帝没有因此便真的熄了怒意,只是冷笑着看着下头的文武百官,目光锋利敏锐,似乎任何的心怀鬼胎都逃不过他的那双火眼金睛道:“原本笑语丫头来找朕说梅丞相通敌叛国朕还不信。朕派了许多人去查,本意是要为梅爱卿洗刷冤屈,还他清白!可是梅苍云,你好啊,你是真的好!若是朕不去查,恐要被你蒙在鼓里,让真相石沉大海!朕不查不知,一查可真是惊讶万分,朕都不知梅爱卿你竟有这等本事,竟是将世人耍的团团转,还要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梅苍云,你说你该当何罪?”皇帝的气息一沉,这句话就如同出自一个幽魂口中一般,带着些飘的味道。

    “老臣罪该万死。”梅苍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好,朕无需你万死,朕只要你死一次就够了。来人,除去梅苍云的丞相之职,押入死牢,等候圣旨,丞相府满门抄斩!朕要让世人都知道,但有人想要背叛大承,一旦发觉,严惩不贷!梅苍云就是最好的例子!”皇帝大手一挥,似乎就决定了梅苍云的命运。

    看起来有点儿戏,可帝王一怒,尸骨万里。梅苍云所做的那些事,是一个帝王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无论他是否有谋反之心,无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壮大家族还是为了操控整个大承,只要有一点点怀疑,就足够他死上千次万次了。

    方笑语勾起了嘴角,可脸上却并无笑意。

    梅苍云的结局是注定好了的。他到处收拢人心这已经让皇帝忌惮,何况其他。

    这一场朝堂指控,无非是一出处置梅苍云的戏码,演这出戏,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的。

    所以,方笑语一开始便咬死了梅苍云通敌叛国意欲谋反的罪名,却在梅苍云说出他曾对方剑璋有恩的时候她并不反驳,更加没有指出他所谓恩情不过是一出布局罢了,为的,就是要将此事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才更加的叫人相信。

    皇帝一开始就没有给梅苍云辩解的机会。梅苍云几次三番的说起过他对皇帝对大承的忠心,可惜那卷帛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却让他的说辞变的异常可笑。

    可是没有人敢为他求情。

    这个时候的梅苍云就是一颗炸弹,谁碰谁死。皇帝认定了你有不轨之心,你就算将理由说出个花来,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于是,带着满心的不甘,梅苍云不得不接受他的性命,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全都败在了他的手中这件事。

    他想喊冤。可方笑语不给他机会。她偷偷的点了他的哑穴,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间隙。于是直到他被拖下去押入死牢,他都没有了再开口的机会。

第四百零八章 若有朝一日

    朝堂上的事有了结果,不仅震惊了文武百官,更是飞速的传遍了京城,又朝着京城外的边远之地传去。c£,

    对于方笑语在此事之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外头众说纷纭。

    有的人相信是方笑语凭一己之力扳倒了当朝丞相,也有说方笑语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要对丞相下手的其实是皇帝。

    大臣们多是相信第二种的,虽然朝堂上他们亲眼所见方笑语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将梅苍云逼上绝路的,可最后真正定下了梅苍云的罪行的,却是皇上收集来的证据。

    一时间,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那些丞相一党的人也有了分歧,有些依旧坚定,有些却因为知道了自己经历的惨痛不过都是丞相一手制造又假装好心救济,对于自己多年来的忠心,简直就像是一场可笑的笑话,顿时不少人直接闭门谢客,再不过问丞相之事。

    梅苍云被打入死牢,等候问斩,每日里前去看望他的人不在少数,但却无一人成功。不是梅苍云不想见人,而是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且分派了不少人手在死牢看候,以免有人劫狱。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皇帝的命令可以推拒大多人,可有些人总有些特殊的人脉,能够达成所愿。

    此时死牢中的梅苍云精神恹恹,看起来十分疲累,原本精致的衣裳已经有了些褶皱。狱卒倒是不曾为难,他依旧穿着那日上朝被剥了官服后里头的那件衣裳,不过几日下来,也不能洗个澡,已经隐隐有了些味道。

    丞相府的重要人士全都关在同一处,并不分男女老幼,梅苍云的夫人余美玉,还有一些嫡出和庶出的儿女全都缩在一排,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梅苍云单独缩在一个角落,眼中混浊无光,似乎已经对人世绝望了一般,低着头,目光没有焦距。一些散落的发丝更显得他的落魄,手上和脚上绑着的铁链垂在地上,稍稍一动,便是叮叮当当的声响。

    面前一碗白米饭,几碟素菜,很少见到肉丁,连油花都没有几滴,这对于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的丞相府众人来说,无异于猪食一般难以下咽。

    可梅苍云就将那碗白米饭捧在手里,碟子里的素菜盖在白米之上,吃下的每一口都带着苦涩。

    可他知道,即便如此,已是看在他曾是当朝丞相的份上,别的死囚犯人连这些素菜也未必能吃上新鲜的,有时候到了嘴里,味道都已经馊了。

    梅苍云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一个明明不曾放在心上的方笑语,却成了送他最后一路的人。早知如此,他就该一开始先下手为强,而不是如此被动的接受命运,看着原本视为蝼蚁的人在他面前笑的如此放肆。

    可他更加惊讶皇上查到的那些名字。他明明已经很好的隐藏了,因为对皇上熟悉,他甚至刻意针对皇上的性格设置了各种掩人耳目的真相,可没有想到,最终依旧是真相大白,他实在是太小看皇上的情报能力了。

    当那些证据放在眼前,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是,他从未有通敌叛国以及谋权篡位的心思,可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一生的布局都是为了让丞相府的脚跟站得更稳,稳到即便是帝王要打压也要思索三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却也叫他百口莫辩。

    而让他心酸的是,皇上一开始就已经怀疑了他,甚至早就想要除掉他,可他却依旧在他面前装作无事,依旧如从前般百般信任他,给了他足够自我膨胀的错觉,才落到今日这等下场。

    梅苍云觉得不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整个丞相府要跟着他遭殃。而他聪明一世,却因大意而输给了一个丫头片子,这叫他心中万分的不忿。

    梅苍云将饭食放下,手掌紧握,那劣质的木筷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而此时,牢门的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丞相府的所有人几乎一同抬头,而后看到一个身着锦衣之人站在牢门外,狱卒点头哈腰的站在前头,手中的铁链锁已经被他打开了。

    那锦衣之人入得牢中,似乎并不在意牢里那酸馊的气味。他只是同情的看了梅苍云一眼,开口道:“几日不见,丞相大人瘦了不少。”

    “你来做什么?看老夫的笑话?”梅苍云冷笑。此人在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不认为对方是来救他的。

    君无戏言啊。都已经下旨将丞相府满门抄斩,皇上是绝不会朝令夕改落人口实的。

    “丞相大人好大的怨气。不过,本王也能理解丞相的不甘。只是,丞相大人即便是怨恨,这怨气也不该朝着本王来撒。冤有头债有主,丞相大人你的仇人,可是那个方笑语才是。”来人神色微闪,笑容里是说不出的伪善。

    “这死牢里乌烟瘴气,怨气太重,怕脏了恭王殿下的眼,若王爷无事,便请回吧。”梅苍云眼都不抬。从一开始他就很不喜欢叶书成这个人。他看似温文儒雅,可骨子里是彻骨的冷漠。

    他表面上是对着你笑,其实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想要利用你的时候,虽不热情,却能让你感受到他的真心,但实则这真心却是被他一层层伪装,而后拿来骗人的工具罢了。

    他曾经一度怀疑这个人根本没有心。他从前对他礼贤下士,说着要娶春水为侧妃,可他心中很清楚,叶书成所为的,不过是他身为文官之首的人脉。

    他不喜欢春水,可却依旧能为了他的支持许诺出侧妃之位,就如同他不喜欢方笑语,却为了方剑璋手中的五十万镇远军而执意要娶方笑语为妻。

    只是他遇上了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对于他二皇子妃的身份根本不屑一顾,即便如此善于伪装的叶书成,依旧被方笑语几次三分驳了面子,在外头经营的好形象顷刻间崩塌不复。

    现在,他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押赴刑场,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一刀被砍了脑袋,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而叶书成这个时候来死牢见他,他不相信对方只是来叙旧的。

    “丞相莫非没有怨恨?莫非不会觉得不甘?那方笑语不过一介女流,如何能有扳倒当朝丞相的本事?这一切,不过都是方剑璋在身后为他出谋划策,实则他早就知道了丞相当年所做之事,也知道了他当年的惨遇都是丞相大人一手造成,所以才借方笑语这个女儿的手,将丞相置于死地。”叶书成的音调带着种奇怪的节奏,充满了蛊惑性。

    “王爷究竟想说些什么,不妨开门见山的说清楚。老夫如今不过阶下之囚,听不懂殿下那些弯弯绕绕。”可惜,梅苍云是只老狐狸,不会轻易上当。

    叶书成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只是顷刻便遮掩了去,而后道:“既然丞相大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也就不怕直说了。丞相府满门抄斩是父皇下的命令,本王即便想救大人出这死牢也是有心无力。但是,梅贵妃因为身怀龙种而没有被治罪。她肚子里怀着的那个,也有丞相大人一半的血脉。本王可以替丞相大人好生护她周全,至少敢保她一生无忧,也不会被牵扯进丞相府与方笑语还有父皇的争斗中去,丞相大人觉着本王的这个条件可足够?”

    梅苍云眼前浮现出女儿梅可倾的脸。她小小年纪便进了宫,一路风雨一路荆棘的爬上了贵妃之位,没少害人,也没少被害,原本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在皇宫这个大染缸中挣扎求存,最终变成了那皇城砖瓦中的一块。

    她无数次承宠,但肚子不争气,多年来未曾生下个一男半女,还不得不养着被她自己害死的女人生下的儿子。他身为父亲,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希望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如此,才能让她在后宫里生存下去,才算是有了一个保障与依靠。

    她好不容易如愿,多年后苦尽甘来,腹中怀了被她视如珍宝的小生命。可她运气不好,偏遇上了丞相府被满门抄斩这样的事情,即便皇上因为她怀着龙种暂时不动她,可却可以想见,她今后在宫中的生活必定充满坎坷。

    所以,叶书成的提议他心动了。他明知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整个丞相府都跟着他倒霉,他已经无法再为宫中的女儿提供任何的便利了。而有着一个罪臣的父亲,在人前人后也必然会被人讥讽耻笑。

    但愿她能生出个皇子,哪怕已经注定了没有再争夺皇位的可能,但至少能给女儿个依靠,让她平平顺顺的过完一生。

    “如今我不过是个阶下之囚,身无分文,也无外物,二皇子提出这样诱惑的条件,又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些什么?”梅苍云沉声问道。

    “丞相大人爽快,本王就喜欢与丞相这样的爽快人合作。既如此,本王也就不矫情了。本王知道,丞相大人在镇远军安插的耳目绝不可能只有方笑语查出来的那几人,那些藏得深的,恐怕即便方笑语乃是天神下凡,也未必能寻到他们的踪迹。本王不要别的,只要那些人投效本王,本王便履行承诺,保梅贵妃一生无忧。”叶书成笑着提出了直接条件。

    但他看到梅苍云的神色几经变换之后,慢悠悠的又扔出了个重磅炸弹,道:“忘记告诉丞相大人了,梅可倾现如今已不是贵妃了。就在丞相大人被打入死牢之后,梅贵妃便被父皇贬为贵人。这还是父皇看在她怀着龙种的份上,否则她连个贵人的身份也留不下。”

    梅苍云听后咬了咬牙,身后的余氏已是心疼的掉下泪来。

    可叶书成却并不打算给梅苍云思考的机会,而是继续道:“何况,那方剑璋对丞相大人恨之入骨。方笑语摆明了是在为方剑璋报当年被迫害的仇恨。诬陷丞相大人通敌叛国意欲谋反便罢了,还要将丞相府一门皆都斩草除根。丞相大人觉着以那方笑语的狠辣,她可会放过梅贵妃?不,现在应该叫她梅贵人了。”

    叶书成的话,几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先崩溃的是余美玉,这个梅苍云的妻子,也是一个手段了得女子,只可惜她已经老了,与正年轻气盛的方笑语相比,已是完全没了赢的可能。

    老妻的崩溃痛哭似乎哭在了梅苍云的心中,他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又似是松了口气般微微叹息,而后道:“我手中掌握着的所有人脉都可以给你。那些被皇上查处了出来的已是无用,可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将每一个人都查个清楚。那些依旧隐藏在幕后的人,我可以叫他们全都投效于你。只是,恭王殿下最好说话算话,不要忘记你于我的承诺,保可倾母子一生安乐,否则,;老夫即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殿下!”

    梅苍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也不敢托大,只以‘我’自称。只是说道梅可倾之时,父爱压过了一切,让他再次的强硬起来。

    “梅可倾一介女流,要杀要救不过在本王的一念之间。丞相府已是这等光景,即便她怀的是个儿子,也早已没有了与本王争夺皇位的可能,本王还不屑于为难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叶书成仗着身高仰视着梅苍云,继续道:“只要丞相大人将本王需要的东西交出来,本王救下梅贵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好,有恭王殿下这句话,老夫便可无牵无挂的离开了。至于殿下想要的东西,于老夫而言已不过是无用之物,就算给了殿下也无妨。只是,老夫还有一个请求。”梅苍云神色突然变的阴沉无比,整个人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死气。

    “丞相大人请说。”叶书成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立刻舒展开来,道:“若是本王能做到的,倒也不介意试上一试。”

    “老夫的要求很简单。若殿下有朝一日能够登基为帝,还望殿下将那镇远将军府还有安王府满门送去阴间与老夫作伴!”梅苍云恨意滔天。

    “本王应了。”叶书成笑着。梅苍云的要求何尝又不是正中他下怀?

    没有人比他更恨方笑语了。

第四百零九章 另一笔交易

    叶书成走后,梅苍云坐在阴暗的角落中想了很多。£∝,

    他是不喜欢叶书成,觉得他太阴暗,也未必真的能够兑现承诺,保住女儿母子一生无忧,可此时他沦落于此,已经没有办法了。

    相信他,或许还有希望,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

    “老爷,您真信他会兑现承诺?”余氏此时冷静下来,眼中有了忧思。她不是个寻常的愚蠢妇人,能够在梅苍云什么都没有时嫁给他,又在他权倾朝野时依旧能够坐稳正妻的宝座,她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可是,再有手段的人,如今沦为阶下之囚,不知何时身首就要分家,也终会恐慌的。

    “我不信。”梅苍云面无表情道。

    “那老爷还……”余氏皱眉。

    “至少他与那方笑语是有仇的。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想方笑语死。咱们全家是没希望了,那就不如帮他一把,至少让他在面对女个女娃的时候,多些手段也好。”梅苍云有些自嘲。曾几何时,他意气风华,觉得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如今,他却只能在这冰冷潮湿的死牢之中,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身上。

    “但愿,他能有用些,叫我能早日在阴曹地府中见到她。”梅苍云下嘴唇被咬出了血迹。对于方笑语的恨,让他的理智反倒渐渐回来了。

    啪啪啪。

    空洞的牢房之外响起了拍手掌的声音。梅苍云惊讶的抬头,却见一人就站在不远处,正对着牢中的他,笑的诡异。

    梅苍云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究竟是何时站在那里的。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竟然是你?你也是来看老夫笑话的?”梅苍云的脸色阴沉如墨,眼中的情绪透着一股子疯狂。

    好啊,真是好啊。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在看他的笑话,就仿佛他是杂耍人手中的猴子,只能博人一笑罢了。

    什么时候,他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竟然落到了如此下场?

    全都怪那个方笑语!她该死!

    “丞相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没有想到,丞相大人即便落得如此地步,竟还是这样受人尊敬,连当朝皇子都不惜屈身来这阴冷的死牢中探望。”来人啪啪的拍着手掌,脸上的笑容不知是讽刺还是可怜,反正是叫梅苍云感到万分的厌恶。

    “恭王殿下来此是与老夫做交易的,你又是来作甚的?”梅苍云似乎不想搭理对方,这只会让对方更加的看他的笑话罢了。

    “丞相大人不愧是丞相大人,我以为,大人见到我来此会感到讶异,却不想,丞相大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淡然。”来人似乎对梅苍云这样的态度有些好奇。

    “讶异?”梅苍云顿了顿,随即讽笑道:“现在即便有人告诉老夫,说方笑语是皇上的私生女,老夫都不会觉得讶异。”

    梅苍云依旧坐在阴暗的角落,抱膝低头,将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那声音飘飘忽忽的,如同一个游荡的幽魂。

    “私生女?”来人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若不说,我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倒真有那么几分像。”

    “你来此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梅苍云冷笑。

    对方却摆摆手道:“当然不是。我来此本是有笔交易要跟丞相大人提及,只是不想来晚一步,却看到了一场好戏。”

    “哼!”梅苍云冷哼,却不接话。

    “丞相大人是将报仇的希望寄托在了二皇子身上?”来人笑了笑,似乎对于梅苍云的做法十分不屑。

    “是又如何?”梅苍云恨的咬牙切齿。心说你当我想不成?

    对方却放声大笑。笑的梅苍云青筋暴跳,内心的浮躁不由分说涌上心头。

    “你笑什么?”梅苍云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短短四个字对方都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来人却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直到笑的脸都有些僵了,对方才停下,而后有些怜悯的看向了阴影中的梅苍云道:“丞相府都落得这般结局了,丞相大人莫非还以为那些人还会对你忠心耿耿?死了的主人便不是主人了,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一个新的主人。”

    梅苍云却突然笑了,而后讥讽道:“你也是来逼老夫交出那些人脉的?”

    “不不不,丞相大人那些人脉在何处,都有哪些,我都一清二楚。我对那群乌合之众没有任何兴趣。我来此,是想跟丞相大人做另一笔交易的,丞相大人可有兴趣听我说说?”来人摇摇头,言语中对梅苍云所谓的人脉根本不屑一顾。于他而言,似乎那些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若真有用,丞相府还会落得今日下场?

    “另一笔交易?”梅苍云皱眉,冷笑道:“没想到老夫一个阶下之囚,倒是叫不少人惦记。老夫为何要与你做交易?”

    “丞相大人先别忙着拒绝,不妨听听我的条件。”来人似乎对一切成竹在胸,根本就不怕梅苍云不答应。

    “你是说真的?”听了神秘来人的话,梅苍云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这是他被打入死牢之后,第一次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不,这或许已经不能算是惊讶了,甚至是惊惧。

    “丞相大人可知你的仇人是谁?”神秘来人笑问道。

    “方笑语!”梅苍云看着神秘来人,咬牙切齿道。

    神秘人却诡异的笑了,随即透露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道:“方笑语啊,她只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真正想要丞相府满门性命的另有人在。且这个人,丞相大人该比谁都熟悉。”

    “你是说皇上?”梅苍云脸色阴沉了些。

    “就丞相大人做过的那些事,皇上想要杀你都是天经地义的。我所说的可不是皇上,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丞相大人万分熟悉却又意想不到的人。”神秘来人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究竟是何人?”梅苍云声音嘶哑,那怒吼看起来都有些无力。

    “……”神秘人轻声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叫牢中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什么?是他?”梅苍云的双手就顿在空中,随即眼中浮现的怒火像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方笑语之所以要诬陷丞相大人通敌叛国,也无非是想要引蛇出洞罢了。那个人,一手策划了北燕与流沙国的战争,害的方剑璋与叶西辞险些死去,方笑语比你更恨他,所以干脆将计就计,用丞相府满门来引出那人。”神秘人的话让所有人惊讶不已,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牵扯出这样的枝节。

    “不妨再透露个消息给丞相大人,也算是我合作的诚意了。”说着,神秘人继续道:“丞相大人以为梅贵妃腹中的孩子真能平安的生下来?”

    “你在威胁老夫?”梅苍云怒目圆睁,心中却泛起深深的无力。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他落魄了,谁都要来踩他一脚。若是换了从前,谁敢这般威胁他,他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可现在……

    看看手腕脚腕上的锁链,他闭上眼,只能深深的叹息,却毫无办法。

    “丞相大人想多了,何须我来威胁?梅贵妃的孩子本就生不下来。”神秘人冷笑。

    “你这是何意?”梅苍云皱了皱眉,见对方似乎真的不是在以女儿和外孙的性命威胁他,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梅贵妃进宫多年,又承宠无数,却始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丞相大人以为她不过是气运不佳而已?不不不,她早已被五皇子下了绝孕的药,此生都不可能拥有她自己的孩子。”神秘人道。

    “不可能,可倾现在正怀着龙种……”梅苍云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过是被人下了另一种药罢了,这种药物,会让人的身体看起来像是有孕一般,甚至连孕吐等等妊娠的反应都几乎相同。可真到了十月怀胎要诞下子嗣之日,便是那有孕之人一命呜呼之时。”神秘人的话实在是太叫人惊讶。

    “怎么可能?怎会……”余氏几乎要晕厥过去。

    神秘人却根本不管她的死活,而是继续道:“要生产那日,梅贵妃诞下的必定是一滩血肉,这种药物,不过是透支了活人的精气。原本就不会有孩子,那圆鼓鼓的肚子里怀着的,是催命的阎罗。”

    梅苍云双拳紧紧握住,苍老的手背处能看到条条青筋。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紫,那凶恶的神情让整张脸变的扭曲不已。

    “可是太医明明……”余氏还兀自不信,心中还抱着期待。

    “太医自然是被收买了的。想必这并不难理解,丞相大人也没少做这样的事,不是吗?”神秘人摇摇头,眼中充满了怜悯。

    “是你!是你给可倾下的药?”梅苍云踉跄着站起来,就要扑上去,可惜,一条条木栏将两人之间阻隔在两端。

    “丞相大人不要误会,梅贵妃的厄运,我深表同情怜惜。不过没有做过的事,我也不愿揽在身上。给梅贵妃下药之人,便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个人。是丞相大人真正的仇人。还有,丞相大人以为梅贵妃为何要几次三番与太子作对?又为何要让效忠于她的人提议太子亲征北燕?并非是她想要铲除太子这个威胁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而是那人威胁她,威胁她若不听从吩咐,便除掉整个丞相府,除掉丞相大人。梅贵妃那是被他吓怕了,才会自己钻进了这场阴谋之中。听到了这样令人惋惜的故事,丞相大人还能忍得下去?”

    “你以为我会信你?”梅苍云咬牙。实则他已经信了,可却依旧要嘴硬一番。只是因为他不甘而已。只是不甘……而已……

    “信不信由你。实则即便是没有丞相大人的配合,我依旧可以达到目的,不过是多费些事罢了。哦,忘了告诉丞相大人,商经纬商大人已经投效于我,如此,会否让丞相大人对我的条件心动?”神秘人笑嘻嘻的叫人厌恶。可梅苍云却别无选择。

    “你想要我做什么?”梅苍云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几岁。

    “附耳过来。”神秘人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梅苍云没有反驳,任凭神秘人在他耳边说着那些要求。

    “真是好算计啊,如此一来,便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不仅仅遂了你的意,还除去了那个人,今后你便可在这大承王朝翻云覆雨了。”梅苍云冷笑。

    “是又如何?丞相大人命不久矣,莫非还要为皇上尽忠不成?只要丞相大人应了我的要求,我答应过的事就必会完成。莫非这样的条件还是无法打动大人?”神秘人无视了梅苍云的讥讽。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个将死之人对他的看法。他只要能够除去碍事之人就够了。当然,第一个,就是他。

    “好,老夫答应你。”梅苍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那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了。且对于那个想要害死他一家人的幕后真凶,他有着足够滔天的恨意。

    他恨方笑语,可更恨那个人。如果不是她,他依旧是文武百官之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是因为他,他却要身首异处,连累家人都活不下去。

    “丞相大人是个聪明人,这叫我十分欣慰。”见梅苍云妥协,神秘人笑的开怀。他早就知道了梅苍云不可能拒绝如此诱人的条件,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交易失败这样的结局。

    “你需要老夫做些什么?”梅苍云冷漠道。

    “先咬出那个人吧。”神秘人回以同样的冷漠。

    等到梅苍云短暂的挣扎过后,那神秘人就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而已。

    “老爷……”余氏泪眼朦胧。她不明白丞相府为何突然间便多灾多难起来。可她瞬间便想起了那神秘人所说的话,对于那个幕后操控一切,想要将丞相府除之而后快的真凶,她从心底迸发出了滔天的怨毒。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一个人,哪怕是害得她们如此下场的方笑语,她也只是恨而已。

    “老爷,我要他死!”余氏一想起那多灾多难的女儿,心中便一阵刺痛。再看看这牢中坐着的已经心如死灰的儿孙们,她的心更痛。

第四百一十章 是谁想要害他?

    短短四日,上书状告梅苍云的折子数不胜数,苏万福帮着皇帝一条一条的陈列,最后合起来竟有大大小小的罪名七十余条

    当然,这七十余条的罪名也包括了丞相府的家奴所做的恶事,一条管教不严仗势欺人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而正好应了那些老话,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曾经盛极一时的丞相府,如今只剩下一个华丽的府门,府中的丫鬟仆人尽皆遣散,与主人纠缠较深的仆人也全都问了罪。嫡系庶系不论,所有梅家之人全部压入死牢,今日便要问斩。似乎早已经感觉到了这丞相府中滔天的怨气,百姓路过时都要绕着走。

    京城里各种流言不断,故事已经衍生出了几十种天马行空的过程。而最叫人奇怪的是,朝廷审理梅苍云通敌叛国一案,时间非常短暂,几乎将罗列的罪名一一宣读之后,甚至都不给人辩解的时间,便草草的治了梅苍云的大罪,满门皆都要斩首,且还是推于问斩台斩首示众,连个全尸都不留。

    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寻常之事,梅苍云好说也曾是一国丞相,即便治了罪,身为帝王,为了外界不传他刻薄寡恩这样的传言,多会选择给那些重臣或贵人一个体面的死法。

    即便丞相府要满门处死,也大可保留全尸,也不必要放在问斩台这样的地方,让所有京城的百姓都看的清清楚楚,可偏偏皇帝就这么做了。

    而在梅苍云被关入死牢到问斩的几天里,梅苍云似乎也认了命般,并没有喊冤,甚至他一直是沉默的,除了有两个人去看过他之外,再就没有任何的外人与他交流过。他甚至一日里只要几碗水,再就是除了吃饭的时候会有反应之外,平时都是缩在角落,隐于阴影之中,连话都不说一句。

    问斩台上,前前后后跪着整整两排人,每一个人都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没有焦点,仿佛早对一切都感到绝望了。

    身旁站着四个刽子手,每人手中一把大刀。那刀看起来异常锋利,刀刃处溢出的寒芒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时辰将到。人犯梅苍云,临行刑前,可还有话说?”监斩官面无表情的念着所有犯人临斩前都要说的话,梅苍云抬头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监斩官一眼,突然便笑了。

    监斩官脸色并不好看。皇上突然将这个任务交到了他的手中究竟透露着什么意思,他这两日一直在思考。

    大承的官位体系里本就有监斩官的职务。监斩官位于大理寺,其官职与大理寺卿只差一级。所有被朝廷除以极刑者,亦或被斩首示众者,都由专门的监斩官来执行。

    监斩官设两人,轮流监斩,平常是不会轻易换人的。可是,梅苍云问罪后,皇上却将他派了来,亲自监斩,这却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商经纬脸色有些阴沉,梅苍云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觉着有些慌乱。皇上派他亲自来监斩,其中是否有皇上的试探,她也不太清楚。

    虽然梅苍云要死了,可他就是有一种心慌感始终伴随着挥之不去,这让他握着斩首令的手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

    而就在梅苍云还跪在斩首台上等候问斩的时候,方笑语却待在安王府里不出,反倒是在院子里折腾起了花草。

    “你不去看看他的下场?”叶西辞站在方笑语的身后,递过一只装满了水的水壶。

    方笑语接过,在面前的花草上浇了一圈儿,道:“一个将死的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

    “我有种预感。梅苍云这脑袋砍的恐怕不会平静。”叶西辞将方笑语圈入怀中,继续道:“他可是当朝丞相,如何会一点布置都没有。”

    “他人头都要落地了,若有什么布置,也不过就这早晚之间,咱们慢慢等,总能等到结果。”方笑语很显然是同意叶西辞的说法的。

    梅苍云实在是太平静了。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梅苍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难道就真甘心就此死去?即便是皇上下令他不敢不从,她却也不会相信他会就此沉默认命。

    “梅春水近来可来找过你?”叶西辞突然问道。他当然知道丞相府满门遭难,但却有一人逃脱,那就是之前假死嫁给沈善若的梅春水。

    之前梅春水时不时的还会找方笑语聊聊家常,因着沈善若医术高超,方笑语也想着有这么个人可用是最好,所以一直都与梅春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梅春水虽然失去了丞相府孙小姐的地位,但人却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平日里在沈家医馆帮着沈善若打打下手,夫妻二人过的倒是和睦。

    “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人了。”方笑语摇摇头,继续道:“也难为她了。她虽嘴上总说着恨丞相府里的每一个人,但实则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那点怨恨又何尝不是希望得到亲人的关爱?如今我将她丞相府满门送上绝路,她想要躲着我也是应当的。不过沈善若昨个儿来过,与我解释了许多,他这也是怕我误会梅春水恨我,怕我连梅春水也不放过。”

    方笑语苦笑。

    她与梅春水的关系本来就复杂得很。

    前世梅春水入了二皇子府为侧妃,信了叶书成的甜言蜜语,因为嫉妒,一直想着要如何害她。再加上她的不作为,导致了对方以为她示弱,就更加的变本加厉。

    这一世重活而来,原本她是打算将梅春水解决掉的,只是最后梅春水早早的看穿了叶书成的本质,反倒对他没了兴致。而她也看到了梅春水的另一面,前世完全不曾了解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另一面,所以她也改了主意,寻思着既然不再有交集,所为杀身之仇也便算了吧。

    不仅如此,梅春水嫁给了沈善若,反倒是对她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她也就没再在意。

    可说到底,对方也是丞相府里出来的,还是嫡出的孙小姐,虽然怨恨梅苍云等人利用她,可到底是血脉亲情,又怎会完全不在意。

    方笑语知道,或许她和梅春水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从前不算太亲密,可却也有说有笑,可因为丞相府的覆灭,恐怕今后会越来越疏远的。

    每次上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她是害死丞相府所有人的凶手,就算没兴趣为丞相府报仇了,再见恐怕也尴尬。

    “你也不要失落。”叶西辞不知该如何劝。梅春水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好处理。

    方笑语却摇头道:“没什么可失落的。我与她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在我决定要利用整个丞相府来引蛇出洞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

    叶西辞将头埋入方笑语的肩膀,双臂从后头搂着方笑语的腰,算作是安慰。

    而此时的恭王府中,叶书成还因为得到了梅苍云隐藏的人脉而兴奋不已。他原本打算要去问斩台看看梅苍云一家是如何人头落地的。但想想毕竟是与梅苍云做了交易,此时落井下石似乎有些不厚道,故而便留在了王府之中,面前放着一壶酒,有些微醺的自斟自饮。

    他相信,梅苍云的这些势力定然会让他的实力增长一大截。虽然暂时父皇查得紧,可只要过了这段风头,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脉就会成为他争夺皇位的有力底牌。

    一这样想着,叶书成心中就生起了豪气万丈的豪迈。一种离万人之上一步之遥的兴奋瞬间充斥了全身。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门被敲的哐哐作响。

    “王爷,不好了!王爷!”门外的下人呼吸急促,伴随着慌乱的音调。

    “进来。”叶书成皱着眉头将外头的下人叫了进来问道:“发生何事了如此慌乱?”

    “王爷,不好了王爷。”下人偷偷看了叶书成一眼,随即犹豫一番,见叶书成已经面露不耐,这才说道:“属下方才去问斩台看了,丞相大人一家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何必大惊小怪?”叶书成冷哼一声,对于属下扰了自己的兴致一事十分不满。

    “可是王爷,丞相临死之前,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下人焦急万分,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知道自己说了之后王爷定然会勃然大怒,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他说了什么?”叶书成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不知道梅苍云临死前会说些什么才会让他的属下如此慌乱焦急。

    “这……丞相他……他在临问斩前突然供出,说……说……”

    “他究竟说了什么!”叶书成完全不耐烦属下如此磨磨唧唧。

    “丞相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还……还交代,他并非是幕后主谋,主使者另有其人。”下人最终还是说道。

    叶书成心中一个咯噔,他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他可说过谁是那幕后主使者?”叶书成心跳的有些快。

    “是……是王爷。”下人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叶书成勃然大怒,一掌拍向桌子,桌上的酒壶应声而倒,壶中美酒洒了一身。

    “王爷,那梅丞相临死前便是如此说的。他是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说的,还说他已经留了证据,只要皇上去查,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下人越说声音越小,可是若是不提,待会儿皇上要是召王爷进宫,王爷却被蒙在鼓里,定然是对王爷极其不利的。所以,虽然知道王爷会生起,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丞相说的有鼻子有眼,问斩台下围着的百姓尽皆哗然,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对王爷的声誉影响甚重。那监斩之人乃是商经纬商大人,他听了梅丞相的话,不等梅丞相说完拿出证据便立即下令将丞相处斩,反倒叫底下的百姓认为这是朝廷要包庇王爷这个皇子,灭了丞相的口。本来丞相府的覆灭,传言全都是方笑语的错,可如今矛头全都转向了王爷。属下知道事关重大,便立刻回来禀报王爷。事情不知何时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王爷还是早做打算,免得被人给算计了。”

    叶书成脑子有些乱。他前脚和梅苍云做了交易,梅苍云给了他还未曝光的人脉,来换取她的女儿梅可倾一生无忧,按说他不应该突然反口来算计他才是。可是,这种事偏偏还就发生了。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方笑语。不仅仅是一直以来方笑语总是在与他作对,就算是单论动机,方笑语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梅苍云的反口,原本外头都传是方笑语陷害丞相府矛头现在全都转向了他。如果百姓相信了梅苍云临死前所言,以为这通敌叛国谋权篡位的事真的是他指使,就会相信此次丞相府的灾难恐怕另有玄机,一旦流言甚嚣尘上,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而商经纬急于处斩梅苍云,又似乎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百姓更加疑惑,进而进一步猜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后果难以估计。

    而方笑语借此事成功将自己摘出去,背这口黑锅的反而成了他。所以方笑语是最有动机的。手段她也不缺。

    但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此事真是方笑语筹谋,她是如何叫梅苍云临时改口的?

    丞相府满门不可幸免。他梅家就剩下了梅可倾一个血脉。连梅可倾的死活都不顾了,反而来诬陷他?若是没有打动他的条件,以梅苍云这个老狐狸的心思,如何肯听从方笑语的吩咐?

    何况,丞相府的灾难旧书拜方笑语所赐,按说梅苍云恨她都来不及,如何会帮她?

    还有商经纬,他的儿子女儿都死在了方笑语手中,夫人因为打击太大这时候否有些神神叨叨了。这样的杀子之仇,他就更不可能会帮着方笑语洗白她自己。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方笑语何德何能能够让他帮助她?

    可是,若不是方笑语,那又是谁?除了方笑语之外,还有谁想要害他?

    难道是太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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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150/ 第一时间欣赏安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寒衣燃烬所写的《安王妃》为转载作品,安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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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妃介绍:
你可曾见过面对他人迫害不仅不反击还各种给人制造机会弄死自己的奇葩? 轮回了九十九世活腻味了的方笑语就愉快的这么干了! 可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得过且过,一眨眼她重生在了第九十九世。 于是,镇远将军府赫赫有名的木头方大小姐傻眼了。 前世那十几年发生了许多天灾人祸,皇帝被搅得焦头烂额心塞不已。 方笑语思来想去,干脆就当个神棍算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柔要刚全凭心情,却偏偏还得哄着皇帝不得不将她当菩萨供着。 顺带再勾回个妖孽夫君,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所有敌人通通忽悠死你! 方笑语的口头禅是:佛祖说,你乃是不祥之人,当死。 于是,京城就掀起了“腥风血雨”。安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安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安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